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幢佔地百坪,院中有假山流水、美麗造景的別墅裡,自一個鐘頭前已經連續發出不下數十次與幽雅景致極不相稱的鬼吼鬼叫,震耳欲聾的鬼哭神號教人無不抱頭鼠竄,避之唯恐不及。
「小姐啊!你行行好,別再嚷嚷了。」一個小女傭愁眉苦臉的勸道:「先生昨夜凌晨才回來,要是吵醒了先生就有咱們受的了。」
柔伊忿然地將十指重重落在琴鍵上,再怎麼高級昂貴的鋼琴在她一陣胡按亂敲之下,也只能發出聲聲慘不忍聞的可憐悲鳴。
「我就是沒有辦法克制我自己!」清冷的小臉上滿是不馴,沉靜了一會兒,嬌脆的嗓音再度響起,「啊--齊天傲,你到底要我怎樣啊!」
這個傢伙把她關在琴房裡已經一個禮拜了,她總共得罪了三位教她彈琴的老師、氣跑一位美姿美儀老師以及昨天一個掛病號的女傭。
她都已經是這樣無法無天了,怎麼還是沒把那隻老狐狸引出來呢?
砰!終於,琴房的門忽地被一道猛然外力震開,門前站著一個長相俊美,一臉宿醉卻不失迷人丰采的男人。
「你給我住口。」
柔伊並沒有把他放在眼底,涼涼的冷哼仍由她的鼻中哼出。
「哼哼!死老頭子,你可終於醒過來了。」柔伊靈燦的美眸閃過一絲勝利簇光,撇撇嘴又諷道:「我還當這一次你是醉死了呢。」
她對於齊天傲這個假爸爸一點父女情感都沒有,把握每一次與他作對的機會,是她在當上他名義上的女兒後不小心發現的小小樂趣。
柔伊知道就算她再怎麼吵、怎麼鬧、怎麼蠻橫無理,他這個假父親最多只是對她小小懲戒一番,要不就是不痛不癢的訓斥而已,這些中看不中用的管教讓她深深覺得,齊天傲這個男人將來一定不懂得如何管教自己的小孩,像她,皮死了,可齊天傲就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樣的相處模式導致他們之間的關係與其說是養父女,不如說像是愛鬥嘴的兄妹。
直覷著眼前栽培了六年的養女,齊天傲微蹙濃眉,無可奈何地暗自哀歎了一聲。
老天!他當初怎麼會愚蠢到決定領養這個鬼丫頭?
六年了,如今整整六年了,他沒有一天是在安寧的環境中度過,這丫頭幾乎有用不完的精力,隨時隨地把握機會給他找盡麻煩,每日的突發事件多到不可數,根本是二十四小時全年無休。
惱了罵她一句,她還會拍胸脯保證--她絕對還是會再犯!
齊天傲無奈地在心底哀號,疲憊不堪的爬了爬前額的髮絲,紅著一雙睡眠不足的眸子橫了她一眼,冷冷的回道:「柔伊,你若再虐待鋼琴一次我就修理你,不怕死的話試試看,別怪我事前沒警告過你。」
狠狠的恫喝完,他拖著一身疲乏想再回房補眠,否則下午的會議怕是沒精力全程聽完。
「什麼?」柔伊氣惱不休的睨著離去的高大背影,倏地靈光一閃,賊賊地笑了。
恐嚇我?下輩子吧!
下一秒鐘,琴房中再次傳出比稍早更加驚天地、泣鬼神的哀號。
「柔伊!你這個該死的瘋丫頭!」門外如她所預料的爆出一聲狂吼。
這一次,齊天傲幾乎是破門而入,如旋風般筆直往製造噪音的方向疾奔。
「先生,冷靜,冷靜啊!」小女傭簡直嚇傻了。早知道就不該幫人代班,她不過是暑期打打工賺賺學費而已,沒想到原以為只要陪陪千金小姐的輕鬆工作居然駕歹賺。
現在罷工不曉得來不來得及?
齊天傲不發一語,輕而易舉的將柔伊當米袋一樣扛在肩上。
「死老頭子你做什麼?還不快把我放下來!」柔伊張牙舞爪,死命的捶打他的背。
「不放。」他露出冷冷的表情,不將她的惡形惡狀放在眼裡,「我今天要是不好好修理你,我齊天傲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你想怎樣?」以往她吵歸吵,齊天傲從沒說過要動手打她啊?難道這一次是她失策,他真被她氣瘋了?
「我想怎樣?等會兒你就知道了。」齊天傲冷冷拋下一句恐嚇,邁開步伐,筆直往他位於三樓的主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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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美麗的金髮美女正一絲不掛傭懶地躺在黑絨大床上,頻送秋波的媚眼在瞥見齊天傲肩上不停蠕動的人後迅即呆愣住。
「Wallace?」
「Sorry,Tina,我可能沒辦法親自送你了,我會請威力送你回飯店。」齊天傲將柔伊放下,唇畔泛起一道弧,用與前一分鐘截然不同的低柔嗓音對床上妖媚噴火的赤裸美女哄道:「乖,現在把你的衣服穿上先回你的飯店去,晚上我再接你用餐。」
「Why?我們明明說好的,你會陪我一整天。」她錯愕地挺起光溜溜的上半身,不依的抗議道。
「我也很想陪你,不過……」他懶洋洋地伸手把玩Tina渾圓的雙峰,可惜的歎道:「我必須先管教一下我的女兒,多少盡一個父親該有的義務。」
「But……」她嬌嗔不依,溫軟的香軀硬是巴上他衣襟大敞的胸膛,「你還沒滿足人家呢。」慾火正熾的她怎麼可能放過與齊天傲溫存的機會?
在商業界,只要與齊天傲三個字沾得上邊就夠令人欽羨的了,更何況是當他的女人。
前些日子她好不容易才解決了他上一任情婦,堂而皇之地成為他的新任女友,她非盡全力保住這個地位不可。
「Tina?」齊天傲發現她根本沒有想離開的意思,她甚至大膽地開始上下撫弄起他胯下的粗挺。
「不管!人家就是想再要你一次。Come on……」她挑逗的動作愈來愈大,放浪地扯開他的褲頭,滑溜的小手冷不防竄進他下腹。
「噢!Wait……作風大膽的Tina根本不管現場還有旁人在,立刻舔吻起他堅硬的胸膛。
「停!」齊天傲用盡所有的意志力才將她猛然拉離自己。
「What\'s wrong?」被推跌回床上的Tina既驚又惱的嬌斥一聲。好歹她父親是他在歐美市場開發上的重要資助者,他怎麼能夠這樣對她?
「別惹惱我!」這個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女人!「現在,照我剛才交代你的話做,」他板起臉,抓起她昨夜散落一地的高級名牌衣裳,甩在她身上。
「天傲?」Tina忍不住喊出他中文名字,她只有在最震怒的時候才會這麼喊他。
「史密斯小姐,我再問一次,你到底要不要挪動一下你的屁股,然後好心的穿上你的香奈兒立刻滾出我的房子呢?」
什麼?要她滾!她沒聽錯這句中文的意思吧?
「齊天傲!把話說說清楚,你這是什麼意思?」
「Damn……get out here!」他真是受夠了這個千金大小姐!
「什麼?」這下她可全聽懂了。「你居然敢這麼對待我?」
可惡,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敢這麼對她說話,包括她的父親。自從她十八歲奪得法國小姐后冠,憑她的手腕足以在政商名流之間呼風喚雨後,哪個男人不是將她捧在手心上呵護,唯獨他齊天傲從不吃她這一套!
若非爹地一再保證齊天傲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商業奇才,更是他們法蘭斯集團最完美的合作對象,她也不會放著在法國的千金小姐不做,千里迢迢來到台灣這個小島當他歐美市場的顧問。
「有何不敢?別以為跟我上過一次床就可以對我頤指氣使。」女人,真是麻煩的動物。
「OK!我想你針對歐美市場所研發的新產品,大概也不需要有金援支助了吧?信不信我現在只消撥一通越洋電話,我爹地即會立刻退出與你所有的合作關係?」Tina抿唇一笑。怎麼樣?怕了吧!只要把所有合作的資金全部抽回來,還怕齊天傲這個不可一世的傲慢大少不會乖乖的跪下來舔她腳趾頭求饒?「好好考慮一下吧,這可是一筆上億的生意,聰敏如你,可別搞砸了。」
她想撤資?嘖,這個女人居然拿這種小兒科問題來嚇唬他,要是他真被她撂倒,那他在商場上的威名豈不是蕩然無存?
齊天傲睥睨著床上一絲不掛的金髮嬌嬌女,忽地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
「我的確是太衝動了點。」他露出後悔的神色,「凡事是該三思而行。」
「沒關係,你有得是時間可以補救。」Tina緩緩接近他,笑看他一眼,重新貼上他溫熱的胸膛,用魅惑的甜膩嗓音勾引著他,「滿足我,我就不告訴爹地今天發生的事。」
「你這隻小狐狸。」他邪佞地勾超唇角,好,就先陪她玩玩!
「嘖嘖!看看你的表情,真是夠風騷了。來!笑一個,我想,你爹地也會喜歡的。」
卡嚓卡嚓!一記記響亮的快門聲不斷,但倏然的噪音仍喚不醒正在鏡頭內沉沉昏睡的淫娃。
齊天傲唇畔的笑意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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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照我的話去做,我要那隻老狐狸知道我已經受夠他的愚蠢了。還有,要他立刻派人來把他刻意安置在我身邊的小狐狸帶走,別以為打從一開始我就不知道他滿肚子的壞水。」齊天傲爬了爬剛沐浴完的濕亮頭髮,走近床頭點燃一根煙,斜覷了一眼床上仍睡得不省人事的浪蕩女,一邊意興闌珊地交代手機裡的下屬,「嘖!我已經吃膩了那只風騷的小狐狸,夠本事的話讓他換個更高明的來吧!」
「總裁,那您最後的決定是……」畢竟這是一筆相當重要的買賣,不能出一絲絲紕漏。
「明天下午,我可以撥空與那個老傢伙會晤,他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可以跟我解釋他這一次最致命的錯誤。」
「呃!是。」明天?就算威廉.史密斯先生今天接獲消息把自己從法國空投來台灣,最快也要一天半的飛行時間啊!「那Tina小姐……」
「既是他的人就由他自行處置吧!對了,順便取消今晚在晶華的訂位。」他已經沒有那種胃口再與這個慾求不滿的大小姐共進晚餐。「你讓徐秘書準備一下下午的會議。」
「知道了,總裁還有別的吩咐嗎?」
「暫時沒有別的事了。」齊天傲捻熄煙,慢條斯理地走向衣櫃。「我大約會在兩個小時後到公司,你先……老天!你在這裡做什麼?」
「總裁,發生什麼事了嗎?」他的驚呼嚇壞了手機那頭的下屬。
「不,沒……沒事,你去忙你的吧。」齊天傲關上手機,愕然看著眼前蜷縮著身體,可憐兮兮地蹲坐在衣櫃旁的柔伊。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這小鬼總有一天肯定會把他嚇到心臟無力。
「是你自己拖我進來的!」這個健忘的死老頭!
齊天傲這時才想到的確是有這麼一回事,那剛剛……
「你……全看見了?」老天爺!千萬不要說她有啊!
「全看見了。」還一刀未剪,清楚呈現。「我說,你還真是個教育失敗的死老頭。」
剛親眼目睹一場妖精打架的戲碼,對一個未經人事懵懵懂懂的清純少女來說不啻是一場震撼教育,但是已經習慣在他面前表現出一副氣勢凌人的柔伊不得不繼續武裝自己,好成功的掩飾自己早就被嚇得魂不覆體的模樣。
該死的!她真的全看見了。
「在發生之前你怎麼不出去?你不怕長針眼啊你!」齊天傲為之氣結。
「你都敢做了還怕我長不長針眼?再說你也沒讓我有出去的機會。」她反將他一軍。
「難道你不會判斷嗎?我沒讓你出去你就不出去,我怎麼從來不知道咱們大小姐原來是這麼受教,嗯?」
他蹲下去,原本只想揶揄她幾句,卻發現這小丫頭的小小身軀正顫抖得猶如秋風中的落葉。
「你幹什麼抖得這麼厲害?是我嚇到你了?」他伸手想觸碰她蒼白的小臉,但被一手揮開。
「嚇到我?呿!」不過她怎麼也藏不住那小臉上寫著「無盡惶恐」四字。「你還沒那本事!」
「別這樣,我知道我真的嚇壞你了,我感到很抱歉。」這真是為人父母最不良的示範,下一次在做那檔事之前,他發誓他一定會特別注意她在哪兒。
齊天傲微溫的氣息直接襲上她驚魂未定的小臉,驀然,一股男性的氣息撲鼻而來,恍惚間竟然啟動她血液裡不曾為誰奔流過的動情激素。
這個老傢伙,看看他現在是什麼鬼樣子!
一頭微干的亂髮幾乎遮住他大半臉龐,但掩藏不住他如刀鐫般的漂亮五官,一身古銅色的肌膚配上無一絲贅肉的結實體態,彰顯了他得天獨厚的男性魅力,還有那濃密的胸毛……
柔伊忽然發現這個她鮮少仔細觀察的假父親竟是這樣……好看得過分!
啊?等一下!
一定是剛才的煽情畫面還停留在腦中的關係,要不然她現在怎麼滿腦小玉西瓜的思想,對方可是天字第一號的專制死老頭耶!她對他怎麼可以有非分之想呢?呿呿呿!
可是那些遐思仍揮之不去,柔伊無法阻止自己的心跳愈來愈急促,就連他都可以感受到她的那張臉已經紅到可以燒開一壺水了。
「你的臉怎麼紅成這樣?」齊天傲騰出一隻手往她的方向伸去。
她沒有躲開,反而羞赧的將頭低下來。
天吶!耶穌基督、聖母瑪麗亞……這樣已經不像她了呀!快點把她變回來吧!
「丫頭,別告訴我你還在生氣。」他的手掌出乎意料的掠過她耳畔,往她身後的衣架上翻找乾淨的襯衫。
這個老傢伙靠得她太近了!
他一點也不避諱的將他光滑溫熱的胸膛直接貼在她臉上,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你這個變態老頭子!你在做什麼?」
「我不過找件衣服你窮嚷嚷個什麼勁?還有,誰是變態老頭子?我不許你這樣叫我,我好歹是你的養父。」
「你不是!」柔伊想也沒想的大聲否定。
「在法律上,我是。」他一臉的理所當然。
「笑死人了,我又沒承認過!」她一把將他推開,猛然站起,「這些都是你自以……啊!」話還沒說完,她發覺她的兩條腿因長時間蹲坐造成血液循環不良,已經麻掉了。
柔伊止不住身子劇烈的搖晃,猶豫自己是該與冷硬的大理石地板來個正面接觸,還是選擇投入齊天傲已經兩臂攤開的懷中。
最後,她還是很厚臉皮的選擇後者。
「小鬼!」齊天傲抱著她沉沉一笑,「不管是不是我自以為是、自作多情,你是我齊天傲的女兒,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胡說八道!誰、誰是你女兒?」胸口一股沒來由的怨氣冒起,她不禁脫口而出,「誰希罕當你齊天傲的女兒?我才不是你女兒!你真是厚臉皮……嗚……」一口氣吼完,她才發覺她哭了,而且淚如雨下。
沒錯!她是一個連親生父母是誰都弄不清楚的孤女,一生下來就是,她早就認命了。
所以,她不會再是誰的女兒!
「丫頭,你還好吧?」齊天傲不明所以地輕喚她一聲,他從未看過她如此失控的模樣。
「放開我啦!」她用力推開他,旋身奔出房門。
睜眼看著像旋風般離去的柔伊,久久,齊天傲才歎了口氣。
她究竟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