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穎深深明白,遇到他之後,她是時時刻刻被他呵護著的。
一天,兩人在小館子共進晚餐,氣氛本來很溫馨,一下子進來了三個高壯的男人破壞了氣氛,劈頭就說:「哇——老大!你果然在這裡,你手機打不通,我們差點找不到你。」
鐵恕關掉手機,就是不想讓人打擾。
霎時,他的笑容有些僵硬,瞪著他們沉聲問:「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老大,我也不想打擾你們啊!」老大的個性他最了。阿智無奈地說:「不過,顏歡說你的車子有GPS衛星導航系統,一定找得到你,所以我們就追蹤到這裡了。」
一聽見「顏歡」這個名字,鐵恕濃眉緊皺,一臉超不爽。
「我終於找到你了!鐵恕——」
智仁勇三兄弟身後出現一名美女,她街上前,兩隻小手緊緊巴著鐵恕,使他臉變得更臭了。
「你又想幹什麼?」
他撥開顏歡的手,她馬上又巴過來,還熱烈地摟著他,整個人幾乎趴在他身上才甘心。「這次你一定要幫我,給我……」
鐵恕不等她說完,立刻問道:「十萬夠不夠?」
「不是錢!」
「那你要什麼?」
「我要人!」
一旁的佟穎表情陰鬱地瞪著他倆,感覺很不安,那塊鉛石又壓著胸口了。
鐵恕早已察覺她的表情,這小女人單純地把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不用三秒就知道她想些什麼。
於是,他忙著推開顏歡又忙著解釋,「穎穎,她是……」
顏歡打斷他的話,巴著他的手臂搖了又搖。「哎呀,不管啦,你一定要幫我。」
佟穎霍地咬著唇起身,拿起皮包想要離開,因為再不走她一定會哭出來。
「坐下!」鐵恕指著一旁的椅子暍道。
這一吼,她還真的乖乖坐下,可臉色好悲慘。
見佟穎不走了,他暗暗鬆了一口氣,決定先打發眼前這個大麻煩,便捺著性子和顏歡周旋。
佟穎則心緒混亂,完全無法聽進周圍的聲音。為什麼她會想哭,甚至有股非哭不可的感覺?
這時,顏歡突然瞇起雙眼,眼中進出危險的光芒,緩緩轉頭對佟穎說:「小姐,你要看清楚男人的真面目,就是這樣霸道、蠻橫,又不顧舊情,唉——」
「你……是誰?」佟穎的聲音顫抖,看來讓人很是心疼。
「同居人。」顏歡是故意的,聲音不大卻傳得很清楚,連鄰座客人們都紛紛轉過頭來。
這三個字終於令佟穎哇地痛哭失聲。
鐵恕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必須要連連深呼吸,才勉強沒有失控掐斷顏歡那纖細的頸子,因為除非他不在乎佟穎,否則事後的解釋鐵定要他焦頭爛額。
「不准哭!」他喝令道。
果然,佟穎聽話地摀住小嘴,不讓哭聲外洩,但眼淚卻控制不住地滾滾而下。
在這種情況之下,小餐館裡的客人都認定是男的在劈腿,被兩女抓包,因此鬧翻了。
「該死的女人!」鐵恕咒罵著,猶豫要不要和顏歡妥協。
「呃……」佟穎低低地開口。
「閉嘴,我是罵她,不是你!」他迅速而嚴厲地制止她說話,口氣比先前更加專制。
顏歡繼續以假象威脅,「當然是罵我了,有了新人賺舊人嘛,看到沒有?他的心是鐵打的。」
「我……對不起。」佟穎鼓起勇氣轉身就走。
利用身形的優勢,鐵恕高大的身軀—擋,將她—把拽回來,有些氣急敗壞地低吼道:「給我回來,你對不起個什麼屁呀!」
「放手!我不知道你已經有她了,我我我……」她好氣他,更氣自己竟然那麼笨,傻傻地被他拐,還愛上他。
她以為這男人雖然霸道,專制,卻也十分直接、坦率,是百分之百真誠的男子漢,不料,今晚他的虛偽完全被戳破。
「你別瞎猜好不好?這個女人是我……」
「青梅竹馬!」顏歡接口說:「他的肚臍有一個刀疤,五公分長,他睡覺不喜歡穿衣服,一年四季都裸睡。」
這種「親密供詞」,令佟穎猛地抬起頭來,像是被激怒的小動物,瞪著鐵恕痛罵,「你混蛋!」
從未見過好脾氣又溫柔的佟穎失控,鐵恕的心情更加煩躁,立時決定快刀斬亂麻。
他扣住懷裡掙扎的佟穎,繼續與顏歡周旋,而佟穎只覺得耳邊全是嗡嗡聲響,直到顏歡握住她的手說話,她才回過神來。
「這個男人很欠罵的,你只要比他凶,他就不敢怎樣。」顏歡說。
「喂!你是幫我還是害我?」鐵恕氣得想一拳揍過去,她不解釋就算了,還故意踩他。
「當然幫你嘍,你不能老是欺負她,很容易把她嚇跑的,偶爾讓讓她,感情才會更甜蜜,她才會對你死心場地。」顏歡看佟穎那柔順的模樣,肯定是被鐵恕吃得死死的。
佟穎詫異萬分。「你……」
顏歡反應超快,自動解釋說:「我叫顏歡,很高興在這種情況下認識你,未來大嫂。」
佟穎仍然會意不過來。「你叫我……」
「鐵恕是我大哥,看得出來他很在乎你,所以才會跟我妥協,那你肯定是我未來大嫂嘍。」還真多虧有佟穎,讓她省了許多唇舌。
嗯,一句「未來大嫂」令鐵恕臉色緩和許多。
不過,佟穎還要問:「可是……」
「是呀!我們不同姓,但從小同在一個屋簷下一塊長大,是確實只有兄妹之情的『同居人』。」顏歡自動招供。
青梅竹馬不會日久生情嗎?佟穎不免又起疑惑。「你們……」
「我們感情是很好,從小吵完打完又一起玩的那種,但我才不會嫁他這種機車男呢!嘿——」
鐵恕忍下住了,罵道:「我才不會笨到作踐自己呢,娶你?去找戈戰那個笨蛋娶你吧!」
唉!提到那個一輩子不肯結婚的戈戰,顏歡眸色黯然,也沒心情再鬧。「我先走了,記得答應我的事。」
佟穎望著顏歡的背影,終於想起來,她就是為了心愛的男人,在街頭與鐵恕演苦肉計的女人。憑著女人敏銳的直覺,佟穎忍不住問道:「她怎麼一副失戀的樣子,不會有事吧?」
「她差一點害我失戀才是真的,笨蛋!」鐵恕氣得大吼,眾人一陣嘩然大笑。
「啊!」她嚇了一跳,整個人縮進他懷裡,粉臉羞得燙紅,又尷尬得想直接昏倒算了。
「你嫁給我!」咚的一聲,鐵恕在眾目睽睽下跪地求婚,但語氣霸道,毫無詢問之意。
佟穎嚇傻了,小嘴張成了○型闔下起來,連害羞、尷尬也忘了,對這個男人的厚臉皮有了嶄新的認識——他是厚臉皮冠軍中的冠軍。
當鐵恕帶著佟穎離開共進晚餐的小館子,到停車場開車的路上,就遇上記者迎面而來,他眼明手快取出隨身墨鏡戴上。
「晚上戴墨鏡幹麼?」佟穎好奇地問。
「噓,我不想見人,快上車。」他睨了睨前方停著一輛印著某電視台名號的車子,有人匆匆下車朝他走過來。
果然,他們遺來不及上車,那名記者即追過來,她嬌笑地說:「是尚企鐵總裁吧?我是TYT電視台記者,我可以訪問你嗎?我想為你做一個專訪……」
聽她言談就知道是菜鳥記者,通常老鳥一見到他不是圍堵,就是劈頭問他們想問的問題,哪像她這麼有禮貌。
於是鐵恕念頭一轉,面無表情地打斷她道:「我不是什麼鐵總裁,你認錯人了。」
那剛入行的菜鳥記者愣了一下,同行們都在談論鐵恕這號人物,有關他的傳言、身世、成就、興趣、嗜好、喜歡的名牌、愛用的車子,她早已聽得耳熱能詳。她看了看被鐵恕打開車門的車子,肯定地說:「雖然我們沒見過面,但我認得你,我也認得這車牌,這車子是鐵總裁的。」
鐵恕鎮定地笑笑。「車子是他的沒錯,但你認錯人了。」
「是這樣啊……那你是誰?」女記者仍然半信半疑。
他還刻意拉下墨鏡,定眼看著她說:「我是他的特別助理。」
「啊!」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女記者脫口說道:「聽說鐵總裁非常帥,沒想到他的助理也這麼帥!我可以跟你約個時間採訪鐵總裁嗎?」
「不,你可以打電話跟他的秘書約時間,秘書才負責排行程。」他酷酷地回道。
那等於沒希望,所有的記者都試過了,秘書的答案一律是謝絕採訪!
「可是……」她戛然噤聲,因為他那凌利的目光,足以令人寒毛直豎,使得她硬是把想說的話吞回肚裡。
上了車,鐵恕靠在椅背上鬆了一口氣。
佟穎看著他,發現他神色異常,軟軟的小手擱進他手心,緊緊握住他的手。「你為什麼怕媒體?」
他轉過頭看她,黑眸深處閃過一抹暖意。「你怎麼知道我怕媒體?」
「我感覺到了。」她瞪著他認真道。
鐵恕微笑。啊!真喜歡看到她為他擔心,看到她回應了他的感情,他心底的沮喪便煙消雲散。
「我……我真的很怕媒體。」他低頭,掌心覆上那隻小手,兩人的距離更貼近了。
「為什麼?」真不可思議啊!鐵恕也有害怕的時候?
「小時候……」他想了想,抓起握住的小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我親生父親是混黑社會的,他是我養父顏駿的手下。為了保護顏駿,他設下圈套殺了另一個幫派老大,後來整件事鬧得很大,報紙社會版連刊兩個星期,媒體對我們家產生極大的興趣,不斷地報導我爸的過去,追著我媽問長問短,我媽受不了社會輿論的壓力,最後自殺了……養父因此收養了我。」
「怪不得,怪不得你這樣討厭又怕媒體。」她替他難過。
她雙手溫柔地擁緊鐵恕。當年他年紀還小吧?她心疼他的遭遇,他對媒體的反感和粗野,都變得可以理解了。
也難怪他要罵賀曉蘋,說她家裡環境這麼好,卻不知道努力上進,原來他在這樣糟的環境長大,如果不懂珍惜又怎麼能有今天的他?
鐵恕繃緊身體,大掌握住她肩膀,說道:「現在也許沒有人記得當年的我,只對現在的我有興趣,但難保一天他們又挖出陳年往事,所以你跟我交往,我必須保護你,不讓你受到任何干擾。」
惦記鐵恕這傢伙的人還真下少,除了求他幫忙、找他麻煩的顏歡之外,數得出來的就有小報記者、八卦雜誌采編、亂祟拜老大的小混混、愛帥哥的美眉之類,當然其中也少不了眼紅他的同行。
不過,鐵恕是大風大浪裡鍛練出來的人物,任那些媒體記者窮追不捨、閃光燈亂照,他的作風依然穩如泰山,反正被惦記又不會死人,但是他可捨不得讓佟穎也外人這樣被惦記著。
「不怕!不怕!你放心好了,你這麼凶,他們不敢欺負我的。」她反過來笑著安慰他。
他伸長手,便將她整個拉坐到他腿上,她則回抱他寬闊的背脊。
鐵恕心動又心悸,低頭親吻她的唇,她閉上眼,臉頰立即熱了,因為他那狂熱、激情又放肆的吻,令她的心狂跳得幾乎難以呼吸。
老天!他吻得她毫無招架之力,癱軟在他懷中,他興奮地歎息。
實在……有點可怕。她睜眸,喘息著移開臉,有些惶恐地逃避他熱情的攻勢,但他卻不給她逃脫的機會,當她閃躲,他就錮緊她身體,厚碩的身軀教虛弱的她無所遁形。
倏然,一陣「不可能的任務」和弦音樂響起,劃破旖旎的一刻,佟穎才有機會掙扎道:「你的電話響了!」
鐵恕不得下放開她,歎息一聲。「是你的,我的手機給你用了。」
「喔!」她這才回過神取出手機接聽,越聽臉色越不對勁,最後說道:「你們別慌,我馬上過去。」
見她臉色凝重,鐵恕追問:「什麼事?」
「是賀曉蘋的父母,他們說她出事了,你送我過去,路上告訴你。」
他知道她不可能放任賀曉蘋不管,阻止她不如幫她,他爽快地照她的話做。
「曉蘋,出來吧,我們去跳舞,我在華納影城等你,快點來。」一名男子的聲音響起。
賀曉蘋猶豫說:「可是,我媽今晚會來,我走不開。」
「這是難得一見的千人舞會,要連續舉辦三天三夜,還有最棒的場地和最勁的音樂,保證你沒參加過,不來你會後悔。」
一陣沉吟,賀曉蘋答應了。「好,天亮前你要送我回來喔!」
卡!
賀父關掉錄音機,對佟穎說道:「這是昨晚的電話錄音,曉蘋已經出去一天一夜了,她還拿走我書房裡的六萬元現金。」
「都是你!女兒不見了,你還不知道,要不是今天下午我來找她,你搞不好還在作夢!」一身時髦裝扮的賀母已哭紅了眼睛。
賀父拍桌數落前妻,「你還敢嚷嚷什麼?我以為她去你哪兒了嘛,昨晚你就該來接她的,結果搞到今天下午才來。」
賀母霍的一聲站起來,怒火中燒。「拜託,女兒這麼大一個人,在不在家你都沒發現,你是活人還是死人?」
「你哪有資格說我?女兒蹺課、喝酒、吸毒、偷錢,你這個母親是怎麼當的?」
「光會說我,難道女兒就不是你的?」
「兩位別吵了,」佟穎無奈地勸道:「現在最重要是找到曉蘋的下落。」
「他們在哪兒跳舞我們都不知道,怎麼找?」賀母凶巴巴瞪著前夫,卻又淚流滿面,擔心地說:「那種地方不知有多亂,曉蘋會不會怎樣啊?」
「報警了沒?」佟穎問。
賀父沮喪地搖搖頭。「報了,可這不是綁票也不是勒索,警察也幫不上忙,佟小姐,你說怎麼辦?」
佟穎忽然想起一件事,再聽一遍電話錄音,說道:「這男的聲音是程子威,我聽得出來。」
「我有辦法!」雖然鐵恕天生沒啥慈悲心,但只要是佟穎的事,他自然就攬在身上。
「真的!」賀父抬頭看著池。
他分析道:「能辦千人舞會的場地下多,我們可以查,再核對程子威常出沒的地方,相信很快就能查到。」
「那我們要怎麼著手查呢?」佟穎抬起頭,心中燃起一絲希望。
「這交給我辦,我有認識的人可以很快查到。」鐵恕開始打電話,他的人脈網路廣且密,可說是他的成就之一。
經過三十分鐘之後,鐵恕的手機響了,聽完回覆,他說:「在土城有一處荒廢的工廠,有人在那裡舉辦千人舞會,躲避警方的搜查。」
賀父立刻說:「這種舞會肯定有問題,我去把曉蘋帶回來。」
賀母點頭,難得意氣相投地。「我也去。」
佟穎建議道:「我們一起去找。」
「穎穎。」鐵恕拉著她。
她回頭看他。「抱歉,我一定要去……」
「我知道,這是你的責任。」鐵恕低語,握緊她的乎,「我陪你去,我會保護你。」
四十分鐘後,四人到了目的地,只見廢棄的廠房外除了許多廢棄物,還停滿各式車輛。
鐵恕走下車。「不用再找,就是這裡了。」
只見裡頭有強烈燈光閃爍,還聽到樂聲和喧鬧聲傳出來。
賀父賀母心急如焚,兩人趕快走向廠房,來到門口往內一看不禁嚇一跳,裡面人頭攢動、煙霧瀰漫,每個人著魔似地手舞足蹈,要去哪找賀曉蘋?
鐵恕見狀立刻說:「我們應該通知警察。」
「對!我立刻通知警察。」賀父恍然拿出手機報警,感謝此刻還有個鎮定的人為他們設想周到。
鐵恕又提議,「我們兩人一組分頭找,隨時用手機保持聯絡,萬一手機不通,每半小時在這裡集合。」
大伙找了半個鐘頭,依然一無所獲,在這混亂擁擠的室內有人吃了禁藥笑得花枝亂顫,更有人神智混淆的在地上翻滾。
場地中央的長形舞台上,有個肌肉男隨著音樂舞動身軀,舞出了一身汗,打開台下女生送上來的礦泉水,直接由頭往身上淋,水花濺到台下,女生們尖叫狂跳,瘋狂到極點。
接著,一名穿著露背連身裙的女生,被肌肉男像老鷹抓小雞般揪上了台,隨即脫去衣服在台上擁吻。
賀母震驚得喃喃地說:「這麼多青少年跑到這種地方鬼混什麼?」
「難道曉蘋覺得這裡此家裡還舒服嗎?」賀父也想不通,自己的女兒到底想要什麼?
廠房內空氣混濁,佟穎疲憊地靠在牆上,只覺得這是墮落的地獄。
場內突然傳來砰砰的聲響,台上那對男女應聲倒臥在血泊中。
「啊——」剛才的砰砰聲原來是槍聲,四周立刻有人尖叫起來,人群下斷推擠攬動,佟穎等四人冷不防被衝散了。
賀父賀母嚇得扯開喉嚨大喊,「曉蘋!曉蘋——你在哪兒啊?」
忽然,廠房燈火通明,音樂也戛然停止,大批員警衝進來,喝道:「全部蹲下,不許動!」
賀母頹然坐下,看見一名警察,她急忙說:「警察先生,我來找我女兒,她在哪兒?」
那員警正是邵晉華,他一聽就瞭解情況,連忙安撫道:「這裡發生命案,警方會仔細盤查,你到一邊等著,不要亂跑。」
賀父也擠了過來,滿頭大汗的與前妻會合,相對無言地坐在一旁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