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用膳,姬子夏的大半時間卻是全都用在侍奉義父吃飯上,自己只是草草吃了幾口,虛應了下故事,便收拾起碗筷了。
對姬子夏來說,一整天忙碌下來,加上氣候炎熱,累到沒有胃口是經常之事。倒是那些姑娘們送來的涼茶、涼糕全進了肚子裡。
「饒稅這事,你可得好好辦理。你才接手管事一個月,所有人都在等著看你的表現。可別丟了爹的臉,別負了老莊主的賞識,更別讓新莊主小看了你。」徐公持喝完姬子夏端來的茶,嘴裡仍不放心地交代著。
「爹,你寬心吧,我會處理妥當的。倒是爹風寒未癒,過些日子又要陪同莊主前往密州驗收船舶進度,這幾日還是多休息為佳。」姬子夏說道。
管事分內的大小事泰半都交到自己手上了,只是這驗收船舶之事,義父是老經驗,自己還得多學著點。
「驗收船舶,爹就當成陪少莊主去遊山玩水,沒啥好累的。倒是你這孩子,接了管事一職後,便又瘦了一圈,連終身大事也耽擱了。」雖是義子,但養了十年,總養出感情。加上姬子夏這孩子又懂事又孝順,哪能不多關照幾分。
「爹,我沒耽擱終身大事。」
「你當真還記掛著你那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君緋雪?」徐公持歎了口氣,看著這個才搬入皇甫莊宅一年多,便不知有多少姑娘家想上門提親的孩子。
「是還記掛著。」
「這麼多年了,是生是死,也沒個譜哪。」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姬子夏握緊拳頭,根本不願去想緋雪也許早已淹沒在荒煙蔓草間的可能。
「別太固執了。」
「我知道的,爹早點休息吧。」姬子夏替爹熄了燭火,走出屋外。
此時,星光熠熠,夜風正涼,四下無人,一大片的庭院全都屬於未眠之人。
姬子夏揉了下酸痛的肩頸,脫下鞋,光著腳踩著泥土,席地而坐。
長吁了一口氣,一整日的疲憊重擔至此方算真正地卸下。
「原來姬管事說要思考船期之事,不是虛晃一招,你果真尚未就寢。」
夜風中,男子帶笑嗓音一如巨雷般地劈開姬子夏的獨處時光。
姬子夏驀抬頭,皇甫昊天正居高臨下地睨著人,一臉似笑非笑地看得人極不自在。
姬子夏微惱,淡色薄唇也隨之緊抿了起來。
「怎麼每回見到我便擺著一張臭臉?」皇甫昊天挑眉問道。
「小的不敢。」姬子夏起身時,很快地斂去了不悅之色。對莊主的觀感是一回事,自己畢竟身為下人,有一定的禮數要守。
「口是心非,你這套話拿去騙騙別人吧。」皇甫昊天撩起長袍,在姬子夏身邊坐下,身上名貴織錦長袍就這麼拖拽於地,看得人一陣心疼。
姬子夏後退一步,盡可能不動聲色拉開了距離。
皇甫昊天的目光在姬子夏那雙小巧如玉的足上停留了一會兒,雪膚花貌、膚如凝脂,這些古人形容女子的句子,居然全都能套在他這個管事之上,怪哉、怪哉!
皇甫昊天說不上自己的腳步為什麼朝這走來,他猜想這是因為這姬子夏能幹異常,又也疏離異常。而他沒法子重用一個自己看不清楚心思的人,所以在這個失眠夜,他想來便來了。
「幹麼站著?一塊坐下吧──」皇甫昊天扯了下姬子夏的衣擺。
隨意扯人衣擺,恁是無禮啊!姬子夏皺起眉,卻又很快地鬆開,漠然地說道:「小的還是謹守主僕之從,站著即可。」
「若我不要你守什麼主僕之分際呢?」
「那在下便先告退,入屋休息。」姬子夏說道。
「哈哈……姬子夏果真是姬子夏,反應絕不教我失望。」皇甫昊天放聲大笑了起來。
「莊主,我爹剛睡著,請別吵醒他。」姬子夏壓低聲音說道。
「不想我大聲,你就坐下。」皇甫昊天可不是省油的燈。
姬子夏挑了個他碰觸不到的地方坐著,並盤起腿將一雙裸足藏於其下。
「不知莊主深夜來訪,有何緊急之事要交代嗎?我記得芙蓉姑娘方纔仍在您屋內。」姬子夏說道。
「我要她回去了,我想清靜些。」
「您的『安樂居』是宅裡最清靜的一處。」快點走吧!需要清靜的人,可不只莊主一個。
「清靜和冷清是兩碼子事吧。」皇甫昊天一挑眉,雙臂交插在胸前,倒是頗有興致與姬子夏談心一番。「去沏壺茶,咱們兄弟倆好好聊聊。」
姬子夏無奈地在心裡歎了口氣,薄唇又是一抿。自己根本不想和誰親近,更遑論是和莊主稱兄道弟啊!
「請莊主恕罪,小人忙碌了一日,實在無力生火煮水。」也管不得自己此舉是在捋虎鬚,姬子夏緩緩說道。
「你有什麼,我便喝什麼。」皇甫昊天說。
莊主擺明了等人伺候他,下人還能怎麼著?!姬子夏只得起身,到一旁的方桌上,倒了杯水,扔進了幾朵菊花,再取出一碟小盤,擺上幾顆青梅。
「此為莊後山泉淨水及年初廚娘新制的醃梅,請莊主一用。」一杯一盤,被遞至皇甫昊天手邊。
「你果然不該在錢堆這種俗事裡打轉,這等閒情雅致,就該是個文人的。」皇甫昊天看著那雅致的茶水妝點,再次肯定他這新管事有顆玲瓏琉璃心。
「求得溫飽,方有餘力閒情雅致。」姬子夏淡淡說道。
「你在我莊內做事,工作一年的薪俸,常人百姓得掙得十年才賺得到,你的確是該有餘力閒情雅致一番。」
「小的多數薪俸全托人去找家人了。」
家人?皇甫昊天瞇起修長眸子,風流眼裡儘是不解。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他皇甫莊幾代的原則。是故,關於姬子夏身家背景,他自然調查得相當清楚。
姬子夏之母在十年前地震之後,委身為老管家妾室,前年已過世。姬子夏則因為老管家膝下無子,自小又表現優異,便被老管家收為義子,一路用心栽培至今。
「我記得你的家人皆已過世,怎麼你家裡還有掛心之人嗎?」皇甫昊天直接問道。
「實不相瞞,小人未婚妻至今生死未卜,這些年來,一直在托人尋覓。」姬子夏眼裡閃過一陣傷感。
「是道義抑或真情感,讓姬管事對那門親事懸念至今?」皇甫昊天拈了一顆青梅入口,但覺口感香脆卻酸澀得讓人擰起眉。
「真情感。」姬子夏毫不猶豫地答道。
「地震那年,你不過是個十歲孩子,與她哪來的感情?」皇甫昊天吐出梅核,懾人心神的黑眸直勾勾地看著姬子夏。
「莊主對各類女子都有興趣,自是不能理解小人從一而終的心情。」姬子夏強迫自己不別開眼,鎮定地回應著莊主的視線。
「『從一而終』是女子之事,你一個大男人學人家死心塌地,是為哪樁?」
「男與女都是人,何以只有女人該『從一而終』?」姬子夏蹙起眉,不悅地說。
「蠢話!大丈夫三妻四妾,乃盤古開天闢地以來之天經地義。」皇甫昊天大掌一揮,完全沒把姬子夏的話聽入耳間。「況且,你對未婚妻如此執著,那豈不讓宅院裡那一票子姑娘全碎了心。」
「我會請我爹代為告知她們,我對未婚妻之堅定心志,不勞莊主費心。倒是莊主家大業大,老莊主耳提面命多年,就急著您早點成家立業。」
「好樣的,又把問題丟回我身上。」皇甫昊天笑著拿起水杯敬著姬子夏。
姬子夏勉強擠出一笑,倒是不做任何表示。
皇甫昊天將泉水飲盡,邪魅黑眸裡閃過一絲不悅。自小到大,他皇甫昊天幾時被人這樣忽略過。他偏不信沒有任何事能擾亂這個姬子夏的心。
「不如,咱們來打個賭吧。」皇甫昊天笑著說道,眼裡邪氣甚濃。
「賭什麼?」姬子夏對莊主突發奇想之行徑,早已見怪不怪了。
「賭你對你未過門的妻子,是真感情抑或只是道義責任?」
「輸贏又如何?」
「若你勝了,我便請來大量探子去尋你的未婚妻,也讓全國皇甫商行也跟著搜尋。」皇甫昊天看著姬子夏黑亮眸子裡的堅定神色,莫明地不快了起來。
「若莊主勝了呢?」
「若我勝了嘛……」皇甫昊天盯著姬子夏雪白小臉,沉吟了一會兒。「若我勝了,你就隨我處置,如何?」他不過是想教訓一下姬子夏的目中無人,讓他知道男人沒有「從一而終」這回事,倒也不真的想求些什麼。
「我賭。」自己沒什麼好輸的。
「是對自己過於有信心,抑或是太急著想找到未婚妻?想不到一向機靈的姬管事,竟連我要你通過何等試煉一事,問都沒問上一聲哪。」皇甫昊天劍眉一挑,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經皇甫昊天這一提醒,姬子夏才發覺了自己的莽撞,一雙柳眉似蹙非蹙地擰起,並輕咬了下唇。
皇甫昊天盯著姬子夏的模樣,心口被一根羽毛若有似無地拂過。那微妙觸感,讓他皺起眉。
「真金不怕火煉。敢問莊主這場賭局的賭法為何?」姬子夏此時才問。
「明晚亥時到『安樂居』裡,你便會知道了。」皇甫昊天說完,瞥了姬子夏一眼,便起身踩著月色離開了。
姬子夏望著莊主的背影,心裡隱約閃過一絲不安,但卻無力阻止什麼。
即便自己向來厭惡皇甫昊天那風流不專情的態度又如何?即便自己向來痛恨皇甫昊天那時而興起的逗弄又能如何?這些年來,海上貿易稅捐佔了朝廷稅收五分之一強,而皇甫家的船隊又居全國之冠,說皇甫昊天權傾東南沿海半邊天,實不為過啊!
這樣的皇甫昊天,要幫忙找到緋雪,簡直易如反掌。為了找回緋雪,以慰娘親在天之靈,自己連命都可以賣給皇甫昊天啊!
姬子夏緊緊閉上雙眼,冰涼的手撫上喉間那處突起。這般灼傷割膚之痛,「她」都忍過了,沒什麼再能讓「她」痛苦了。
皇甫昊天要怎麼折騰人,都由他吧!
隔日,一如接任管事的每一天,姬子夏忙到連晚飯都沒法子好好吃。
午後和船首們討論完船期之後,皇甫昊天走人,姬子夏則忙著將大夥兒意見統整後,交予旁人記下。
姬子夏回到屋裡,簡單地梳洗之後,早已過了亥時。
正想坐下打個小盹時,莊主卻已經下令要人到「安樂居」了。
說實話,姬子夏並不清楚皇甫昊天想做什麼。他對自己而言,仍是個謎般人物。
說皇甫昊天好色貪杯,此話不差,但要談到認真工作一事,皇甫昊天也不遑多讓。皇甫莊富過三代不止,主要即是在於皇甫家子弟自小便從打算盤、熟悉船務、航運開始嚴格磨起,直栽培到下一代成材後,上一輩方肯放手。
姬子夏記得義父曾經說過,莊主二十歲弱冠年以前,每日睡眠都未超過三個時辰。
姬子夏曉得旁人總說自己博學強識,事實上,莊主的能力有過之而無不及。有時,自己這個新手還沒法子找出帳上毛病時,莊主利眼掃過一遍,便能指出問題所在了。皇甫昊天不光是個風流種子,對於皇甫莊大小產業任何一點蛛絲馬跡的變化,他是全都銘記在心的。
他,只是太喜怒無常了些。
此時,姬子夏站在「安樂居」門口,不知道莊主今天又要弄什麼花樣來試探人。
自己想找到緋雪的殷切心意,竟也要被人試探一番,著實荒謬可笑。不過,若能得到莊主幫忙,這尋人之事,便是易如反掌了。自己說什麼,也得拚上一拚。
「莊主。」姬子夏敲門而入。
皇甫昊天一手支肘,斜倚在長榻上,長髮垂在肩後。
一身艷黑綾羅,一雙斜飛入發的修眉、一對美媚不似男子的桃花鳳眼,兩片不點而紅的妖紅雙唇,在在皆讓皇甫昊天背後屏風上的那片奇花異卉,全都失了色。
姬子夏垂下眼,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回心跳失控了。所幸自己每回都控制得極好,這回也不會例外吧。
這眼睛是不瞧了,但皇甫昊天領口半敞,露出結實胸口,不像個幹練商人,反倒像個禍國殃民的敗德君王模樣,卻仍在腦子揮之不去。
皇甫昊天望著姬子夏,只覺得這小子才進門,整個屋裡的歡樂氣氛頓時凝結了。那副正經道學家的姿態,像在譴責別人的不專一似的。
皇甫昊天朝芙蓉使了個眼色。
「姬管事,你怎麼這麼晚才到,先罰你喝三杯!秋香,還不快倒酒!」芙蓉笑著揮手讓身邊的秋香迎了上去。
「在下體質頗差,酒品不佳,怕喝了酒後身體不適。」姬子夏拱手推辭。
「要你喝,你便喝。」皇甫昊天沈聲說道。
這就是莊主給的試煉?姬子夏咬著牙,接過秋香手裡的酒,強逼自己嚥下一杯。
「咳咳……」熱辣酒液才入口,姬子夏即刻捂著嘴,猛咳出聲,雪白小臉飛上一大片緋紅。
「哈。」皇甫昊天感興趣地半坐起身,斜倚著長榻望著姬子夏。
姬子夏半側身,回頭瞪皇甫昊天一眼。那飛橫一眼裡有怒有瞋、有責備之味。姬子夏在吃了酒後,雙頰如霞、雙眸如醉的臉蛋,竟意外地露出了媚態。
皇甫昊天瞧著胸口倏地一擰,只覺三魂七魄全被勾走了一半。
他正坐起身,姬子夏卻已別開臉,一徑埋首在白細雙掌間,細瘦雙肩不住地抖動著。
芙蓉一見皇甫昊天神色不對,以為是姊妹勸酒不力,又朝秋香使了個眼色。
「姬管事,你才喝了一杯哪,還欠著兩杯呢!」秋香捧著酒壺,拽著姬子夏袖子直嚷著。
「你一個大男人的酒量還輸了女人不成?」皇甫昊天說道,眼眸直勾勾地盯著姬子夏。
姬子夏二話不說拿起酒杯,將第二杯酒、第三杯酒一飲而盡。
纖細身子因為不勝酒力而微晃了下,平時正經的眸子已然氤氳失神,長睫俏生生地眨啊眨地。
「我可以走了嗎?」姬子夏眼眸半閉地說道。
「不成,我還想聽你多說些你未婚妻的事。」皇甫昊天緊握著酒杯,直到銀杯上的鴻雁刻痕全烙進了掌心裡,他才漸鬆了手。
他的眼如火、心似火,而姬子夏正是罪魁禍首。
「姬公子,再喝酒啊。」秋香一個勁地把酒往姬子夏的酒杯裡倒。
姬子夏神智恍惚地半趴在桌上,頭昏得不知如何是好。別人說什麼,只能乖乖照做。於是,姬子夏皓腕一揚,一杯酒再度下肚。
「你未婚妻長得什麼模樣?」皇甫昊天問。
「緋雪……眉宇間有顆紅痣,唇角有顆小渦,很喜歡笑,精於舞蹈……小時候,總是我吹簫,她便在一旁,翩翩起舞。」姬子夏貪涼,把臉頰貼在白玉桌上,眼兒一閉,薄唇噙笑,像回到了童年一般。
皇甫昊天望著姬子夏唇邊的笑意,感覺有千百根針扎上心窩。他在風月場間,打轉得太久,原以為再不會有人能撼動他的心了。
原以為啊……
「姬管事,睜開眼瞧瞧咱秋香,看她是不是比緋雪更美麗幾分?」芙蓉說道。
「您瞧瞧、瞧瞧啊!」秋香嘻笑地把臉湊到姬子夏面前。
皇甫昊天手裡的酒杯,重重地落下,發出一聲巨響。
芙蓉拍了下胸口,瞧著皇甫昊天凌厲如刀的眼神,驀打了個冷顫。
「我是不是比緋雪好看啊?我長得像不像緋雪啊?」秋香的額頭抵著姬子夏,鬧得正起勁,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不,緋雪不會是這模樣。」姬子夏皺眉,推開了人,認真地說道:「緋雪長得像我娘,嗝!」姬子夏打了個酒嗝,眸子益發地水潤起來。
皇甫昊天霍然站起身,走到姬子夏身邊,旁若無人地盯著他。
「唉唷,敢情姬公子還是個黏著娘的奶娃啊。」芙蓉笑著擋在皇甫昊天與姬子夏之間,對於皇甫昊天此時攫奪的眼神感到心慌意亂了起來。她堂堂一個花魁,豈會敗在一個男子手下?!
「讓開。」皇甫昊天命令道。
芙蓉擠出一抹笑容,仍站在原地不走。
「娘……娘……」姬子夏完全沒發覺到旁邊發生了什麼事,低喃了幾聲後,便自個拿起酒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著。原來喝了酒,這麼容易讓人想睡覺,以後睡不著覺時,都來上一杯好了。
「姬公子,不如奴家跳支舞,給你助助興,如何?」芙蓉嬌聲道。
「跳舞好!」姬子夏一笑,擊起掌來。
芙蓉才一旋身,肩上的薄蟬披肩便飛落了下來,光滑香肩,水蛇身段妖嬈地在皇甫昊天面前翩翩舞動著。舉手投足的美媚神態,無非都是在乞求皇甫昊天能抬眸看她一眼。芙蓉有自信只要皇甫昊天看她一眼,便會擋不住她這一身風情的。
只是,芙蓉愈跳卻愈是心急,因為皇甫昊天始終沒看她一眼,他看的只有一人──
姬子夏!
芙蓉旋舞至姬子夏面前,存心要擋住皇甫昊天那雙沒遮攔的眼。
「停──」姬子夏揉著酸澀的眼,喃喃低語著。「你轉得我頭都昏了……」
「出去。」皇甫昊天低喝一聲,黑眸無情地看著芙蓉。
「莊主。」芙蓉還想求情。
「可是……」秋香吞吞吐吐地挨上前來,瞄了一眼還在說醉話的姬子夏。「莊主先前不是說,若能……引誘得了姬管事,便重重有賞嗎?」
「銀子我會雙倍給你,但是,不許你將他思親流淚之事四處張揚,懂嗎?」
「秋香知道。」秋香點頭如搗蒜,轉身收拾起琵琶。
姬子夏完全不知情週遭發生了何事,仍然一徑閉著眼,趴在桌上喃喃說著沒人聽得懂的前塵往事。
「莊主,那奴家今晚……」芙蓉刻意將豐腴的身子挨到皇甫昊天身邊,可沒打算讓人冷落。
「你也回去吧。」聲音極冷。
「莊主,人家……」
「滾!」
芙蓉聞言,眼眶一紅,委屈地奔出安樂居。
屋內,熏香習習,東邊牆面上映出皇甫昊天動也不動的頎長身影。
半刻後,他才收回了凝望姬子夏的視線,轉身走進睡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