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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勒爺吉祥 第四章 作者:竹君

  果然如奕翔所講的,王爺跟福晉立刻就答應了月盈的請求,並且派出十名侍衛拿著月盈代寫的信前往四川去接柔名,為了逼真起見,月盈擅自將秦柔名的「秦」字改成了「齊」字。

   在等待的日子裹,月盈不時的要求奕翔,請他說說這一段轟動京城的戀情,聽到入迷時,甚至會忘了只有她聽得到奕翔聲音的事情,而在花園中自顧自的跟奕翔聊起天來。殊不知這種情形看在外人眼中,竟誤以為她是傷心過度、精神渙散,嚇得一向關心她的瑞福晉擔心不已。

   剛從花園踱回廂房的月盈支著粉嫩的雙頰望著垂目緊閉的奕翔,英俊的臉龐除了蒼白些,就像睡著一般,完全看不出魂魄離體的異狀。

   「柔名姊真是一位溫柔又堅強的女孩。」她才剛聽完兩人的故事。沒想到會是那麼曲折離奇,感人肺腑。對秦柔名的勇氣除了由衷的敬佩外,對奕翔的觀感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可不是嗎?」奕翔的聲音在月盈的對面傳來,聲音中有著無限的苦澀。「她就是這麼一位值得人愛的姑娘,只可惜……我辜負了她。」

   「不會的。」月盈堅定的為她打氣。「我相信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是嗎?」苦笑的聲音迴盪在空寂的屋內。「你不是一直認為我死了嗎?或許我的不能離去只是為了再見她最後一面而已。」

   月盈為自己曾說過這麼殘忍的話感到後悔。「那不是真話,你……」她正打算道歉時,外面傳來了一片嘈雜聲。

   「別說了,有人來了。」奕翔要她噤聲。

   「誰?」月盈好奇的跑到門檻,探出頭想看看來者何人?可惜人聲在轉角那端見不到人影。

   「是我額娘跟格格來了,你快準備見駕吧!」

   「見駕!」大官都沒見過一個,她如何懂得見駕。「奕翔。」見沒有回音,她揮著拳頭朝空中叫喚:「你在哪裹,奕翔。」

   「盈兒,你在叫誰呀!」瑞福晉一進門,就見齊月盈像發了瘋似的對著空氣大呼小叫,因此擔心的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身子叫道:「你沒事吧!別太傷心了才好。」

   傷心!才不呢。月盈拉住她的手,將她推往床前,指著床上的奕翔道:「福晉來得正好,奕翔剛剛在和我講話。」

   奕翔會講話?看來這孩子是真病了。

   瑞王福晉不捨的看著她,愛憐的拍拍她的肩膀,眼眶不禁泛起感動的淚水。「好孩子,你用情真是深啊!」奕翔何其有幸,能遇到如此癡情的好姑娘!

   怎麼瑞福晉的樣子看起來怪怪的呢?莫非是不相信她,月盈急得跺起腳來。「哎呀!您別用那憐憫的眼神瞅著我看,我說的都是真話,奕翔剛剛在同我說話呀!」

   「額娘知道,額娘相信就是了。」她扶月盈在椅上坐下,又是同情又是不捨的摟著她。

   「福晉,她是……」格格一直靜靜的打量著齊月盈。想知道這個傳遍北京城的傳奇人物長得怎樣,結果她發現,這個齊姑娘果真如傳說中嬌美,而且更為深情,當下對她生起了一股憐惜與敬愛之意。

   「哦!格格,真是對不住,冷落您了。她就是剛剛跟您提過的齊姑娘,叫月盈。」

   「沒關係。」格格螓首輕搖,移近月盈的身邊,半蹲下來,輕執著她的手溫柔的安慰道:「盈姊姊,我可以這麼叫你嗎?我好早好早以前就聽說你跟翔貝勒的事了。我和京裹的格格、郡主們常常談起你,我們都好敬佩你跟翔貝勒哦!我們羨慕你們的勇氣和愛情,雖然……雖然翔貝勒現在發生不幸,可是咱們都相信,以你的愛一定可以讓翔貝勒化險為夷,我們衷心期望,你們能夠有情人終成眷屬。」

   月盈抽回手,驚愣的瞪著她。這是什麼跟什麼嘛!什麼敬佩、同情的,她現在說的是有關奕翔的大事呀!怎麼這些人全像見著怪物般瞪著她?難道她們都不擔心奕翔的死活嗎?

   瑞福晉以為月盈怕生,不喜與格格親近,急忙解釋道:「盈兒別慌,她是皇上的妹妹玉馨格格,是奕颺未來的娘子,也是你未來的弟妹啊!」

   「是啊!盈姊姊,將來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你不需要怕我的。」玉馨公主也急切的說。

   怕!敢情她們是誤以為自己嚇呆了。

   她擺手,算了。既然她們不信,自己又何須再講呢?只是徒讓人以為自己瘋掉罷了。

   惡狠狠的瞪向奕翔,這傢伙倒好,只要躺著就沒事,而她呢?還得應付這些以為自己瘋掉的人。

   「巧珠。」瑞福晉喚來一位在門外守候的侍女。「扶齊姑娘到廂房休息,順便吩咐膳房給姑娘燉些補品。」

   「奴婢遵命。」巧珠驅前想來攙扶月盈。

   可是月盈退了一步,避開了。「額娘。」這是福晉強迫她叫的。「我想待在奕翔的房裹,我還有些話想同他說。」

   福晉跟格格聽了眼眶都紅了。多癡情的女子啊!真是令人感動。

   格格朝福晉建議道:「福晉,我看盈姊姊太傷神了,不如讓我陪她到園裹走走吧,說不定會開朗些。」

   「看來也只有如此,就有勞格格多費心了。」瑞福晉非常心疼的凝視著月盈,看得她渾身不自在起來。「唉!可憐的孩子,我待會兒派人去請御醫過來,這個孩子太傷心了,必須開個方子補補身才成呀!」

   又來了。

   月盈無奈的暗自撫額叫苦,福晉待自己雖好,但就是太自以為是了,這是不是就是瑞親王府人的特質呢?

   也許自己將來在福晉面前還是少開口比較好。

   格格執起她的手,熱心的將她拉往房外,不忍拂逆她的好意,月盈只好隨她朝剛剛逛回來的花園走去,準備順從她們的心意去「散心」,在房外的丫鬟婢女立刻跟上。

   在玉馨格格的帶領下,月盈終於有機會暢遊這個如迷宮般的王府內院,也在閒逛中得知人們是如何看待奕翔跟秦柔名這兩人的愛情故事。

   很令人驚訝的是,這故事在京城裹廣為貴族仕女們流傳,她們對故事中的神秘女主角充滿景仰輿同情,更佩服翔貝勒只愛美人不愛江山的魄力。他們悲淒的戀情在世人的眼中,是纏綿悱惻與充滿傳奇的。

   秀麗的兩人拋下隨行的侍女,行至一方的八角亭內。

   月盈難得靜坐在一旁,聽玉馨格格意猶未盡的繼續道:「多麼淒美啊!一個美麗柔弱的神秘女子,在一次的邂逅中認識了貝勒,進而被他擄進別苑,發展出一段蕩氣迴腸的愛情故事,就在兩人終於產生了感情,想結合在一起的時候,貝勒爺的父親瑞親王出現了,並且使盡一切手段要兩人分離,最後這一對可憐戀人就只好在王爺的壓迫下,拋棄爵位、褪下榮華,攜手隱居民間,多麼感人的愛情啊!」

   她滿懷憧憬的望向齊月盈,靠近她的身旁,真誠的握著她的手說道:「盈姊姊,你知道嗎?我有多高興見到你,打從我聽到這個故事的第一天開始,我就常常默默的為你流淚,我被你追求愛情的心所感動,我好羨慕你,多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同你一般,為世人寫下一個值得傳頌的愛情故事。」

   被感動的何止玉馨格格呢?就連她自己也不禁紅了眼眶。她更堅定要好好幫助這對有情人終成眷屬的信念。

   「盈姊姊。」純真的玉馨格格羞怯的繼續道:「你並不如我想像的那麼柔弱、嬌媚,但我覺得比我想像中的更漂亮、更有朝氣,也更癡情,我好喜歡你,你能讓我常常來陪你嗎?」

   「當然可以。」她不是秦柔名,當然沒有秦柔名的柔弱嬌媚,但她喜歡玉馨格格,喜歡她的純真跟甜美,相信秦柔名也會喜歡才對。「我在王府裹悶死了,除了奕翔能跟我說說話外,根本沒有一個伴,格格能來陪我,我再高興不過了。」

   「太好了。」玉馨笑盈盈的道。

   「什麼事情讓我們的小格格那麼高興啊!」奕麒跟奕颺剛由皇宮裹回來,連朝服都還沒換下,就被這兩道銀鈴般的笑聲給引了過來。

   玉馨抬首望去,一見兩人之中自己的未婚夫婿,當下俏臉酡紅,羞怯的道:「兩位貝勒爺好。」

   月盈一見到奕麒,立刻板起臉來,轉到一邊去,無禮的態度顯示她還在為那天的事生氣。

   誰教他一句話都不說就走了呢?將她一個人拋在上面,任憑寒風肆虐。

   奕麒繼續向玉馨格格促狹道:「格格的臉怎麼了?吃了紅桃呀!」

   被人當面說穿,王馨的臉脹得更紅了。她眨動長睫毛,偷偷的朝奕颺望去,見他如往常一貫的冷淡,不由得心情黯然。

   玉馨的羞怯輿奕颺的冷漠剛好成為對比。旁觀的月盈歎息,玉馨想有個火熱的愛情發生,恐怕很難啦!

   奕颺瞥了他一眼,算是為自己的未婚妻討回一個公道。「你們聊吧!我有事先回房廠。

   奕颺要走,玉馨好生不捨,想啟齒叫住他,卻又羞澀的閉起來,一顆心又急又快的跳個不停。

   看到好友這樣,月盈不禁為她打抱不平,哪有人面對未婚妻這般冷淡?月盈故意提高嗓門,伶牙俐齒的嘲諷道:「格格先前提的未婚夫就是他嗎?像冰塊一樣,真是委屈格格了。」

   這話硬生生的把他要走的身子叫了回來,停佇在那兒。

   「還有,你知道我是誰嗎?王府裹的人都沒大沒小嗎?見著人也不會叫,知不知道我是誰啊!」這句話不只說給奕颺聽,還說給一旁的奕麒聽。

   既然要假扮奕翔的心上人,就要扮得像一點才對嘛!

   奕颺冷冷的道:「姑娘是否為奕翔的妻子,尚且不明,現在就要奕颺以長嫂之禮對待,未免有失分寸。」

   「那你的意思是不相信我是奕翔的妻子囉?」

   「不錯,我是不信。」他非常不給面子,也不想掩飾心中的質疑。

   「颺貝勒,別這樣。」玉馨格格不想見氣氛鬧得不愉快,連忙勸阻:「麒貝勒,別杵在那兒,你也過來勸勸。」

   但奕麒像沒聽到一般,逕自倚著亭柱,擺明了要看好戲。

   月盈最見不得人家瞧不起,當下拉開嗓子,一聲大喝:「奕——翔——」

   眾人差點昏倒,這丫頭莫非被氣瘋了?奕翔早就癱在床上了,她還叫他做什麼?

   「什麼事啊,盈盈?」奕翔的魂魄果真隨傳隨到的出現在月盈的身邊。

   月盈的嘴角滿意的揚了上來,瞪向奕颺問道:「你有什麼要考我的,請說吧!看要怎樣才能證明我的身份。」有奕翔在旁,她便成有如神助的萬事通,任憑奕颺怎麼考也考不倒她。

   奕颺的劍眉蹙緊,不解的問:「你要我考什麼?」

   「考我跟奕翔有多親密啊!我跟他可是無話不談、無話不說的哦!就連你們三兄弟的秘密,他也同我說過。」這個謊真是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完全沒有感覺到一旁的奕麒臉色大變。

   奕颺跟玉馨聽到月盈如此露骨的話,臉也難堪的紅了一下下。

   「好吧!既然你要我考,那我不妨問一問,不過你要用心點,這可關係到你在府裹的地位,如果答得不對或是跟我胡言亂語一番,那就別怪我不留情面的將你轟出府去。」奕颺的眼神和語氣都充滿敵意。

   「沒問題,就怕你問得不如我知道得多。」她有恃無恐。

   聽到兩人的對話,奕翔的魂魄也不禁搖頭了。

   「奕翔可曾跟你說過我耳後的小疤打哪兒來的?」他挑出.一個只有他們兄弟知道,連王爺、福晉都不知道的事問,存心刁難她。

   月盈輕咳了兩聲,低聲的問奕翔。「快說,打哪兒來的。」

   「是我同他打架時用樹枝傷的,告訴他,我很後悔,那時說要刺聾他的耳朵是假的,要他別放在心上。」想不到奕颺還挺會記恨的,孩時的仇記到現在,無怪乎這幾年來他都避著自己。

   哇!這麼誇張,兩個兄弟會打成那樣,可見奕翔也不如自己想像的斯文嘛!

   「是你們小時候打架時受傷的,對不對?」她滿意於奕颺臉上的驚訝。「而且他當時還恐嚇要刺聾你的耳朵,讓你一輩子聽不到聲音。」

   「你怎麼知道?」他紅了臉。

   「我說過了啊!奕翔跟我的感情很好,什麼話都跟我說。」她轉訴奕翔的話道:「其實你也別放在心上了,小時候兄弟打架是常有的事情,他也一直很後悔對你造成的傷害,他同我說過了,如果時間再重來一次,他寧願傷的是自己而不是你。」

   奕颺的臉色緩了緩說:「他真的同你這麼說過。」

   「真的。」她肯定的點頭。「而且,你等等。」奕翔的聲音又在她耳畔響起。「而且他說,你要的那件東西,他早在離家之前就已經放在你書房的書櫃後面了。」

   到底是什麼東西?月盈也很好奇,可是奕翔就是不說,她也拿他沒辦法。

   為了證明她所言屬實,奕颺頭也不回的施展輕功飛奔而去。

   「颺貝勒。」玉馨格格關心的隨後跟去。

   「公主。」月盈也想跟著去,可是在經過奕麒身邊時,卻被他猛然拉住手。

   「等一等。」小手傳來了一絲絲的暖意,令奕麒的心為之一震,快速收回了手,不自在的揚起折扇扇著。

   他並非第一次碰到女人,但要像月盈這般,無時無刻對他產生電流的,她還是第一個。

   月盈不耐的回頭瞪著他。「又有什麼事啊!」手上還能感覺到他留下的餘溫。

   其實她想走不單單是為了格格,最主要還是不想輿奕麒單獨在一起,因為他總帶給她一股莫名的心悸,讓她心湖漣漪陣陣。

   「我是想提醒你,不要破壞了人家的好事。」

   「你在說什麼?」

   奕麒笑了,看似機伶的姑娘,原來對感情那麼遲鈍,可想而知,奕翔跟她在一起是何等辛苦了。

   「難道你看不出來格格有很多話,想單獨跟奕颺說嗎?」

   「你又知道了。」

   「至少,我跟他們相處的時間比你久,對他們的瞭解也比你深。」

   這倒是真的。

   月盈雖然口頭上不認輸,但她心底很明白,玉馨很想跟奕颺說話,只是苦無機會罷了。

   「所以你還是少去礙事,留點時間給他們吧!」

   他總是無法自制的望著她,一雙俊眸滿溢著柔情。不可否認的,她確實有其吸引人的一面,而且是一種靈巧秀麗的吸引力。

   也許就是這股特殊的吸引力迷惑了他大哥也說不定。

   「喂!你看夠了沒有?」月盈柳眉微蹙,出其不意的跳近他,使得兩人形成只有一拳之隔的尷尬場面。

   月盈的突然靠近嚇了奕麒一跳,他退了一大步,為自己的失常紅了臉。

   清清喉嚨,他故意粗聲的道:「做什麼?」企圖扳回一點尊嚴。

   他想扳回尊嚴,月盈偏偏不這麼想,她鼻兒一翹,嘴兒一噘,俏皮的頂撞道:「我才要問你在做什麼呢?是青光眼還是鬥雞眼,看人看成這樣?羞是不羞。」說完還不忘在自己的鼻上比了兩下糗他。

   這下奕麒什麼顏面都沒有了。

   「沒事,我要回房了。」他說完後倉皇的轉身離去,自覺越來越不能面對她了,尤其是獨處的時候,他總克制不了想緊摟住她的想法。

   他忘不掉她身上獨有的香味,還有那柔軟白皙的嬌軀。

   不行,他怎麼又胡思亂想了?她是奕翔的妻子,是自己的大嫂啊!他不可以亂了分寸惹笑話。壓下滿腹的柔情,加快腳下的步伐,只求快快離開有她的地方。

   月盈見他要走,心裹有了一股莫名的不捨,提起雙足快速的跑過去,攔在他面前。

   「做什麼?」他故作冷淡的問。

   她不喜歡他對待自己的樣子。

   月盈不好意思的道:「我……我迷路了,不知道怎麼回奕翔的房裹。」騙人,即使不知道路也還有奕翔的魂魄啊!雖然「他」沉默不出聲,但她知道「他」還在。

   她為自己的衝動感到懊悔,好希望奕麒能拒絕,不要答應送她回房。

   「走吧!我送你回去。」但他偏偏不如所願的同意了。

   「噢!」她失望的應了一聲,長而密的睫毛懊惱的眨了兩下,垂頭偷瞧著他。

   但見他莫測高深的望著自己,一雙炯亮有神的眼眸在陽光之下閃爍著光芒。許久,才轉過身去,沉默的在前面帶路,月盈則無語的跟在後頭,僵滯的氣氛令兩人都感到不自在。

   「喂!說話,這氣氛怪嚇人的。」奕翔的聲音又在她耳畔響起。

   「講什麼?他又不說話,總不能叫我獨自一人唱獨腳戲吧!」熠熠生輝的大眼睛瞪著他的背影道。

   「他不說,你可以先起頭呀!你感覺不出來嗎?奕騏喜歡你,這是個好機會,千萬別錯過了。」

   「不可能。」她不相信的搖搖頭。「他的樣子分明是討厭我,怎麼會喜歡我呢?」她不自覺的提高了音量。

   奕麒回過頭來。「你在自言自語嗎?」

   她點點頭,又覺不妥的搖搖頭。

   「什麼意思。」奕麒不解的問。

   月盈瞟了他一眼,啐道:「就是不是也是的意思嘛!」一賭氣,她快步越過他,逕自朝前走去。奕麒失笑的搖搖頭,她總有辦法讓他沒轍。又轉回身,踱著輕鬆的步伐往奕翔房間的方向走過去。

   ★★★

   玉馨追著奕颺到達書房時,正巧看到他從書櫃後面拿出錦盒來打開。她悄然的走近他,輕聲喚道:「弈颺。」

   奕颺嚇了一跳,慌忙的合上錦盒。

   「是什麼東西?能讓我看嗎?」玉馨靦腆的問。

   「不行。」他冷冰冰的拒絕。

   玉馨難堪的羞紅了臉,她沒有想到會被當面拒絕。「對不起。」

   她知道奕颺並不喜歡自己,不然不會冷漠以對,但為什麼自己就是不能克制的愛上他呢?

   玉馨泫然欲泣的模樣讓奕颺的心抽了一下,他拿出一紙方巾給她。「擦乾淨,我不喜歡看人掉眼淚。」

   她默默的接過方巾,將剛垂落的淚珠拭了開去。

   「福晉邀我來府小住,不知你……你覺得怎麼樣?」她鼓起勇氣問他,想知道他是否也歡迎自己。

   「你自己決定就好。」他的聲音淡淡的,帥氣的臉龐看不出任何情緒。

   想不到他一點都不歡迎自己,玉馨忍不住又想哭了。

   「別哭。」奕颺蹙著雙眉道:「你是我未成親的妻子,我當然尊重你的意思了。」

   為什麼女人總愛哭呢?他最受不了女人掉眼淚,尤其是眼前這位……

   玉馨的臉龐佈滿喜悅的紅暈。「那你是答應了?」他的話如春風一般溫暖了她的心。

   「我沒有意見。」他順手拿起外出的披風。「如果你沒事的話,我要替阿瑪送賀禮到六皇叔那裹去。」

   「我也一起去吧!」玉馨自告奮勇的說:「我也好久不見皇叔了,能讓我一起去嗎?」

   「走吧!」奕颶頭也不回的走了。

   玉馨趁著他先離開的一點時間打開桌上的錦盒。裹面躺著一條小小的珠鏈,那是一條自己幼時遣失的珠鏈。

   「原來是他撿去了。」玉馨的嘴角浮起了甜甜的笑意。「原來他對我並不是沒有感覺的。」

   雖然還是一樣面無表情,但沒關係,她相信自己總有一天能將這座冰山融化掉。

   ※※

   在王府裹待得越久,月盈就越瞭解這裹的每一個人。

   瑞親王雖然每天繃著臉,神龍見首不見尾,但他的心是熱的,每當太醫來為奕翔診治時,不管身在哪裹,他總會出現,以沉默卻關懷的眼神注視著病榻上的兒子,靜待御醫診斷後的佳音。雖然結果常常令他失望,也讓他灰白的眉頭深鎖,但他依然保持著希望,從不缺帝?

   而瑞福晉呢?她是一個雍容華貴的貴婦,也是個最明理、最堅強的慈母,她以柔情化解丈夫的暴戾,以寬容來接納月盈,甚至待她如己出。每天不是燕窩就是人參的為月盈進補,似乎想將這兩年來對秦柔名的虧欠都償還在月盈的身上一般。

   月盈心想,倘若母親在世,對她一定也是如此吧!

   瑞王府的三貝勒奕颺,是一位如冰塊般冷漠的郎君,波紋不動的剛毅臉龐老是讓人看不出他內心裹的想法。他同時也是瑞親王府裹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第二號人物,月盈進府那麼久了,總共才見過他三次面:一次是輿玉馨逛花園時碰巧遇見,另一次是在玉馨公主搬來王府與她作伴時,央求她陪同一起到書房去找他時見到的。

   還記得他那時的表情,活像見著什麼鬼似的,月盈想來就彎起唇角,漾起笑容。

   滿門富貴,最得榮耀的是二貝勒奕麒,英武果敢的軍事能力使他活躍於剿匪、滅敵的戰場,彷彿要彌補長子不在的缺憾似的,他出盡了風頭,極盡所能的給瑞親王掙回不少因兒子與漢女私奔的面子。儘管那在世人的眼中頌揚多過於貶抑,但始終是瑞親王心中永遠的痛。

   他目前不但官拜元帥執掌兵符,更是乾隆皇帝面前的大紅人。

   御醫剛診斷完畢退出屏風,外廳等待的一群人就立刻圍了上去,所詢問的是這個月來不斷重複的一個問題——他什麼時候會醒過來?

   與其問一臉無奈的御醫,倒不如問躺在床榻上的奕翔來得快些。

   月盈有時甚至覺得奕翔無法清醒,不是不能醒來,而是他根本不願醒來,至於為什麼不願醒來,那就不得而知了。

   面對眾人的詢問,御醫再一次為難且無奈的搖頭。

   「距下官的診斷,翔貝勒腦中的淤塊已經化開,照理說他腦子的傷已經好了,奇怪的是,他就是無法醒來,這……這到底為何,下官也著實不解。」

   這是他為醫四十幾年首見的特例,身體明明已經無恙了,卻還昏迷不醒,而且還持續昏睡了一個月?以一般的情形來說,他早該死了,可是他卻又偏偏活著,真是傷腦筋啊!為了這事,皇上不知第幾次招他進宮垂詢了,每問一次,他的壽命就短了幾年,截至目前為止,他的壽命少說也少了二十年,光看他由灰轉白的髮絲就知道了。

   唉!如果翔貝勒再不清醒過來的話,只怕他頂上的烏紗帽不保,要提早告老還鄉了。

   瑞親王由原先的憤怒、不滿轉為現在的無助與歎息,他不能怪御醫無能,因為宮裹的御醫幾乎都來診察過了,說的幾乎都差不多,現在的這位還是他們由十幾位御醫中挑出的,認為他診斷最精確最能幹,如果他們要再說他無能,恐怕天底下也沒人有辦法來醫治奕翔了。

   一擺手,瑞親王頹喪著臉,淡淡的命令道:「算了,帶御醫下去開藥方吧!」縱使無望,他還是不死心的想治看看。

   瑞福晉含著淚,走進內廳,慈母情懷不言而溢,這也是每次御醫走後她皆會有的悲淒神情。

   而奕颺則如往常,臉色黯然的在御醫離去之後,轉身跨出門檻,不願在這充滿低霾氣氛的房內多待一刻,深怕心裹的傷感會增加。

   瑞親王步人內堂,將傷心的愛妻扶了出來,難得自動的向月盈開口:「我們先出去了,奕翔你好生照顧著。」

   雖然仍是不屑的命令口吻,但總好過先前的不理不睬、視若無睹。

   目送王爺跟福晉,回過頭來接觸到的是玉馨格格那滿是憐憫、關懷的眼神,輿奕麒蒙上薄霧的黑瞳,讓人看不清的真實心境。

   「盈姊姊,你真是勇敢,面前那麼多的不幸與挫折,你依然能如此的鎮定,甚至深情不移,如果是我……我……嗚嗚……」多愁善感的格格再次淹沒在她易泛的淚水中。

   月盈對她的恭維有些慚愧,她真想大聲的勸她把淚水收起來,告訴她自己不是與奕翔私奔的癡情女子,可是她不能,因她跟奕翔有協定,在秦柔名沒有出現之前,她不能說出自己的身份。

   「如果翔貝勒永遠不醒,你要怎麼辦?」玉馨再次淌淚問道,同時也問中了奕麒的心坎。

   月盈聳肩,不以為然的道:「就這樣下去了,不然怎麼辦?」開玩笑,她才不相信奕翔會一輩子不醒,她有預感再過不久,他一定會醒來。

   玉馨的眼眸再次閃現崇敬的眸光,充滿敬佩的望著月盈,心裹決定一定要將盈姊姊這偉大的情操宣揚出去,傳頌到皇兄乾隆的耳中,讓他下旨嘉賞盈姊姊才行。

   而奕麒則只是盯著她看,然後臉上不帶絲毫感情的離去。

   有那麼一剎那,月盈彷彿看到他眼中的落寞、失望,為什麼?是為她嗎?

   在玉馨跟著奕麒的步伐離去後,奕翔的聲音立刻在月盈的耳畔響起,聲音之近,讓月盈吃了一驚,倒退了三大步。

   「做什麼?見鬼了不成?」在月盈的調教之下,奕翔講話的口吻越來越俏皮了。這對以往溫文儒雅的他是幸還是不幸呢?

   月盈對聲音的來處瞪白眼。「閣下現在這副尊容,不是鬼是什麼?你知不知道害得我有多慘啊!府裹的下人都在暗傳我瘋了的事情。」她朝空中張牙舞爪的道。

   這都要怪奕翔,沒事就纏著她說話,孰不知這情形在第三者看來,是她為情發瘋導致整日自言自語,就連額娘前兩天御醫來看診時,都不忘拉著她一起給太醫把脈,診斷看看她正常否?

   最差勁的是,這事不止王府裹傳,就連王府外都傳得風風雨雨。據跟在玉馨格格身邊的宮女說,外面的人把她齊月盈形容得好似花癡,還歌頌此病是貞節、癡情所致,搞得京裹的姑娘們個個都學,每個都無病呻吟的躲在閨房裹、繡樓內瘋言瘋語,以示自己也如她一般癡情。

   天可憐見,她壓根兒不想成為那瘋病的罪魁禍首,要怪只能怪那些多事的奴婢丫鬟,沒事老愛偷窺她的一舉一動,然後將它們當成聖言聖行的傳出去,才會惹來那麼多事。

   奕翔的聲音失笑的道:「沒那麼嚴重,他們不過是關心你,多注意一點你罷了,沒你說的那麼恐怖。『瘋子』?誰敢將這兩個字扣在你頭上?現在全京城裹誰不知道你是瑞王府的寶?敢說你閒話?不怕被奕麒拿下關進大牢當死囚才怪!」

   奕麒對她的呵護也很反常,幾乎超出了對大嫂的尊敬與親和力,在眾人的閒言閒語中,瑞福晉也不得不對這個兒子提出警告,要他守禮,不要亂想。

   月盈又朝空瞟了一眼。

   有時候她覺得做這動作真的很傻,又不知奕翔的魂魄在哪裹,就是瞪大眼睛也未必真的瞪得到他,但她就是無法自制且愚蠢的想做出這個舉動。

   沒辦法,為了有個可以瞪的目標,月盈決定轉移陣地,鎖定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奕翔。最起碼他還是個有形體的「人」,雖然他垂目緊閉、面無表情,但有總比沒有好。

   擺出個茶壺姿勢,月盈伸出右手的纖纖玉指,直指著毫無反應的奕翔,破口大罵的道:「少拿那些話來哄我,我不是三歲的小娃兒,任你哄著玩。你只要告訴我,什麼時候魂魄歸位,還我自由就行了,你總不至於叫我在這裹陪你終老吧!」

   「我何嘗不想恢復原狀呢?」奕翔的聲音從月盈的後方傳來,聲音裹重重的歎息充滿了無力感。「只可惜我只要一靠近軀體,就會立刻被一股力量反彈回來,連我自己都沒辦法。」

   「會被自己的軀體反彈回來?真是沒道理啊!什麼原因會這樣呢?」月盈撫著太陽穴,絞盡腦汁的在房裹踱起步來,想以她有限的知識想出一個破天荒的方法來。通常在這用腦的時刻,她才會想起大哥齊秉禹,以他博學多才的見識,一定有方法可以解決這個難題。

   只可惜現在還不是見他的時候,也不知他這會見氣成什麼樣了?還認不認她這個妹妹?

   奕翔的魂魄再一次搖頭,以他飽讀詩書的豐富知識都想不出一個好辦法了,更何況是這見識淺薄的小姑娘!

   他不太期望的岔開話題:「我上次拜託你辦的事情怎麼樣子?送到柔名的手中沒有?」

   思想單純的月盈果然被他拉離了原先思考的事。「你是說信嗎?放心吧!我早就派人送去了。」

   「多久會有消息呢?」

   月盈扳手指算了一下。「嗯!很快,我想就這幾天,放心吧!」有消息我會馬上通知你,也省得你沒事老纏著我煩。」

   「我這樣你就嫌煩?那奕麒怎麼辦?他可比我嘮叨得多也管得多。」奕翔笑譫道。

   月盈一歎,奕翔說得沒錯,奕麒確實很囉唆,也很愛管她。

   就前些日子而言,他幾乎有事沒事就晃到她面前,起先她還以為是他不信任自己,怕她逃跑而來監視自己,氣得她展露野丫頭的本性,故意作弄他、罵他、糗他,為的是想令他知難而退的別纏著她。

   誰知一場作怪的混戰打下來,吃虧的還是自己,那位看似笑臉迎人的和氣貝勒竟是扮豬吃老虎的狠角色。別看他平日嘻嘻哈哈的很好說話,事實上他腦子裹精明得很,舉凡她設計的陷阱、詭計都被他一一識破,還平白無故的給他一個教導王府禮節的正當借口,讓他有機會光明正大的監視她、報復她?

   她一想起他以教導為借口,不許她這、不許她那的,就渾身有氣。「那個小氣貝勒,沒事要我穿著宮裝頂著高帽踩高鞋,分明是想看我活受罪,要整我嘛!根本就是想報復我整他的事情,不然怎麼會光挑我的毛病呢?」就連她走路的姿勢都要管,簡直比老家的姥姥還要嘮叨。

   唉!真是嘔啊!早知道就不要使出撒野的本性,扮著乖乖女的角色就好了嘛!也省得整天看到他,血液逆流,沸騰不安。

   可是,她為什麼越來越習慣聽他囉唆的聲音呢?甚至還滿愛他管的,為什麼呢?

   「不過還好,這兩天額娘讓他別上這兒,我也可以清靜一點了。」她有些唏噓的低語道。

   這都是拜那些流言的福,說什麼大將軍貝勒喜歡上癡情大嫂,真是笑話,他會喜歡上自己,怎麼可能呢?

   不過,那如果是真的話……她的雙頰沒來由的升起一陣紅暈。

   「或許在臘月的狩獵節裹,你可以把心裹的話跟他說。」奕翔的聲音突然在她的耳畔響起,嚇了她一大跳。

   「你在說什麼?」月盈拍拍驚魂甫定的胸口,斥道:「什麼臘月?什麼心裹的話?」

   奕翔的笑聲揚起,說:「對於愛情我是過來人了,一眼就看得明白,因此我建議你在後天的狩獵節告訴他你的心事,這也是我們滿人的習俗之一。」

   月盈的紅暈更深了,嬌嗔的朝聲音來處白了一眼。「少胡說,再亂說小心我不管你,丟下你自個兒回齊莊去。」

   她的恐嚇果然令奕翔噤了聲。

   不過他仍猜測著這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何時才會發現自己的情愫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和奕麒的情愫互相交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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