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也在長大的過程中看清,許多要求與希望似乎都是不可求的,人也因此愈來愈痛苦,難以自拔。
八年在轉瞬間過去了,裴寧臻不再是那個不解世事的可愛女孩,雖然她依舊天真善良,卻常常發現天真與善良傷害她最深。
段齊峰與宋敏荷的婚姻,不多不少維持了八年。
原先兩人打算一生下孩子就離婚,但孩子出生後沒多久,段齊峰入伍服役,這事情便擱了下來。
此外,宋家那些親戚眼看宋敏荷真的生下兒子,並且冠上了宋姓,可能真的會奪去企業的經營權,開始有一些不友善的攻擊舉動。
宋敏荷需要段家媳婦這個身份做擋箭牌,才能保護她與孩子的安全。
段齊峰退伍後,開始幫助宋敏荷站穩腳步,收購股權,爭取董事的支持,這段時間,宋家那些不良親戚的恫嚇手段愈來愈離譜,雖然都沒有造成生命威脅,但常常讓宋敏荷嚇一大跳。
甚至,那些攻擊也開始衝著段齊峰而來,曾經有一次他因此受了傷,躺在病床上看著裴寧臻帶著眼淚坐在一旁,那時他的心裡就下定決心,絕對不能讓她捲入這些事情,絕對不能……
他已經讓她面臨這樣一種身份不明的尷尬局面,絕不能讓她因此而再受到傷害。
即便……他必須因此將她安置在一個永遠見不得光的世界裡,他也要確定她是安全的。
為了避免讓裴寧臻捲入,段齊峰不得不做這個痛苦的決定,絕對不讓她這個人曝光。
於是,裴寧臻成為他的地下情人,縱使他一直只有她這一個女人。
或許是運氣好,八年來裴寧臻真的被隱藏得很好,即使大學畢業後,她也一直住在段齊峰為她買的房子裡,與他住在一起。
大部分的時間,他都會回來陪她,偶爾離開,他也會回來。一直以來,他們都陪伴著彼此。
與一個有婦之夫同居,她是第三者……以前的裴寧臻不以為意,畢竟他一直在她身旁,她摸得著他;但現在的她,卻感覺到心痛。
「大家來吃水果了!」裴寧臻端著一盤水果前往客廳,客廳內坐著段齊峰,宋敏荷,還有敏荷的兒子小威。
八歲的小威長得眉清目秀,漂亮得不得了,他撒嬌似的對著裴寧臻說著,「謝謝漂亮阿姨。」
裴寧臻摸摸他的小臉,挑了一塊最大的蘋果,「小威好乖,喏,這個給你吃。」
宋敏荷笑著搖搖頭,「小威,幹嘛講話這麼甜,你這麼喜歡小臻阿姨啊?」
「沒錯,媽媽,阿姨這麼溫柔,我要阿姨做我的女朋友。」
段齊峰放下報紙,「小子,你找錯人了,小臻已經名花有主了。」就算是小孩子,也別想佔他的女人便宜。
「什麼是名花有主啊?爸爸?」
這一聲呼喚,突然讓裴寧臻全身一顫。
媽媽、爸爸、阿姨……這些稱呼她不是已經聽了很多年了嗎?為什麼現在突然會覺得心痛?
覺得自己無地自容,裴寧臻站起身來,「你們坐……我去洗碗……」話都還沒說完就趕緊走人。
握緊拳頭,段齊峰無奈而痛苦的看著她離去,那種痛苦而無力的感覺,緊緊糾纏了他八年。
宋敏荷看著這一切,內心的歉疚更深,所有的尷尬局面都是因她而起的,她無法卸責。「小威,你先自己去玩,好不好?」
小威點點頭,聽話的離去。
頓時客廳內只剩下這一對「夫妻」,撫著頭,段齊峰只能一言不發,良久良久,他才壓抑住內心的傷感。「最近跟小威還有遇到騷擾嗎?」
宋敏荷搖搖頭,「比較少了,我也已經有能力應付。」
現在的她,持有宋氏三成股權,已是堂堂宋氏建設的副主席,絕非當年一無所有的小女生。
現在的她,事實上已經可以不需要段齊峰的幫助了。
「收購股權有進展嗎?」
宋敏荷搖頭,「我的三成,再加上你的一成五,一直都沒有進展,還是無法過半。聽說有個外國人也持有公司的股份……」
「該死!」段齊峰痛咒,為眼前的一切。
他無法再忍受了,對於小臻他真的感到很抱歉,讓她這樣沒有名分跟著他八年,她一直沒有怨言,但他可以感覺到,她愈來愈不快樂。
事實上,年已屆而立的他,真的很想能跟她一起走進禮堂,迎娶這個他生命中真正想要娶的女人。
這種日子,他們到底還要過多久?
「下個月就是小臻二十六歲生日……」
「已經過了八年了?」宋敏荷苦笑。
這種日子,竟然也拖了八年,苦了小臻,若是她,她根本無法忍受,早已離開。
只有小臻,始終留在齊峰身邊,無怨無尤。
算了!真的夠了!該是她結束這一場鬧劇的時候了。「齊峰,我想夠了!結束這一切吧!」
「你……」她的一句話,振作了他。
「以前我認為,攀上頂峰才能保住我跟孩子的安全,但現在想想,所有的不安全都來自於此,何不放手呢?」
她想通了,宣佈退出宋氏才能換來永久的平安。爭什麼?爭了八年,她什麼也沒爭到,還賠掉了另一個女人的青春歲月。
「敏荷……謝謝你……」
「不!我才應該謝謝你……還有小臻。」
段齊峰的心立刻活了過來,情緒興奮,「我希望能在小臻二十六歲生日那一天向她求婚……」
「你還真急啊!」宋敏荷笑他,「我要去跟小臻說這個消息!」
把該還給她的,統統還給她。
「不要!」段齊峰眨眨眼,「再瞞她一段時間!」
「為什麼?」宋敏荷一皺眉。
「我想給她一個驚喜。」這個女人等他等太久了,讓他把一切安排好,她什麼都不用擔心煩惱,只要乖乖嫁給他,做他的妻子就好。
經過八年的昏天暗地,他們終於有機會迎接生命中真正的幸福與光明。
廚房流理台前的裴寧臻,將水龍頭開到最大,自來水直洩,聲量驚人,如此,才能掩飾她哭泣的聲音。
她……愈來愈貪心了。
十八歲那一年,她只求愛情,能跟著他,不管怎樣都好;但時間過去了,她長大了,想法也不同了。
每次她經過台北市著名的婚紗街,看著那一件件潔白的婚紗,想起自己不知道這輩子有沒有機會為段齊峰披上,便會偷偷的哭泣。
八年來,她不是沒想過要離開他。
大四畢業那一年暑假,段齊峰已經退伍回來,正式出任段氏企業的總經理,段家為他舉辦接風會,邀集上流社會出席,宋家的人也來了。
陪在段齊峰身邊,當然不可能是她,而是學姊。
那一刻,她真的覺得自己好孤獨、好傻,無處可去的她,偷偷一個人搭著火車回到台南老家,看見父母,想起自己的感情,再也無法控制的悲從中來。
她……只是想要談一段單純的感情,難道錯了嗎?
當時的她,真的想過從此不再回去了。就當作她與段齊峰沒有緣分,一切到此結束。
可是……那天晚上很晚的時候,她的手機接到一通來電,是他……
「小臻。」
「……」死咬住牙,不想讓對方聽見哭聲,可是那難以抑制的抽鼻聲,卻洩漏了她的一切。
「我在你家門口。」
「你不是去參加……」
「……對不起。」
他的一句對不起,讓她無言可對,只能不停哭泣。
「小臻,我一直希望陪在我身邊的人,是你。」
「可是……我好累了……」
「我知道,小臻,還記得嗎?選擇權在你。我在火車站等你,等到天亮之前,如果你願意,就來找我;如果不願意,我就離開。可是我發誓,等我……我會再來找你,我愛你……」說完就掛斷電話。
手裡握著手機,全身不停顫抖,她該怎麼選擇?
事實上,她沒有猶豫,她內心放不下的愛已經給了答案。
她去找他,在寒冷的夜裡,投入他懷抱中,並且告訴自己:就此沉淪吧!
那次之後,她再也沒有試圖離開過他,女人的心,脆弱卻堅強、傻氣卻執著,愛了,就是愛了,再苦都會一直撐下去。
只要他還愛她,還願意把心中唯一的愛給她。
可是,撐過八年的她,卻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渴望,內心的奢求愈來愈多,她與每一個女人一樣,都希望獨佔,成為最愛的唯一。
「在想什麼?」段齊峰語氣興奮,從後頭抱住了她。
「沒事……」趕緊擦掉眼淚。
段齊峰注意到她的落淚,心疼不已的將她轉過身,先輕輕的擦去她的淚水,再緊緊將她抱進懷裡。「小臻,這八年來,真的苦了你了。」
「……」他懷裡的溫暖,讓她舒服得不想說話,讓她想逃避一切。
「相信我,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解決一切,把該給你的,統統給你。」憐惜不已的用臉頰摩挲著她的額頭。
雖然說很多事情無法從頭來過,但是現在真要他衡量個高下,他會說,他寧可不幫助宋敏荷,也不願意傷害小臻,因為小臻已成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未來也是如此。
「我好像愈來愈貪心了……」
「傻瓜,你不是貪心,這些都是你應得的。」若論他的心,他只願承認他真正的妻子,只有她一人。
吻了吻她的雙眼,「小臻,你知道嗎?我真的很後悔,當初我不應該幫敏荷,我們現在也不會變成這種狀況。」
她輕輕搖頭,「學姊這麼可憐,我們怎麼可能不幫助她呢?」
只是後來很多事情,他們都無法控制,任由事情一再脫軌演出,他們都成為命運的棋子,只能無奈以對。
「小臻,我們出去度個假好不好?」段齊峰興奮的提議。
交往八年,他們竟然未曾一同出遊過,為了不把她捲入這團混亂中,他將她隱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窺得,也因此兩人幾乎沒有一同出門遊玩過。
裴寧臻凝視著他,「可以嗎?」她沒有感受到自己語氣中的渴望。
「當然!」
「可是,如果被發現了,怎麼辦?」裴寧臻抓著段齊峰的衣服,緊張的問:「如果被發現了,會不會害到學姊?」
「管她!」既然他都要跟宋敏荷離婚了,曝光也無所謂。
敏荷自己都看開了,他也沒什麼好說的,這八年來的一切本來就是為了她與小威,若非臨陣脫手不義,他早想放棄了。
他真的體會到,要幫人也要有個限度,否則吃苦的是自己。
「可是……」
「小姐,我在討好你耶!你怎麼還一直可是可是的?」
「我擔心嘛!」
「不用擔心了!我會安排好一切的。」點點她的鼻子,「笑一笑!」
「我……笑不出來。」
「那這樣呢?」抓起她的兩隻手,分別擋住他的臉孔的上半部與下半部,只露出那一雙眼睛。
看見這個熟悉的動作,想起學生時代的彼此,裴寧臻終於笑了出來。「討厭!你又糗我。」
「終於笑了。」放下手,疼惜不已的將她抱進懷裡,「小臻,我好懷念那個有著天真笑容的你,讓她回來好不好?」
眼眶裡又湧起淚水,讓她回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那個當年純真的裴寧臻到哪裡去了。
或許在成長過程裡,在感情世界裡,她嫌她太礙事,排擠她,扔下了她,遠遠扔下了她。
也許這是成長的代價,是愛情的代價,沒有人不會懷念單純天真的自己,但在懷念的同時,卻也承認了自己不再單純,不再天真。
還能不能把她找回來呢?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把她找回來,還願不願意把她找回來,畢竟十八歲那年的天真與單純,讓她在感情路上受了傷,現在的她,懦弱又害怕。
真的,不能要求更多了。
趁著天氣還不錯,段齊峰兌現了諾言,帶著裴寧臻出遠門玩了五天,來到南投某個山間小屋度了個說長不長的假期。
他不能離開太久,宋敏荷這段時間內就會向公司董事會提出卸下職務聲明,並向宋父表明放棄主席職位的決心,接下來,他們就會辦離婚。
可以想見這些行為會引發怎樣的天崩地裂,包括宋家親戚出面爭奪,更包括宋父可能的反應,不過這些他都不管了,他不可能再鬆手。
小臻,已經等他太久了。
五天後,兩人回到台北,段齊峰頭一次開著車,全程由他將裴寧臻送回兩人同居的住所,直接而大方。
現在的他,心中毫無顧忌,更迫不及待想把這段關係公諸於世。
可是,裴寧臻卻很擔心。「我們這樣真的好嗎?」小心謹慎的看看車窗外四周,她一臉的緊張,「我一直感覺有人在跟著我們。」
「別擔心,」段齊峰看看車子附近,他也感覺到似乎有人一直跟著他們,「不會有事的。」
「可是……」
看著她如同驚弓之鳥的樣子,可見這八年躲躲藏藏,隱瞞所有人的生活對她來講有多苦。
他發誓,這一切絕對不會再維持下去。「小臻,改天找個時間,我要帶你回家去見我的父母,我已經跟他們說明你的存在,他們都很想認識你。」
「見你的父母?」裴寧臻一愣,「為什麼?」
「醜媳婦總要見公婆啊!」揉揉她的頭髮,開著玩笑,「更何況你一點都不醜。」
她一點都不想笑,「可是……」
「改天,我也會陪你回台南去見你的父母。」
這一切突然的改變讓裴寧臻無所適從,見彼此的父母,這不代表……可是他跟學姊……哎呀!她都亂了啦!
「我先送你回去,等一下我要回公司!」請假太多天了,再不回去可說不過去。
「等一下,我要去便利商店買點東西,讓我在這裡下車好了。」
「好吧!晚一點我就回家了。」
「好!」裴寧臻下了車,送走段齊峰,轉身往巷口的便利商店走去。
她的腦海裡還響著剛剛段齊峰說要見彼此父母的話,心裡冒出一個又一個問號。
進了便利商店,裴寧臻站在雜誌架前看著,卻感覺到四周人的指指點點,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刺一樣,直直向她刺來。
「就是她耶……」
「好像就住在社區附近……」
「大老闆的情婦……」
裴寧臻有點慌亂的看了看四周,閒雜人等隨即散開,她不安的轉過身,卻在第一眼就看見雜誌架角落的一本八卦雜誌。
封面標題幾個大字,讓她不覺全身顫抖。
段氏大老闆金屋藏嬌 元配氣炸
裴寧臻拿起那本雜誌,踉蹌著腳步走到櫃檯,從皮包裡掏出一千元,連零錢與發票都沒拿就衝出門口。
現在的她,一心只想跑回家,跑到一個任何人都不認識她的地方。
裴寧臻的腦海裡不斷想著剛剛旁人的那句話:大老闆的情婦、大老闆的情婦、大老闆的情婦……
「砰」一聲,她回到家中,用力甩上門,想把腦海裡的回音也徹底關在外面。
連鞋子也沒脫,裴寧臻慌亂著雙手,努力想撕開雜誌的塑膠封套,好不容易終於撕開了,這才看清楚雜誌封面。
那是一張前幾天她與齊峰出遊時,被人偷拍的照片。
果然,她的感覺沒有錯,她一直覺得有人跟在附近,窺伺著她與齊峰。
翻開內頁,八卦雜誌再度發揮說故事的本領,大書特書段齊峰、裴寧臻與宋敏荷之間的三角關係。
八年來,八卦雜誌不是沒有寫過他們之間的事,只是她一直躲得很好,更不曾跟齊峰一同出現在公眾場所,所以雜誌也只能揣測,沒有真憑實據。
對於雜誌的報導,他們過去都是不予理會,媒體的提問他們都以私人事務為由,不會做出任何回應。
但這一次,她跟段齊峰第一次一起出去玩,馬上就被人拍到了照片。
照片會說話,這一次,怕是他們賴都賴不掉了吧!
雜誌中說,段氏企業總裁段齊峰與宋氏建設集團副主席宋敏荷結縭八年,兒子也已經八歲,但兩人一直維持有名無實的婚姻關係,原來段齊峰早在八年前就認識了一名名叫小臻的女子,在外金屋藏嬌。
八年來,段齊峰一直將小臻保護得很好,完全沒有曝光,可是雜誌最近終於拍攝到兩人出遊的證據,戳破了「上流社會幸福婚姻的神話」。
雜誌中大篇幅描述小臻這個女人,多麼的柔媚動人,將段齊峰迷得團團轉,無法自拔。
各種批評的詞彙傾巢而出,第三者、情婦、破壞別人家庭的女人、金屋藏嬌……
雜誌也說,宋敏荷準備絕地大反攻,為了保住自己的丈夫,以及副主席的職務,根據熟悉內情人士透露,近期內她就會提出反撲。
她真想笑,他們什麼都不懂,就可以杜撰出這麼長的一篇報導。她跟齊峰與學姊之間才不是他們說得那樣,她不用去在意、不用在意……
可是,她好想哭。
第三者?
情婦?
破壞別人家庭?
原來,她待在齊峰身邊,別人都是這樣看待她的。
搖搖頭,收起雜誌,放在一旁的鞋櫃上,裴寧臻脫下鞋子,走進屋內房間,走進浴室,打開了水,跨進浴缸內。
望著灑出的溫水,她坐在浴缸中,任由水將自己淋濕,洗淨自己內心的不堪與傷痛。
這……就是她追求的愛情嗎?
她只是單純的想要追求一份感情,不想這一輩子後悔啊!
難道她錯了嗎?
溫水灑在臉上,布出一室的氤氳與模糊,讓裴寧臻可以不用去辯解臉上的濕意是淚水還是自來水。
以前,她很天真,擁有十足的衝勁,可以勇敢追愛,不怕別人怎麼說,她也不在乎別人怎麼說;可是現在,她發現自己做不到了。
在愛情的路上,一路走來,扎上了太多的刺,舊傷未癒,新傷又來,連忍著舊傷的勇氣都沒有了。
這種日子,到底還要過多久……
八年了,夠不夠?
「夠了……真的夠了……」絕望的心隱隱作痛,終於得承認,當年勇敢追愛的行為真的害慘了她。
她再也無法自拔,可是,她也怨不得別人。
齊峰說得對,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她曾經有離開的機會,是她自己不要的,是她自己寧可跳入火圈,也不肯離去的。
所以,都是她自己的錯。
說來,齊峰真是厲害啊!他從不開口留她,要留下來,都是她自己心甘情願,沒有人逼她。
傻也是她自己,癡也是她自己,傷心難過,也都是她自己。
都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