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離,你想做什麼?!」大婚進行得不順利已經夠教人煩心了,夜離現在還想來鬧事嗎?心煩意亂的銀知夏,這時再也顧不得自己有多欣賞夜離,他立刻準備驅使先前下在夜離身上的十日蠱。
奇怪的是,無論銀知夏如何呼喚,蠱蟲就是不為所動。銀知夏大驚,再細瞧夜離,哪有半分中蠱的跡象?!
「我不想做什麼,只不過這個新娘子是我的。」夜離挑了挑眉,動作飛快地從銀知夏手中搶過霍火兒,然後一腳踢翻教主的寶座。
一轉眼之間,夜離已經帶著霍火兒鑽入密道,還順手鎖上密道,不再讓第二個人進入。會知道這個小機關,可全拜銀念春的告知。
受到操控的霍火兒幾乎無法自行動作,為求迅速,夜離乾脆將她打橫抱起,一路衝向地牢,去尋找銀念春。
「你、你們怎麼會跑來這裡?!」沒想到會再見到夜離的銀念春大吃一驚。
他明明交代夜離帶著火兒和祟鎖逃出這裡,為什麼夜離會回來這裡?
「火兒怎麼了?」
「前輩,我沒時間多作解釋,快跟我們走吧!」夜離放下霍火兒,提氣凝神後迅速擊出一掌,只見牢門重重搖了幾下,但最後仍是屹立不搖。
「小子,你快帶著火兒走,這座牢籠沒這麼簡單就能打破,這可是我們迎月教專門囚禁重犯的牢籠,你以為隨便打個兩掌就能擊破嗎?快帶著火兒離開吧!」不管銀念春先前如何一再將祟鎖的重要性置於火兒之前,但多年來亦師亦父的情誼,仍舊讓銀念春無法不在意霍火兒的安危。
至少……至少要讓火兒順利逃走。
「前輩,假如讓火兒知道我拋下您不管,她一定會恨我一輩子的。」夜離並不想放棄,仍是繼續提氣、出掌。「火兒把您當親爹看待,世上沒有女兒拋棄老父的道理,所以請您不要再勸我了。」
「你……」夜離的話讓銀念春大為動容,沒想到火兒竟將他當成親爹看待。他銀念春是何德何能啊?
「小心。」夜離大喝一聲,隨後擊出一掌,終於成功地將牢籠擊出一個缺口。
銀念春立刻從缺口鑽出,他一靠近霍火兒,就立即將已掐破的指尖鮮血滴進霍火兒口中。
「快走,再晚就走不了了。」夜離再度抱起霍火兒,直直朝外奔去。
「唔……」
或許是銀念春鮮血起了作用,也可能是奔跑時太過顛簸,霍火兒悠悠轉醒。
「火兒!」夜離和銀念春皆喜出望外,但現在還不是鬆懈的時候,夜離加快腳步,一路衝出大牢。
地牢外,已有數十名的教眾聚集,他們並不清楚正殿裡所發生的事,只知道教主下令捉拿叛賊,所以他們才會群眾在此。
「右護法?!」
教眾當中較年長的人認出了消失多年的銀念春,他們大吃一驚,不懂失蹤多年的他為什麼會突然回到迎月教?而且,為什麼他的模樣看起來如此狼狽?
「讓開!」銀念春不愧是右護法,雖然失蹤多年,但對教中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力及威嚴,就見他這麼一喝,教眾果然乖乖讓出一條路讓他們通行。
「右護法,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要去哪裡?」年長者一回過神,立刻想要挽留他。
「去看看你們『教主』的臉,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銀念春頭也不回地大聲喊道。
雖然他這張老臉的懾人威嚴仍在,卻不是所有人都買他的帳,唯今之計,還是趕快離開教壇的勢力範圍為妙。
銀念春領著夜離鑽行小路,終於順利進入教壇外的密林。
「火兒,你現在的感覺如何?」銀念春擔心地問道,雖說長年浸淫在蠱毒中讓他的血可解多數的蠱,但他的血也並非萬能。
「嗯,我已經好多了。」霍火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然後,銀念春的老臉霍地躍入眼簾。「師父!」
見到久違的師父令霍火兒激動不已,她情難自禁地撲上去。走遍千山萬水,沒想到她終於有機會再見到師父。
「師父,您還好吧?怎麼看起來如此憔悴?」豈止是憔悴而已?簡直是狼狽不堪!霍火兒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火兒,師父沒事,這都多虧那小子拚著一股傻勁把牢籠打破,師父才能站在這裡跟你說話。」說完,銀念春的目光轉向夜離。
霍火兒跟著師父的視線望過去,只見一臉疲相的夜離掛著一抹淺淺的微笑,站在一旁守風。
「那小子說,如果他膽敢把我丟在一旁不管,你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火兒,你真的會不理他嗎?」銀念春取笑似的問道。
霍火兒紅著小臉,雖然半聲不吭,但千言萬語盡在眼底。
銀念春見狀挑了挑眉,看來夜離那小子並沒騙他。
「前輩,接下來您有何打算?」雖然夜離也希望這歡樂的氣氛能繼續下去,但這對眼前的困境沒有任何助益。
「小子,把祟鎖拿來。」
夜離立刻交出祟鎖,但銀念春沒接過祟鎖,反倒是直接拉起霍火兒不久前才被刺傷的右手,只消輕輕使力,鮮血就再度湧出來。
「我、我是什麼時候受傷的?」霍火兒完全不知道這傷口是怎麼來的。
「火兒,你中了睡蠱,從我們到達這兒已經過了七天。」夜離解釋道。
霍火兒一臉難以置信,七天的時間她都完全沒有記憶?
「噤聲。」銀念春不快地說道,他正在進行重要儀式,這兩個年輕人怎麼沒半點正經!
夜離和霍火兒立刻乖乖噤聲,專注地看著霍火兒的血滴在祟鎖正上方的盆狀之上,一滴、兩滴、三滴……
小盆被緩慢裝滿,然後,驚人的事發生了──
血液順著盆狀四周的小凹槽流出,原以為是裝飾花樣的線槽,此刻竟變成一條條紅色的線,血流順暢地走著,沒有半滴跌出線槽之外。
夜離和霍火兒都看得張口結舌,不一會兒工夫,所有的線槽都被填滿了,祟鎖的六個面像是鑲上紅線,但奇妙的是,依然沒有半滴血溢出。
「大致上完成了。」銀念春鬆了一口氣。
奇妙的事情在下一瞬間發生。
攤放在夜離掌中的祟鎖上緣突然自動掀開,夜離和霍火兒都被嚇了一跳,但銀念春卻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快看裡頭的指針。」銀念春指點道。
夜離和霍火兒探頭過去,果然看到方才掀開的盒中,有個指針模樣的箭頭。
「這個是?」
「按照指針指示的方向走,它會帶我們去找密室。」銀念春忙不迭地推著兩個呆住的年輕人前進。
這兩個小輩還真是遲鈍,不快點找到密室,難道要傻傻地等銀知夏派人追殺他們嗎?
「前輩,您現在總可以告訴我們內情了吧?」夜離依指針的指示前進,同時不忘追問,他可不想一直糊里糊塗的。
「是啊師父,為什麼我們得去找密室?那裡有什麼東西嗎?」錯過不少事情的霍火兒更是大惑不解,既然她是事件關係人,應該有權知道。
「唉……」雖然該來的總是會來,但銀念春可沒料到兩個小輩會選在這種時候追問。「算了,再瞞下去也沒意思。我就老實說了吧!小子,你應該已經發現了吧?火兒就是我們迎月教主與修羅聖女的女兒,之前我告訴火兒,她是我撿來的棄嬰……」
「等等,迎月教主?!」霍火兒大吃一驚。「師父,你是說那個看起來半人半鬼,還想強娶我為妻的人是我爹?」霍火兒白兀全不能接受。
「那個人才不是你爹!那個人叫銀知夏。非常慚愧,他也是我的同門師弟,多年前,我們兩人都是迎月教的護法,但知夏愛上了不該愛的人,他愛上護教聖女,但聖女已經嫁給教主為妻。
我不清楚知夏發生了什麼事,但他決定要叛教,所以殺害了教主及聖女,並自立為教主。我在千鈞一髮之際把年幼的你救出來,而教主則在臨終前托另一人將祟鎖帶出苗疆。我並不清楚負責守護祟鎖的人到底是誰,但看到祟鎖落入知夏手中,那人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吧!」
「那祟鎖到底是什麼東西?真如傳聞所說的,是藏寶圖嗎?」夜離相當好奇。
「只對了一半。」銀念春果真依照承諾知無不言。「祟鎖是迎月教歷代教主的重要信物,只有教主的血親才能開鎖,而指針所指的密室,藏有本教的至寶,不管是金銀財寶或是珍貴物件,全都放在裡面。」
夜離和霍火兒越聽眉越皺,如果只是金銀財寶的話,那他們兩人都沒興趣。
現在應該想怎麼保命才是最重要的吧!
「如果僅是如此,祟鎖就不會被當作本教的鎮教之寶了。」似是看出小輩們的不滿,銀念春續道:「那間密室裡同時還封印著本教至毒的蠱毒及解藥,如果中了那種蠱毒,可不是我的血就可以輕易化解的。」
蠱?
霍火兒雖然對此沒有概念,但夜離卻很清楚銀知夏非要取得祟鎖及霍火兒的最終目的。
「銀知夏臉上的傷,就是那種至毒之蠱──惡龍蠱吧?」夜離問道。
「你聽到了?」銀念春挑眉。
「多少聽到了一些。」夜離也答得誠實。「但我還是有些地方不明白。如果在教眾面前開啟祟鎖是身為教主的證明,那我們為什麼不讓火兒當眾做一次?為什麼要辛辛苦苦躲避銀知夏的追殺?密室以後隨時都能去不是嗎?」
「這麼做的確很簡單,但事情並不會變得單純。」銀念春苦笑。「無論如何,知夏已經霸佔教主之位十餘年,他肯定會養一批忠心耿耿的手下,如果我們毫無防備的出現,天知道會有什麼樣惡毒的蠱蟲等著我們。」
不是不做,只是時候未到罷了。
「最重要的是,我們不能夠單方面的挨打。」銀念春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既然雙方已經是敵對狀態,自然沒有讓自己受委屈的必要。
「嗯?指針不動了。」夜離停下腳步,指針的尖端下垂,這是什麼意思?
「是嗎?已經到了啊!」銀念春瞧了瞧四周,左右望去儘是分不出東南西北的草叢樹林,如果沒有祟鎖的指引,恐怕任誰也到不了這兒吧!
「我曾隨教主來過兩回,卻從沒一次認得路。」銀念春不由得感歎起來。「當年打造祟鎖的『巧手天工』匠人果然厲害。」
銀念春再次讓霍火兒獻血,這一回,他將血灑在草地之上。
草根沾了血液後迅速消失不見,正當夜離和霍火兒驚訝於眼前的景象時,更驚人的事情還在後頭──
隆隆隆……
隨著巨大的地鳴聲,大地亦為之撼動,然後,他們眼前的草叢逐漸一分為二,露出一段向下延伸,不知通往何處的階梯。
「走吧,還有一段路呢!」
他們向下走去,終於來到一道銅製的門扉。
開門的方法依然是以霍火兒的鮮血為鑰,他們推門入內,卻險些被眼前的金山銀山閃花了眼。
「好、好驚人的財富……」霍火兒這輩子從沒看過這麼多的金銀珠寶,雖然她一直是生長在不怎麼需要用錢的深山裡,但她還是曉得眼前的財富足以讓人幾輩子享用不盡。
「的確非常驚人。」因為黑鷹堡的緣故,長年跟隨商旅的夜離倒是見怪不怪,不過他在意的並不是這些金銀珠寶。
「最重要的庫房在後頭。」銀念春領著霍火兒開啟最後一道小門。「只有這扇門與其他門不同,如果不小心被關在這扇門內,就必須靠著火兒的血才能再開鎖,所以請小心一點,不然可是件很麻煩的事。」
小門內是一個小小的房間。
相較於門外高迭到頂的金銀珠寶,小門內的東西少得可憐。
房間內只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擺了一些瓶瓶罐罐,這就是房內的所有擺設了。
「這些東西……」霍火兒啞口無言,照這些東西的擺置方式來看,實在很難讓人看出它們的價值吶!
「這是金丹,先吃下一顆,以免等會兒發生意外。」一直很有把握的銀念春,這會兒的語氣也不怎麼肯定了。
「意外?」霍火兒愣了一下。「師父,難道您不知道哪一罐是蠱毒、哪一罐是解藥嗎?」她還以為師父什麼都知道呢!
「傻孩子,這裡可是迎月教最最機密的所在。以前我跟著教主前來,至多也只能走到方纔那扇小門外,這裡我可是第一次進來吶。」銀念春顯得有些羞赧。「這個金丹我能認得出,還是承蒙教主恩賜過一粒,否則我們可就真的得像瞎子摸象,亂猜一通了。」
「那麼……」
三人看著眼前的瓶瓶罐罐發愁,為什麼就沒有人想過要在瓶身上作記號呢?
唉,這也是理所當然的,這房間就只有迎月教主能進來,教主自個兒當然認得它們哪罐是哪罐,可現在就苦了他們囉!
「哈哈哈,如果拿不定主意的話,由我來幫你們如何?」
聽到熟悉的聲音,讓房內三人皆渾身一震。
糟了!他們太過大意,不知何時竟被銀知夏跟蹤。
三人同時轉身,銀知夏就站在小門前,他高大的身子將小門塞得滿滿地,臉上露出扭曲變形的笑容。
「知夏,沒想到你居然有勇氣在光天化日之下追我們。」銀念春有些意外。
銀知夏本就殘破不堪的左臉,如今看來更加扭曲,看來是日光的熱度將他的臉熔化變形,銀知夏的唇已經看不出原有的形狀,就連鼻子也岌岌可危,現在,就算它隨時掉下來,也不會太令人訝異。
霍火兒看著他可怕駭人、扭曲變形的五官,不敢相信自己差點就莫名其妙地嫁給這個妖怪為妻。
若不是夜離及時救了她,待她清醒之後肯定會痛苦不已。
「哼,比起你所造成的破壞,這麼點陽光我還能夠忍受。」銀知夏故作無謂地說道。可實際上他正遭受著極大的痛苦,被陽光照過的地方就像被人用辣油澆淋一般,痛楚不已。
不過,他是絕對不會向他們示弱的!
「哦?我做了什麼嗎?」銀念春擺明了睜眼說瞎話。
「你還裝傻?!」銀知夏什麼都能忍受,就是不能忍受被人瞧不起。「你居然唆使我的信徒、鼓吹他們看我的臉。你可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嗎?」銀知夏咬牙切齒地說道。
「什麼叫你的信徒?」銀念春氣得吹鬍子瞪眼。「知夏,你為什麼就是執迷不悔呢?迎月教根本就不屬於你,強取不屬於你的東西是不會有好下場的!瞧瞧你自己吧!難道你還不覺悟,迎月教一輩子都不會是你的!
就像修羅聖女,她始終是教主的妻、是我們的教主夫人,為什麼你要為一場沒有結局的單戀,破壞原本美滿的一切?為什麼你就是不肯聽我的勸告?!」
「師兄,你無慾無求,但是,不代表別人也跟你一樣啊!你在看到外頭那些金山銀山後,難道都不會想要得到那些美麗的東西嗎?!」
「我的確一點也不想要。」銀念春凜然說道。「難道是因為教主曾經帶我們來這間密室,令你起了貪念?為什麼你就不能克制自己的慾望呢?」
「我一點也不想克制,因為我想要得到那些東西!」銀知夏大吼。「不只是左護法這個名號,我還想要整個迎月教,還有聖女……美麗無雙的修羅聖女,我想要獨佔她,我想要她完全屬於我一人!為什麼我必須忍耐?為什麼只有我必須委屈自己?!」
這個人瘋了。
這是夜離等三人共同的感覺。
盲目堅持個人的慾望,讓銀知夏早已不辨是非,自然也無法跟他講道理。看樣子,只能夠跟他硬碰硬了。
雖說如此,但夜離實在不想直接與銀知夏對打。天知道門外還有多少銀知夏的鷹犬?如果得一個一個打下去,豈不沒完沒了。
既然銀知夏是銀念春的師弟,當年兩人又同樣擔任左右護法,想必銀知夏的武功也不容小覷。
忽地,夜離瞥見桌上的瓶瓶罐罐,一個小小的瘋狂念頭油然而生。
反正情況再糟也糟不過現在,不如賭一賭吧!
「銀知夏──」夜離忽然開口喊道:「我記得……你似乎非常想得到惡龍蠱的解藥對吧?」
「你是什麼意思?」銀知夏戒備地看著夜離。
「我是說,解藥就在這些瓶瓶罐之中……」說著,夜離隨手摔破一個罐子。
隨著罐子的破裂聲響起,銀知夏的神情更顯得瘋狂。
霍火兒和銀念春也被夜離突來的舉動嚇呆了,但當他們注意到夜離神態自如的模樣,便也噤口不語,想瞧瞧他這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
「你在做什麼?!」
「我在做什麼?」夜離一副好笑的表情。「看不出來嗎?我在砸罐子啊!」說完又一個瓶子落地。
「不要再摔了!」銀知夏尖叫。
如果……如果解藥就在夜離摔破的瓶子裡……
「什麼?我沒聽清楚你的話喔!」看他緊張的模樣,再多摔兩瓶好了。「沒想到這些破碎聲吵耳得很。」夜離乾脆大掌一揮,四、五個瓶子同時落地。
「住手、住手啊!」銀知夏慘叫著衝了過來,想保護剩餘的瓶罐不受夜離的魔掌荼毒。
「走!」夜離抓准機會,立刻領著霍火兒和銀念春衝出小門,並快手快腳地關上房門,也將銀知夏的慘叫聲關在門後。
恐怕銀知夏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走出這扇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