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很想保持冷靜,可是,一想到自己即將踏上故土,即將見到睽違一年的家人,即將呼吸到屬於南韓的空氣,胸膛就不禁激烈地起伏著,薄薄的淚霧也湧上眼眶。
她望著窗外的浮雲,喃喃低語。「一年……我真不敢相信,我離家出走已經一年了……這一年內,發生了好多好多的事……」
一年前,她在父親的安排下,被迫當成聯姻工具,要嫁給一個陌生的男人,但她的心早已給了另一個男人,除了他,她無法忍受任何男人接近她,更不願接受這種商業聯姻。
所以,在親妹妹安綠喬的策劃下,她逃婚了,從訂婚宴現場逃走,直奔國際機場,逃出南韓。
她輾轉逃到了台灣,幸好有一個學姊事先在台北幫她找到了棲身之所,後來她還認識了兩個超級熱心的好室友──蘇雨璇和游絲琪。
在台北,紫芹可以說是舉目無親,這一年來多虧了兩位室友處處照顧她,讓她很快地適應了新生活。
在南韓念大學時,她曾經參加過中文研習社,學過一些簡單的中文會話,是以,她在台北不至於有溝通上的困難。後來,她也逐漸找到了兼差的工作,一開始先在便利商店打工,之後有朋友介紹她到補習班教韓文,並接了一些韓文的翻譯工作,收入雖然不多,至少可以維持她個人的溫飽。
她以為自己會在台北多躲一陣子,直到父親完全氣消,也不會再強迫她聯姻為止。可就在前幾天,她跟還在南韓的好友樸詠詠通越洋電話時,卻得知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妹妹安綠喬早就結婚了,而且結婚對像正是被她扔下的准未婚夫谷羿羯!
也就是說,她逃婚後,父親還是沒有放棄商業聯姻這個如意算盤,甚至強迫妹妹頂替她的位置,嫁給南韓的金融教父谷羿羯!
怎麼會這樣?當下,紫芹震驚到無以復加,只覺得天塌下來了。妹妹……她唯一的親妹妹綠喬,居然被迫嫁給谷羿羯,而且都已經結婚快一年了?!
天啊!紫芹又驚、又氣、又心疼,她好痛恨自己,倘若不是自己逃婚,妹妹也不會被迫嫁入谷家。聽說那個谷羿羯是個視錢如命的冷血動物,綠喬嫁給他,一定沒好日子過的!
可憐的綠喬,她這一年來一定天天以淚洗面吧?更心酸的是,綠喬怕她擔心,因此跟她通越洋電話時,還一直隱瞞這件事,不肯告訴她。倘若不是樸詠詠說溜嘴,她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會得知這個事實。
飛機已經平安抵達了,紫芹背起背包,心急如焚地通關,一路衝啊沖的,只盼望能早個一分一秒見到綠喬。搭飛機之前,她曾打電話告訴綠喬,說她要回首爾了,結果綠喬堅持要來機場接她。
急如星火地衝出海關,入境大廳裡擠滿人潮,紫芹茫然地在人群中搜索熟悉的面孔,驀地,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姊,我在這裡!」
紫芹轉過身,就見親妹妹安綠喬朝她衝了過來。
「綠喬!」她也張開手臂奔上前,兩姊妹瞬間抱在一起,淚水泉湧而出。「綠喬,對不起、對不起!我早就該回來了,是我對不起你,我害你受苦了,我不該扔下爛攤子給你收拾的……」
「姊!」綠喬緊抱住她,淚水滾滾墜下,微笑地道:「你在胡說什麼啊?我沒有受苦受難,我過得很好。」
「你別再逞強了,先讓我看看你。」紫芹焦急地輕輕拉開妹妹,從頭到腳打量她。「你好像瘦了一點兒?谷羿羯對你很不好吧?詠詠都告訴我了,她說我逃婚後,那個惡棍竟然強迫你嫁給他。天啊,我真不敢相信事情會變成這樣?我以為逃婚後,爸爸就會打消聯姻的念頭,萬萬沒有想到卻害慘了你。綠喬,真的很對不起……」
她淚如雨下。「都是我不好,倘若我知道自己逃婚會波及到你,我絕對不會那樣做的。我不敢想像,這一年來你是怎麼熬過來的?你一定過得好辛苦,而我,我這個該死的姊姊卻躲在台灣,什麼都不知道,什麼忙都幫不上,也無法阻止……」
「姊,」綠喬笑著替她擦去眼淚。「你誤會了,事情不是這樣的。我的確嫁給了谷羿羯,不過,他……他對我很好。」說著,粉嫩的臉蛋染上一抹嫣紅,眉角含羞,在在說明她是一個飽受寵愛的小妻子,婚姻非常幸福。
「他對你很好?真的嗎?」紫芹很不安。「綠喬,你不要再騙我了,別怕我擔心而報喜不報憂,我人都回到首爾了,就有面對一切的心理準備。倘若你想離婚,姊會替你爭取的,我會親自向谷羿羯道歉,說明我不該逃婚,並請他放過你,無論如何,我都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被欺負的!」
綠喬恬靜地笑著。「姊,你真的誤會了。其實,結婚將近一年來,有好幾次在和你通越洋電話時,我都忍不住想告訴你這件事,但這麼複雜的狀況在電話裡實在說不清楚,而且我怕你會胡思亂想,所以才一直沒跟你說。走吧,我們先去詠詠家,她本來也要來接機的,因為剛好有事走不開,不過詠詠也很想見你,所以一再交代我,要我務必把你帶到她家去。到詠詠家後,我再詳細地告訴你這一年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谷羿羯真的沒有虐待你嗎?」紫芹還是很不放心,緊緊抓住妹妹,不肯鬆手。
「當然沒有。你放心。」綠喬嫣然一笑,挽著姊姊的手。「你只有一個簡單的背包嗎?那我們走吧。」
整齊雅致的小套房內,飄散著茉莉花茶香,還有草莓蛋糕的香味,三個女人圍著矮桌,盤腿而坐。
喝著花茶,紫芹緊繃的心情漸漸放鬆,雙眼牢牢盯著妹妹。「所以,你們一開始的婚姻原本是相敬如『冰』,後來谷羿羯總算逐漸感受到你的努力和用心,再加上一趟濟州島之旅,更是讓你們兩人的感情急速加溫,因此他現在很疼你,對你非常體貼?」
綠喬嬌羞地點頭。「對。姊,你就不用再擔心了。其實,一開始我也很害怕,非常抗拒這樁商業聯姻,甚至以為自己一輩子就這麼毀了,要當個深閨怨婦。不過,我很慶幸我有努力過。羿羯是個值得我付出的好男人,他的外表看起來很霸道、很大男人主義,可是啊,那真的只是外表,其實他心思很細膩,也很疼愛我的。」
綠喬的笑容無比甜蜜,眼角滿是濃濃的愛戀。「他知道我喜歡吃濟州島的一家辣炒年糕,還特地從那兒買回老闆特製的辣椒醬,並常常親自下廚做給我吃呢!他還說,每當在公司忙了一天後,最大的期待就是回家看到我。只要能見到我,他的疲憊就會完全消失了。」
「真的嗎?那就好,太好了……」紫芹好感慨。「唉,我真的沒有料到,他會要求你頂替我的位置,嫁入谷家。現在知道你婚姻非常幸福,我總算鬆了一大口氣。」在台北得知妹妹代替她嫁給谷羿羯的消息時,她整個人像是被打入地獄般。現在,親眼目睹妹妹的幸福模樣,她總算可以放心了。
樸詠詠慇勤地替兩姊妹添加熱茶,笑著調侃綠喬。「紫芹,你就別再擔心綠喬了啦!原本我也很擔憂她的婚姻狀況,不過啊,濟州島還真是標準的蜜月島嶼呢!這對夫妻前陣子去那兒玩了一趟後,感情就如火如荼地加溫,現在簡直是如膠似漆,恩愛逾恆呢!最近我跟綠喬喝下午茶時,她都是這副沉醉愛河的模樣,而且還老愛喜孜孜地炫耀她老公有多寵她、愛她,唉,聽得我耳朵都快長繭了呢!」
「詠詠!」綠喬嬌嗔地睨她一眼。「你好討厭喔,就是喜歡虧我。」
「別打斷我的話,我還沒說完呢!」詠詠興致勃勃地道:「紫芹,你絕對不會相信,眼前這個幸福的小女人在結婚前有多恐懼、多憤怒?我陪她去婚紗店試穿白紗時,她居然要求店員,希望能幫她做套黑色的婚紗,把店員嚇得目瞪口呆呢!那時候啊,她怎麼看谷羿羯都不順眼,覺得他既專制又霸道,所以想故意穿套黑紗的禮服氣死他。但現在啊,那個專制霸道的男人居然變成了她最親愛的好老公了!只要谷羿羯說要出國出差,她就會趕快收拾好行李,跟他一起去,兩個人天天膩在一起,連一分一秒都不肯分離呢!」
「詠詠∼∼」綠喬的臉更紅了。「你不要再說了啦,你好壞喔!」
「喂,你別打我啊!」詠詠作勢要逃。「我說的都是事實嘛!說起來,你還要好好感謝我呢!是我一直慫恿你拉你老公去補度蜜月,所以在濟州島上,你們兩人的感情才會突飛猛進的!」
綠喬笑得好甜。「是啦、是啦,我要好好地感謝你這個超級大媒婆才是!請你去五星級飯店大吃一頓,再加上住一夜,這樣夠不夠啊?」
「當然好啊!」樸詠詠眉開眼笑。「你說的喔,千萬別忘了!我要入住那間新開幕的溫泉會館,聽說裡面的水療設備棒透了,還有從法國引進的高級玫瑰精油,以及最專業的按摩手法呢!喔∼∼那裡簡直是女人的天堂嘛!」
看著綠喬和詠詠打打鬧鬧,紫芹也跟著笑了。真好,幸好妹妹是幸福的,沒有因為她的因素而成為怨婦。倘若她害綠喬過得不幸,這一輩子,她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綠喬關心地問:「對了,姊,你回首爾的事,要讓爸媽知道嗎?」
紫芹眼神一黯。「當然不要。我想,爸應該還在生氣吧?雖然你順利嫁入谷家,完成這樁商業聯姻,但以他的個性,一定還是很憤怒,還不肯原諒我。我想……過一陣子再說吧。」
「嗯,我也覺得這樣比較好。」綠喬點點頭。「爸的掌控慾望很強,你居然不聽他的命令而逃婚,他到現在都很生氣呢。為了避免發生衝突,我覺得你還是先不要回家比較好。那麼,你回首爾要住在哪裡呢?這樣吧,羿羯在首爾還有一些買下來投資的別墅,我馬上吩咐傭人替你整理,讓你搬進去住好嗎?」
「不,不用了。」紫芹趕緊拒絕。「其實我這趟回首爾,只是想親眼看看你過得好不好。現在確定你的婚姻沒問題,過幾天我就要回台灣了。我在那裡有工作,還有兩位非常照顧我的室友,我適應得很好。」
聞言,綠喬立即抗議道:「姊,你難得回來一趟,幹麼急著走啊?多住幾天嘛,我跟你整整一年沒見面了,好想你耶!」
突然,綠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轉呀轉的,像是想到了什麼事,笑容變得十分神秘。「對了,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我想,你聽到之後,應該會很有興趣留在首爾的。」
「喔,什麼事?」紫芹優雅地叉起一小口的草莓蛋糕。
綠喬眼底滿是笑意。「嗯……就是啊……你知道嗎,瀚東哥也回到首爾了唷,大概是兩個月前回來的!」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紫芹完全呆住了,剛吃入口中的草莓蛋糕瞬間變得五味雜陳,腦門嗡嗡嗡地直響。怎麼會?他回來了?他真的回來了?
她艱困地把蛋糕吞下去,問:「他……他不是決定留在英國嗎?」她永遠不會忘記他要去英國的那一幕。那年,她去機場送他,當時的她哭得肝腸寸斷的。但,瀚東哥卻神采飛揚、英姿煥發,手裡還挽著高貴美麗的未婚妻。
之後的無數個夜裡,她夜夜淚濕枕畔,躲在棉被裡哀哀哭泣,以滾燙的淚水來哀悼自己悲傷的愛戀,哀悼一段注定無法得到回應的愛情。
綠喬啜了口花茶,氣定神閒地回道:「瀚東哥原本一直待在倫敦主持『聶氏集團』在歐洲地區的業務,不過,好像聽說他大哥這一陣子身體不太好,想休息,所以聶伯父就把瀚東哥調回首爾,暫時代替他大哥主掌『聶氏』總公司的營運。」
紫芹平靜地聽著,一顆心卻激烈地跳動著。他回首爾了?就在離她很近很近的地方?他們住在同一個城市,呼吸著相同的空氣,甚至看著同一片雲……只要她主動去找他,就可以馬上見到他了,她可以親近她最最深愛的男人,兩人不會再隔著千山萬水了……
然而,一縷悲傷的情愫瞬間蔓延心房。她有什麼資格去見瀚東哥呢?她又要拿什麼身份去見他?畢竟,對聶瀚東而言,「安紫芹」只是一個普通的朋友,除了兩家的交情外,他對她並無任何特殊的情愫。
唉,這一切都是她傻、她癡。她傻傻地在十歲那一年就偷偷動了心,愛上高不可攀的瀚東哥。從十歲到二十三歲,十幾年了,四千多個日子裡,除了他,她的心房再也無法進駐任何男人。
跟瀚東哥一比,其他男人都不夠尊貴、不夠優雅,他們的身材沒有瀚東哥來得高大結實,笑容也無法讓她芳心亂顫。她的眼底只有他,全是他。
只是,這份戀情好苦。因為瀚東哥早就有女朋友,而且還訂了婚。他的未婚妻也出自名門,是國會議長的掌上明珠──申靜姬。
申靜姬是她的學姊,她們念的都是南韓最知名的「梨花女子大學」。在學校時,她多次看到瀚東哥開著銀色跑車來接申靜姬學姊。瀚東哥風采卓絕,學姊笑靨如花,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面是那麼的賞心悅目。男的俊,女的美,標準的郎才女貌。
三年多前的聖誕夜,是她記憶中最悲慘的一頁。那天晚上,瀚東哥跟相戀多年的申靜姬正式訂婚,並在訂婚典禮上宣佈,兩人即將啟程前往倫敦,聶瀚東將正式接掌「聶氏集團」在歐洲的業務,而頗有音樂天分的申靜姬則到倫敦繼續深造。
那個晚上,她躲在房間裡哭成了淚人兒,而且整整哭了三天三夜都沒有踏出房門一步。她一再命令自己死心,告訴自己使君已有婦,但……她沒辦法停止愛他。她知道自己很笨,可她無力阻止自己的愛戀,無法把這份濃厚的感情收回來……
「姊,你歎什麼氣啊?」綠喬看著她,眼底閃著慧黠之色。「我建議你去看看瀚東哥,畢竟那麼久沒見面,你們應該有很多話可以聊。啊,對了,你還不知道吧?瀚東哥跟申靜姬解除婚約了。」
「什麼?!」這一驚非同小可,紫芹差點打翻花茶,她目瞪口呆地看著綠喬。「你……你說什麼?解除婚約?」
「真的嗎?」一旁的樸詠詠也很驚訝。「聶瀚東跟申靜姬不是訂婚很多年了嗎?當年他們訂婚時,照片還被登在報紙上呢!人人都好羨慕他們,說他們是標準的金童玉女,我一直以為他們會在英國結婚耶!沒想到……」
綠喬淡淡地道:「我也是最近才聽到消息的,聽說,解除婚約是兩個年輕人自己決定的事,並沒有取得長輩的同意,兩方的家長也很震驚。詳細情形我不清楚,只曉得聶瀚東回到了首爾,而申靜姬則繼續待在歐洲。不過,她現在也不住在倫敦,好像搬到法國去了。」
解除婚約?解除婚約?這四個字不斷在紫芹的腦中放大,她整顆心亂紛紛的,無法理出半點頭緒。瀚東哥為何要跟靜姬學姊解除婚約呢?他們訂婚也三年了,她還一直以為很快就會喝到他們的喜酒,怎麼會突然解除婚約呢?
為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紫芹越想越心慌。那麼,瀚東哥現在還好嗎?他是否遭受了很大的打擊?是否意志消沉呢?
噢,她好想立刻見到瀚東哥,親眼看看他過得好不好,她更想好好地安慰他。她不要他心煩,不要他的眉宇染上憂愁。
她是虔誠的天主教徒,每晚臨睡前,她都會對著天父禱告,禱告的內容從來沒有變過──祈求天父庇護瀚東哥,賜給他更多的幸福。
對她而言,只要能見到瀚東哥過得幸福,她就心滿意足了。
綠喬把紫芹的慌亂全看在眼底,徐緩地開口道:「姊,你打算什麼時候去見瀚東哥?他不住在聶氏古宅,現在一個人住在位於狎鷗亭的別墅……」
綠喬後來又說了些什麼,她完全沒聽進去,亂紛紛的腦中只不斷地重複一句話──
他解除婚約了、解除婚約了……
深夜。
綠喬早就被老公接回家了,只剩詠詠和紫芹兩人。
詠詠邊鋪著棉被,邊笑咪咪地對紫芹道:「好像又回到了大學時代喔!那時候我們兩個都住宿,還睡同一間寢室,每天晚上都有說不完的悄悄話,甚至連熄燈後還嘰哩呱啦地講個不停,講到舍監都跑來罵我們呢!哈哈哈,那段回憶還真有趣呢!」
紫芹也幫忙鋪被子。「詠詠,不好意思,要在你這裡擠一晚了,明天我就去找飯店住。」
詠詠很不滿地嘟起唇。「你再說這種話我真的要生氣了!我們是麻吉耶,你跟綠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又不是外人。你跟我一起住,我不知有多開心呢,幹麼去住飯店啊?那多麻煩。你就在這裡住下嘛,愛住多久就住多久啊!」
紫芹微笑道:「謝謝你,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不過,我真的比較習慣住飯店。你放心,我這趟回來應該會停留滿久的時間,所以,我還是會常常來你家跟你哈啦聊天的。對了,我好久沒吃到道地的泡菜鍋了,明天你下班後,我請你去大吃一頓,好不好?」
詠詠白了她一眼。「你喔,真是固執!好啦,反正你知道我這裡隨時都歡迎你,不要跟我客氣,任何時間都可以搬進來住。」她很想繼續說服紫芹留下來,不過,多年的交情早讓她明白一件事──紫芹的外表看起來雖然柔弱,但骨子裡卻是個堅毅固執的女孩,因此只要是她決定了的事,就不會再更改的。
看著溫婉可人的紫芹,詠詠忍不住說道:「我曉得你這趟回來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就怕消息會傳到伯父的耳中。不過,可不可以讓我表哥溫泰沅得知你已經回到首爾的消息呢?他一直都很喜歡你,即使去了美國唸書,也還一直跟我打聽你的近況。前一陣子他學成歸國了,目前服務於一間很大的美商公司,福利很好,有好多人想幫他作媒呢!可是你知道的,我表哥打從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你了,他對你是認真的。」
溫泰沅是詠詠的表哥,為人謙和有禮,詠詠和紫芹剛上大學時,有一次溫泰沅來學校找詠詠,正好見到了紫芹,立即驚為天人,自此他就常常找機會請詠詠去吃飯,並要詠詠把紫芹也拉來,幫他製造機會。
紫芹淡淡一笑。「詠詠,這個話題我們已經討論好多年了,你怎麼還講不膩啊?我的答案還是一樣,溫大哥非常好,是個不可多得的優秀人才,只不過,我不適合他。他一定會遇到一個真正屬於他的好女孩。」
「又是這種推托之詞。」詠詠好無奈。「我知道你整顆心都給了瀚東哥,但你真的不考慮給我表哥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嗎?不要愛得那麼苦,倘若你肯接受我表哥,他一定會瘋狂地寵愛你,讓你變成最幸福的女人!」
苦?紫芹的眼眸掠過一抹傷痛。是啊,暗戀真的好苦好苦,彷彿陷入一個無底深淵,除了黑暗,還是黑暗。她沒有表白的機會,他身邊的女人也永遠不會是她。
可,她甘願承受這些苦,她甘願飲下暗戀的痛。只因縈繞心頭的人是他,是聶瀚東。她無力抵抗他的強烈吸引力,更無法把他由腦海中抹去。就算再絕望,她都無法背棄自己真正的感情。她寧願守著這份心情,寧願終身孤獨,直到老死,也不願強迫自己接受其他的人。
「詠詠,謝謝你的好意,我知道你是希望我過得快樂一些。不過,感情的事倘若可以控制,那就不是真情了。」
聽她這麼一說,詠詠不禁洩氣地聳聳肩。「好啦,我知道你愛死瀚東哥了,我那個表哥是萬萬沒有機會了,我會勸他放棄的。」
詠詠拿起換洗衣服,展顏一笑。「很晚了,我先去洗澡嘍!冰箱裡有啤酒,如果想吃什麼宵夜的話,就自己動手做吧,記得也要幫我做一份喔!」
「沒問題。」紫芹笑笑。
詠詠進入浴室後,紫芹拿起旅行袋,整理起換洗的衣物。其實她也沒多少東西好整理,因為她原本只打算在首爾停留幾天,所以只帶了一些簡單的衣物。不過,聽到瀚東哥回來的消息後,她勢必要延長停留的時間了。
紫芹暗忖,明天早上就打個電話給在台北的室友游絲琪,告訴她,自己會在首爾多留一陣子,要絲琪不必擔心。另外還要再打個電話給任職的補習班,說明自己暫時無法回去,要多請幾天的假。
把換洗衣服擱在一旁後,她又從旅行袋內拿出一個防塵袋,小心翼翼地取出包在裡面的東西──泰迪熊玩偶。
對她而言,這只泰迪熊玩偶是最珍貴的東西,不管她到哪一個國家,一定會把它帶在身邊,每天晚上都要抱著它才能安然入睡。收拾行李時,她第一個想到要帶走的不是護照、貨幣或信用卡,而是這只泰迪熊。
因為,這是瀚東哥送給她的禮物。
她十歲那一年的暑假,瀚東哥跟家人到歐洲遊玩,回來後,送給她跟妹妹一人一樣禮物──妹妹得到的是芭比娃娃,而她得到的就是這只泰迪熊。
紫芹心底一直有個疑問:為何瀚東哥會送她泰迪熊呢?既然他送給綠喬一個芭比娃娃,那麼,為何他不買兩個娃娃,讓她跟綠喬一人分一個,而是送她泰迪熊呢?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嗎?
不過,其實不管瀚東哥送給她的是什麼,她都會好好珍藏,當它是無價之寶的。
事實上,瀚東哥送給她的這只泰迪熊也價值不菲,它擁有相當罕見的酒紅色毛海,手裡拿著一朵紅色的玫瑰花,最特別的是,小熊的臉上居然有一顆淚珠,淚珠是由施華洛世奇的水晶所製造的,閃閃生輝。
為什麼泰迪熊會落淚呢?原本紫芹對泰迪熊並沒有特別的興趣,但收到禮物後,她刻意去找了很多關於泰迪熊的資料,還有專門的圖鑒,結果發現歷年來由史泰福(Steiff)公司所生產製造的Teddy Bear中,幾乎只有這只被命名為Dew Drop Rose的玫瑰小熊有淚珠。
大部分的泰迪熊都是代表歡樂的,像是可口可樂熊、世足杯紀念熊、和平熊、小丑熊、音樂熊……多半都是傳遞著快樂的訊息。為何獨獨在這只玫瑰小熊的臉上,會多了一顆晶瑩的淚珠呢?
紫芹找不到答案,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打從收到這只泰迪熊的那天起,她便把它視為無價之寶。她把所有的心事和秘密全部告訴小熊,小熊是她最忠實的朋友,總是安安靜靜地聽她傾吐心事。小熊當然也知道她有多麼的喜歡瀚東哥,知道她深深地愛戀著他,無法自拔。
摟著心愛的小熊,紫芹水盈盈的雙眸盛滿憂愁。吻著小熊的臉,她喃喃低語:「熊熊,你知道嗎,瀚東哥也回到首爾了。我應該去找他嗎?他會高興看到我嗎?我好擔心他,不知他為何要跟靜姬學姊解除婚約呢?唉,熊熊,你說,我該怎麼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