他坐在豪華寬敞的進口沙發上,而在離他約三公尺的地方,也就是沙發的另一頭,兩個身影像麻花一樣交纏著,對四周的家人以及客人視若無睹。
那是他的雙胞胎哥哥趙雲騰和大嫂言紫霓。
趙雲騰辭去皇朝集團總裁的職務後,跟著老婆到非洲去混了三年,最近才回國度假,而不曉得是不是離開文明社會太久的緣故,兩人做事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短短幾天已經把家裡搞得雞飛狗跳。
最要命的是,許是愛情小說看太多,兩人簡直就是萬年蜜月期,無時無刻都是卿卿我我、情話綿綿,也不管周圍的人已經雞皮疙瘩掉滿地。就像現在——
言紫霓坐在趙雲騰腿上,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吃棒冰,完全無視於眾人的目光。
正因如此,坐在對面的姑媽趙月娥跟她帶來的客人,臉色都非常難看。
趙月娥張開那塗成鮮紅的嘴,用刺耳的聲音說:「雲翔啊,霞清到底什麼時候才回來?」
趙雲翔苦笑一聲,「不好意思,姑媽,我從來不干涉霞清的生活,只能看她什麼時候高興回來了。」
「且有此理!我老早就說過今天要帶杜先生來拜訪她了,她居然還挑今天出門?」她冷冷地瞥了他身邊的女郎一眼,「喂,劉海憶,是不是你沒跟霞清說清楚?」
趙雲翔的妻子,清秀可人的劉海憶正要回答,卻被丈夫攔住。
趙雲翔冷冷地盯著姑媽,原本客氣的口氣變得強硬無比,「姑媽,我們已經跟霞清說得很清楚了,是她自己沒聽進去,這不能怪任何人。還有,海憶是這個家的女主人,請你對她尊重一點,不要用這種口氣跟她講話!」
劉海憶跟富家千金百紫霓不同,出身寒微,學歷也不出色,許多勢利的趙家親戚都看不起她。然而被當家的趙雲翔這樣嚴正警告,趙月娥雖然身為長輩,也不免被他的氣勢嚇得不敢不收斂,哼了一聲,開始嘟嘟囔囔地指桑罵槐。
「真是的,我大哥一出門,這個家就被一群年輕人搞得亂七八糟,又是貓狗又是猴子的,弄得像個動物園,簡直太不像話了!」
話才剛說完,旁邊馬上爆出激烈的狗吠聲,差點嚇掉趙月娥半條命。
只見原本在地毯上乖乖趴著午睡的三隻狗不知何故忽然打了起來,又把蹲在小茶几上的山雞嚇得拍翅亂跳。它們全是趙家大小姐趙霞清飼養的寵物,然而這只是一小部分,卻已經足以拆掉半間屋子,可見趙月娥說的話倒也有幾分道理。
說到趙霞清的寵物,那可是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游的、樹上爬的無所不包,趙月娥所說的「貓狗猴子」已經算是最普通了,其它還有很多是尖牙利齒的肉食動物,所以要待在這間屋子裡可真需要不少勇氣,只是趙月娥還沒機會跟這些「居民」打交道,沒嘗過苦頭。
原本正在跟老婆說悄悄話的趙雲騰,這時也懶洋洋地開口了,「不過說也奇怪,姑媽,爸爸在家的時候您從來不上門的,怎麼爸爸媽媽一出門,您就老愛跑來這動物園喝茶呀?」
這個家原本的主人趙鵬程,在三年前交棒給次子趙雲翔後,從此不再過問家族事務,帶著妻子環遊世界去了,而跟他向來不合的妹妹趙月娥,卻開始找借口跑來串門子,顯然是想從年輕的侄兒身上撈點好處,以挽救她岌岌可危的財務狀況。
趙月娥聽出他話中的諷刺,不覺漲紅了臉,欲蓋彌彰地說:「那還用說?這麼大的家裡,一個長輩都沒有怎麼行?我當然要常常來看著你們,免得你們鬧出大亂子啊。」
言紫霓驚訝地說:「咦?原來姑媽你不是來要錢的啊!」
「什……什麼話!別的不說,我今天不是帶杜先生來了嗎?如果不是我的話,你們有誰會去考慮霞清的終身大事?」
事實上,旁邊這位油頭粉面,戴著俗氣的金邊眼鏡還自以為有書卷氣的杜先生,正是趙月娥的丈夫的表嫂的堂哥的兒子。她打算撮合他跟侄女,這樣她就可以拿到豐厚的介紹費,至於侄女名下那筆等她結婚後才能動用的巨額信託基金,搞不好也可以分杯羹。
趙雲翔心中唾棄著這位勢利眼的姑媽,但表面上仍是客客氣氣地說:「姑媽,多謝您的好意,不過我們已經說好了,霞清的婚事讓她自己處理,家人不干涉的。」
「怎麼可以這樣!她本人已經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了,我們家人再不管,難道要讓她變成老姑婆嗎?」
趙雲翔心想:就算變成老姑婆也比你這個老妖婦好!
這時管家來通報,「少爺、夫人,小姐回來了。」
「哎呀,回來得正好!」趙月娥喜孜孜地跳了起來,拉起杜先生,「我們去接她吧!」
話沒說完,趙家的長女趙霞清走了進來,雖然已經二十七歲,那清麗的五官和柔嫩的肌膚卻怎麼看都只有二十出頭,只可惜臉色稍微蒼白了點,而且眉宇間帶著淡淡的憂傷,讓人不由自主地憐惜;長到腰際的黑髮紮成辮子,垂在背後甩啊甩地,卻又帶著幾分幹練。她看見兩個不受歡迎的客人,兩道柳眉蹙了起來。
「哎呀!霞清,你可回來了。」趙月娥堆出一臉虛偽的笑容迎了上去,「來來來,姑媽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杜正傑先生,人家可是史丹佛大學的碩士哦,現在回來他爸爸的公司上班,以後還準備競選公職……」
杜正傑同樣擠出諂媚的笑容,正準備開口獻慇勤,沒想到趙霞清的眼睛飛快地掠過他們兩人,朝著沙發上的兄嫂說:「我先上去了。」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走上樓梯回房去了。
「霞清!喂,霞清!」趙月娥氣急敗壞地喊了兩聲,卻得不到回應。她不敢相信地瞪著趙雲翔,「雲翔你說,你妹妹那是什麼態度?看到姑媽連打聲招呼都沒有,都是你把她寵壞了!」
劉海憶連忙開口緩頰,「我想,霞清應該是害羞吧。」
「對自己姑媽有什麼好害羞的?」
旁邊的言紫霓涼涼地說:「就是因為有些人厚臉皮不知羞,霞清才要替他們害羞啊。」
這句話堵得趙月娥和杜正傑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不過畢竟薑是老的辣,趙月娥不但沒當場翻臉,反而一屁股又坐了下來。
「反正吃晚飯的時候,她總要下來吧!那我跟小杜今晚就叨擾一餐了。雲翔,你們這麼大的家,應該不缺我們兩碗飯吧?」
「那當然,歡迎歡迎。」趙雲翔回答得很爽快。
飯自然是不缺,不過也得要這兩個人有本事吞得下去才行。
一個小時後,豐盛的晚餐上了桌,主人和客人全都就坐,趙霞清卻不見人影,待女傭三催四請後,她才一臉焦急地現身。
「哥,小科不見了。」
趙雲翔歎了口氣,「這不是常有的事嗎?先吃飯再找吧。」
趙月娥不禁好奇的問:「小科是誰?」
「她的寵物。」
趙月娥馬上又開始借題發揮,「我說霞清啊,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堂堂趙家的大小姐,整天跟貓狗混在一起成何體統?你應該多交朋友,早點嫁個金龜婿……」
話還沒說完,頭頂上立刻傳來刺耳的「呱呱」聲,趙月娥嚇得跳了起來,循聲一抬頭,赫然發現上頭的水晶吊燈上,正停著四隻漆黑的鳥,四張尖銳得像刀子一樣的鳥嘴不約而同地製造著噪音。
「烏……烏鴉?」趙月娥和杜正傑都是目瞪口呆。
想也知道,這支烏鴉大軍也是趙霞清的寶貝。
「它們肚子餓了。」趙霞清回頭向女傭吩咐,「拿小黑它們的晚飯來。」
女傭退了下去,三分鐘後端著烏鴉的美食上桌——一盆血淋淋的生牛肉。四隻烏鴉一看到食物,立刻像轟炸機一樣俯衝下來,擠在盆子旁邊狼吞虎嚥。
兩個客人見狀都是一陣反胃,主人們卻仍是面不改色地繼續用餐。
「霞清,你怎麼在屋裡養烏鴉?太不吉利了!」
趙霞清冷冷地瞄了她一眼,沒開口,反倒星百紫霓說話了,「姑媽,這你就錯了,烏鴉在日本可是代表吉祥的鳥呢!」
「這裡又不是日本!」
趙霞清打斷她,「姑媽,我勸你講話小聲點,我這幾個小寶貝脾氣不太好,要是吵了它們吃飯,待會朝你臉上啄下去,我可是概不負責。」
趙月娥當下不敢再開口,但是看到四隻烏鴉的吃相,胃口已經倒盡,只能乖乖地坐著不吭聲,等到鳥兒吃飽喝足,拍拍翅膀飛走後,她才重整旗鼓的展開下一波攻勢。
「誒,小杜,你來向霞清自我介紹一下吧!」
「是、是。」杜正傑立刻堆出一臉自以為迷人的笑容,「趙小姐,自從我上次在趙阿姨家裡看到你的相片以後,真的是驚為天人,對你非常仰慕——」
言紫霓忽然大叫,「不要動!」
杜正傑不解,「什麼?」
只見趙家兄妹全都變了臉色,死死地盯著他的肩頭瞧,趙月娥一頭霧水,轉頭向他左肩望去,立刻跳起來放聲尖叫,「啊!」
「啊!」杜正傑這才發現,自己的肩頭正趴著一隻巴掌大的黑蜘蛛,他驚叫著要眺越來。
言紫霓連忙阻止他,「別動!千萬不能動!這是我從非洲千辛萬苦帶回來的毒蜘蛛,很名貴的!」
她在非洲雖然以研究黑猩猩為主,但對其它的珍奇動物也是十分熱中。
「毒蜘蛛……」杜正傑差點昏過去。「坐著別動,絕對不要動!」
他滿頭大汗,「只要我不動,它就不會咬我?」
「不,你乖乖坐著,它才不會嚇到。」
杜正傑真的要發瘋了,「快把它弄掉!」
趙雲騰站起來,飛快地走到櫥櫃前,趙月娥和杜正傑以為他是要去拿工具抓蜘蛛,誰知他卻拿出一台相機,對準滿頭大汗的兩人猛拍。
趙月娥大叫,「你在幹什麼?」
「因為你們兩個驚嚇的表情很生動,所以……」
「趙雲騰,你太過份了!」
最後,言紫霓拿了誘餌,終於順利將蜘蛛引回籠子。她一臉心疼地對著籠子低語,「對不起哦,小東西,你一定嚇壞了吧?」
杜正傑破口大罵,「嚇壞的人是我!」
一家之主趙雲翔優雅地切著牛排,輕描淡寫地說:「只為這種小事就嚇得半死的人,可沒辦法跟我們當親家哦!」
其實他自己也常被兄嫂和妹妹的怪癖搞得怨聲載道,不過此時看到這兩個不速之客被痛整,心裡非常痛快,忍不住覺得自己天天半夜被狗叫聲吵醒算是犧牲得有價值了。
趙月娥再也忍不住的拍桌大罵,「你們這群人是怎麼回事啊?一個比一個亂來,沒一點家教!霞清你也夠了吧?當年惹出那麼大的麻煩,還不曉得要安份嗎?之前就是你爸爸太縱容你,你才會上了男人的當,把趙家的臉都丟光了!事到如今你還想擺什麼架子?有人要你你就該感謝了……」
「啊!」她的斥責被杜正傑的厲聲尖叫打斷,「桌下有東西舔我的腳!」
趙雲翔警告他,「別動!否則你的腿會被齊膝咬斷。」
雖然如此,杜正傑仍然展現了驚人的運動細胞,飛快地跳到離餐桌兩公尺遠的地方.
趙霞清掀起餐巾,低頭一看,「啊,小科,原來你在這裡啊!別鬧了,快出來。」她鑽進餐桌下,試著勸小科投入她的懷抱,可惜那孩子不領情,硬是從趙月娥的腳邊衝了出去。
「呀啊啊啊!」趙月娥嚇得摔倒在地。
趙霞清口中的小科,是一隻全長超過兩公尺,全身披滿綠色鱗片的大蜥賜,正式名稱叫做科莫多龍,是恐龍的後代。
此時小科站在杜正傑面前一步的地方,抬頭用它漆黑的眼睛看他,伸出舌頭「嘶」了一聲。
杜正傑張開嘴巴,不知是想要大叫還是多吸點空氣,隨即雙眼上翻,暈了過去,而小科又吐了一下舌頭,隨即面不改色地從他身上踩過,一扭一扭地逕自到院子裡散步去了。
至於趙月娥,早就陷入休克狀態了。
趙雲翔夫婦忍著笑,指揮傭人把兩人扛上車,再由司機載回家。
然而回到客廳裡面對妹妹時,兩人又不約而同地換上了嚴肅的表情.
「二哥,二嫂,對不起,給你們添了麻煩。」趙霞清誠心誠意地道歉。
趙雲翔搖手,「別放在心上。不過你今天怎麼這麼晚回來?保育所出事了嗎?」
所謂的保育所,是指一家建在附近山坡上的動物保育所「陽光之家」,專門收養流浪動物,幫它們找主人,有時要是警察查到非法飼養的保育動物,也會暫時交給他們照顧,直到有能力把動物送回原產地為止。
正如趙月娥所言,從三年前開始,趙霞清除了自己兄嫂以外,對所有的人都非常冷漠,平常完全不參加交際應酬,在社交界被稱為「怪胎千金」。
然而,她卻對動物無比地溫柔,除了無條件收養流浪貓狗以外,她還常常資助陽光之家,甚至會把保育所無力照顧的動物暫時帶回家,小科就是其中之一。
趙霞清向來深居簡出,出門只會去兩個地方:第一是去餵附近的流浪貓狗,第二就是去陽光之家幫忙。
「嗯,有一家建設公司想收購保育所的土地去蓋別墅,所以地主一直想把保育所趕走,動不動就找人來找麻煩。今天他們圍牆被噴漆,還丟了一堆雞蛋,我去幫他們清理。」
趙雲翔搖頭,「真是太過份了。這樣吧,我去把那塊地買下來送給保育所,以後就沒事了。」
「不行,萬一讓那家建設公司以為我們皇朝集團要向他們宣戰,麻煩就會很多。這是我的私事,不要連累到家族。」
她很清楚,一旦引起商場戰爭,將會給家族企業製造多大的麻煩。她之前已經闖過大禍了,現在無論如何不能再讓哥哥為她煩心。
「霞清……」
「二哥,謝謝你的好意,這件事我自己會想辦法的。」她的態度很堅決。
趙雲翔歎了口氣,「好吧。不過不要太勉強,好嗎?」
「好。」
趙雲翔和劉海憶互望一眼,小心翼翼地提出他最在意的事,「還有一件事。我是很高興你今天把姑媽趕走,可是她說的也不是完全沒道理,你真的打算一輩子跟動物相依為命,不打算再找對象了嗎?」
看到妹妹的表情,他連忙補充,「別誤會,我不是要趕你走,你就算一輩子不結婚留在家裹,我們也無所謂,可是你還年輕又漂亮,何苦放棄自己的幸福?好歹也該去外面走走,多交幾個朋友,也許可以找到不錯的對象。」
趙霞清苦笑,「二哥,你的意思是說,女孩子只要不結婚就是放棄自己的辛福?這也太古板了吧!現在很多女孩子獨身也一樣過得很好啊。」
長兄趙雲騰原本一直坐在旁邊不吭聲,這時也開口了,「沒錯,的確是有很多女孩很享受單身生活,但那是別人,不是你。現在的重點是,你覺得幸福嗎?」
趙霞清臉色一變,隨即微微一笑,「那當然。」
「老實說,我覺得不像。」趙雲騰毫不客氣地戳破妹妹的謊言。
大嫂言紫霓一臉擔心地問:「霞清,你該不會是……還忘不了那個人吧?」
趙霞清聞言跳了起來,高聲反駁,「胡說!我怎麼可能會忘不了那個爛人?大嫂,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言紫霓一臉平靜,「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這麼激動?」
趙霞清一時語塞,咬牙說:「我只是不喜歡被騙的感覺,只有這樣而已!當初你們都答應過絕對不干涉我的生活,既然如此,就算我要出家當尼姑也是我的自由,請你們不用再煩心了!」說完轉身咚咚咚地衝上樓去了。
趙雲騰責怪妻子,「我說你啊,幹麼提到那個人?聽得我血壓都上來了。」
「是啊,大嫂。」趙雲翔一樣一臉不滿,「我光是一想到那個傢伙,就會肝火直衝頭頂。拜託你不要再提那件事了好不好?」
言紫霓冷冷地說:「不提又怎麼樣?就算大家都假裝沒那件事,已經發生的事就會自己消失嗎?這只是逃避而已!」
「那你掀霞清的瘡疤又有什麼好處?居然說她還在想那個混蛋?」
旁邊的劉海憶低聲開口,「老實說,我覺得大嫂說的是對的。霞清就是因為忘不了那個人,才會一直走不出過去的陰影,再怎麼否認也沒用。」
趙雲翔大叫,「那又怎麼樣?所以我們就應該撮合她跟那個王八蛋嗎?開玩笑!我恨不得親手把他掐死,怎麼可能讓霞清跟他在一起?」
「誰要霞清跟他在一起了?重點是霞清一定要承認自己真正的想法,我們才有辦法開導她。」言紫霓咬牙,「而且那件事再怎麼說也是我的責任,如果不是我的話——」
趙雲騰打斷她,「那不是你的責任,好嗎?誰曉得會發生那種事?只能說是霞清運氣不好而已。」
三年前,言紫霓被父母強迫和趙雲騰結婚,在婚禮當天,準備逃婚的她隨口要求趙霞清幫忙送還一個朋友送的紀念品,沒想到卻害趙霞清愛上不該愛的人,受盡了傷害。現在她和趙雲騰甜甜蜜蜜,霞清卻仍然活在陰影中,想到這點她的心就陣陣抽痛。
「好了,這話題到此為止,誰都不准再提。」趙雲翔抬出一家之主的威嚴,「我們只能默默地守著霞清,讓她自己想通。誰都不能隨便插手她的生活,同意嗎?」
其餘三人面面相覷,然後默默地點頭。
真的,這種事只能靠當事人自己想通。
「陽光之家動物保育所」位在這座小山的半山腰上,可以俯瞰整個市區,風景相當優美,只是近日來發生的一連串風波,卻使美麗的風景蒙塵。
由於建設公司的高價利誘,原本將地租給保育所的地主見錢眼開,不斷地要求解約,逼保育所提早搬走,但是保育所裡收留了上百隻狗貓還有各種動物,當然不可能說搬就搬,於是地主使出種種花招,無所不用其極,存心讓保育所關門。
現在,陽光之家的負責人李所長就坐在辦公室裡,抓著花白的頭髮一籌莫展。
先是有人造謠,說他們保育所管理不當,讓大蟒蛇跑出去危害居民安全,結果一群居民跑來向他們抗議兼潑油漆;然後是員工們最疼愛的看門狗小斑被偷走,至今下落不明,接下來保育所的員工接二連三接到匿名的恐嚇電話,原本的滿腔愛心被無情澆熄,幾個禮拜內員工走了一大半,現在連最後一名獸醫都辭職了。
沒有獸醫怎麼照顧動物?李所長現在的心情實在是苦不堪言。
「叩叩!」敲門聲引起了李所長的注意,只見半開的門口,站著一個男人。他穿著一身黑衣,但是臉上淡淡的笑容卻足以照亮籠罩在愁雲慘霧中的保育所。
一瞬間,李所長還以為是哪個大明星或是模特兒,因為對方俊美的相貌和聰敏的氣質,怎麼看都不像普通人。
「您是這裡的負責人嗎?對不起,因為秘書不在,門又開著,我就自己進來了。」
李所長連忙招呼,「別客氣,請坐。」事實上並不是秘書不在,而是早就被嚇跑了。「請問有何貴幹?」
「我是來找工作的。請問保育所缺不缺獸醫?」
「缺,當然缺!」李所長幾乎要歡呼起來,隨即又露出為難的表情,「只是……」
「您別擔心,我有合法的獸醫執照。」
李所長連忙澄清,「不不,我不是擔心這個。只是我們這裡是半公益組織,可能不能給你很好的薪水,而且其它獸醫都跑光了,工作量會很重,最重要的是,現在整個保育所都受到很大的壓力,你要是加入我們,很可能會被威脅……」
男人笑了起來,「您別擔心,薪水不是問題,我並不是為了錢才來的,必要的話,不領薪水也無所謂。工作量也不是問題,我向來很會安排時間,至於威脅,我早就知道你們跟地主有糾紛,不過你放心,嚇不倒我的。」
李所長聽得目瞪口呆,作夢也不敢相信這種好事會給他碰上。「你……你確定嗎?」
「我現在不就在這了嗎?」他笑得十分燦爛。
李所長喜出望外,但還是想再確認一下。「我可不可以冒昧地問一下,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以你的條件,應該可以找到很好的工作,就算自己開業,收入也會比我們這裡多,到底是為什麼?」
「我說過,我不是為錢而來的。我要賺錢很簡單,但是我現在想要的,是比錢更珍貴的東西,而且只有在這裡才能得到。」
李所長十分疑惑,「什麼東西?」
「這個就恕我保密了。」神秘男人微微笑著,「請你決定吧。到底要不要用我?一句話。」
李所長苦笑,「我當然會用你,現在所裡一個獸醫都沒了。只是希望你真的待得下去。」
「別擔心。那我現在就可以開始工作了吧?」
「等一下!我還沒問你的名字?」
男人微微一笑,「我叫何成信。成功的成,信任的信,請多多指教。」
就這樣,原本死氣沉沉的保育所,在何成信加入後,立刻活絡了起來,他精力充沛地投入工作,不時妙語如珠地把其它同仁逗得捧腹大笑,使士氣大大提高。
短短一個下午,何成信已經成了這個大家庭裡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了。
到了傍晚,忽然一部高級進口跑車飛快地開進了保育所大門,一個女郎從車上跳下來,手上抱著一樣東西,急如星火地衝進了保育所。這女孩正是皇朝集團的千金——趙霞清。
「快點來人!小斑受傷了!」
抱在她懷裡,用名牌外套包住,血跡斑斑的物體,正是保育所裡最受寵愛的看門狗小斑,已經走失好幾天的它,居然身受重傷地回到所裡。
飼養員碧雲連忙衝上去接過小斑,回頭大叫,「醫生!何醫生快來呀!」
隨即一個男人從辦公室裡快步走出,伸手接過小斑,不慌不忙地指揮道:「快準備手術室!」
趙霞清一聽到那聲音,只覺背後一股寒顫往上爬,再細看醫生面容,頓時有如被一記雷打中腦袋。她跳了起來,用前所未有的音量大叫,「何聖志!是你!」
今天是怎麼了?只不過是開車出門散心,剛好看到小斑被車撞到,連忙把小斑送回保育所,居然會在這裡遇到這個人?
早就消失無蹤的人……
何成信抬起頭來看見她,先是一怔,隨即露出愉快的笑容,表情雖然平和,眼中卻有狂喜的光芒在燃燒。
「趙小姐,好久不見了。」
趙霞清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沸騰了,腦中嗡嗡作響。
「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是新來的獸醫啊。」
旁邊的碧雲遲疑地問:「你們……認識?」
何成信開朗地笑著,「是啊,我們是老朋友。」
「誰是你的朋友!」趙霞清厲聲說:「你說!你到底為什麼來這裡?有什麼目的?」
何成信對她的無禮毫不在意,「趙小姐,我是很想跟你好好敘舊啦,不過現在還是先幫小狗開刀比較重要吧!我失陪了。」
趙霞清隔著手術室的玻璃窗,看著何成信,不,何聖志在裡面惡戰苦鬥的模樣,腦中亂得像一團漿糊,幾乎要懷疑自己是陷在惡夢裡。
沒錯,這是惡夢,絕對是惡夢。
那個闖入她的生活,用甜百蜜語把她的人生攪得一團亂的惡魔,居然又出現在這裡!
這次他又想做什麼?要徹底毀滅她嗎?
一轉頭,她衝進了所長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