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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氣誓言 第一章 作者:林曉

  知道蘇小瑤的名字是怎麼來的嗎?

   答案很簡單,是蘇老爺爺起的。

   蘇老爺爺和蘇老奶奶是對思想傳統,重男輕女的老夫老妻。他們一生平凡,無所作為,卻對傳宗接代頗為重視。

   要知道他們蘇家一門已經五代單傳了,然而不幸的事就這樣發生了,蘇老爺爺的獨生子蘇宏青終究沒能頂得住祖宗的壓力,把小丫頭蘇小瑤帶到了這個世上。

   看著「咿呀」哭泣的孫女,蘇老爺爺和蘇老奶奶怎是一個悲痛欲絕可以形容的。

   當年,醫院裡,在聽到是女孩的一剎那,蘇老爺爺當即昏倒在地。待好不容易救醒後,他雙目呆滯,自始至終重複著一句話,那就是「要了我的命,要了我的命呀。」尤其那個「要」字咬得特別重,聽得蘇宏青全身發抖。

   懷著對祖宗的愧疚,蘇宏青夫婦決定為女兒取名為小瑤,以示紀念。

   從那以後,蘇小瑤就開始了她多姿多彩的人生之旅。

   蘇宏青和葉心欣是一對很般配的夫妻。他們喜歡過平淡的生活,是超級樂天派。他們從不為麵包發愁,儘管他們不是富翁。他們也從不擔心明天會遇到什麼困難,因為他們從不認為明天會變得不幸。

   他們一個在大酒店裡做廚師,一個在麵包房裡做麵包。

   當他們的寶寶降生時,他們變得更加快樂了,儘管他們知道蘇老爺爺和蘇老奶奶非常非常地難過,但他們依然「笑哈哈」地疼愛自己的寶寶。

   他們住在一棟樣式懷舊卻有些破舊的小樓裡,環境清幽,與世無爭。小樓只有兩層,複式結構,分左右兩戶,面積不大。左邊這戶是他們的小屋,右邊那戶住著他們的鄰居任氏夫婦。兩家人相處得既和睦又快樂。

   小樓門前有塊小草坪,兩家人在這裡為他們的小孩安了鞦韆和蹺蹺板。

   這一切成就了蘇小瑤和任宇冬的快樂童年。一塊小草坪,幾個手工玩具,孕育了他們五彩繽紛的童年時光。

   對於蘇小瑤來說,那段日子是極其美好的回憶。一直到現在,她二十二歲了,每次站在門前,看著鞦韆旁的那塊草地,都會發出「吃吃」的笑聲。在那裡,她獻出了自己的初吻,還聆聽了心上人對自己粉紅般浪漫的誓言。

   呵呵……那時她才六歲,她可愛的鄰居「矮冬瓜」,也就是任宇冬,比她大三歲。可是九歲的任宇冬竟然沒有六歲的蘇小瑤長得高,整個人又瘦又小又可憐,簡直就像個淪落街頭沒飯吃的小乞丐。

   而蘇小瑤,大概因為有個做廚師的老爸,所以飯量特別大,整個人又粗又壯又野蠻。她常常霸佔著整個鞦韆,逼迫任宇冬站在鞦韆旁搖鞦韆做苦力,而她自己,則站在晃得高悠悠的鞦韆上發出狂妄的笑聲。

   這個可怕的女生,她在被她稱作「矮冬瓜」的小宇冬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可怕印象。

   那年夏天,任宇冬獨自一人坐在鞦韆上玩,蘇小瑤從房裡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她站到任宇冬的身後,蒙住他的雙眼,惡狠狠地問:「矮冬瓜,猜猜我是誰?」

   任宇冬坐在鞦韆上,聲音不帶一點感情色彩,悶悶地回答:「蘇小瑤。」

   「啊!你怎麼知道的?」蘇小瑤不滿地一把將他拉下鞦韆。

   任宇冬一個不穩,跌坐在一旁的草地上,蘇小瑤隨即壓了上去。她騎在任宇冬的身上,強硬地摟住他,「矮冬瓜,說,你以後要娶什麼樣的女生做老婆?」

   「不知道。」任宇冬直視前方,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不准回答不知道。」蘇小瑤霸道地將矮冬瓜的頭轉向自己,「看著我,回答我的問題,你喜不喜歡我?」

   矮冬瓜一臉驚恐,瑟縮地看著蘇小瑤,五官快要扭成一團了,「我、我……」

   「不准結巴!」蘇小瑤用兩隻白胖胖的小手擠壓任宇冬的小臉蛋,「你聽著,我蘇小瑤喜歡你矮冬瓜。我要你發誓,說你也喜歡我,而且以後要娶我做老婆。」

   任宇冬的驚恐已遍佈四肢百骸,「不,不要吧。」

   「你說什麼?!」蘇小瑤毫不客氣地開始了她的暴力攻勢。

   搖啊搖!掐啊掐!扁啊扁!搗啊搗……直到身下傳來「饒命」的呼喊,她才肯住手,「說!我要你發誓,一輩子只愛我蘇小瑤一人。」這是她從電影裡學來的。

   可憐的矮冬瓜,在蘇小瑤的「淫威」下,淚流滿面,被迫舉起右手,對著蒼天哭哭啼啼地發誓:「我,嗚嗚……矮冬瓜在此發誓,嗚嗚……要娶、娶蘇小瑤為妻,一輩子只愛,愛她一個人。哇……」

   那一刻,任宇冬有多痛苦,蘇小瑤就有多開心。

   她大咧咧地站起身來,挺直腰板,雙手環胸,得意洋洋地昂起頭,擺出勝利者的姿態,傲氣十足地站在任宇冬身邊。

   蔚藍的天空下,蘇小瑤昂首挺胸,而可憐的任宇冬卻瑟縮在她的腳下。就在這時,蘇小瑤又一次騎到任宇冬的身上,用白胖的小手夾住他的小臉蛋,在他紅紅的、軟軟的嘴唇上,用力印下一記深深的吻。

   「唔……」

   像是品嚐了某種美味,在離開任宇冬的小嘴巴後,她滿足地舔舔小嘴唇。而可憐的任宇冬,一副慘遭「蹂躪」的樣子,再次咧開大嘴,「哇哇」地哭起來。

   就這樣,這一悲慘歲月一直持續到任宇冬小學畢業,任家舉家移民至大洋彼岸的美國。

   臨分別的那天,蘇小瑤「哇哇」大哭了一場。而任宇冬只是微皺著小臉,面無表情,也看不出是開心還是難過。只是在蘇小瑤飛奔至他懷裡給他一個狠狠的擁抱時,他才拍了拍她的肩,柔柔地說了句:「我要走了,你要保重。」

   也就是這句話,讓蘇小瑤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懷,那一刻她簡直愛死矮冬瓜了,並且暗自發誓將來一定要嫁給他。

   老鄰居離開了,蘇家一家人感覺到了短暫的寂寞,但他們很快就適應了一切。

   之後的日子,他們與任家時不時地通電話,在節日裡互道祝福,繼續兩家人珍貴的友誼。其間,任氏夫婦還回國數次,每次都住回老房子,和蘇家人來個短暫的歡聚。

   可是每次回來,任宇冬都沒有出現。也許是美國的生活節奏太快,也或許是其他什麼原因。總之每次回國,任氏夫婦只能遺憾地對蘇小瑤說,宇冬這個假期要學棒球,宇冬這個假期要社會實踐……

   所以,一直以來,蘇小瑤只能從大人們的談話中得知一些關於任宇冬的事了。

   大人們說他長高了、說他書念得不錯、說他變得很調皮、說他第一次打工就炒了老闆的魷魚,還說他交了個漂亮的女朋友……

   起初,蘇小瑤總是根據這些零零碎碎的話語,想像矮冬瓜到底變成了什麼樣子,可是越聽就越難以置信,比如大人們說他把一個專愛欺負女生的男生揍了一頓,單是這點就讓她感到不可思議。

   怎麼可能呢,矮冬瓜哪有那麼厲害?蘇小瑤實在想像不出那一幕。

   久而久之,任宇冬的形象離蘇小瑤越來越遠。她沒有再見過他,也不知道他變成什麼樣子了。同時,蘇小瑤也有了自己繁忙而多姿多彩的人生。

   他們長大了,一切似乎變得越來越陌生,矮冬瓜淡出了蘇小瑤的生活,雖然記憶中,兒時的形象依舊那麼深刻,依舊讓她時常惦念。

   蘇小瑤因為不喜歡唸書,成績平平,所以中學畢業後,靠著一點點專業技能進了鼎鼎有名的旅遊度假區漣漪山莊的客房部,當起了服務生。對於未來,她一點概念都沒有。她不去想賺多少錢、不去想什麼偉大成就、不去想嫁個怎樣的老公。她生活得很簡單,像她的父母一樣,是個樂天派。

   蘇小瑤的工資待遇不錯,因為漣漪山莊經營狀況良好。她說自己會長壽,因為漣漪山莊空氣清新、環境宜人。她每天都「樂哈哈」的,因為父母疼愛她,同事們也很喜歡她。

   「小瑤……親愛的寶貝……」葉心欣帶著迷人的笑推開女兒的房間。

   「親愛的……啊!」一聲尖叫從葉心欣的口中傳出,迎面而來的不是女兒可愛的臉蛋,而是一副滴著血的人體骨架。

   「老媽,不要叫這麼大聲嘛。」蘇小瑤的小腦袋從門後探出,「你知道我怕黑又怕鬼,你叫這麼大聲,我會受不了的。」

   「既然這麼怕鬼,還弄這麼個鬼東西?嚇死你老媽了。」葉心欣瞪著從吊燈上垂下的骨架,一把將女兒從門後揪了出來。

   「不是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掛起來看看它的效果而已。這是我和陳西西一起買的,它可以在派對上嚇唬人。」

   「少廢話。」葉心欣懶得聽女兒解釋那麼多,「快上去,把那個玩意給我摘了。你是個淑女哎,淑女的房間怎麼可以掛這些爛玩意?太不像話了。」

   蘇小瑤咧咧嘴。淑女?她把自己從頭看到腳,從腳看到頭,連個淑女的鬼影子都找不到。雖然現在的她已不是兒時五大三粗的小霸王了,但也絕對沒有朝著淑女的方向邁進過。

   「不許磨蹭,趕快給我摘了,否則我扁你哦。」葉心欣握緊拳頭,來了個「開打」的動作。

   蘇小瑤深知老媽的「身手」,只得乖乖地踩著凳子,把骨架摘了下來。

   「哎呀呀,看看,現代人都做了些什麼呀。」葉心欣噁心八啦地看著那副骨架。透明的塑料外殼內用紅色顏料作出血淋淋的效果,十分逼真,「快點拿走,別讓我再看見它。」

   「知道了。」蘇小瑤順手將它扔進櫃子。

   「拿這種東西嚇唬人,你可真是變態呀。」

   蘇小瑤只是「嘿嘿」地笑,不再接話。

   葉心欣也懶得理會她,「替我去辦點事。」說著,她一屁股坐到女兒堆滿雜物的床上。

   「哎喲!」屁股猛地被磕了一下,葉心欣歪著嘴皺起眉頭,看都不看,一把從屁股下抓出罪魁禍首,「啊——」又是一聲尖叫,她像被電到一般將硬物扔了出去。

   「死丫頭,你要死啦!」葉心欣的手不住地顫抖,腸胃也劇烈地蠕動。

   「老媽——」蘇小瑤大叫一聲,摀住嘴巴。

   「你發什麼神經?竟然把大便拉到了床上。」葉心欣起身,扒開衣服,查看大便有沒有把床弄髒。

   「是塑膠的,老媽,不是真的。」

   「什麼?」葉心欣回頭看了眼牆角的「大便」,驚訝地張大嘴巴,「天吶,實在太像了、實在太像了。」

   「可是你。」她一巴掌打上女兒的後腦,「你是不是變態呀?弄這麼噁心的東西回來。」

   「不是呀,好玩嘛。我和陳西西一起買的,我們想用它,用它……」

   「我懶得聽你解釋。」葉心欣打斷女兒的話,「你這個小腦袋瓜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真的沒什麼。」蘇小瑤乾脆跟老媽打起了「哈哈」。

   「我懶得跟你噤菕A真不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整日在搞什麼?」葉心欣甩甩手,「我要去洗手間,把手好好洗一遍、刮一遍,再搓一遍。」臨走時,她扔給女兒一張單子,「馬上去超市給我買這些東西,太陽下山前趕回來,不得有誤。」

   「哦!」蘇小瑤乖乖拿起單子,目送老媽離去。

   剛剛下過一場雨,路面還有好多積水,空氣中有股潮濕的味道。

   蘇小瑤揣著媽媽給的購物單,沿著街邊向超市走去。她一身白色的連衣裙,遠遠看上去還真像個溫柔嫻雅的女子。

   這是老媽買給她的。老媽總喜歡給她買些淑女化的物品,為的是要她成為一個溫柔文靜的小淑女。可惜一直以來,她都未能讓老媽如願,到頭來只做了一個淘氣大膽、沒頭沒腦、一塌糊塗的小丫頭罷了。

   蘇小瑤給自己染了一頭陽光色的頭髮,還用彩色頭繩紮了兩個小辮子,弄得整個人既活潑又可愛。

   唉!現在的她可是大不如從前了,想當年她的身形多有氣吞山河的風範呀!可是現在越長越不爭氣,都二十二了,才勉強竄到一六零,還那麼瘦小單薄,可憐呀!

   就在這時,蘇小瑤聽到身後一陣車輪摩擦濕地的聲音,緊接著「刷」的一聲,一串水花被激起,污水剛好濺到她白色的裙子上,留下噁心八啦的泥點。

   蘇小瑤大叫了一聲,怒目瞪向銀色的跑車,「可惡的車子,如果你識相,就給我趕快停下來……」

   一陣吼叫,車子果然停了下來,大概是畏懼了蘇小瑤的暴虐。

   蘇小瑤嘟著小嘴,眼睛一眨不眨,憤憤地盯著車子。哪個混蛋?好大的膽子,敢把她搞得這麼狼狽。

   蔚藍的天空下,白色車門緩緩打開,戲劇化的一面出現了。一個超有型、超帥氣、超好看、超符合蘇小瑤審美標準的男子從車上走了下來。

   那一刻,柔和的陽光透過淡淡的雲層照射下來,道路兩邊的樹木經春雨的洗刷變得格外青翠,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花香,整個氛圍實在太適合談情說愛了。

   蘇小瑤凶巴巴的氣焰很快被驚訝與驚艷代替,周圍的空氣變得越來越厚重、越來越濃郁,她甜蜜得快要暈倒了。

   天吶!她已經好久好久沒見過這麼帥的帥哥了,蘇小瑤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多麼美好的一天喲!她對著蔚藍的天空深吸一口氣,興奮之情油然而生。她雙手微微顫抖著,拚命安撫自己加速的心跳。真要命,她最受不了帥哥了。

   蘇小瑤想擺出一個完美的POSE吸引對方的注意,卻苦於沒有經驗以及表情轉換不夠及時。只見她眉毛高高挑起,大咧咧地指著裙子,再配上那條髒兮兮的倒霉裙子,整個畫面怎麼看都像個找碴打架的不良少女。

   男子走了兩步,停頓下來,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動容。天吶!他怎麼會遇到這種人?看那個小丫頭的樣子,就知道來者不善。

   男子下意識地環視周圍。多麼熟悉的時光、多麼熟悉的地方、多麼熟悉的記憶,一個遠在天邊又近在咫尺的身影閃進他的腦海。

   任宇冬蹭蹭鼻子,心底升起一股震撼。十幾年過去了,他終於回到他出生的地方了。他的童年,他的蘇伯伯蘇阿姨,還有他那個一廂情願的野蠻未婚妻。如果不是因為剛回國有太多事情要做,他一定在第一時間趕到這裡回味一番,並且探望從小對他照顧有佳的蘇伯伯和蘇阿姨,當然其中不包括那個刁蠻的小女人。

   不過話說回來了,他真是蠻好奇她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應該不會太對得起勞苦大眾吧!以她當年的飯量,現在八成不是摔跤運動員,也該是舉重選手了吧。

   而他,任宇冬,二十五歲,沒吃多少飯,卻長到一八零,還是獸醫專業的高才生,此生勢必要為世界動物保護事業做出貢獻的,像他這樣有用的人才絕對比那個臭丫頭更為人類需要。

   不過此番回國,任宇冬不是來開他的寵物診所的,而是在一個伯伯莫名其妙地邀請下,來擔任某國際旅遊度假區的一家飯店的總經理。

   也許是他與出生地冥冥中的緣分,即便趕著開會,無意間開車經過這裡,也很有緣分地因某個小小的意外被攔截下來。只是眼前這個小丫頭,怎麼看都像很不好惹的樣子,再看看她的裙子,吃了這麼大的虧,看來是不討回公道決不罷休了。另外,就是她走路的樣子,一連串氣勢洶洶的貓步,沒有一點美感,倒像是腳上綁了地雷。

   蘇小瑤邁著自認為優雅的貓步,快速走向她迷戀已久的帥哥。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任宇冬決定識相點,先誠懇地表示一下歉意。

   在接觸到那雙優雅迷人的俊眸時,蘇小瑤的心跳禁不住加快。也許是電流太強的緣故,蘇小瑤連自己的聲音也無法掌控了,「抱歉有什麼用?」

   一聲難聽、野蠻、犀利的呵斥脫口而出,蘇小瑤在心中大喊「失誤」,不住地責怪自己,太不好聽了、太不溫柔了、太不淑女了……

   唔!她咋咋嘴,再度嘗試,「有沒有點建設性的答案?」話音一落,她皺皺鼻子,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任宇冬的雙眸鎖住蘇小瑤,揚起的嘴角微微地顫抖著,他很想給她一個禮貌的笑容,但無論如何他都笑不出來。他在心中拚命告誡自己要發掘野蠻女孩的優點。比如她看起來蠻有趣的,雖然凶了一點;再比如,她的面部表情多豐富呀,雖然五花八門到看不出在想什麼;再再比如,她注視自己的一雙眼睛多有特點呀,雖然那裡正閃著貪婪邪惡還有點色情的光芒。

   不可能了,任宇冬最終推翻了所有不切實際的想像。事實上,他對這類野蠻的女人根本就是深惡痛絕的。她們給他的童年留下了無數陰影,他這次回來,不就是為了一雪前恥嗎?

   經驗告訴他,在趕時間的時候,絕對不可以和野蠻女人無限度地糾纏下去。尤其是今天,他剛剛上任的第一個重要會議,決不能因為遲到被搞砸。

   「你想怎樣?」任宇冬挑高眉毛,警惕地盯住蘇小瑤。

   「我要你說。」蘇小瑤不甘示弱地昂起頭。雖然他長得帥點,但決不能因為這樣就對他姑息養奸。雖然他比她高點,但決不能因為這樣就向他低頭。

   任宇冬伸伸胳膊,看了眼手錶。不是吧,快遲到了!他記得他出門蠻早的,原本還算氣定神閒的任宇冬不禁蹙起眉頭。

   這個無意識的舉動看在蘇小瑤眼裡很是不爽。怎麼?他看起來好像很不耐煩哎,西裝革履的人時間就一定寶貴嗎?他的樣子好像是她耽誤了他的時間哎,要知道是他的車子濺起了水花弄髒了她的裙子。

   「我賠你,清洗這衣服要多少錢?」

   語氣這麼焦躁,太沒誠意了,蘇小瑤撇撇嘴。雖然是帥哥,也不可以這麼不耐煩嘛,任何人對她蘇小瑤都該有最起碼的禮貌,可千萬別以為她好打發。

   為了讓自己顯得老練一點,蘇小瑤決定先來個下馬威,她嗤之以鼻地輕「哼」了一聲,「送洗衣店?那成本就高了,洗衣服的錢、跑腿的錢、浪費時間的錢、焦頭爛額的錢,還有精神損失費。」

   「精神損失費?」面對這些無理取鬧的廢話,任宇冬不得不提出他的異議,「什麼精神損失費?」

   「我要頂著泥巴一路走,被人欣賞,這會對我的精神造成多大傷害你知道嗎?不給點精神損失費能行嗎?」

   「哈!」果然是個蠻不講理的臭丫頭,「那你趕快開個價吧。」任宇冬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想來對方不過想趁機勒索點錢而已,看她穿這麼廉價的衣服,應該也不是有錢人。他再次看了眼手錶,轉身朝車子走去。

   「喂,你給我站住。」蘇小瑤跑上去,一個高跳,從背後圈住任宇冬的脖子,「想賴賬,門都沒有。」

   「喂!」任宇冬拉開她的雙臂,想要轉身解釋,卻被蘇小瑤一個踢腿,命中雙腿中間。

   「啊——」一聲慘叫,任宇冬痛苦地彎下腰,咒道:「你這個野蠻的臭丫頭。」

   蘇小瑤吐吐舌頭。糟糕,她本想踢一腳顯顯自己的威風,卻想不到……千萬不要因為她的一個小小失誤,報廢了一個帥哥才好。

   蘇小瑤皺皺鼻子,先為自己找了個理由,「誰讓你賴賬的。」

   「我哪有賴賬?」任宇冬費力地抬起頭不善地瞪向蘇小瑤。

   「你想跑,別以為我沒看出來。」看他不耐煩的樣子就知道了,「你以為你個子高點,我就害怕嗎?」

   「我是要回車子裡給你拿錢。」任宇冬憤憤地直起腰。哪來的小白癡,不分青紅皂白就出手,若不是他趕時間,他准饒不了她。

   「呃?取錢呀!」蘇小瑤撇撇嘴,嘟噥道,「取錢你不說清楚,真是活該。」

   「什麼?」她還敢說他「活該」!任宇冬握緊拳頭,真恨不得揍她一頓。

   「不准使用暴力,不然我報警呀。」蘇小瑤皺皺鼻子,提防地看著他握緊的拳頭。

   「我趕時間,懶得跟你玩。」任宇冬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轉身從車裡拿出皮夾。

   就在這時,蘇小瑤瞟見後車座上平放著一件樣式和自己身上這條蠻相似的裙子。雖然隔著褐色防爆膜看不太清它的樣子,但奇怪的是她怎麼看都覺得那件衣服比自己身上的好看。

   「你要多少?」任宇冬打開皮夾問蘇小瑤。

   蘇小瑤的眼睛在裙子和任宇冬身上賊溜溜地打轉,任宇冬敏銳地感覺到她的目光,警惕道:「你想幹什麼?」

   蘇小瑤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起來,那笑瞇瞇的樣子在任宇冬看來,就像戴著天使面具的惡魔。

   「這不是有一條現成的嗎?幹嗎還要噤蛚菄?」

   任宇冬聽後,不禁嗤笑,「你開什麼玩笑,拿裡面那件和你身上這件換?」

   蘇小瑤聞言,收起笑容。可惡的傢伙,本想和藹可親地和他對話,想不到他這麼瞧不起人,「怎麼了,不可以嗎?我身上這件怎麼了?這是媽媽買給我的,充滿了母愛,知道嗎?」

   「那你就留著吧,還換什麼?」任宇冬搪塞了一句,再次看表。

   糟糕,要遲到了!

   「你這個沒誠意的傢伙,你怎麼老看表?」蘇小瑤火光。

   「我快遲到了,小姐。」任宇冬終於大吼出來,平日的好修養全被磨光了,「拜託,你到底要多少錢?」

   錢錢錢!她最看不起這種人了,自以為有幾個臭錢就不知天高地厚,「幹嗎要遲到了?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了嗎?外星人進攻地球了?凡事要一件件解決,知道嗎?誰讓你那麼不小心的。」

   任宇冬深吸一口氣,徹底崩潰。算他倒霉,剛回來就碰上這麼個胡攪蠻纏的小丫頭,還一堆大道理,他還真是背。想了想,他拿出足可以再買一件高級洋裝的錢遞給蘇小瑤,「拿著,我要馬上走。」

   他的表情像在打發一個無賴,蘇小瑤也生起氣來,「不要。」她擋住車門,鄭重地對他說,「賠我一條裙子,這些泥巴很可能成為永遠也洗不掉的痛苦回憶,所以馬上賠給我,如果你不想遲到的話。」

   「這些錢足夠你買條新的。」

   「你知道這件衣服的價格嗎?」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任宇冬搖搖頭,他對女人向來很有一手,為什麼對眼前這個小丫頭就黔驢計窮了?

   「OK!」任宇冬伸出手,試著去觸摸那件裙子的質地,他相信以自己的經驗可以判斷出它的價值。

   就在任宇冬的手即將接觸到裙子的下擺時,蘇小瑤反射性地拍開他的手。

   「你想幹什麼?」敢佔她便宜。蘇小瑤想都沒想,立刻揮出右拳,直擊對方左半臉。就在小拳頭離目標僅半厘米的時候,任宇冬成功握住她的手腕,眸中閃過一絲不可思議的驚訝。

   她不分青紅皂白的火爆脾氣和童年的那個蘇小瑤簡直太像了,一樣的野蠻、一樣的沒大腦,做事只憑直覺,從來不認真思考。他再度看了四週一眼。在這個熟悉的地方碰到這樣一個小丫頭,好奇怪呀。

   仔細想想,她應該不會是某某人吧?

   應該不會,任宇冬否定了自己荒謬的想法,因為真的蘇小瑤絕對不會長得這麼節約。

   任宇冬輕而易舉將蘇小瑤甩到一邊,他再也不管這類不可理喻的女人了,他要馬上離開。

   「你!」他敢欺負她,敢不甩她,他太小看她了。勇往直前,蘇小瑤一個高跳抱住任宇冬,搖啊搖!掐啊掐!扁啊扁!搗啊搗……

   「給我裙子!」

   「給我裙子!」

   這一系列的舉動在任宇冬有效的防範下,並未給他的人身造成太大傷害,但在心靈上,他卻受到了一系列創傷。

   這一套完整的「打法」實在太像童年的某某人了。曾經慘被「蹂躪」的一幕幕場景再次呈現在任宇冬眼前。儘管他現在是無堅不摧了,但兒時那顆純潔的心靈所遭受的不幸畢竟無法完全抹去,於是他的心反射性地瑟縮了一下。

   任宇冬抓住蘇小瑤張牙舞爪的手,將她拉向自己,一個轉身把她按倒在車子上,拉近兩人的距離,在不到一厘米的尺度內審視蘇小瑤。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很想教訓她一下,讓這種野蠻的女人學會尊重男人。如果她真是某某人的話,他發誓他會立刻實施這一想法。

   蘇小瑤的鼻尖時不時地與對方微微碰觸,任宇冬溫熱的呼吸在她臉邊拂過。她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出,超近距離地看著對方的視線在她臉上打轉,感受著自己起伏不定的呼吸。

   「你到底想怎樣?」任宇冬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幾個字,深沉的嗓音讓蘇小瑤有種被電到的麻酥感。

   她再度鼓起勇氣,小聲說道:「裙子。」

   任宇冬深吸了一口氣,將她甩到一邊,憤憤地說:「好,我給!」

   他打開車門,從後座拿出那套美麗的洋裝塞進蘇小瑤懷中,頭也不回地上了跑車,揚長而去。

   一系列動作讓蘇小瑤反應不及。她眨巴著眼,看著車子飛一般地消失在前方。白馬王子把美麗的裙子留給了她,蘇小瑤的視線緩緩收回,停留到手中的衣服上。

   它是初春時節的嫩黃色,一塊蟬翼般輕薄的紗。溫柔、簡潔、明快,好美呀!

   蘇小瑤一路快走,穿著那條髒兮兮的白裙子,在路人驚訝地注視中,心情甚好地進了超市,買了東西。絲毫不在意白色裙子上刺眼的泥巴,她此刻的心情好得很。

   買完媽媽需要的東西,蘇小瑤直奔回家,竄進二樓自己的房間,換下弄髒的衣服,打開透明的包裝,換上那件洋裝。

   完美的輕紗滑落下來,簡潔的款式、獨特的紋路,顯現出衣服的高貴大方。

   「哇!真不賴。」蘇小瑤對著鏡子看了又看,快樂得像個天真爛漫的孩子,絲毫沒有從金錢角度衡量衣服的價值。

   另一邊的任宇冬萬般無奈,要知道那套洋裝是打算送給父親的摯友,也就是推薦他進漣漪山莊的杜伯伯的女兒杜名湘的禮物。而且還是他和杜名湘在巴黎偶然碰面時,她特地拜託他買來送給她的,並且禮尚往來,杜名湘還在巴黎親自選購了價值不菲的禮物先對他示好。

   這下好了,一切都被那個小無賴賴走了。

   正氣著,任正德打來電話,語調歡快地問候兒子:「喂,宇冬呀,我和你媽剛下飛機,正趕往老房子呢,你怎麼樣,在幹什麼呢?」

   聽到老爸的聲音,任宇冬的情緒有所緩和,「趕著開會呢。」

   「喲,很忙呀,這樣很好,要努力工作,不要辜負杜伯伯對你的期望。」

   說起這件事,任宇冬就覺得奇怪,杜伯伯怎麼會想到把飯店交給他經營呢?「你們那天老友聚會,杜伯伯是不是喝多了,他明知道我不是學管理專業的,又這麼年輕,還把那麼大的飯店交給我。」

   「關於這點你大可放心,他那天的確喝得有點多,不過頭腦還是很清醒的,他說他看好你,因為你絕對有實力作一個優秀的領導者,而且你又要回國,飯店以前的總經理又年邁體衰,他認為你絕對是最合適的人選。我也很贊同他的想法,兒子,你一定要對自己有信心哦。」

   「我不是對自己沒信心,只不過我的興趣不在管理飯店上,我要開寵物診所,做個獸醫。」

   「我知道你有愛心,不過開診所也要懂管理嘛。兒子,就這麼決定了,先鍛煉一下,好好工作,一切順利呀。」每當任宇冬提起他的獸醫志願時,任正德就開始打哈哈,然後毫不猶豫地掛斷電話。

   「喂!」任宇冬的話語在掛機聲中被切斷。

   他那個老爸就是這麼古怪,不怕獅子老虎卻怕小狗小貓,而且還不讓他接近小動物,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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