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顆腦袋在牆外探頭采腦。被好奇心逼到不行的王立人拉著林曉文一起,把車子停在老遠的地方,鬼鬼祟祟的躲在門邊狼狽為奸,不,是一起商量該怎樣才能得其門而入,看看狐狸精的真面目,嗯,應該說是三頭目准押寨夫人的真面目。說實話,這間房子還真像是會窩藏狐狸精的地方。
「大頭目,我們要怎麼樣才能進去看他們在做些什麼勾當?搞不好三頭目被勾引得失了三魂又去掉二魄,根本就沒心情工作。咱兩個總不能堂而皇之的去敲人家的大門吧!可是圍牆真的太高了……」林曉文煩惱的皺著眉。他倆身負重責大任,總不能白走一趟吧。
「你踩在我背上,看能不能構得上牆頭……」王立人慎重的估量著牆的高度,至少有二米,勉勉強強應該構得上……
「還是不行啊,大頭目,你沒看到牆裡頭種了九重葛,光那些刺就會毀掉我的花容月貌。」
「沒關係,公司出錢幫你整容,反正你是因公受傷。」當然啦,全部從阿黎的股東分紅裡頭扣。
「我才不要!」還沒昏了頭的小嘍囉當然反對,「不如我扮成修女,上門去募款好了。」
「請問你的修女服在哪兒?」王立人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
「呃,就說我是穿便服的修女好了。不是也有什麼便衣警察嗎?那當然也有穿便服的修女了。」
「就算有,也不會穿著露出肚臍的低腰牛仔褲。」
「好像也是。那該怎麼辦?」
「去按門鈴好了。」王立人毅然決然的說道。
「可是三頭目三令五申過,誰也不許上門來打擾。」
「說不定是女的來開門。」
「那我們要跟她說什麼?」
「就說找人好了。反正我們也只是要看她一眼而已。」
「找什麼人?」
「當然是找不住在這裡的人,笨!我去按門鈴,你來開口,通常人家都對女孩子比較沒有戒心。」
「可那要是三頭目開的門怎麼辦?」三頭目一定會大發雷霆的,只要是關於狐狸精的事,他肯定都要跳腳。
「就說我們是路過好了。」反正,好哥兒們嘛,能氣他一輩子嗎?
「好吧。」
門鈴響了不到一分鐘,大門就打開了,一張清麗的臉龐出現在他們面前,「你是……」方為若疑惑的看著門外的陌生女子。
林曉文盯著她發愣,早忘了自己該說什麼話。門內女子烏黑的秀髮柔順的披在肩上,脂粉不施,穿了一件粉紫色的洋裝,腳上是一雙繡花鞋,一雙清澈大眼睛望著她,說話的聲音像銀鈴似的好聽,害她一時忘了說謊。
「請問你找誰?」方為若又問了一次。
「呃,我找黎曙天……」糟糕!林曉文在心裡慘叫一聲,慌亂的想著接下來該說什麼。「呃,我是他妹妹,姓林……」笨蛋!黎曙天的妹妹怎麼會姓林,這下子人家會怎麼想……「是他的乾妹妹……」還真是愈描愈黑……
他究竟有幾個妹妹?一頭短髮,活潑俏麗,緊身上衣和牛仔褲之間露出一節雪白的肌膚,眼皮上塗了藍色眼影,讓她的眼睛更顯明媚,亮光口紅強調出一張性感紅唇,廣告上說這樣的紅唇沒有一個男人可以抗拒得了。
黎曙天當然也不能。
「我去叫他,請稍等。」方為若轉頭就走。
「不用了!不用了!我只是來看你的,不用叫他了。」都到這地步了,林曉文索性實話實說。「我們都對你很好奇。」原來不是狐狸精,倒像是古畫中走出來的仕女。
我們?他真的有一群好妹妹……
「現在,滿足了你們的好奇心了嗎?」方為若客氣的問,也不打算去叫人了,三方面對面有多難堪啊。他的這些妹妹應該是不用付錢給他的,所以他一點也不介意讓她們知道……
林曉文著迷的猛點頭。
「那我可以關門了嗎?」她又問。
林曉文又點頭。
方為若立刻把門關上,卻沒有馬上進客廳。她背靠著大門站了好一會兒,努力穩下自己的呼吸。這些日子以來,她幾乎開始相信他所說的話了,原來那些話仍舊只是甜言蜜語。
「為若,我好像聽見有人按門鈴,是誰呀?」黎曙天從書房中探出頭來。雖然趕工忙得不可開交,他還是一心二用,生怕又有什麼前男友或是前前男友不請自來。
「是郵差。」謊話順順當當的溜出口,原來並不難嘛!莫怪他能說得那麼自然。
「郵差?他是不是故意跟你搭訕?不然怎麼講那麼久?」黎曙天還是不放心。所有服過兵役的人都聽過一個故事——一個當兵的男生很勤快的寫信給女朋友,結果女朋友最後卻被送信的郵差給拐走了。他怎麼可以不小心一點!
「他八十歲了,老眼昏花。」她隨口又答。
黎曙天居然還當真。「那他一定是幫他的孫子跟你搭訕,你還是要小心些。」
方為若沒想到他竟比她還容易上當,有些哭笑不得。「你真見過八十歲的白髮老公公還在送信?」
黎曙天雖然聽出了她好像在說笑,語氣卻不大對勁。他轉身回到書房關掉電腦,跟著她走進臥室。「真是郵差?不是那個姓程的又來煩你?」
方為若自嘲道:「你以為誰都會對我念念不忘?好啦,去打你的電動,我要午睡一下,你別吵我。」
「我陪你。」黎曙天立即熱心的建議。
方為若瞄了他一眼。「去陪你電腦裡那些三十六E女郎吧。」她可沒那般魅力四射的「條件」,方才上門的那位妹妹才有吧。
黎曙天抗議道:「喂,那是我的工作,沒辦法的事啊。我喜歡陪你。」
陪我是你的工作吧?妹妹才是你的娛樂。她在心中回答。「我真的很累,昨天太晚睡……」
黎曙天又是得意又是心疼的抓抓頭。「好,那你好好睡一覺,睡飽了我們出去吃飯,好不好?」
方為若敷衍的點點頭,轉身背對著他,閉上眼睛。
黎曙天體貼的幫她拉上被子,又走到窗邊把窗簾拉上,然後走出臥房,輕輕的把門帶上。
手離開門把的那一刻,他才又想到——剛剛到底是誰按了門鈴?為若還是沒有清楚回答……
「很意外我會打電話給你?」她一手懶懶的拿著湯匙攪動咖啡,奶精在深色的液體表面形成一圈一圈的漩渦,沒完沒了似的轉個不停。
「是很意外。」程宇明坦白的回答。「原來這家咖啡廳還在。」
「黎曙天——就是住在我家的那個男的,其實不算是我的男朋友,是我花錢請來陪我的,你那天說的——淪落……其實一點也沒說錯……」
程宇明驚訝的看著她。「你……為什麼?你在哪裡找到他的?」
「我登報,他來應徵。他表現得也很稱職。」
程宇明幾乎想問:在哪一方面很稱職?卻硬生生忍住了。他沒有權利問她這句話。「難怪那天我看他大大方方的讓你幫他付帳。為若,你不曉得像他這種人是惹不得的嗎?你在給自己找麻煩。」
「是啊,我現在也知道是給自己找了麻煩。請神容易送神難,所以才要請你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你儘管說。」聽她話裡的意思,分明是一點都不愛那個人。程宇明不由得精神大振。他的離婚手續已經辦好了,他和為若終於有機會重新來過。
「你幫我告訴他,我們就要結婚了,所以我不能繼續再僱用他。嗯,最好連喜帖都印好,那樣比較容易騙過他。」
「其實,我們也用不著騙他,」他小心翼翼的說道:「因為前幾天我剛辦妥離婚手續,現在我和楚珊妮已經毫無瓜葛了,隨時可以再婚……」
「可是我不愛你了。」她誠實的答道,「而且我可以養活自己,所以我沒有任何結婚的理由。」
「結婚至少比登報找伴遊安全些。你不覺得嗎?」
「可是我隨時可以解雇一個伴遊,離婚手續卻是曠日費時,勞民傷財,不見得比較划得來。」
程宇明沉默了老半天才說道:「好吧,我們先去印喜帖,把他打發掉再說。」他心裡其實覺得不必這麼麻煩的。「為什麼你不直截了當的請他離開就好?」
因為黎曙天的甜言蜜語。就算她明知那些全是謊話,但還是很有影響力的,她一點也沒有把握光憑她的自制力就能拒絕得了。一半的她只想著就這樣繼續下去好了;另一半的她卻再也不願容忍他的妹妹們一個個帶著好奇心找上門來。
「不給他一個夠力的理由,我怕他不會乖乖離開。我想他那人還算有點職業道德,不會糾纏有夫之婦。」
程宇明覺得她太天真了。「我認為那種人會特別喜歡糾纏有丈夫的女人。你曉得的,勒索更加有利可圖。」
方為若相信自己不會錯看黎曙天到如此離譜的地步,他絕不可能這麼下流的。「他沒這麼壞,你不用擔心這個。」
看起來是不像,程宇明勉強同意。「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跟他說?」
「印一張喜帖要多久的時間?」
「我去找開印刷廠的朋友,很快的……」
「……為若,我們幾時結婚?」他半帶睡意的低聲咕噥著,像是漫不經心,隨意提起似的。問的不是你願不願意——似乎認定她已是他的囊中物——而是幾時。
幾時?方為若毫無睡意的蜷縮在他懷中。喜帖已經印好了,時間是一個月後。程宇明選的,說那是一個黃道吉日。當時她只覺得可笑,一場無中生有的婚禮選在愚人節的確最適合……
幾時?她發現自己有一股衝動想回答:明天、後天、任何時候……她緊閉著眼,假裝沒有聽見他的問話。他為什麼想要娶她?她想不出來……她當然不如他那些妹妹們可愛,她也沒有楚珊妮的雄厚家財……
「為若?」他的聲音更近了,就在她耳邊。黎曙天知道她明明是醒著的。「你要嫁我的吧?」她的沉默不語讓他心慌。本來答案是十分肯定的,他們都已經這麼親密了,為若可不是那些現代辣妹,不把這當一回事。
「你……為什麼想跟我結婚?」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我愛你啊,這還用問!」他一副很好笑的口吻。他表示得還不夠清楚明白嗎?
也不是太出乎她意料的答案。可是他對多少女人說過我愛你?老的少的?付錢給他的?沒付錢給他的?「明天再說吧,我想睡了。」
「喂,這怎麼可以!你也要對我說那三個字啊,男人也是很想聽這句話的。」他索性翻過她身子,和他面對面。
幽微的光線中,她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只見兩道炯亮的眸子緊緊盯著她不放,一眨也不眨的。「好啦,我愛你啦,這總可以了吧。」她完全是敷衍的語氣。
黎曙天非常的不滿意。「聽起來很沒有誠意……」
方為若假裝生氣的喊道:「喂,你到底有完沒完?三更半夜問我這種無聊的問題!小學生才會這麼幼稚!」
「好嘛,你別生氣了啦,反正你不說我也曉得。那我們到底什麼時候結婚?到法院公證就好,還是去飯店辦婚宴?或者你要在教堂結婚?」
方為若更大聲的喊:「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