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翼走到屋外,做了個長長的深呼吸,覺得精神十分爽快。
「現在天色還早,我們去划船吧,還可以順便釣魚。」
然而恆星卻白了他一眼。「喂,我們這次是來山裡修身養性找靈感,你以為是來度假的啊?還不趕快換衣服辦正事!」
章翼一頭霧水。「辦什麼正事?」
恆星手中揚起一卷錄影帶。「這是我特地買的體操教學錄影帶,可以消除雜念、活化腦細胞。快去換運動服,開始練習!這次我的任務就是好好鞭策你,直到你寫出像樣的作品為止。你認命吧!」
天哪!他實在很想哀嚎,他到底造了什麼孽啊!
接下來幾天,章翼被她操得生不如死,每天早上都要做兩個小時的體操,全身筋骨都快散掉了,之後還得到山路上慢跑,真搞不懂她到底是在訓練作家還是奧運選手。
午餐以後是靜坐時間,兩個人盤腿坐一個小時,不准動也不准說話,還要排除心中雜念默默冥想。不過他滿腦子想的都是,要是再沒效果,恆星會不會把他拖去坐在瀑布下打坐,或是要他蹲馬步走梅花樁?
他乾脆換路線寫武俠小說算了……
有時他會偷偷睜眼瞄她,總是看到她雙眼輕閉,專心靜坐,已進入忘我的境界,完全不受外界干擾。這時的她,看起來格外水靈清秀,總讓他在不知不覺間看呆了。
自從對唱情歌之後,他就在她身上感覺到一股讓他失神的吸引力,現在兩人日夜相處,這股力量更是越來越強烈。有時一看到她,心跳就會莫名其妙加速,腦中一片混亂,當然雜念也會更多。
也就是說,無論是體操還是靜坐,對他都沒有效果。
靜坐完之後,他還得在電腦前坐足一個小時,否則不准起來。只要聽不到鍵盤的敲擊聲,她就會在房門外大叫,「章翼!不要混!」他只好卯起來打字,把鍵盤敲得喀啦喀啦直響,並且鄭重考慮把新書取名為《那段被虐待的日子》。
恆星看他每天都努力打字,以為他進展順利,心中十分欣慰,直到某天殺進書房突擊檢查才發現……
「章翼!你居然在給我抄佛經!」
他無奈地說:「我也不想啊,本來想寫一個溫柔善良的女主角,結果被你一吼,我就不小心寫成凶巴巴的惡婆娘,根本寫不下去!」
「你……」恆星氣得七竅生煙,「隨便你好了,我不理你了!」轉身衝進她的房裡。
章翼長歎一聲,為自己的言語感到十分後悔,寫作原本是件快樂的事,為什麼耍弄到這種不愉快的地步呢?恆星雖然逼得緊一點,畢竟還是為他好,他應該要體諒她啊!
來到她房門口,他輕輕敲門。「恆星?可以開個門嗎?我有話想跟你說。」
門開了,門後出現她板得死緊的俏臉。
「對不起,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不該隨便敷衍你。」他誠心誠意地說。
她輕咬著下唇。「沒有啦,我也有不對,這樣一直逼你,只會讓你壓力更大而已。」
仔細想想,她這幾天的表現還真像個霸道的母夜叉,什麼事都得照她的意思,一不合意就吼他,實在是非常討人厭。
看著他工作一直沒有進展,自己的家人又不諒解他,心中忍不住焦急,一急就把火氣全發到他身上了。而且像這樣跟他兩人獨處,讓她心情激盪不已,若不找些事分散注意力,只怕她會控制不住自己,無法再隱藏心事,到時可就糗大了。
章翼伸出手,「那我們可以和好了嗎?」
恆星嫣然一笑,伸手和他交握,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我想到了,改用飲食療法!」
「什麼?」
「我前幾天在網路上看到一份生機食譜,說是對增進腦力很有幫助哦。快點,快去換衣服準備開車!」
「幹麼要開車?」
「下山採購材料啊!」
章翼實在是被她搞得暈頭轉向。
他們到山下的超市去,買了一堆的蔬菜水果,份量多到可以養一隻大象。回來之後,恆星便鑽進廚房忙了兩個鐘頭,終於端出一份自然健康又營養的晚餐--糙米飯、苦瓜排骨湯、一大盤沒加醬的生菜、一碗小蕃茄,以上都還算正常,可是旁邊一瓶粉紫色、黏糊糊的東西卻讓章翼臉部抽筋。
「這是什麼?」
「山藥冬瓜汁,聽說對排毒很有用哦。」她信心滿滿地說。
「是嗎?我覺得它看起來好像很毒的樣子。」
「胡說!這個很營養的。」她倒了兩杯,「來,一人一杯。」
章翼心不甘情不願地接過杯子,抱著必死的決心喝了一口,他很意外,想不到居然還滿合他的口味。
他把果汁咕嚕咕嚕全喝完。「嘿,還真的不難喝欸。」
「看吧,我說的話準沒錯。」恆星呵呵一笑,同樣一口氣喝完,臉上隨即漲紅了起來。
章翼有些疑惑。「我只不過是說果汁好喝,你為什麼要臉紅?」
「咦?我有臉紅嗎?」她伸手摸臉頰,發現臉燙得厲害,而且還起了其他的變化……
章翼目瞪口呆的指著她。「你的臉……腫起來了。」
恆星驚駭地看著他,幾秒後終於宣佈,「照這情況看來,我對山藥過敏。」
「這……」章翼倒抽一口冷氣。麻煩大了!
下一秒,她已經捂著嘴衝進了浴室。
過敏有時會造成嚴重的症狀,甚至可能會呼吸衰竭或休剋死亡,恆星的狀況沒這麼慘,她只是臉部腫大,整晚上吐下瀉而已。
接下來幾天,她的腸胃一直很不舒服,不管吃什麼都會吐,精神也很差,全身無力,連走路都走不穩。
章翼本想帶她回家,偏偏山裡連著下了幾天的傾盆大雨,他不敢冒險下山,所以仍舊留在別墅裡,小心翼翼地照顧她。
病中的恆星臉色蒼白,還有些浮腫,雙眼佈滿血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然而每當他看到她虛弱地躺在床上,無神的大眼四處張望的模樣,總是心頭緊揪著,湧起深深的憐惜和擔憂。
當她熟睡的時候,他會忍不住輕撫她的秀髮:心中猜測她正作著什麼樣的夢。
就這樣,章翼每天守在她床邊,三餐煮粥給她吃,扶她起床走動,作品當然又是一個字都沒寫,雖然如此,他卻發現自己心情很平靜,甚至有些喜悅。
恆星生病當然不是好事,但是像這樣,兩個人守在深山裡互相照顧過日子,卻帶給他心靈深處強烈的滿足。
他忍不住想,要是能一直這樣下去也不錯。
只是,恆星完全不能瞭解他的心情,每當她躺在床上,看著他為她忙來忙去,就會感到強烈的愧疚。
這次又給他添麻煩了,為什麼她就是這麼不中用?
章翼實在不必忍受她的……
在他的細心照顧下,她逐漸恢復體力,終於可以自己下床行動了。
這天深夜,她想去廚房喝水,一開門卻看見章翼坐在起居室裡看電視,螢幕上播的正是韓樂容的演唱會。
她內心不禁冒出一陣淡淡的酸楚,他畢竟還是在想樂容。
也許,自己的存在,對他而言終究是多餘的。
章翼回頭看到她。「你起來啦?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搖頭,「對不起,吵到你看電視。」
他有些不好意思,忙著解釋,「你別亂想,我只是睡不著,一開電視剛好看到這個節目而已。」
恆星強迫自己笑著糗他,「你想她就直說嘛,何必害羞呢?」
「你少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伸手關掉電視,一本正經地問:「說到害羞,據說有個傢伙早有心上人,卻一直沒跟我說哦?我什麼事都告訴你,你卻瞞著我這麼重要的事,這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那天在袁家聽到袁奶奶說恆星一直愛著一個人,他心裡相當在意,只是後來發生一堆事,讓他沒有機會也沒有心情問,現在終於可以打破砂鍋問到底了。
恆星頓時滿臉通紅,害她差點以為過敏症又發作了。
「沒有啦,你不要聽我奶奶亂講。」
「是嗎?看你這表情很可疑哦。到底是誰?快說!是我認識的人嗎?」
她實在很想大叫,那個人就是你啊!不過她當然說不出口。「我說沒有就是沒有啦,神經!」
「喂,你真的很見外耶。我又不會去跟對方說你壞話,你幫了我那麼多次,我也想幫你盡點力啊。」
她急得滿頭大汗,只得編出一個理由,「我說沒有,真的、真的沒有!就算有,我也不要你幫忙,你這個人哪,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要是真讓你插手就沒完沒了了!」
章翼忽然覺得十分不悅,這種態度擺明著就是有嘛!而且還故意瞞著他,怕他壞事。這是不是表示,她真的很喜歡那個人,勝過對自己這個好朋友的感情呢?
照理說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但他就是忍不住無名火起。
到底是哪個傢伙,把他最要好的朋友搶走?他非見見他不可!
「喂,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啊?很過分哦。快點招來,不然我生氣了。」
恆星不甘示弱。「該生氣的人是我吧?我都說沒有了,你幹麼還一直問?你到底是相信奶奶還是相信我?」
「這……」章翼一時語塞,只好認輸,「好吧,我這次就相信你。不過呢,要是讓我發現你騙我,我一定會好好修理你!」
「誰怕誰?」她心裡想著,你永遠不會發現的。
他看到她臉上有一絲陰影掠過,心裡明白,她一定有心事瞞著他。
他心裡一陣難受,他們兩個,終究還是不可能永遠待在山裡相依為命吧?
既然如此,就設法留下一點快樂的回憶吧。
「對了,我看氣象報告說,接下來幾天都是好天氣,趁著你身體恢復了,我們去露營吧?難得來一趟,都沒玩到實在太可惜了。」
她嫣然一笑。「好啊。」
兩天後,兩人背著全套裝備,一路踏青前往最近的山頂。雖然路況不太好,地上有些濕滑,但在章翼的幫助下,恆星還是順利地爬上山。
到達目的地時天還沒黑,兩人搭好帳棚,跑到河邊玩水。天氣雖然晴朗,冬天的河水還是冷得刺骨,他們卻樂此不疲,輪流用冰水偷襲對方,瘋得像兩個遠足的小學生。
夜裡,章翼生起熊熊火堆,兩人坐在溫暖的火堆旁烤肉,聽著火堆劈哩啪啦的聲音,聞著烤肉的香味:心中都洋溢著濃濃的幸福感。
恆星說:「我們好久沒烤肉了。」
「嗯。」
「你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在我家後面的森林裡烤肉,差點把森林燒掉的事?」
那片森林是兩個孩子的樂園,兩人從小就在裡面嬉戲,足跡幾乎踏遍森林裡的每一個角落,對每一棵樹都很熟悉。
章翼笑了。「當然記得,那次是你提議的,我就跑回家偷帶一條魚和火柴出來生火,結果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幸好大人及時發現趕緊撲滅,我還被我爸揍了一頓。」
恆星笑著點頭。「那次還真危險,還有爬樹那次也是,我差點就摔死了。」
「誰叫你那麼沒用?自己叫我教你爬樹,結果上去了又不敢下來,吊在樹上又哭又叫,連消防隊都出動了。」
「那次是我害你沒錯,可是你也害過我啊,玩捉迷藏的時候故意躲起來讓我找不到,害我迷路,嚇死我了。」
章翼不客氣地吐她槽,「那是你自己路癡吧?我就從來不會迷路!」
她嗤之以鼻,「真敢說!你忘了尋寶那次?」
他這才想起來,小學一年級的時候,他聽到班上同學謠傳後山有寶藏,一回家就興匆匆地拉著還在念幼稚園的恆星一起去尋寶。
「想起來了,那次還真是驚險哩。對了,我那時還自己編故事給你聽哦!」
「沒錯。」
那天,兩人在樹林裡繞了半天轉不出來,四周的景象看起來都很相似,卻又無比陌生,眼看天色漸暗,年幼的恆星嚇得哭了出來。章翼雖然自己也很害怕,卻還是努力地安撫她,找了個小小的山洞讓兩人躲進去休息。他緊緊抱著她替她取暖,順便給自己壯膽,雖然月光很明亮,森林裡的種種聲音還是讓兩個孩子不寒而慄。
這時恆星忽然要求他說故事給她聽,而且要講她沒聽過的故事。章翼常常為她唸書上的故事,聽到她要沒聽過的故事,頓時大傷腦筋,由於手邊沒故事書,只好自己瞎掰。
「我那時是講什麼故事啊?想不起來了。」
恆星聳肩。「我也想不起來啊,只記得那故事很無聊。」
「喂!」他真是哭笑不得。
被帶回家後,兩人當然都被重重處罰,而且章翼還得了重感冒,發了兩天的高燒,腦袋昏昏沉沉的,所以他對這段冒險旅程的記憶相當模糊。
「話說回來,那好像是你第一次自己編故事,以前都是照書本念的。」
他偏頭想了想。「沒錯,從那以後我就通通自己編了。」忽然想到,雖然他沒有把那次的故事寫下來,但這下就是爸爸所說的「第一次寫作」嗎?原來他的創作生涯是在那種情況下開始的,得到的稿酬是屁股上的一頓板子和在床上躺一個禮拜。
老實說,那實在不是很愉快的經驗。
「真是懷念啊。」恆星呼出一口氣,抬頭望著天上繁星,「人要是可以永遠留在童年該有多好,每天無憂無慮,都不用煩惱。」
火光在她臉上跳躍,照亮了她眼中的憂傷。
章翼心中疑惑,她到底在煩惱什麼?為什麼就是不肯告訴他?
他知道不管再怎麼追問,她都不會回答,只好試著把話題帶開。
「你有什麼好感傷的,我這失戀天王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她噗哧一笑,笑容在火光中顯得艷麗無比,竟讓他看得有些發怔。
「失戀天王?虧你想得出來。」
「本來就是。」他低聲說:「我自認每次戀愛都很投入,可是為什麼最後都沒有結果呢?」
「這個……或許是沒有緣分吧?」
「可是每次剛認識的時候,我都覺得電波很合啊。」
恆星小心地說:「我覺得,你是不是太相信一見鍾情了啊?有時第一印象很好的人,最後其實根本合不來耶。」
他想了想,「說得也是,搞不好根本不是電波合,是誤觸高壓電電暈了。」
她大笑,「你白癡啊!」
章翼也笑了,這時他才察覺到,曾幾何時,他居然已經能把痛苦的失戀當成笑話來講,看來他的情傷是真的痊癒了。
最重要的是,只要看到恆星的笑容,他就覺得全身舒暢,所有的煩憂都不放在心上了。
就在兩人笑成一團的時候,忽然間他腦中靈光乍現,血液也沸騰了起來,長久以來一直沉睡的創作細胞,頓時全部甦醒。
「喂喂,我忽然有靈感了欸,你要不要聽?」
她雙眼發亮。「廢話,當然要!」
於是他開始興高采烈地講述他的故事--一個害羞內向的女孩,始終暗戀著一個男孩,卻因為太過膽怯而不敢表白。她為男孩做了許多事,始終不告訴他是自己做的,以致功勞被另一個女孩搶去,男孩逐漸被另一個女孩吸引,不知道一直守護他的另有其人。
恆星蹙眉。「這是偷學人魚公王嘛!作弊!」
章翼沒好氣地說:「聽我講完,好嗎?」
故事裡的女主角眼看著愛人快要被搶走,痛不欲生,最後她終於領悟,自己的愛情要靠自己主動爭取,於是她試著一步步改變自己,建立勇氣和自信心,終於贏得了男孩的心。
「怎麼樣?不錯吧?故事浪漫,又有勵志的效果。當讀者看到女主角把男主角搶回來,一定會大快人心的。」他對這個構想相當滿意。
但是恆星卻沉默了許久,然後才低聲說:「為什麼要搶回來?男孩不是比較喜歡另一個女孩嗎?」
「話是沒錯,但是因為女主角愛他,所以當然要想辦法挽回呀。」
「你的意思是說,要是她選擇不去搶,而是默默地祝福男孩跟另一個女孩,就表示她不愛他嘍?你不覺得這種默默守候的愛更深、更真摯嗎?」
章翼苦笑。「也許吧,但是這種愛只有聖人才做得到,對一般人來說太勉強了,你要知道,現實世界裡是沒有人魚公主的。」
「有,」她露出一抹淒楚笑容,「一定有,只是王子看不到她而已。」說完,一串眼淚靜靜地流了下來。
他大吃一驚,沒想到自己的構想居然勾起了她的傷心事。她沒有哭出聲來,只是不住地掉著淚,在火光的照耀下,眼淚圓潤的光澤就像珍珠一樣。她眼中的哀傷,像夜幕一樣濃得化不開,看得他整顆心都揪緊了,血液熱得像要蒸發一樣。
他不喜歡看她傷心,非常不喜歡。
「恆星,你到底怎麼了?」伸手捧住她的雙頰,急切地問:「是你喜歡的男人對你不好嗎?你跟我說,我替你教訓他。」
恆星苦笑一下,輕輕搖頭,眼淚流得更凶了。她雖然不是害羞內向的女孩,卻也像他故事中的女主角一樣,沒有勇氣說出自己的心情。忍了二十幾年,現在就算叫她說,也不知從何說起。聽著他溫柔的聲音,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頓時胸口發熱,腦中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
章翼的腦袋同樣在罷工中,反而是心臟像發了狂的野馬猛力跳躍。此時他只有一個念頭--停住她的眼淚。於是他湊上前去,用唇輕輕吻去了她的淚水,然後他的唇停在她的額上、眼上、鼻樑、雙頰,最後來到柔軟的唇瓣,他像著了魔似的,深深地吻了下去。
這是他所經歷過最甜美、最銷魂的吻。
她先是怔了一下,隨即下意識地回應他,伸出纖細的雙臂環住了他的身體,章翼受到激勵,立刻緊緊地摟住她,讓彼此間的距離徹底消失,吻得更加熱烈。
眼看情況就要不可收拾,他腦中忽然浮現袁奶奶的聲音,「恆星心裡一直住著一個人,所以沒辦法接受別的男人……」
他心中一震,章翼!你在幹什麼?恆星這麼喜歡那個男人,你居然想趁虛而入!這樣也算是哥兒們嗎?
他飛快跳了起來,閃到離她兩公尺外。「對……對不起!我一時衝動,所以……」
恆星原本沉醉在熱吻中,看他忽然像觸電似的跳開,感覺就像頭上被打了一棒,再聽到這句話,更是全身冰冷。
只是一時衝動而已……
緊握住顫抖的雙手,勉強拉出一道笑容。「沒、沒關係啊,我想我也有些昏頭。我們就把這事忘了吧,別放在心上。」
章翼笑得也很苦澀。「那,以後還是哥兒們?」
「那當然,一切照舊。」
「好,一切照舊。」
兩人相視微笑,只是笑中都帶著抹不去的酸苦。
草草收拾完,他們互道晚安,各自進帳篷睡覺,章翼偷瞄了她的帳篷一眼,忍不住長歎一聲。從此以後,他們兩個一定再也沒辦法像以前一樣了。
第二天,兩人回到別墅,收拾行李開車下山。一路上氣氛尷尬得不得了,他們完全沒交談,要是視線偶爾碰上,也只是勉強一笑,又轉開眼睛。
章翼覺得十分苦悶,早知道就不要來這趟!
他把恆星送回袁家,幫她提行李進屋,一進門就聽見響亮的歌聲,「酒矸倘賣嘸……」居然是劉子傑的聲音。
兩人都是一肚子疑惑,走進起居室,只見他的編輯手拿麥克風,正一臉專注地和袁奶奶飆歌,唱得非常起勁。
他們站了快五分鐘,在旁邊打節拍的袁艾玫才發現有人回來了。
「哎呀,恆星你回來了!」
劉子傑放下麥克風,笑容可掬。「歡迎回來。」
「嗯,謝謝……」恆星有些不知所措。
章翼問:「劉子傑,你在這裡幹麼?」
他不是向來最討厭袁家兩位夫人嗎?怎麼會跑來陪她們唱卡拉OK?
劉子傑一挑眉。「因為你把恆星帶走,我只好來負責陪伴兩位夫人啊,這是編輯的責任--替作家收尾。」
袁湯媛婆媳都笑了起來,尤其老夫人更是一臉意猶未盡。「子傑,沒想到你這麼年輕,居然會對老歌這麼熟。來來來,我們再比一場,一定要分出勝負才行。」
「我想還是等下次吧,奶奶,」劉子傑居然連「奶奶」都叫出口了,「我要順便搭章翼的車回去。」他的車出了問題,現在正在維修廠裡放大假。
等輕鬆愉快的劉子傑和一頭霧水的章翼離去,袁湯媛問恆星,「怎麼,章翼找到靈感了沒?」
恆星支吾著,「算是吧。對了,你們什麼時候變得跟劉子傑這麼熟?」
「沒有啊,這幾天你不在,他就常常來陪我們聊天。」袁艾玫笑著說:「我本來以為這人沒什麼禮貌,沒想到他教養挺好的,有耐心又幽默,一直講笑話逗我們兩個老太太開心。」
「而且很會唱老歌。」袁湯媛補充。
「我們當初還誤會他,真是太對不起他了,我看他還比章翼懂事。」
「呃……呵呵。」除了乾笑,她還能說什麼?
袁湯媛說:「恆星啊,我看你乾脆跟他在一起算了。」
「奶奶,別胡說了!」恆星忍不住提高聲音,「那個人超級討厭我的。」
「是嗎?我看是剛好相反吧。」袁湯媛拉起她的手,「他動不動就對我們讚美你,說你有多漂亮多熱心,煮菜手藝又好,將來一定是個好太太。我看他一定是對你有意思。」
恆星愣了一下,劉子傑稱讚她?
「那一定只是客套話啦。」她試著反駁。
袁湯媛婆媳不約而同地搖頭微笑。「恆星,你還是太嫩了。」
看著兩人的表情,恆星心裡明白,不妙了!
這時,章翼正默不作聲地開著車,看著身邊一直輕聲哼歌的劉子傑,覺得心中彷彿壓了一塊大石頭,有千言萬語想問他,卻不知如何開口。
倒是劉子傑先說話了,「你在山上過得怎麼樣?」
「還好,新作品有靈感了。」
「我不是問這個。」劉子傑的態度忽然變得嚴肅無比,「你跟恆星之間,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他心裡一震,差點握不住方向盤。「當……當然沒有!哪會發生什麼事?」
劉子傑逼問:「真的沒有?」
「沒有!我說沒有就是沒有!」聲音雖大,仍遮掩不了他的心虛,「你不要想歪了,恆星跟我是哥兒們,哪會發生什麼事?」
「哦,只是哥兒們?你確定?」
「廢話!」
劉子傑看來像是鬆了口氣。「那就好。」他的眼神隨即變得認真,「既然這樣,那我去追求她,你應該沒意見吧?」
他震驚得差點把車開去撞樹。「什麼?你說什麼?!」
「你聽到了,我說我要追求袁恆星。」
「你瘋了嗎?你不是一直很討厭她?」
「本來是,但我後來發現我錯了。」劉子傑一臉憧憬地說:「她其實是個純真、善良又熱心的好女孩,而且有情有義、度量也大,正是我最喜歡的類型。」
章翼的聲音忽然變得沙啞,「可是,你不是也很討厭她奶奶和媽媽?」
「你沒看我現在跟她們處得這麼好嗎?」他笑著說:「你說得沒錯,我太偏激了。她們也許有點固執,但畢竟還是兩個很可愛的老太太,只要你對她們有禮貌,她們就會對你噓寒問暖,把你當自己的孫子一樣疼愛,跟她們在一起,真的很有家的感覺。要是我跟恆星結婚,變成袁家的一分子,這樣不是很溫馨嗎?」
章翼手心冒汗,肩膀微微發抖,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不要作夢了,恆星已經有意中人了。」
「哦,那她有沒有告訴你對方是誰呢?」
「沒有。」
「可是我知道哦,是奶奶告訴我的。」
他大吃一驚。「是誰?快告訴我!」
「喂喂,開車看前面啊!」
章翼這才把視線轉回前方,但仍不死心地問:「到底是誰?快說!」
「不行,奶奶不准我說。」
「喂!」
「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奶奶說那個男人根本不適合恆星,恆星自己也知道,只是一時沒辦法死心。奶奶希望來個人拉她一把,讓她忘了那個爛男人,看樣子,她好像很希望我接下這個重責大任。」
章翼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說什麼。
劉子傑拍拍他肩膀。「怎麼樣,幫幫忙,在恆星面前替我美言兩句吧?你最喜歡的編輯跟你最要好的哥兒們湊成一對,這不是一樁佳話嗎?以後我們三個人就可以快快樂樂在一起了。」
嘰的一聲,章翼突然用力踩下煞車,兩人都差點親吻擋風玻璃。
劉子傑抱怨,「你在幹什麼啦!」
他面無表情地說:「下車。」
「什麼?」
「我臨時想到要去別的地方,不方便送你回家,你自己搭計程車吧。」
「怎麼這樣啊!」
邊抱怨邊下了車,章翼立刻猛踩油門絕塵而去,劉子傑只能苦笑連連。
看來,事情會越來越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