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已經醒了嗎?他會為自己的不告而別而難過嗎?
撐著下顎,心裡想的、念的、盼的、望的,竟然都是一夜情人--安迪;任黎苡詩怎麼甩都甩不去他的深情模樣。一夜的纏綿、一夜的激情,換來無止境的思念與眷戀,黎苡詩抱著濃濃的罪惡感離開了安迪。如果他知道自己只是她報復另一個男人的工具時,是否會怨恨她呢?
不!他怎麼可能知道呢?黎苡詩笑自己別傻了。世界這麼大,沒有留下真實姓名,沒有留下聯絡地址及電話,兩個在異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怎麼可能有機會再相見呢?既然沒有機會再見,那麼又何憂他會知道這一切詳情呢?
淡然一笑,黎苡詩攤開了手邊的書,繼續她的閱讀功課。
經過十幾個鐘頭的飛行,機上的電腦螢幕已顯示出飛機即將降落中正機場的訊息。
「先生、小姐,對不起,飛機就要降落了,請您讓座椅恢復直立狀態!」空中小姐掬起了笑容,為這一趟長途旅遊的旅客做最後一次的貼心服務。
此刻,黎苡詩的心裡才終於有種踏實的感覺。這一趟法國之旅,總覺得像是夢幻般的虛無,只有踏上自己的國土,才有像船隻找到真正避風港的那種安全感。
文茂大概已經在機場的出口等著了吧!她想。
她該用什麼心情來面對他呢?他與石妤玲的事情,她真的可以裝作完全不知情嗎?下了機,在偌大的出境廳裡,這個問題不斷糾纏著她,讓她的眉頭無法舒緩開來。
是的!本來她是打算用這個方法來報復魏文茂,讓他一嘗背叛的滋味。但是經過昨夜的深思後,她忽然不想再與他繼續這段錯誤的婚事了,或許,現在回頭還來得及,為了這種玩弄愛情的人,犯得著賠上自己的一生幸福嗎?
然而喜帖都發出去了,而且剩下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要結婚了,這種玩笑她開得起嗎?
為什麼不讓她早點發現這個醜聞,為什麼要在她都將帖子寄出去之後,才讓她看見這一件殘忍的事實呢?黎苡詩在心裡泣血地吶喊著。
拖著疲憊的身子及行李,她一步步地走出入境室。忽然間,她好想不要再見到魏文茂,不要再見到他那張虛偽欺騙的臉。
「苡詩,我在這兒--」
當黎苡詩聽見有人喚著她的名字時,猛地抬起了頭,訝異地看著來人。「哥,怎麼會是你?」
不是魏文茂要來接她嗎?怎麼出現在這兒的人會是自己的大哥?
黎昌一對著妹妹擠了個笑臉,表情有點不自然地說:「文茂他……他不能來機場,所以由大哥來接你。」
忽然間,她鬆了一口大氣!魏文茂不能來,正巧如了她的心願。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縈上了她的心頭。
「沒關係,他忙嘛!由哥哥來接我,我反而更高興。」
挽上黎昌一的手臂,他們一起推著行李走出機場大門。
「苡詩,巴黎好玩嗎?」
「好玩呀!」
她完全沒注意到大哥臉上的陰霾,以愉悅的心情打開後車蓋,把行李塞進了行李廂中。
「好玩就好!好玩就好!」黎昌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這會兒,黎苡詩才察覺到大哥語氣的不對勁,斜著頭問:「怎麼了,大哥?你好像有話要跟我說,是不是家裡發生了什麼事?」
出國十幾天,黎苡詩第一個念頭就是想到家裡。
「不是家裡……」他吞吞吐吐地說:「唉!還是上車再說吧!」
一定出事了!否則大哥不會這副模樣的!
黎苡詩迅速地跳上車,等黎昌一進來就緊張地問:「到底是什麼事?大哥,你不要嚇我呀!」恐怖又戰慄的神經細胞霸佔了她整個思想的空間。
黎昌一以憐惜的目光瞥了黎苡詩一眼沒有說話,然後翻身至後座拿了份報紙,將報紙遞在她的眼前。「苡詩,你看了就知道了。」
因強烈不安的預感,使得她的雙手微微地顫抖著,打開報紙的頭條版面,那偌大的字眼納入眼中--
昨夜凌晨花都賓館大火,造成七死十三傷的慘劇!
直覺上,她知道一定有熟人在那慘劇裡面,她幾近尖叫地問:「哥,是誰?是誰昨天去了花都賓館?」
黎昌一的神色暗淡,言辭閃爍地說:「上頭有名單,你自己看吧!」他怎麼忍心告訴妹妹那個不幸的消息呢?
黎苡詩第一次覺得報紙的字有點小、有點模糊,她忐忑難安地翻找著可能認識的名字--
已證實死亡的名單有:朱大常(男)、馬文才(男)、巍文茂(男)、蔡……蔡……
「魏文茂--魏文茂--」黎苡詩的腦海裡,一直浮現著紙上印刷的那三個黑色字體,她的精神顯得有些恍惚。
好一會兒她才回了神,以蒼白的臉色轉向黎昌一。「上頭的那個名字,真的和文茂是同一個人嗎?」
黎昌一陰沉著臉點點頭。「警方早上通知魏家去認屍,魏伯父已確認死者真的是文茂本人沒錯!」
這個消息如青天霹靂地敲打在黎苡詩的頭頂上,一時間,她錯愕得不知所措。
「苡詩,你千萬要堅強點,大哥會陪你走過這段日子的!」黎昌一怕她想不開,連忙開導著。
「大哥,我沒事,我撐得住!」
黎苡詩發現自己竟然連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她不懂得傷心、也不懂得悲哀,只是一股股的落寞如排山倒海而來的駭浪般不斷湧向她、淹沒了她--
他死了,魏文茂死了--她不知自己該用什麼心情來看待這件突來的消息。
沒錯!她是愛過他,雖然沒有刻骨銘心、沒有驚天動地,但是那終究還是一分感情,就算他已背叛了她,但是那分感情畢竟存在過,不是嗎?但為什麼她現在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呢?是自己的心已經麻木,還是因為悲傷過度而哭不出聲呢?
對了!文茂為什麼會半夜還在賓館裡呢?難道……
一個念頭迅速滑過黎苡詩的腦海裡,她連忙又打開那份報紙,尋找著她不希望出現的名字。
另一名罹難者--石妤玲(女),與男死者巍文茂在同一房間被發現,警方研判他們可能是一對情侶,昨晚一同投宿在賓館裡……
天哪!這對她是多麼殘忍的事實!難怪大哥不敢告訴她實情!難怪大哥會支支吾吾的!原來是他們一同死了,這給她多大的難堪哪!
此刻,她再也不能自己地讓淚水奪眶而出了。
瞥見黎苡詩縱橫交錯的淚臉,黎昌一實在心疼她的模樣。「苡詩,別這樣!文茂不值得你為他哭泣--」
是的,他是不值得自己為他的死而哭泣;她的眼淚,是為了自己不值得的過去而掉的。
「大哥!」忍不住心頭一陣酸楚,她摟著黎昌一抱頭痛哭。
****
參加過魏文茂的喪禮之後,黎苡詩遞上辭呈回鄉下靜養,一方面平復心裡的創傷;一方面是避開同事之間的好奇眼光。她和魏文茂、石妤玲同屬一家公司,發生這樣的事情,多半同事的心理是好奇心多於關心,他們都想探聽當她知道他們的姦情後,會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夕陽西照,黎苡詩站在濁水溪的堤防上望著天際,看著雲朵裡因飛機飛過而留下的白色尾巴。忽地,她想起了幾十萬公里外的安迪--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
他好嗎?他現在還在巴黎嗎?
唉!自己是怎麼了,為什麼老是想起他?難道忘了已經不可能和他再有任何關係了嗎?
對她或對他而言,他們都只是在彼此的人生中擦身而過的陌生人,曾經點燃的那一絲火花,已伴隨著時間、空間的距離而澆滅了,她不該再這樣癡想著他的。
但是,她做不到--她就是無法忘記那一夜的纏綿和安迪的模樣。
她怎麼能夠老是想著一個永遠不可能再相會的男人呢?但她卻一直無法對他忘懷,那種心靈上的煎熬比起魏文茂的背叛更令她痛苦與折磨呀!
抱著頭,黎苡詩在河堤上痛哭了起來,而暮色也愈來愈沉昏了。
「苡詩!」
不知哭了多久,她聽見陌生男人的聲音,猛地抬起頭來。
仰著頭,望著站在身邊的那個大男人,一股似曾相識的熟悉來自她的記憶中。
「你是……」一時之間,她還是想不起來他是誰。
男人抿著笑容說:「你忘了?我是劉雲峰,你大哥的國中同學呀!」
從記憶裡翻出了過去,黎苡詩抹去了淚水。「劉大哥,是你喔!好久不見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這幾天剛回來的。我剛到你家拜見黎伯父和伯母,他們告訴我你在河堤這裡,所以我就過來找你了。」拉拉褲管,他也坐了下來。
黎苡詩用手背趕緊拭去末干的淚痕。「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
「你的事--我聽黎伯母說了。苡詩,你要節哀順變,千萬別讓這件事給擊倒了。」劉雲峰以關愛的眼神安慰著她。
「我已經不會為那件事難過了。」
「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說這句話時,他的眼眸裡有一絲絲異樣的情愫迅速地滑過。
「好多年沒見了,聽大哥說你在台北發展得不錯!」
他摸摸後腦勺,靦腆地說:「還好啦,就兩家貿易公司,混口飯吃嘛!你幾時回台北呢?若不嫌棄我這間小廟的話,我想請你到公司來幫忙。」
「謝謝你,劉大哥。我可能過一陣子才會回台北,所以你的盛情,苡詩只好先說聲謝謝了。」
「沒關係!只要你願意,隨時來找我都行。」劉雲峰爽快地說著。
望著黎苡詩甜美的笑容,劉雲峰又跌進從小到大的夢想裡面;他一直都暗戀著黎苡詩,卻又不曾表示過什麼,直到黎昌一送來她的喜帖時,他才後悔自己沒能早點表白自己的心意。沒想到,就在自己懊悔不已的時候,因為一場意外又讓他重燃了一線希望--
他收斂了歡喜的神情。「對了!黎伯母要我告訴你一聲,她已經做好晚飯了,要你趕快回家吃飯。」
瞄了一眼手錶的時間,她才驚覺自己竟在河堤上呆坐兩個小時了。
「一塊回去吃個便飯,你好久沒吃我媽煮的飯了。」
「是呀!好久了。自從上去台北之後,就難得回來一趟了。」
還像小時候一樣,黎苡詩神情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那好,走吧!這頓飯你是跑不掉的。」
黎苡詩這不經意的小動作卻造成劉雲峰的心靈震盪,他為她的親密自心裡不斷地湧出暖暖的熱流。
劉雲峰喜孜孜地在心裡暗自高興著:或許--自己真的還有希望吧!
****
黎母為劉雲峰夾了菜,招呼著說:「雲峰,別客氣,就當自己的家一樣!」
「謝謝黎伯母!」
「雲峰,公司現在怎麼樣?生意應該不錯吧!聽你媽說,你公司愈開愈大,最近又開了一家新公司,是不是?」黎母親切地問著他。
他扒了兩口飯,以誠懇的笑容回答說:「是呀!這陣子景氣不錯,而且不趁著年輕時多努力些,將來怎麼好娶老婆呢?」
這句話是故意說給黎父、黎母聽的,他希望以自己稍有成就的事業基礎可以博得黎家二老的信賴與讚賞,好為他美好的將來鋪路。
果然,黎母一臉關心的模樣問道:「我聽昌一說,你到現在都還沒有女朋友。雲峰,你也別太挑剔,免得讓你媽想抱孫子想得頭髮都發白了。」
「是呀!雲峰,你若有喜歡的女孩子,你黎伯母可是很樂意當個現成的媒人哦!」黎父也幫腔說著。
畢竟黎苡詩才剛度過未婚夫去世的傷心時期,現在唐突地向她表明情意,恐怕不是好時機。於是劉雲峰按捺著心情,靦腆地說:「多謝黎伯父、黎伯母,雲峰確實還沒有女朋友,或許是緣分還沒到吧!」
「也對!緣分這東西是強求不來的。」黎母還未察覺他對女兒的特別眼神。
突然一陣噁心從胃裡翻攪上來,黎苡詩連忙放下了碗筷,起身往洗手間的方向奔去。
「怎麼了?是不是吃壞肚子了?」黎母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
她沒有時間回應,一衝進浴室,就將剛剛下嚥的晚餐全部淅瀝嘩啦地吐出來;吐到胃裡沒東西了,噁心的感覺還繼續在胸口裡作怪。
回到座位,她的臉色仍十分蒼白。
黎父將目光投向女兒,擔心地問:「是不是吃壞肚子?待會去看看醫生吧!」
「不用了,爸!可能是下午吃了太多的點心,腸胃有點不適應。我休息一下,吃顆胃藥就好了。」
「成藥怎麼可以亂吃呢?我帶你去看醫生。」劉雲峰擱下了筷子,不贊成黎苡詩這樣對待自己的身體。
「是呀!苡詩,還是去看看醫生比較好。」黎母也附和他的說法。
「我真的沒事。」她擠了個笑容。「讓我休息一下,如果待會兒還是不舒服我再去看醫生,好不好?」
「你這孩子,真拿你沒辦法!去看看醫生又不會少塊肉,瞧你怕成這樣!」黎母一臉心疼卻戲謔地說道。
「媽!」她撒嬌地喊了一聲。
「黎伯母,反正現在是診所的休息時間,我看還是讓她休息一會兒好了。」
黎苡詩拋給劉雲峰一個感謝的眼神。「那我先上樓去了。劉大哥,對不起,不能招呼你。」
「沒關係,你去休息吧!我正好有事要和黎伯父聊聊。」
「那我上樓去嘍!」忍耐著胃裡又掀起的一陣酸楚,她急忙地跑上樓去。
一回到房間,她馬上打開窗戶讓新鮮的空氣進來,好趕走她一肚子的噁心。
黎苡詩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藉著深呼吸來平復那噁心的反胃感,直到身體稍微舒服一點,她才起身拿了遙控器打開電視機來看。其實她並不是真的想看電視,而是喜歡讓電視裡熱鬧的聲音充斥在整個房間裡面。
突然,一個熟悉的廣告詞吸引了她,她猛地挺直身體坐立起來。
那是個女性生理用品的廣告,然而真正吸引她的不是廣告本身,而是她忽然意識到一件事--她的月事已經兩個月沒有來了!
經過這一連串的打擊與傷心,她根本沒有去注意到自己的生理週期出現了問題,若不是這句耳熟能詳「薄得讓你幾乎忘了它的存在」的廣告詞,她真的忘了自己該有的東西了。自從巴黎回來之後,她的月事也就跟著沒來了,難道最近常有的噁心感,是因為她和安迪的那一夜……
天哪!不會那麼巧吧?她才做了一次壞事,就這麼不小心地懷了身孕嗎?
是,確實是自己不小心。那一夜,她哪有做什麼安全措失呢?當時她一心一意只想報復魏文茂,根本就忘了有可能懷孕這件事。
思及此,黎苡詩慌了--
怎麼辦?該怎麼辦?若是真的懷孕了,該如何去面對父母、面對身旁所有的親人呢?
套上了薄外套,她匆匆地下了樓。
「媽,我出去一下!」
「你不是胃不舒服嗎?」客廳裡的六隻眼睛皆轉向她。
「現在好多了!」回答了母親的關心問候,她又面轉劉雲峰。「劉大哥,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出去,不能陪你了。」
「沒關係。」
「那我出去了。」丟下這句話,她便溜出門了。
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黎父、黎母。「唉!這孩子真是的,要去哪兒也不交代一聲!」
****
手拿著醫生的檢驗報告,黎苡詩的淚不知道灑落了幾遍。幾次,她真想衝動地撕毀這張令她驚愕的報告書,撕毀這令父母蒙羞的恥辱;這個消息,比魏文茂驟然過世的消息還令她措手不及,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會未婚懷孕!這是報應嗎?是魏文茂在陰曹地府裡不甘心,才會要讓她嘗嘗偷嘗禁果的痛苦代價嗎?
天哪!她該怎麼辦?
像是感應到黎苡詩哭泣的心情,天空的雲兒也飄起哀傷的細雨來。
黎苡詩拖著身心疲憊的身子,跨進了家門,一見到黎母,她便奔向母親的懷抱。「媽、媽,我對不起您呀!」
「怎麼了?怎麼淋成這個樣子?小心著涼了!」黎母心疼地說著,並抓了條毛巾幫她擦著頭髮。
自從魏文茂的事故發生之後,黎家的人總是小心翼翼地看守著她,深怕她會受不了刺激,做出想不開的事來。
「媽,我……」她想說出實情,但是話到喉嚨就卡住了。
黎母拍拍她的肩膀,以慈愛的眼神凝望著她。「有什麼話就跟媽說,媽會幫你解決的。告訴媽,你是不是又在想文茂那孩子了?」
「媽!」黎苡詩還是一逕地哭著。
「來,到房間裡去,有什麼事,媽媽都會幫你的。」黎母安慰著黎苡詩,和她一同上了樓。
黎苡詩在母親的懷抱裡哭了一陣子,才哽咽地抬起頭。
「苡詩,告訴媽,你的難過是不是和傍晚的不舒服有關?」黎母語氣溫和而平靜地問著。
一陣錯愕的表情湧上她的臉蛋,她怯聲地問:「媽,您怎麼知道?」
黎母歎了口氣。「果然和媽猜想的沒錯!」
「媽!」
「苡詩,你是不是懷孕了?」黎母一針見血地問道。
突然,眼淚又再次奪眶而出,她泣不成聲地說:「媽,原諒我,我不是故意要這麼做的!」
得到了女兒的證明,她更是心疼與傷痛。「文茂這孩子既然都跟你這樣了,怎麼還能夠在外面亂來呢?」
「對不起!媽,對不起!」她只有淚水及歉疚了。
「苡詩,媽知道這不能怪你,你一定是因為與文茂的婚期近了才會答應他的請求的,對不對?唉!誰知道事情會這樣呢?文茂不僅死了,還死得這麼難堪,讓大家都知道他背著未婚妻與別的女人幽會,只是可憐了你,不僅失去丈夫,還留下一個遺腹子。苡詩,你怎麼這麼命苦呀!」說著,黎母也跟著抱頭痛哭起來。
黎母以為這孩子是魏文茂的!
她該告訴母親實情嗎?她該說這孩子不是那個負心漢的嗎?
「媽!我……」
不!她說不出口!她該如何告訴母親在巴黎的郡一夜荒唐呢?
黎母輕摟著黎苡詩,肩膀因啜泣而顫動著。「苡詩,你還年輕,這孩子留不得,媽會幫你找個好醫生做手術的。」
「手術?媽,您要我墮胎?」黎苡詩露出驚慌恐懼的眼神。
「苡詩,你才二十三歲,還有大好的人生等著你;拿掉孩子,將來很快就可以再找個好人家嫁了。若是留著這孩子,媽怕他會誤了你一生的!」
她又何嘗忍心讓自己的女兒做這種事呢?但是,為了女兒的將來著想,她還是不得不作出這樣的決定。
「不!孩子是無辜的!媽,既然這生命是我給他的,我就要對他負起責任,就算沒有丈夫,我還是可以憑自己的能力將他扶養長大;而且經過文茂這件事,我對愛情、婚姻也已經失去了信心,我不打算再嫁人,就讓這孩子陪我過下半輩子吧!」不知哪來的勇氣與決心,黎苡詩竟會想要留下安迪的孩子。
「苡詩,媽是為你好!將來你肯定會為這個孩子吃很多苦,到時候教媽怎麼捨得呢?」
五年的愛情長跑都能在一夕之間變質,那麼這世上還有她可以等待的愛情嗎?
黎苡詩甩甩頭,她的答案是「沒有」,她不再相信所謂的愛情了;或許這個孩子,就是她在對愛情失望的時候,上天賜給她的安慰。
黎苡詩停止哭泣,在母親面前跪了下來。「媽,原諒我,是我不孝,做出這種敗壞門風的事情來,但是請您答應讓我將這孩子生下來,扶養他長大成人,好不好?」
「苡詩……」
「求求您,媽!」黎苡詩緊抱著母親的雙膝,哀求著說道。
不忍心瞧見女兒哀怨的神情,她只好把頭轉向一邊,心中有千千萬萬的心疼與無奈。「我不知道,這麼大的事,還是讓你爸爸作決定吧!」
爸爸!他可能會原諒自己嗎?一想到父親聽到這消息的可能反應,黎苡詩的心就涼了一半。
父親是個生活嚴肅呆板的公務員,像這種未婚生子的事情,他能接受嗎?
但是就算機會渺茫,她也得試一試,因為她如何忍心親手扼殺自己的骨肉呢?
求求上天,再給她一些勇氣,讓她去面對未來的一切挑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