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忐忑的望著來往行人,眼眶下的黑影,是昨晚一夜輾轉難眠的證據。
他會來嗎?
昨晚的氣氛,讓田彤不自禁的將實情脫口而出。
他溫柔的眼眸讓她感動,田彤願意相信,藍亦凡今天是會出現的。
如同被他糾纏的每一天,他會準時的出現在她眼前。
可是——
九點十分了,田彤依舊沒看見藍亦凡的身影。
「他……說不定是路上塞車了。」
田彤怔怔地安慰著自己,淺淺笑容藏著緊張和苦澀,她只能悄聲地選擇了自我安慰。
掏出了口袋裡的手機,下意識的檢查收訊狀況,確定了收訊良好,卻也讓田彤等待的心情變得更沉重。
他會來吧?
他昨天不才對她親口說過,他對她的感情並不單純?
既然如此,藍亦凡應該會出現吧?
田彤對著藍天悠悠地歎了氣,心口的緊張和焦躁讓她更覺頭暈目眩。
等等,等等等。
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個十分鐘。
艷陽已經曬得田彤不堪負荷,她踉蹌了下腳步,笨重的身影搖擺地看起來很危險。
「太太,你要不要到旁邊稍坐一下?」
好心的路人忍不住出言規勸,秋老虎的天氣曬得連他一個大男人都難受,更何況是個身懷六甲的孕婦。
「不用了,謝謝。」田彤感激的搖了搖頭。
即使已經曬得頭昏眼花,但為了怕藍亦凡找不著自己,田彤還是堅持要站在艷陽下等待。
她情不自禁的歎了口氣,心口變得更沉重了。
藍亦凡……他真的會來嗎?
心底有個小小聲音要自己別再傻了,但田彤還是義無反顧地等著,等著藍亦凡的出現。
她不是要他負責呀,為什麼他不來?如果他真喜歡她,不……只要有一些些不一樣的感覺就好,他為什麼不來?
終於,在田彤幾乎以為自己等了一輩子的時候,電話鈴聲響了。
「喂?」是藍亦凡!
田彤的聲音很虛弱,即使明知結果如何,她終究還是存留著最後一絲希望。
「……是我。」良久,才傳來藍亦凡低沉的嗓音。
「田彤……對不起,我、我不能去了,你別再等我。」
男人的聲音低嘎著,田彤聽不出他的情緒,因為她早已泣不成聲。
當她聽見對不起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結果。
「為什麼?」她問,她只想知道為什麼。
「你終究發現自己只是想捉弄我而已?」田彤的心,空泛的分不清到底是什麼感受。
藍亦凡這一放棄,放棄了好多東西。放棄了她,也放棄了孩子。
「不是的。」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煩躁,藍亦凡駕著車,停在醫院兩條街口外,遠遠的望著烈日下的田彤,心底有抹揪疼。
「我不是想捉弄你,絕對不是。」他只是無法面對責任。
「我昨天想了一整晚,發現自己事業沒有著落,心也還沒定下來。即使……不可否認自己對你的依戀不同,但……終究也只是對你,不是為了孩子。」
藍亦凡昨晚想了好多好多。知道孩子是他的,這是一回事;但真要他面對這事實,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養兒的責任太大,藍亦凡不以為自己漂泊的性子,能夠成為一個好爸爸。
「借口、借口。這一切全是你的借口。」什麼事業沒著落,心情沒定性,這些全都是借口。
他是個沒種的男人,沒種面對事實,沒種承擔責任……即使,田彤根本沒要他負責,而他——
竟然連跨出第一步都不願意。
「我說過了不要你負責。」田彤的心好難受,不是疼,但卻失望難受的讓她不堪承受。
「你不要我負責,但你要的卻是更多,而我給不起。」藍亦凡低低的歎了氣。
田彤是不要他負責。但也許,她要的是他的承諾、他的愛,和他飄蕩世界的自由……藍亦凡一樣都給不起,所以他選擇了逃避。
「我說過,如果你沒有心,就不要來招惹一個敏感又脆弱的孕婦。我已經習慣了你,遺忘了孤獨;而現在你卻又要我重拾回孤獨……你不覺得,自己真的很殘忍嗎?」
如果注定要她失去,當初何必強迫她去習慣接受?田彤冷冷地笑著,心好疼,淚在流。
「我……你別這樣。」藍亦凡什麼話都沒資格說了。
「我已經接受了美國一間公司的延攬,待會就會搭飛機離開台灣。往後,我會固定每個月寄生活費回來給你和孩子,你……你自己要保重。」藍亦凡沉著嗓音,吶吶地道。
「你倒是逃得很徹底。」她一嗤,心更冷了。
「你不用寄什麼生活費過來,我不會收的,孩子是我的,我自己會負責。」
田彤啞著嗓音,什麼冷靜都沒有了。
她哭得像個淚人兒,為了藍亦凡的殘忍,也為了自己不堪的真心。
「你這一走,等於放棄了孩子所有的權利,請你向我保證,從此孩子和你藍亦凡一點關係都沒有,你沒有資格再回來和我爭取孩子的一切。」
他怎麼可能會回來和她爭取孩子呢?他都不要她們了。
田彤愈說愈哽咽,卻不得不把該說的條件談清楚。
「……我知道。」藍亦凡低沉的嗓音鼓動著,但卻對田彤不再有吸引力。
「從此,不能讓其他人知道,這孩子和你有任何血緣關係,是你先不要他,就不要讓他承受著有你的包袱。」
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但她卻無法遏制的哽咽著,眼淚更像水龍頭似的,淚珠滾落個不停。
心好酸,心好疼,心好難受。
如果,她沒一時心軟,一時愚蠢的認為這男人可以依靠,是不是她現在的心口就不會那麼痛?
「……我知道。」
是田彤的哀傷透過話筒傳了過來,抑或是藍亦凡的錯覺。
他怎麼覺得心頭一陣揪擰,空洞的讓他覺得自己失去了什麼。
他不是應該鬆了口氣嗎?他終於和田彤把話說了清楚,他終於擺脫了責任。
可是……望著她虛弱憔悴的身影,說什麼藍亦凡就是怎麼也踩不下油門,無法離開?
無法往前,也無法後退,藍亦凡怔怔地望著她美麗的臉龐,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將傷害減到最低。
「還有……我要告訴你,你真的成功了。你真的成功的讓我體會到什麼叫做崩潰。如果你在附近,那就請你快來享受成功的喜悅,我保證,這會是我這輩子惟一的醜態,我不會再為你流下任何一滴眼淚,絕對不會……」
田彤一字一句地道。聲音破碎的讓藍亦凡徹底瞭解,他傷她多深。
「……」
「如果你無話可說,那就掛斷吧。我和醫生約好的時間已經遲到了。」
連再見,田彤都不願意說。她希望她和他,永遠都不要再見面。
「……」藍亦凡無語,卻掛不掉電話,他怔怔地凝望著她的身影。
「田彤,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
藍亦凡的聲音好輕,輕的像風一般撩過田彤死寂的心,卻再也激不起波瀾。
好久、好久過後。
「你好自私,是真的。」
田彤的聲音冷得像寒冰。透著電話,徹底的冰凍起藍亦凡所有矛盾的感情。
「……」
他無言,早知自己自私自利。
「你不掛,我掛了。希望我們從此,不再相見。」
田彤話聲落下的同時,也按下了電源按鈕,拒絕再聽到任何聲音。
如果他對她的感情是真的,那為什麼不來?
為什麼……不來?
田彤怔怔地望向遠方,太陽好大,她卻覺得好冷。
孤獨的,像掉進了無盡深淵。
秋天過去了,冬天過去了,春天來了。
「田彤小姐生了個漂亮的女孩,陣痛了一天一夜,最後終於剖腹生出來。」
孩子誕生在春暖花開的時節,男人正忙著在美國打下一片天空。
「……小孩取名叫田心。今天報了戶口,父親欄位填上了父不詳……」
春天又過,夏天又來。
男人拒絕了所有金髮美女的追求,天天對著照片獨酌。
「威產企業的羅經理正積極地追求田小姐,他受邀參加了小小姐的滿月酒會,表示了他不尋常的地位……」
不知不覺,秋天也過了。
整整分離了一年,相片裡的女人漸漸有了母親的韻味,卻依舊美麗的讓男人心醉。
「小小姐今天被保母不慎撞傷了額角,留下了些小疤痕。」
又一個春天來了,男人望著相片裡的孩子,不知不覺跟著有了為人父的驕傲。
「……今天是小小姐的一歲生日,這些是跟拍的相片……」
「田小姐看起來一直都很開朗,母兼父職的生活讓她很忙碌。遠流企業的戚總經理終於回公司,認了小小姐做乾女兒。」
開朗嗎?
男人怎麼看,都覺得女人的眉間漾著一抹憂鬱。
是孩子讓她煩心了,還是……她終究忘不了他,像他一樣?
「小小姐兩歲了。」
「……聽說,田小姐要結婚了,她要和威產企業的羅經理結婚了……」
望著散落一桌的相片,男人眼光始終瞪著在相片中,一直有著淺淺笑容的女人身上。
「這就是你的辦法?隨便找個男人嫁了?」男人低語,語氣裡有抹懊惱。
是他該回去的時候了。
事業有成,漸漸地,他也有了想穩定的心情。
無論如何,男人終究都該回去面對一切——
面對他的責任與……依戀。
男人怔怔地隨手抽出一張照片,那是女人和嬰孩的合照。
望著上頭絕對相似的兩張臉孔,他不禁愣愣地淺笑,上揚的唇卻也不自覺地帶了些苦澀——
這些本來全都該是屬於他的幸福。
他蹉跎了一次,她還會願意給他第二次的機會嗎?
他想,很難。
但,這次他會努力,而且不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