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著設計作業,忙著重新適應校園,也忙著數算畢雅夫幾天沒回家。
她以為自己夠瀟灑,不料卻還是比想像中的在意,因為她居然記得畢雅夫已經有二十天沒回家了。
他最近忙於家族飯店部分轉型為風格旅館的企劃,聽他在電話裡說的,又是設計、又是媒體,又是網路行銷,又是到日本視察的,似乎是忙得不可開交吧。
只不過,前天當他從日本打電話回家時,旁邊還有女人的嬌笑聲就是了。
其實,她早該對那樣的情境習以為常的,不是嗎?
剛放寒假,帶著阿波羅在公園外步道上散步的褚妙妙,手裡拿著繪圖本,對著前方走走停停的阿波羅發起呆來。
她沒喜歡過人,現在才知道「喜歡」這事有多可怕。
對他的感覺,像冷水煮青蛙一樣,青蛙一開始不懂得冷水會被加溫,還不怕死地呱呱亂叫著,等到水滾了,青蛙也燙到沒力氣跳離開鍋子了。
更可怕,她這只傻青蛙被煮了兩年,明明奄奄一息,卻還要裝出活蹦亂跳的樣子來取悅主人,真是——嚇人!
「啊——」一陣強大拉力,突如其來地把褚妙妙的身子扯著往前走。
褚妙妙定神一看,立刻大叫出聲。「阿波羅,不要亂咬花!」
阿波羅嘴裡銜著牽牛花,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褚妙妙蹲下身,馬上抱住阿波羅的脖子,甜甜蜜蜜地說道:「唉呀,幹麼這麼哀怨地看著我?你可是我最愛的男人耶!」
褚妙妙揉著阿波羅的下巴,哈哈大笑地看著阿波羅嘴咬著花,四腳朝天地倒在地上,一臉超享受的表情。
「沒規矩,羞羞臉!」
「嗨。」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拉著一隻牧羊犬,停在她身邊。
褚妙妙抬頭看他一眼,斂去笑容,禮貌地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學校裡,有過幾個男同學向她示好,他們對她笑起來時,就是那樣一臉討好的表情。
她不習慣那種表情,好像硬是求著她喜歡一樣。
所以,她總警惕自己,不許在畢雅夫面前擺出那種表情。
「你每天都出來遛狗嗎?」汪中明推了下眼鏡,神情靦腆。
「有空的話。」她說,拍拍阿波羅的屁股,要它繼續往前走。
「你以前都是白天出來遛狗的。」
褚妙炒眸光一利,不客氣地回嘴說道:「你閒著沒事做嗎?幹麼偷看我幾點鐘出來遛狗?」
「對不起,嚇到你了。我叫汪中明,前陣子剛動了換心手術,最近在家休息,我房間的窗戶正好對著公園,所以會看到你。」汪中明指著馬路對面一戶正對著公園的住宅,語氣仍然斯文。
「抱歉,我說話口氣太差了。」褚妙妙放輕語氣,不自在地扯動了下嘴角。
「沒關係,是我太唐突了。」
「汪汪——」
馬路對面走來一頭大型拉不拉多犬,阿波羅一見到同類,馬上興奮地就要往對街直衝。
「阿波羅!」
褚妙妙來不及阻止,阿波羅已經躍上了馬路。
一輛駛得飛快的紅色休旅車,違規右轉地疾奔在道路上。
「不要!」褚妙妙尖叫出聲—頭皮發麻,血液逆流。
砰!
一聲巨大的撞擊聲響遍整個公園。
褚妙妙瞪著阿波羅的身子被壓在車子下面,她的心跳停止了。
「阿波羅!」
褚妙妙馬上就要往馬路直衝,可江中明拉住她的身子,阻止了她直接衝入車陣裡的不理智舉動。
肇事車主臉色慘白地下了車,不知所措地看著車輪下的狗。
褚妙妙甩開汪中明,飛也似地鑽入車陣中,鑽到車邊,整個人趴到了阿波羅身上。
「阿波羅……」褚妙妙撫著它的頭,卻摸到了滿頭的血。
「嗚……」阿波羅哀嗚著,勉強睜開黑亮眼眸看了她一眼。
「我們家的阿波羅最勇敢了,對不對?我馬上帶你去看醫生,你不會有事的……」褚妙妙捧著阿波羅的臉,淚水卻糊花了視線。「乖喔……」
阿波羅動了下身子,臉龐更偎近她的手掌,眼睛慢慢地——
閉上。
褚妙妙愣住了,她整個人趴上了阿波羅的身子,傻傻地等著阿波羅再度跳起來將她撲倒在地。
片刻,阿波羅仍然一動也不動地偎著她,頭上的血流也開始靜止。
「你們全瞎了嗎?還不快叫救護車送阿波羅去醫院啊!」褚妙妙淚流滿面地大吼出聲。
始終站在一旁的江中明,立刻張手招車,無奈的是什麼事都來不及挽回了。
鈴鈐鈐……
畢雅夫瞪著手機,煩躁地在飯店房間裡走來走去。
家裡電話沒人接,小貓的手機也沒人接,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小貓會不會出事了?最近幾個月,他總覺得她不像以前那麼快樂了。
畢雅夫切斷電話,又重撥了一次小貓的手機。
鈴鈴鈐、鈐鈐鈐、鈐鈐鈐鈐鈴鈐鈐鈐鈐鈐鈐鈴……
在手機幾乎要把他的耳朵震聾之前,電話總算是被人接起了。
「喂。」
一個男聲接起了電話。
「……」畢雅夫皺起眉,俊容上才揚起的笑意在瞬間凝結了。
「喂,請問你找哪位?」
「我找褚妙妙。」畢雅夫口氣冷硬地命令道,眼眸如冰。
「她現在不方便接電話。」
「你告訴她,我是畢雅夫,她會接的。」畢雅夫口氣低沈,臉色很難看。
小貓居然為了一個男人不接他電話!
他有哪一段戀情,是她不知情的嗎?她現在居然給他搞這一招秘密戀情,一點都不夠意思。
畢雅夫愈想臉色愈鐵青,等待了許久,褚妙妙虛弱如雛貓的聲音才響起。
「喂……」
「妙妙,你怎麼了?」她不對勁。
「畢雅夫……」褚妙妙才喊了他的名字,聲音就又再度崩潰了。
她在電話那頭泣不成聲,哭得幾度喘不過氣來。
她的個性那麼倔,怎麼會在別人面前哭?會不會是她被人欺負了?
擔心和怒意同時襲上畢雅夫的心,讓他坐立難安了起來。
「妙妙,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快說啊!」他抓著手機,著急地在室內團團轉。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有好好照顧阿波羅。」
一聽到她沒事,畢雅夫先鬆了口氣,接著柔聲問道:「阿波羅怎麼了?」
「我帶它去公園散步,它跑到車道上,一輛違規右轉的車撞到了阿波羅……」
褚妙妙帶著抽泣的句子,模糊地像是從外太空飄來的語言一樣。
他聽不懂她的話。
畢雅夫頭一暈,整個人蹲到了地上。
「阿波羅現在!」他嘎聲問道,瞪著自己發抖的手臂。
「阿波羅……死了……」褚妙妙哭到連簡單的幾個字都說不好。
畢雅夫緊抓著手機,茫然地看著窗外的夜景,腦中空白一片。
「畢雅夫?畢雅夫!」褚妙妙的聲音害怕地呼喊著。「你怎麼了?你還在嗎?」
「我還在。」畢雅夫勉強自己說話,並擠出一個微笑。
「我應該繫住阿波羅的……我不該讓它亂跑的。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妙妙。」他打斷她的話,顫抖地像被關在冷凍庫裡一天一夜了一樣。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你現在去訂機票,過來找我。」他說。
「什麼?」
「現在到日本不用簽證,我上個月幫你辦的那本護照在書房的第一個抽屜。你訂好到成田機場的機票,再告訴我飛機抵達時間,我去接你。」
「我……」
「我想你在我身邊。」他握緊拳頭,因為怕自己在電話裡哭出聲來。
「好,我馬上去訂機票。」褚妙妙說道。
「我等你電話。」
畢雅夫掛斷電話,倚在窗台邊,從皮夾裡拿出妙妙和阿波羅的合照。
照片裡的妙妙,摟著阿波羅的頸子,露齒笑得好陽光。
阿波羅吐著舌頭,聰明的臉孔貼在妙妙頰邊,大大的眼睛看起來像是正在對著他微笑一樣。
畢雅夫握緊拳頭,想起他總喜歡載著阿波羅和妙妙在半夜出發,一起到海邊看日出的情形。
他想起——阿波羅最愛在沙灘上打滾。妙妙愛吃魚,阿波羅也老是跟著嘴饞。
他想起——阿波羅對於無刺蒸紅鯛魚片簡直是瘋狂。
他想起——他每次一回家,阿波羅總是和妙妙比賽誰先跑到他身邊。
阿波羅是除了她之外,和他的生活最緊密相關的「人」了。
畢雅夫無力地滑坐到地上,雙掌摀住臉龐,肩膀不停地抽搐著。
他捶打著胸口,因為覺得喘不過氣來。
失去的心情,怎麼會如此痛不欲生呢?
淚水從畢雅夫的指縫間不停地滑出,無聲地消失在地毯上。
從對他沒有親情的爸媽身上,他應該從小就知道在乎了之後,又再度失去,是多麼刻骨銘心的痛苦啊!
那他幹麼還笨到要再度付出感情呢?
嗚……嗚……
畢雅夫在半夜時分,在機場接到了褚妙妙。
站在入境處的她,裹在黑色外套裡,面容蒼白,唇無血色。
褚妙妙一看到他戴著墨鏡,馬上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飛奔上前,張大雙臂,用力地摟住了他。
他說不出話來,只有微紅的鼻尖及粗重的抽氣聲洩漏了他的情緒。
「我們走……」他哽咽地說道。
一路上,她緊緊拉著他的手。
回到飯店房間後,褚妙妙伸手拔去了他的墨鏡。
一雙紅腫得像核桃般的眼睛,鑲在他俊美的臉龐上,顯得極不搭稱,卻也異常地讓人覺得悲慟。
褚妙妙摟著他的頸子,把他當成小孩子一樣地摟抱著。
「哭成這樣很醜,小心沒有女人愛你喔!」她故作輕鬆地拍拍他的頭,自己的眼眶卻也是紅的。
畢雅夫握抓著她的手,嘎聲說道:「我不要別的女人,我只要阿波羅……」
褚妙妙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兩個人交頸倚偎著,默默流洩著他們的傷心,也靜靜地互相安慰著。
「我以為我對於失去這回事,不會再有感覺了。」他頹下肩,無力地像是三天未曾進食一樣。「我一定是笨蛋,否則怎麼會養狗呢?」
褚妙妙撫著他顫抖的臉龐,不捨地親吻著他的額頭。
畢雅夫靠在她嬌小柔軟的肩膀上,像孩子一樣地牢牢抱著她的手臂。
「想哭就哭吧。」她將下顎抵著他的髮絲,柔聲說道。
「我剛才哭太久,現在哭不出來了。」畢雅夫睜著水紅的眼,仰頭瞅著她。
那兩道太依賴的眸光,像一張網瞬間籠住了褚妙妙的心。她嚥了口口水,心跳像一陣亂鼓狂擊,奏得她六神無主。
「那我們就來喝酒、聽音樂吧!」
褚妙妙飛快地跳下床,不敢再待在他身邊。現在不是她意亂情迷的時候!
她狂風似地拿出隨身攜帶的「塚田高哉與他的TAU樂團」CD、隨身聽、小型喇叭,故意讓自己忙得很起勁,免得他發現她有任何不對勁。
壓下音樂播放鈕,她從小冰箱取出啤酒,塞到他的手裡。
他的啤酒拉環還沒打開,她已經仰頭喝掉了大半罐。
「過來。」畢雅夫朝她伸出手,不明白她幹麼站得離他那麼遠。
褚妙妙看著他伸出的手,看著他臉上渴望人安慰的神態。
她心一緊,拚命地強迫自己不許對他流露出任何的愛戀神色。
「轉過身去。」她命令道,不想他發覺她的異樣。
畢雅夫依言轉過身,褚妙妙則往前跨近一步,與他背靠著背坐了下來,手裡的啤酒鋁罐早已被她捏成了半扁狀態。
仰望星空,想念你。很難夢想到明天,我們的未來會怎麼樣。閉上眼睛自言自語,淚水使你的笑容變得模糊……(注四)
CD裡傳來的樂音,用日語這麼唱著、這麼唱著。
技巧簡單的日語吟唱聲,淡淡的鋼琴聲,舒服的和聲,讓人掉入藍色的憂愁河流裡。
不懂日語的她,無言地喝著酒。
懂日語的他,無聲地掉著淚。
一整夜,他們沒分開過。
失去的,或者再也挽不回。
但,至少他們有彼此的陪伴。
「不要!」
畢雅夫從床上驟跳起身,四周的黑暗讓他一時之間還回不過神來。
一雙溫暖的手從他身後探出,環住了他的腰。
「噓,沒事了。」褚妙妙的臉頰靠在他的後背上,讓自己成為他的支柱。
「我作了一個很久沒作過的夢……」畢雅夫扣住她的手,握得牢牢的。「我夢見我被關在衣櫥裡,我爸媽就在衣櫥外,任憑我怎麼狂敲猛打,他們就是聽不見我的求救。」
「那只是一場夢。」她把臉靠在他的胸膛上,想起這兩年來,他斷斷續續告訴過她的一些事。
畢雅夫的媽媽長得極美,曾經當過一陣子的明星,後來和他爸爸有了小孩,嫁入了豪門。不過,她從沒原諒過孩子讓她晉級為「媽媽」這件事。對他媽媽而言,「媽媽」這個稱謂,意指的便是年齡與魅力的減分。
看似開朗陽光的畢雅夫,因為被雙親冷落慣了,其實好怕孤單。所以,他不愛一人孤枕而眠,總習慣留連在各個懷抱之間。
褚妙妙在心裡歎了口氣,坐到他的身側,壓下了他的肩膀。
畢雅夫毫不反抗地躺上她的大腿上,任由她的指尖揉撫著他的髮絲。
「我告訴過你我離家出走的那件事嗎?好像沒有吧。」他合著眼,聲音模糊地像夢境裡的低喃。〔我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因為覺得爸媽不在乎我而離家出走過。我流浪了快兩天,等我回到寄住的舅舅家時,我被擔心的哥哥揍了一拳,也差點被舅媽的淚水淹沒,可我的爸媽在知道我離家出走後,問的卻是——我需不需要一個貼身保母……」
「你爸媽很差勁。」褚妙妙不滿地抿緊唇。
畢雅夫睜開眼,對上她的視線。
他笑了,那笑映得他的眸子閃亮如星,即便是在只有陽台小燈亮著的夜裡,也依然清晰地閃耀入她的心裡。
「我就知道你不會用一些虛偽的話來安慰我。」
「你常常作惡夢嗎?」她怎麼完全不知情。
「似乎是從那次離家出走後,我就經常作被關在衣櫥裡的這個夢了。所以,我討厭一個人睡。」他喃喃自語著。
「放心吧,你也不常一個人睡。」她口氣故作輕鬆地說道。
「不過,你搬來跟我一起住之後,我就沒再作過那個夢了。」他拉起她的手,放在唇邊印下一吻。
「哇,那你要不要打一面金牌給我啊?」褚妙妙抽回手,把他的吻緊緊地握在手心之中。
畢雅夫又笑了,他傾身打開床頭小燈,昏黃燈光映照在她的小臉,讓她整個人沐浴在金黃光線裡。
「你像個天使。」畢雅夫撫住她的臉龐!溫柔地笑著。
被他柔黑的眸光深深凝視著,褚妙妙的心臟整個擰了起來,耳朵也開始發起燙來。
「你怎麼會這麼善良?我怎麼會這麼幸運,有你一直陪在我身邊呢?」畢雅夫輕吻著她的頭、她的眉、她的鼻尖、她的唇。
褚妙妙聽見她的心防一寸寸被擊落的聲音。
她一直提醒自己絕對不可以喜歡上他,因為他的愛情像一隻不知道該在何處棲息的飛鳥,每塊土地的風情,他都要停下來領略一番,然後——
再飛向另一方景致。
然則,土地是固定、跑不了的,只會傻傻地等著飛鳥的回眸。
她看多了媽媽對繼父的執著,她不相心陷在同樣的巢臼裡。
一念及此,當畢雅夫的吻再度落上她的頰邊時,褚妙妙直覺地便反手推著他的肩膀,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對不起!」畢雅夫驀地驚退,直到後背抵住了床頭。「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畢雅夫懊惱地低眸而下,肩臂全頹落了下來。
他剛才做了什麼啊?他難道想誘惑小貓嗎?
畢雅夫僵硬地側過身,準備走下床。
褚妙妙的雙手卻突然牢牢地環往他的腰,柔軟身子整個平貼上了他的後背。
她心跳的聲音是那麼地劇烈,他不可能沒聽見。
「沒關係的。」她的低語吐在他的背上。
畢雅夫的身子劇烈地痙攣了下。
「我不想改變我們之間的一切。」他嘎聲地說道,握緊拳頭。
他對兩人關係的在乎,讓她的唇浮出一抹淡淡的笑。
她想要他,卻不想失去他。
可是,如果她的心能控制得好,擁有一夜的歡受記憶,又有什麼不妥呢?
畢竟,她不認為她會像喜歡他一樣地再去喜歡另一個人了。
畢竟,他們現在都很需要對方的陪伴啊!
褚妙妙扶住他的肩,將他的身子整個扳了過來。
他掙扎的眸色還來不及隱藏,就已硬生生地刺進了她的心裡。
「我保證這一晚過後,什麼都不會改變。」她捧著他的臉,顫抖的低語著。「我現在只是需要很多的擁抱,你也是,不是嗎?」
她不知道同情是不是愛情裡的一部分情緒,但她沒法子眼睜睜看著他這麼難受。
她記得他說過,性愛的釋放可以讓他暫時地放鬆。所以,他才會在女人叢林間漫遊如此多年。
「謝謝你。但是,我這裡沒有保險套。」他勾起唇角,捏了下她的鼻尖,拒絕了她。
他不能碰她!
因為他不想辜負她,更不敢想像若是失去了她,他的生命將會有多孤單。
「我今天是安全期。」褚妙妙紅著臉,大聲地說謊。
畢雅夫看著她眼中的果決,知道她是那種一旦下了決心,便不會再回頭的人。所以,她當年才會在舉目無親的狀況下,毅然地離家出走到台北。
他望著她,原本想要拒絕的決心,卻因為想要擁抱人的慾望而動搖了。
他現在確實痛苦地無法成眠,性愛之後的短暫疲憊,至少能讓他多少獲得一些睡眠。
「你真的確定嗎?」他猶豫地再問道,喉結困難地上下滾動著。
褚妙妙用力點頭,因為她現在什麼也不想管了。
兩人四目交接,萬籟俱寂,尷尬到最高點。
「你……難道要我先動手嗎?」褚妙妙辣紅了瞼,雙手一使勁,用力把他往床上一推。
畢雅夫躺在床枕間,握住她手臂往前一拽。
褚妙妙的身子在瞬間落在他的胸膛上。
她睜大眼,而他則在同時吻住了她的唇。
他吻得那麼纏綿,輕啄熱吮地探索著她的快感關鍵。在她還來不及有任何知覺前,她身上的衣物已經落到了地上,而他的手正取而代之地勾引出她身上的熱度。
她像一隻小貓,在主人的愛撫下,時而瞇眼嬌喘,時而難耐地弓身要求著更多。
熱情火焰在他雙唇、雙手的助燃之下,以燎原之姿燒盡了她的理智與她放不開的矜持。
今晚,她什麼也不是。
她只是一個可以光明正大與他相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