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竹沄立在窗前,指間把玩著左玲瀟給他的臨別贈禮──玉玲瓏。
圓球狀的玉石質地溫潤細滑,栩栩如生地雕上八仙過海的景致,放在眼前瞧,可以穿過玉石看到遠方的事物,將鏤空技術發揮得淋漓盡致。
她在信上說了,這是她珍藏多年的寶物,想他會喜歡,便托人從寨子拿來,當作是兩人的分別之禮,信中還謝謝他的照顧,要他保重身體。
這番心意他領受了,卻感受到兩人之間的距離。
如今,那封令他心碎的留書也成了他的寶物,跟之前的「風」字一起珍藏在他的胸口。
他沉靜而蕭索的目光望向遠方,茫茫然失了焦點,清俊的面容上,溫和宜人的笑容不再,徒剩空虛和回憶。
莫竟庭一走進書肆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竹沄,怎麼你還不回府?」就連天色暗了也不點燈?他拿起桌上的火折子,為昏暗的室內添上光明。
左姑娘返家已過半月,他也失魂落魄了半月有餘,勉強自己到書肆來辦公,卻整天精神恍惚,連簽名都少了一半,只得再拿回來請他簽上另一半,這也還好,更誇張的是簽上左玲瀟三個大字,教一干人等摸不著頭緒,懷疑他們老闆患了失心瘋。
風竹沄回頭,拉動臉皮做出笑容,笑意卻不曾到達眼裡,「嗯,我等會兒回去。」知道好友擔心他,他也想振作精神,然而他滿心都是她,如何能輕易回到從前?
「你要是想她,怎麼不去探望她?讓人捎信去曲和寨,請人帶你上山就行了,也好過你整天咳聲歎氣的。」旗山形勢險峻,尋常人上不去,但風老爺子跟他們寨主有交情,請人來帶他上山不成問題。左姑娘不來,他可以去找她啊,他現在成天魂不守舍的,讓人看了就難過。
風竹沄悠悠一歎,「以什麼名義呢?我不過是友人之子,怎好麻煩人家?」
他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性,但他要如何面對再次的別離?若今生無緣,不如就此斷了,他相信時間可以沖淡一切,只要他能夠放下她……
「你就試試看嘛,聽說左寨主為人豪爽,一定不會拒絕的。」見他有點動搖,莫竟庭再接再厲,「如果左姑娘真是你尋覓已久的佳人,你這樣就放棄,可是會抱憾終生的。」都半個月了,還是這般念念不忘,跟以前看心儀女子琵琶別抱的落寞比起來,這次的情況很嚴重,要是他還相信時間會沖淡一切──那就錯了!他只會越陷越深、越想越傷神。
「我再想想吧。」風竹沄迴避好友關懷的視線,不願多談。
莫竟庭受不了地拍拍額頭,「又想?你都想了半個月!天天想,還想不夠嗎?」
風竹沄一歎,默默走向門口,修長的身影在明月初升的夜晚顯得寂寞而冷清,竹林受風吹拂輕輕搖動身子,沙沙作響的聲音吞噬他口中逸出的一聲長歎,「我先回去了。」
馬靜書打量身邊的左玲瀟,回寨子半個多月,她不改玩性,成天滿山遍野亂跑,想些整人的主意,又忙著把山下帶回來的新鮮玩意兒妝點在她那已經夠怪的屋子裡,實在很難看出她對風公子抱有什麼樣的心思。
硬要說的話,就是她多了一些恍惚吧!
偶爾,會看到她對著滿天彩霞失神;春風驟起時,她會不自覺地停下手邊的事,小臉轉向風兒拂來的方向,享受春風拂面的滋味,一臉的嚮往。
這些舉動都是往昔未曾有過的,是風家的誰給她的影響呢?風公子?風老爺子?還是任何一個不相干的人?她不知道。
因為那時的左玲瀟沉浸在自個兒的世界裡,根本聽不見旁人的問話,幾回試著跟她攀談,都得不到回應,事後問她,只見她茫茫然,好像不知有這回事。幾次下來都是這種情況,她只好放棄。
難道是她看錯了?她對風公子只是兄妹般的情感,而非男女之情?
左玲瀟苦著臉拉過馬尾啃咬,「靜書,我好像生病了。」
馬靜書挑眉,「哦?我看你滿山亂跑,挺健康的呀。」
「不是啦!不知發什麼神經,我老想到他。聽別人說話時,想起他好聽的嗓音;被風吹著時,想起他的臉;連閒閒沒事的時候,他的臉都會出現在我腦海。害我老分心、沒法子玩得盡興。」唉,說著說著,又想起他談笑風生的樣子,這就是思念嗎?那她可不可以不要?好累喔!
拿出他給她的白玉在手心摩擦,假裝他在身邊,卻還是止不住排山倒海而來的想念。
她再歎口氣,憂心忡忡,眉心緊鎖,「有時候還會心悶、心酸,胃口也不好,靜書,我是不是病了?」
聽了這番話,馬靜書放心之餘,更覺得她真是個感情白癡。眼兒一轉,面色凝重地說:「你的確是病了,得了一種叫相思的病。」心裡卻是快笑翻了!
左玲瀟抓住她的胳臂猛搖,驚惶失措,「啊?相思病!那怎麼辦?」
「只有一個辦法。」她吞回差點竄口而出的笑聲,「讓風公子也有相思病。」然後兩個人就拜堂成親,一輩子綁在一起,連相思的機會也沒,不就解決了!
「真的?」左玲瀟傻氣地問。
「當然!這樣才公平啊!只要你們都這樣,就可兩相抵銷,然後就沒事啦!」馬靜書隨口胡謅,說得她暈頭轉向,壓根沒想到這是個徹徹底底的歪理。
左玲瀟偏頭想了片刻,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呃……好像是喔,那我現在還病著,一定是他沒有病嘍?!不公平!」她胸口悶悶的,又發病了?
小臉一皺,激動地握起小拳頭,「那我要爹讓我下山去找他,非要他也生病不可!」就她一個人受苦,太沒道理了!
馬靜書點頭如搗蒜,拖著她大步往大廳走去,比當事人還急,「嗯嗯!這樣最好啦!走!現在就去!」
太好了!等了半個多月,好戲終於要上場了!
左玲瀟給她拉得腳步顛躓,險些摔跤,「靜書,等等、等等!幹啥急成這樣?」她還要去驗收昨天布下的捕蟲網,看看有沒有新貨給大勇哥下飯呢!
「不行!有病不快醫,你想翹辮子啊!」馬靜書回頭狠狠瞪她一眼,不下點重藥她是不會積極行動的,再等下去,她什麼時候可以看戲──不!是看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後天寨子要出隊搶個貪官,現在不說,就得等他們回來後才能說,那又是好幾天後的事,我怕你的病拖不到那時──」馬靜書故意隱住話尾,彷彿不忍再說下去。
左玲瀟心一驚,再也不敢反對,反過來拉著她火速前進,直闖大廳。
大廳裡正在進行著後天行動的會議,左衛明和幾個重要幹部圍坐一張大桌,反覆討論各項計劃的利弊和人手的分配,靜穆而慎重的氣氛卻被一聲響亮的呼喊給破壞。
「爹!不好啦!」
大呼小叫,朝這兒狂奔而來的人不正是他的寶貝女兒?
左衛明等人有默契地停下討論,靜候那脫韁似的人兒到來。
「我就要死啦!爹!爹!救命啊!」左玲瀟氣喘吁吁地在一票滿臉狐疑的人面前煞住腳步,劈頭就是一句嚇死人的話。
「丫頭!不可胡說!有什麼事慢慢道來。」左衛明濃眉皺得死緊。什麼死不死的,真不吉利!
她委屈地睇著爹親,「什麼亂說?我真的快死了,不信你問靜書!」
「靜書?」左衛明看向一臉想笑的馬靜書。
「小玲想下山去找風公子治相思病。」言簡意賅,絲毫不提她騙左玲瀟的事。
在席的眾人亦是一點就明,了然之餘還是訝異。這丫頭有心上人了?可她怎麼一點兒喜氣也沒,倒像是死了丈夫?
「對!我的病可嚴重了。爹,我要下山找他算帳!」左玲瀟咬牙切齒,活似風竹沄是個負心漢,而她是受盡欺辱的小媳婦兒。
「這……」左衛明看情勢不對勁,瞄向馬靜書詢問她的意見,只見她擠眉弄眼的要他答應。
「好吧,明天讓虎子和大勇跟你去。」瞧她心急如焚,他不答應也不行。
「好!看我不讓他好看才怪!」左玲瀟雙手扠腰,豪氣干雲地大吼一聲,嬌小的身子以狂風捲殘雲的氣勢閃電離去,如來時一般突然,留下一票從頭到尾都在狀況外的英雄好漢。
明雲城外,巨大的馬蹄以風雨雷霆之勢瘋狂踐踏大地,馬上的人兒不斷催促馬兒加快速度,馬兒鼻孔猛噴氣,步伐更快更急。
「小姐,等等啊!騎慢點!」虎子三人追在後頭,也加快速度,卻追不上幾近瘋狂的左玲瀟。
今早出寨時還好好的,怎地一過山腳就發起瘋來了?
「不要緊,沒事的。」馬靜書安撫他們,「小玲騎術好得很。」
虎子盯著前方,不安地說:「這我知道,我擔心的是風公子。小姐此刻氣得不輕,連寶劍都帶了,就這麼直闖風府,太危險了。」
「沒關係,寨主交代了,要是情況不對,我們可以出手。」寨主也說了會保護他們不受小姐報復。大勇現在毫無顧忌,準備在緊要關頭救風公子一命。
四匹狂奔的馬兒進入城門,隆隆的馬蹄聲嚇壞城內熙熙攘攘的人群,驚叫聲此起彼落,慌張的人們逃離大道躲避一旁,免得成為蹄下亡魂。
風府大門近在眼前,左玲瀟加快速度,遠遠地就大吼出聲,「開門!」
而守門家丁看對方來意不善,連忙進屋稟報風老爺子,誤了開門的時機──
「砰!」左玲瀟拉緊韁繩,馬兒前腳離開地面,一個衝撞,大門應聲而破,傾圮的門板倒落地面,巨響夾帶漫天風塵,花了眾人的眼。
家丁還怔愣著,三匹馬又急掠而入。真是沒禮貌的傢伙。他不禁搖頭,這門可要四十兩銀子哪!隨即抓起棍棒進入庭院,準備保家衛主。
「小姐!等等!」
「不要衝動啊!」
大勇和虎子連連叫喚,然而左玲瀟理都不理他們,逕自策馬直奔東廂,扯起嗓門,「風竹沄!風竹沄!你給我出來!出來!」
十幾個僕人聞聲而來,看清馬上凶狠的人兒,「左姑娘?!」
風承統接獲下人通報,匆忙從前廳趕過來,也被她的瘋狂嚇了一跳,「小玲?」
「風竹沄!出來!風竹沄!」左玲瀟血紅的雙眼裡容不下其他人,盯著風竹沄緊閉的房門,連聲大吼。
大勇和虎子跟在她身後,以單手持韁,另一手探入懷中緊握暗器,觀察她的一舉一動,準備她一動作就出手救人。
風承統小心地上前一步,「小玲!沄兒他──」
「嘎──」一聲門開了。此時,風竹沄一臉疲憊,倚在門邊。
手腳伶俐的僕人連忙上前攙扶他搖搖欲墜的身子,「少爺,怎麼下床了?您病得不輕啊!」
左玲瀟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兒蒼白憔悴,滿臉病容,眼中閃過心疼,正要發話──
「小玲,沄兒病了幾日,你有話慢慢說。」風承統擔心她傷了兒子,趁她失神之際,連忙上前安撫她狂暴的情緒。
風竹沄氣色差得驚人,要不是給人攙著,早倒在地上了。
他僅著單衣,未束的長髮黑瀑一般披在身上,雙眸帶著血絲,眼下的陰影濃重,靠在僕人身上,低喘不已,「左姑娘。」低啞破碎的嗓音從乾裂的唇間流出,細微的音量幾不可聞。
幾日來,黑色的漩渦將他捲入深不可測的迷離世界,渙散的神智在無邊的泥濘沼澤中載浮載沉,沉重的身子已不為他所有,生命力一點一滴地流失,他卻無心挽回。
驀地,一道清脆的女音穿過黑暗,將他拉回光明的世界,儘管那聲音氣急敗壞,彷彿欲置他於死地,他還是用盡殘餘的力氣掙脫黑暗和暈眩,亟欲一見聲音的主人。
如今,人是見到了,只是,她高踞馬背,由上往下睥睨著他,盛滿怒氣和不甘的大眼恨恨地瞪著他,甜美可愛的臉蛋不再對他笑,渾身上下都是盛焰棘刺,宛若復仇女神。
「風竹沄!你可惡!」她壓下滿腔心疼,準備他一答話,便以馬蹄伺候。
「怎麼了?」風竹沄溫和的語調不變,清明卻無力的眸子直直瞅著她,彷彿這是最後一眼。
左玲瀟銀牙緊咬,下巴隱隱抽動,小手拉緊馬韁,「你還說!」啊!他是不是快昏了?可是……可惡!
纖細的肩頹然一垮,小手扔下韁繩。
大勇緊張地看了虎子一眼,卻見他搖頭,再轉眼時,只見她僵硬地翻身下馬,四周的眾人全屏息以待,眼睛眨也不眨。
風竹沄慘白的俊臉漾出微笑,靜靜的看著殺氣騰騰的左玲瀟向他逼近。
「你還笑得出來!」她朝他毫無血色的俊臉一吼,撥開礙事的僕人,胳臂一伸,探到他身後,一個使力,將他打橫抱了起來。
「小玲!萬萬使不得啊!」風承統疾步向前,幾個忠心衛主的僕人也疾步圍住她。好個神力驚人的姑娘!
「什麼使不得!他都快昏了。讓開!」左玲瀟沒好氣地瞪他們一眼,蓮足一抬,踢開擋路的人,往床邊走去;身後跟了一串面面相覷的人,對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萬般摸不著頭緒。
風竹沄蠟白的面容浮現紅暈,「左姑娘……這樣不好……」他一個大男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個小姑娘抱著,實在……羞人啊!
低醇的男聲入耳,左玲瀟心蕩神搖,腳軟顛了一下,嘴上益發不客氣,「有什麼不好?你給我閉嘴!」人都快病死了,還囉哩巴唆的,想急死她不成!
他的左臂抵在她柔軟的胸脯上,鼻間充斥她馨香的氣息,炙熱的體溫透過衣裳傳到他身上,在在刺激他的男性本能,令他呼吸急促,「可是──」
「閉嘴!」她氣自己一見著他就心軟,打算等他好了再跟他算算這筆不公平的帳,起碼要他也得相思病才行!
到了床邊,左玲瀟輕手輕腳地將他放在床上,扶他躺下,調好枕頭的位置,再拉過錦被將他緊緊裹住。
「你好好養病,這筆帳,我會再跟你算的。」狠話不可廢。
「什麼帳?」風竹沄這才意識到她怒氣沖沖的模樣的確像是討債的,再見她的喜悅染上了一絲落寞。
「相思帳!」小手拉扯他冰冷的臉皮,她皮笑肉不笑地宣佈,「我生病了,而且都是你害的!」
風竹沄聽得糊里糊塗,要算相思帳,也該由他來算吧!而且看她精力旺盛的樣子,哪裡有病了?他努力忽略臉上傳來的細膩觸感,張口想問清楚──
「好了,你先養好身子再說。」左玲瀟纖指往他身上一點,他便帶著滿腹疑問陷入昏睡。
「啊!少爺!」
「沄兒!」後頭提心吊膽的一干人等見風竹沄毫無預警地昏過去,七手八腳地擠到床邊。
馬靜書先安撫大驚失色的眾人,「不用擔心,風公子只是昏睡過去,幾個時辰後自會醒來。」再對風老爺子耳語幾句。
風承統驚詫地瞪大了老眼,而後會意地頷首,笑得欣慰。
「你打算怎麼做?」馬靜書晃到兀自生悶氣的左玲瀟身邊,了然她此刻的複雜心緒。
虎子和大勇總算瞭解馬靜書說的──「風公子會制住小姐」的意思。
不過是聲量極小的兩句話,就澆熄小姐滔天狂燒的怒焰。真是太神奇了!心下對風公子的萬分佩服油然而生。
「還能怎樣?他人病著,我總不能以強欺弱,一切等他好了再說。」左玲瀟相信自己一定是基於正義原則才不對他出手,絕對不是因為心裡疼得難受才下不了手。
馬靜書竊笑在心,「我們回寨,等他好了再來?」不信逼不出你的真心話!
「不!」左玲瀟直覺反應,「我們在城裡找個地方住,我不放心讓他一個人。」
一個人?人家家僕如雲,幾十個人照料他一個,哪裡是一個人了?
風承統笑吟吟地建議,「不如就住這兒吧,我剛剛讓人去整理你們的房間了。」要是靜書所言不虛,他已經可以開始籌劃親事了!呵呵!
「多謝風爺爺。」左玲瀟一掃火氣,又是俏生生的天真姑娘,跟方才土匪似的凶婆娘判若兩人。
「小玲,你生沄兒什麼氣?」風承統明知故問,希望她能早日明白自己的心意。
左玲瀟大眼圓睜,瞪昏迷中的風竹沄一眼,「我因為他得了相思病,他卻沒有,我不甘心嘛!」
「咦?不會吧?沄兒挺想你的喔!可以說是茶不思、飯不想,弄得身子虛,又染上風寒,已經躺了三天了耶!」大夫說他是心病導致虛火上肝,加上風寒,才病得一發不可收拾。
兒子鎮日心事重重兼咳聲歎氣,致使胃口大減,原就清瘦的身子跟著漸漸消瘦,看得他心急如焚,卻又拿不出辦法,現在罪魁禍首來了,他總算可以寬心。
左玲瀟心頭甜滋滋的,拉開大大的笑容,晶晶亮亮的大眼看向風竹沄,「真的?」
風承統眉開眼笑,「當然,我看他也得了相思病。」
馬靜書順著話尾補上一句,「你們算是同病,相憐也是應該,你多陪陪他吧!」
左玲瀟狐疑地問道:「你不是說要是他也有相思病,我們就可以抵銷?怎麼現在兩個人都病了?而且看他病得嚴重,我還多了心疼的症狀,哪裡像是病好了?」
在場連同虎子和大勇,將近十來個人聞言全目瞪口呆。她也太遲鈍了吧?!
馬靜書面不改色,「這當然是因為他身子病了,沒法子治你的相思病。你如果想早點好起來,就要先讓他恢復健康,然後以他的相思病治你的相思病。」
這算哪門子歪理?十來個人再次目瞪口呆,這回還加上心智錯亂。
偏偏左玲瀟就是信了,她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原來是這樣!那我會好好照顧他的。相思病好累,我得趕快好起來才行。」然後痛痛快快地大玩一場。
小腳移至床前,對昏睡的風竹沄說明,「相思帳可以不用算了,不過,你要趕快好起來,才能醫治我的相思病。」
十來個人已經呆到不知該作何反應。說的人可笑,相信的人更可笑,可他們就是笑不出來。
風承統晃晃昏眩的腦袋,「你們先到房裡歇會兒吧,等沄兒醒了,我再讓人通知你們。」他則趁機去寫封信,跟左寨主商量親事。呵呵,終於給他等到這一天了!
左玲瀟捏捏風竹沄慘白的臉頰,「我先走了,等會兒見。」咦?好像捏上癮了,乾脆另一隻手也湊上他的臉。
兩隻惡作劇小手又揉又捏,一張俊臉變得歪七扭八,她卻開懷大笑。
可憐的少爺!您真要娶左姑娘嗎?
忠心耿耿的家僕們深知這左姑娘是少爺的意中人,看她如此「欺凌」少爺,即便心裡不快,也不敢發作,說不準少爺還很開心咧!
一想到這調皮古怪、發起飆來嚇死人的小姑娘要成為他們的當家主母,眾人不禁捏把冷汗。
「哈哈哈,真好玩,靜書,你也來玩!」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一票怒氣無處發的忠僕狠狠盯住馬靜書。
馬靜書臉微紅,她可不像她這般百無禁忌,一群人在旁邊虎視眈眈的,她哪敢下手──不!應該說,她可是未出嫁的閨女,怎可任意觸碰男人!「不了,我們先回房把你那柄寶劍卸下再說。」
眾人這時才注意到她腰間的長劍。嚇!登時倒退一步。她來真的啊?!
左玲瀟意猶未盡,又玩了會兒才回身,若無其事地拍拍愛劍,大眼閃閃發光,不懷好意,「可惜了,沒你出場的機會。」
哇咧!她本想用這劍砍少爺嗎?!一夥人白了臉,驚懼不定。
馬靜書一眼看破她又在整人,拉了她繞過眾人往門外走,「你別嚇他們了,我們走吧。寨主說了,不許你胡來。桐普城的事,寨主氣還沒消,你可別旁生枝節。」雖然理由挺充份,寨主還是氣她亂跑又胡來,便罰她抄《論語》一遍,她抄抄停停的,到現在還沒抄完。
「好嘛,我趕快把《論語》抄完給爹不就行了?」氣死人,爹明明知道她是行俠仗義,還罰她抄書,而且是抄《論語》!很多耶!
她就知道大勇哥和虎子哥嘴巴不牢靠!倏地,朝大勇和虎子各發出憤怒的一拳,「洩密!」
即便他們皮厚肉粗,左玲瀟勁道不小的「制裁」還是讓他們吃痛,兩人悶哼一聲,認命地說:「對不住。」
虎子和大勇早知道只要談到這話題,左玲瀟一定會給他們一拳,因為這半個多月來,他們已經領了十幾拳。
偏偏他們自知理虧,更知道閃躲只會「享受」更多,只得乖乖挨揍。
唉!看來,在她抄完《論語》之前,他們是得常常接受襲擊了。
一向平和度日的風府眾人哪裡見過這等陣仗?瞧這左姑娘個頭嬌小,竟敢對身形幾乎有她兩倍大的巨漢動手?!而挨揍的兩人卻是面有愧色?天下公理是反了嗎?
可憐的少爺!您真要娶左姑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