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會兒不娶、一會兒娶、一會兒嫁、一會兒又不嫁……他這個老頭子都快被這些年輕人搞糊塗了。
「爹,我們這邊是沒有問題的。」君星硬拉著水月站在另一邊,擺明劃清立場。
「爹,我們這邊有一點小小的問題。」冷溯雲比了比陸結草。
「什麼叫小小的……」她差點就迷迷糊糊的嫁了!陸結草想大聲申訴,奈何硬是被冷溯雲給摀住嘴。
冷溯雲飛快的說:「諸位,有些誤會需要解釋,勞駕等我們一小會兒。」
冷溯雲拉著陸結草來到一個偏僻的角落。
陸結草索性放開喉嚨大叫:「溫羅!你到底想幹什麼?」
「娶你嘍。」
他不說還好,一說陸結草只覺得火冒三丈。「你到現在還在耍我!」
「你認為我在耍你?」冷溯雲的表情頃刻變得嚴肅。
陸結草一怔。這人怎麼說變臉就變臉?冷溯雲一認真起來,陸結草反倒覺得不自然。
「不……不是耍我的話,你幹嘛說要娶我?」
「你憑什麼認為我說要娶你就是在耍你?」他看起來就那麼不可靠嗎?「我問你,你討厭我嗎?我指的是非常討厭的那種。」
陸結草想了想,搖搖頭。她和他又不熟,實在沒什麼可以討厭他的吧。
冷溯雲鬆了一口氣。「那為什麼不能嫁給我?」
「因為……因為我們只是十年前萍水相逢過一次,然後……剛見面你就突然這麼說,而且我們……互相都不瞭解,怎麼能成親呢?」陸結草發覺自己很不擅長和人理論,舌頭老是打結。
「成了親,同樣可以繼續瞭解啊!」他相信效果會更好。
「要是成親之後後悔了怎麼辦?」成親又不是扮家家酒,是涉及到很多問題的大事。
「你是指哪一方?」
「嗯……你。」陸結草想了一下,最後還是覺得他後悔的可能性比較大。
「這點你可以放心。」要是娶了別的女人,他才會馬上後悔。
且不論其話中的可信度有幾分,冷溯雲毫不猶豫的保證著實令陸結草一怔。
「那……要是我後悔呢?要是我以後遇上喜歡的人怎麼辦?」
「喜歡的人?」冷溯雲聲音驟然降低,「你有嗎?」
「現在還沒有。」奇怪了,她為什麼要解釋啊?可惜等陸結草發覺這點時,話已出口。
「那就好。」冷溯雲鬆了一口氣,「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我們先成親吧!」他拉著她就要往回走。
「我不要!」陸結草甩開他的手。
「那你到底想怎樣?」冷溯雲的耐性快用完了。他有預感,錯過這次機會他一定會後悔的。
「我在這裡只認識你,所以我只能和你說。」陸結草平復了下心情,開始回憶這些天來發生的事情。「我……先是賭氣代替表妹被送上奉仙崖,然後我以為我死了,醒來卻又迷迷糊糊地來到這裡。我連這裡是哪兒都不知道,之後又遇見你,你忽然說要成親……我、我知道我大概如何抗議也沒有用。但是,你是我在這裡唯一認識的人,所以我想讓你知道,我其實……有很多事情還不明白……我……」
很不安啊!
被親人離棄,自己又身在異鄉,壓抑多日的孤獨和恐懼一併湧上,陸結草有些哽咽。
「我不想糊里糊塗的……」
忽然,她覺得自己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所包圍,她試圖掙開,卻是白費力氣。
冷溯雲輕柔的聲音自她的頭頂傳來。
「你別哭了,從前就是這樣,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看到她強忍著眼淚,他都會覺得胸中像窒息般的難受。
「對不起。」
「什麼?」陸結草抬起頭,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不該逼你。」冷溯雲內疚地說。也許真的是他太心急了,忘了給她一些時間調適。
「那不用成親了?」陸結草抱著一線希望。
「不行!」
陸結草不可思議地瞪著和剛才判若兩人的冷溯雲,「你到底是……」
「交給我吧!」
什麼?陸結草一時難以理解他話中之意。
「如果你感到不安、感到恐懼,那麼就把一切交給我來辦吧,你只要相信我就好。」
「可……」
「要是你覺得憑什麼你得相信我,那我只能告訴你……是命。」
命運讓他在見她第一面後就再也忘不了她、命運讓他們十年前擦肩而過,又讓他們在十年後有機會在一起。
「再說這裡是我的地盤,你也沒得選擇。」
陸結草破涕為笑。現在在她眼前的人不是陌生的冷溯雲,而是十年前那個倔強的小溫羅了。
如此溫馨的時刻,卻依然有殺風景的聲音介入。
君星很不識相地二度扮演程咬金。「溯雲,你和弟妹已經談了一個時辰,賓客都著急了。」
冷溯雲不屑地一哼,「什麼賓客著急?我看根本是你在著急才對。」他微笑著拉住陸結草的手,繼續「諄諄教誨」道:「以後的事情以後再去想,我們先成親吧。」
「可是……喂!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結果是,陸結草就被這麼連爭辯都無法開口的被冷溯雲拉走了。
最後,整個事件繼續朝著失控的方向發展。陸結草在眾人的半強迫下,還是和冷溯雲成親了。
頂著沉重的鳳冠,陸結草忽然有種上當的感覺。
冷溯雲一句「相信我就好」像是有魔力一般,讓本來心有不甘的她竟然就這麼迷迷糊糊地跟著他走!她果然是太缺乏親人的關愛了,別人一句好話她就感動得半死。現在堂也拜了、親也成了,一會兒說不定還要洞房……
等等,洞房?
陸結草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大床,立即面如火燒。
她竟然完全沒有考慮到這些事!完了、完了,這下子真是上了賊船,後悔也來不及了。
陸結草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完全沒有注意到冷溯雲早已來到她身後。
已經八九分醉的冷溯雲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是看錯了。
誰來跟他解釋一下,為啥別人家的新娘子在新婚之夜是嬌羞地坐在床邊等著掀蓋頭,他家的新娘子卻是抱著床柱猛撞頭?雖然有鳳冠和蓋頭隔著,但是她真的一點都不疼嗎?
「結草?」
「啊!」陸結草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一慌,竟然自己把蓋頭掀了起來。
冷溯雲一見,笑道:「你自己掀起來那正好,我……」他邊說邊朝陸結草走過去。
陸結草早被自己剛才的胡思亂想嚇得神經緊繃,這會兒見冷溯雲朝自己走過來,更是驚慌失措到極點。
「你……你別亂來,雖然我們成親了……但是……啊!」在驚呼聲中,陸結草發現自己被猛地壓向床鋪。
感覺到身上真實的重量,以及撲鼻而來夾雜著濃濃酒味的陌生男性氣息,陸結草知道再沒有退路,只好緊張的閉上雙眼。
然而,半晌過去,陸結草覺得自己的神經已經緊繃到極限,可冷溯雲卻不見有絲毫的動靜。
平穩的鼾聲忽然自上方傳來,冷溯雲他……他竟然睡著了!
陸結草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冷溯雲推到一邊,坐起身喘了好一陣子。
看到倒頭大睡的冷溯雲,陸結草真是一肚子氣。
「害我白白緊張了大半天!」陸結草不悅的捶了他兩下。反正照他目前熟睡的程度來看,大概踹他幾腳也不會醒。
陸結草揉揉發酸的脖子,這才想起鳳冠還戴在頭上。
將自己和冷溯雲的喜服都脫下來後,她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推到大床裡側,自己則在外側躺下。
經過這一番折騰,陸結草的緊張早已消失,連這樣睡在同一張床上,她也不會覺得難為情。反正其中一方已經醉死了,她就當身邊沒有人。
躺好後,她才發現自己其實全無睡意,不禁開始回想起這些天所發生的點點滴滴。
真像是一場夢!
她先是跳崖,又來到雲城,然後認識了水月,並嫁給十年前被她救過的溫羅,即現在的冷溯雲。
這一切就像是一場早已安排好的戲,她和他都是戲中的角色,早已注定了要走在一起,就算她掙扎也無濟於事。
她轉身面向桌子上的紅燭。如果這是一場夢,那就繼續夢下去吧……
「喂。」
冷溯雲忽然出聲,陸結草一下子坐了起來。
「你醒了?」她今天被他嚇了幾次了?
「唔……」
「你說什麼?」陸結草靠了過去。
「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陸結草把耳朵貼在他嘴邊才勉強聽清楚這句話。
原來他是在說夢話啊!是夢到小時候的事情了嗎?
看著冷溯雲孩子氣的睡臉,陸結草忽然玩心大起。她貼在他耳邊輕聲道:「我問你,你為什麼要娶你現在的娘子啊?」
「嗯……關你什麼事……」
「睡著了還這麼臭屁!」陸結草氣不過地又多捶了他兩下。
她不甘心地追問:「你告訴我,我就告訴你那個女孩的名字。」
「唔……嗯……」
「什麼?我聽不清楚。」
「我喜歡她……從十年前……」
這回她聽清楚了。
陸結草有一瞬間的呆滯,然後將頭埋入膝間。半晌,她再抬起頭時,臉上淨是藏不住的笑意。
「你快告訴我她叫什麼名字。」睡夢中的冷溯雲執意要得到答案。
陸結草笑道:「好,我告訴你,你可要記住了,我叫結草,陸結草。」
冷溯雲沒再說話,似是沉沉地睡去。
陸結草一陣輕歎。
算了,她始終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些什麼,但是至少這回她知道她是賭贏了。
冷溯雲昨晚醉得很嚴重,等他睜開眼的時候,太陽已經掛在高空中。
冷溯雲習慣性地翻個身準備繼續睡,卻像想起什麼似的猛地睜開眼。
他竟然在洞房花燭夜醉到死,還睡到正午!他一定會被君星笑死的,結草一定生氣了……對了!結草呢?
冷溯雲起身走向門口,剛要推開門,門卻由外敞開;而門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新婚妻子陸結草。
陸結草顯然已經精心打扮過一番,唇角噙著淡淡的笑,令冷溯雲有一瞬間的呆滯。他想昨天的她一定更美,可惜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你起來啦,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還睡?
「你是在諷剌我嗎?」冷溯雲自知理虧,陸結草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換成是君星,水月八成已經要謀殺親夫了!
陸結草白了他一眼,逕自走進屋內。
「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把你抬上床費了多大的勁?」陸結草知道問了也是白問,他都醉死了,哪有可能知道?不過她還是忍不住嘮叨幾句。
「我也很虧呀,都沒洞房……」冷溯雲也忿忿地嘀咕。都是君星那傢伙,說什麼既然都是新郎,犧牲他一個,就可以幸福另一個;結果那傢伙是幸福了,他卻一個人喝了兩人份的酒。
「你說什麼?」陸結草豎起耳朵。
「我說是我不對。」帳可以稍後再算,哄娘子開心才是最重要的。「糟了,爹那邊我還沒過去……」
「找已經去過了。」陸結草倒了杯茶給他,「給你醒酒的。」
這下子冷溯雲更加頭疼了,看來一會兒免不了還要受他爹一陣鄙視。
「對了,怎麼不見你娘呢?」陸結草從一開始就一直很好奇這個問題,連那麼盛大的開雲祭也不見雲城城主夫人出席。
「我娘是個逍遙仙人,喜歡四處遨遊,她願意回來的時候自然會回來,不然誰也找不到她。」兒子成親對她來說大概也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事。
「這樣啊,害我還緊張個半死。」
「放心,我娘一定會喜歡你的,她是個很隨和的人。」
「但願如此。」
「對了,結草,我還有一件事想問你。」冷溯雲這才開始認真考慮以後的事情,「你是比較喜歡這裡,還是比較喜歡人間呢?」
「咦?你怎麼突然這麼問?」
「你先回答。」
陸結草想了想才說:「這裡是很好,可就是因為太好了,總覺得有些怪怪的,像夢一樣不真實;所以相比之下,我還是喜歡人間吧。」
「那太好了!」冷溯雲高興地站起來。
啊?她還擔心他聽了會不高興,怎麼他竟是這麼奇怪的反應?
「我們走吧。」他拉著陸結草往門口走去。
「去哪兒?」
「回家。」
「咦?」
雲城高處,雲城城主看著離得越來越遠的人影,無奈地歎氣。這下子,這小子十年之內大概不會再回來了!
陸結草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城鎮、市集、大宅……這是人間!她作夢也想不到自己還能回到人間。
「進去吧。」冷溯雲推她到大門前。
她輕輕推開門,眼前是人間宅院應有的一切,美麗依舊卻虛幻不再。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先說你喜不喜歡?」這是他比較關心的,不然的話還是要先回雲城,把這裡照她的喜好重建一下。
「喜歡!當然喜歡!」陸結草用力地點頭,「可是……」
「別可是,喜歡就住下來。」冷溯雲來到屋裡,「其實這十年來我都住在這裡。」
「那雲城怎麼辦?」
「我爹是雲城城主,雲城的一切自有他治理,不少我一個,再說還有大哥。我和大哥在人間都有自己的產業,只不過大哥偶爾才來一次,而我是偶爾才會回去一次。」
他爹稱之為「孝」與「不孝」的差別。
「不過,若你比較喜歡雲城的話,我就要改變習慣了。」
陸結草心頭湧上一股暖流。
「我當然是喜歡這裡。」
「那就好。」冷溯雲這才放了心,「那以後這裡就是咱們家,雲城的煩惱事就暫時忘掉吧。」
一個「家」字,陸結草心中卻是五味雜陳。
自從她娘死後,她就成了孤苦伶仃的人。今天有一個男人給她關懷、給她倚靠、給她一個家,她覺得自己真是幸運極了,心裡很慶幸、很感動、很開心!
「結草?」冷溯雲擔心地走過去,卻看見她臉頰上晶瑩的淚珠,頓時慌了手腳。「你怎麼又哭了?」他是不是又做錯什麼了?
「都是你,幹嘛對我這麼好?」她以前不是這麼愛哭的人。
「這和你哭有什麼關係?」他小心翼翼地為她拭淚。
「我感動嘛。」
這也要哭?「那我以後不做讓你感動的事好了。」
「你說什麼?」女人翻臉如翻書。
「我開玩笑的而已。」
忽然,門口的喧嘩聲引起兩人的注意。
「結草,你果然在這裡!」水月一個箭步衝了進來,讓後面的君星跟著抱了一個空。
「水月,你也來了。」陸結草被衝過來的水月抱了個滿懷。
「你看、你看,人家很高興我來呢。」水月得意地向君星炫耀。剛才君星在門外一直阻止她進來,說什麼會遭某些人怨恨。
君星摸了摸鼻子,他說的是「某些人」嘛!一進屋,他就感覺到自己幾乎被射出兩個窟窿,他都不敢往「某些人」的方向看呢!
「大哥,你好『閒』啊!」昨天筵席上的帳還沒算,他竟然還敢跟來這裡搗亂?
「閒的是你大嫂,不是我。」你以為我想來啊,我躲都來不及!他的眼神如是說。
「結草,我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水月看起來非常開心。
冷溯雲卻有種不祥的預感,說不定那是個天大的壞消息。
「我和君星決定搬到你們隔壁來住!」
兩個大男人齊齊將嘴裡的一口茶奉還地面。
「你們兩個幹什麼那麼激動?」水月嚇了一跳。
陸結草乾笑著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這位公主還是那麼令人吃驚。
結果水月一發起狠來,即使冷溯雲和君星再不悅,也只有同意的份。
水月藉著要向陸結草請教人間常識的理由,硬是把陸結草拉來陪她逛市集。
水月似乎是第一次來到人間,見到什麼都覺得新鮮,看到好東西往往拿了就走,陸結草只好跟在後面付錢。一個時辰下來,跑的人和追的人都已經筋疲力盡,只好在路邊的茶攤休息。
「結草,人間比天上有意思多了。」水月咕嚕咕嚕地灌了一大口茶。
「你高興就好。」見水月玩得這麼開心,陸結草也不由得被感染了。
「我是說真的!」水月睜大眼睛,「只是我覺得好奇怪,人間這麼好,你為什麼會去雲城呢?」
陸結草搖搖頭,「我並不是特意跑去雲城的,一切只是巧合。」
「就算去雲城是巧合,你去尋死卻是事實吧!」見陸結草一頓,水月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忙道:「那個……你當我沒說好不好?」
「沒關係。」陸結草歎了口氣。
她當時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多半是為了賭氣。她心目中的娘親就像聖女一樣美好,是容不得他人半分詆毀的。可是在跳下奉仙崖的一瞬間,她才徹底的感覺到自己的愚昧。
她這一死,不是更沒有人替娘親討回公道了嗎?直到從半空中急速下落的時候,她才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和生命的渺小。
如果再給她一次選擇,她真懷疑自己還有沒有勇氣跳下去。
「水月,我才覺得我真不懂你。」
「我?」水月端著茶杯停在嘴邊,「我有什麼不好懂的?」
「我剛被分派到你那邊的時候都被嚇壞了,心想這下子死定了,沒想到你卻因為奇怪的理由把我留下。後來在祭典上,你又幫了我和溫羅好多忙;有時候覺得是巧合,有時候又覺得你其實是什麼都知道。」
「哈哈,怎麼可能?」水月將茶水一飲而盡,「話說回來,你覺得我那天留下你的理由很奇怪嗎?」她一點兒都不覺得啊!
「哪有人因為打翻東西被誇獎的?」她當時以為自己要倒楣。
「可是那天被派來服侍我的人,只有你不是故意出錯的,真的只有你一個。我的名聲不好,在雲城也是一樣,連下人都為此故意和我過不去,只有你雖然打翻了東西,卻是以很認真的態度來面對我,所以我想都不想就選你嘍。」結果祭典上發生的事,證明她果然沒有看錯人。
「其實你一定奇怪我為什麼老是纏著你吧?」水月抬起頭,「因為我只有你這麼一個朋友,我又不能什麼事情都和君星說,所以我就想和你住近一點,你……會不會討厭我?」
「我……」
「要是連你都討厭我,我就去死!」
陸結草噗哧一笑,「你都這麼說了,我能放任你去死嗎?」
要是她說討厭,君星恐怕會先把她殺了,然後溫羅再和君星大戰三百回合,兄弟相殘、父子反目,就此釀成一場天大的悲劇。
「那你是不討厭我嘍?」
「嗯!」陸結草點頭。
「那我以後可以經常來找你吧?」
「啊……可以!」會有意見的怕是另有其人。
水月笑瞇瞇的問:「要是我經常麻煩你,你也不會討厭我?」
「那個……不會!」反正現在就是這樣子了。
「那我要是燒了你家房子,你也不會恨我吧?」
啊?這個嘛……再考慮啦!
陸結草和水月兩個人從中午逛到天黑,陸結草剛說想回家,又被水月拉去逛。陸結草說不過她,只好先帶水月去吃飯;吃玩飯後,水月就更加不想走了。
「結草,那是什麼?」吃飽喝足的水月精神好極了。
「是糖人,你白天吃了五個,這麼快就忘了?」陸結草由衷地佩服她的記憶力。
「有嗎?」都吃掉了,怎麼可能還記得?「咦?那個看起來很有趣,我們快過去。」水月拉著陸結草便往人群裡擠。
混亂中,有人被撞倒了。手快的水月忙將那人扶起來,原來是一個瘦臉道士。
陸結草見狀也跟了上去,幫著把那面寫著「鐵口直斷」的大旗撿起來。
「咦?這是什麼?」水月接過大旗比畫起來,嚇得道士趕緊搶回來,「這可不是玩的。」
「那是什麼?」水月困惑的問。
「是吃飯的傢伙。」
水月想了想,看向陸結草,她還是聽不太懂。
陸結草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和她這位不諳世事的仙人解釋「算命」是什麼意思。
道士開口說:「看這位姑娘週身環繞著一股祥瑞之氣,定是富貴人家的小姐,終生不用吃苦啊。」
水月一偏頭,「結草,他在說什麼?」
「好話。」陸結草敷衍的說。反正算命的還不都那麼兩句。
水月一聽分外高興,又對道士道:「那她呢?你幫我看看她。」
「這位姑娘嘛……」道士做思考狀,「情況很複雜,不是隻字片語能說得清楚啊……」
陸結草看著他那不停互相搓來搓去的手掌,明白地塞過銀兩,反正只要他說些好聽的話哄水月高興就行了。
「姑娘請讓貧道看看手相。」
陸結草大方地伸出右手。
道長先是大概地看了看,接著像是被嚇了一跳,然後一邊嘀咕著什麼,一邊從懷裡拿出書和火折子。
藉著火折子微弱的光亮,道士翻著書細細地比對著陸結草的手相。
水月有些等得不耐煩。「道長,你小心點,可別燙著我妹妹。」
驀地,道士一下子移開火折子,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嚇,嘴裡還說著什麼「一模一樣、死相」之類的話。
水月不禁惱怒,「你這是幹什麼?」
道士卻像是中邪般,對水月的話聽而不見,慌慌張張的撿起大旗就要跑。
水月氣不過的衝上去抓住道士,「你到底是怎麼回事?說話啊!」
道士見水月絲毫沒有要放手的意思,只得強忍住懼意對著陸結草說:「這位姑娘,切莫再對這世間有所留戀,眼前的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的虛無幻夢一場,還是早日回歸輪迴吧!」
「臭道士!你說什麼?」水月抬手就是一個耳光。
道士搗著臉叫道:「姑娘,你還是離這位姑娘遠一點,免得沾染了陰氣。」
「胡說!我妹妹和我一樣是仙人,哪會有什麼陰氣?」
道士一聽「仙人」二字更是嚇得跪地求饒,「大仙饒命!小的實在不敢有半句謊言,這位姑娘最多只能再活三個月,之後怕是要魂飛魄散啊!」
「你還敢……」水月抬手又要打下去。
「水月!」陸結草急忙喚住她。
「結草,這人胡說八道,看我不扯爛他一張嘴才怪。」
陸結草拉住水月,「江湖術士本就靠著一張嘴吃飯,何必和他們一般見識呢?很晚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可是……」
「走吧、走吧,改天我再陪你逛!」
「結草!」這回水月實在拗不過她,只好任由她拖著走。
然而,她不知道道士的一番話,陸結草並非全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