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籠罩,從偌大的玻璃窗望出去,華燈在一片黑色的背景中璀璨閃耀,妝點出繽紛亮麗的台北夜景。
站立在十二層樓高的辦公室裡,一身米白套裝的女人倚在窗邊望著窗外的景色,良久後,輕輕地吁歎了一口氣。
明淨的玻璃窗倒映出女人姣美的鵝蛋臉,細緻的眉眼,一雙澄波盈盈的美眸微帶迷濛地瞅著緩緩劃過遠方天際的光點。
是飛機吧,她想。就不知它是要飛離這個小島,還是正航向歸途?
勉強拉回視線,整理了下紊亂的思緒,她走回辦公桌前坐下,移動滑鼠,點了下螢幕,保護程式立即消失,畫面上出現一封郵件內文。
小情:
鴻飛已於日前回國,我因為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會晚幾天回去。
這次回國,鴻飛打算長期定居下來,不會再離開了。他和朋友合開的影像工作室也一併移回國內,以台北為根據點;辦公室的地點也已經選定,這幾天正緊鑼密鼓地進行遷進事宜,大概半個月後就會舉行開幕儀式,屆時我會寄邀請卡給你,如能帶著你關伯父一起來的話,是最好不過了;倘若不行,我希望你能來。
對了,關叔這次回去,順便要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她是一個很特別的人,希望你會喜歡她。
就是這封信件讓她一整天無心工作,心情一直無法平靜。
信件內容她已反覆看了好幾次,信中的每一字每一句幾乎已能熟背,只是彷彿還有些無法置信--他,真的回來了,而且還是長久定居。
十年了,沒想到他們一別十年,真是一段漫長的時間呀,足夠上演一段滄海桑田;雖不至於說人事全非,但景況畢竟是不同了。
然而,關於「他」的點點滴滴,卻不曾隨著歲月流逝而模糊。她清楚記得他叛逆輕狂的神情、記得他的惡言惡語,也記得他粗聲粗氣的臭臉樣;更忘不掉坐在他身後任他騎車狂飆那種驚險卻又全心依賴的感受;還有她感冒生病時,他為她煮的那碗粥……
自他走後,這些全成了她寶貴的回憶,有酸有苦有甜,而她樂在其中,絲毫不覺厭煩。但如今,他回來了,她心裡雖高興,卻又害怕,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與他相對,是相近情怯吧。
還記得他離家半個月後,她便收到關叔的來信,原來他跑到美國找關叔。這十年來,她都是透過與關叔互通郵件間接知道有關他的任何訊息,也見證了他從求學、工作,一直到成名、闖出自己一番事業的每一歷程。
然,雖是如此,兩人之間並無任何直接接觸,相見時會不會已如陌路人般?
而她的另一個難題是,該不該把他已經回來的事告訴關伯父?
這些年來,他們父子之間的情況絲毫沒有改善,更因為他選擇走上攝影師一途、不肯回國繼承家業而愈加疏離惡化。她沒忘記三年前關伯父特地跑了一趟美國與他「溝通」後的結果;從此,關伯父絕口不再提他。
要如何做才能讓他們父子倆歡喜相見,並和睦相處呢?
這麼多年來她始終仍期待著兩人能夠打開心結,好好共敘天倫;為此,她願意竭盡所能貢獻自己的心力。關伯父年紀大了,她不想將來他們父子之間只徒留遺憾。
正當她為此事傷神不已時,突然響起的一陣敲門聲,驚醒了她的思緒。
門隨後往裡打開,走進一名西裝革履、面貌斯文俊秀的男子。
「還在忙嗎?」男子溫雅一笑,走上前來。「該休息了,剩下的工作明天再處理吧。」磁性好聽的嗓音明顯地流露著關懷。
「沒忙什麼,只是在收一些郵件,等會就要離開了。」江別情回以一笑,隨即結束信箱,並關閉電腦。
「那……一起去吃個飯吧。」男子提出邀請。
她猶豫了下。「改天吧,這幾天伯父身體不大舒服,我想早點回去。」
男子微笑點頭。「那我們一起走吧,我的車也停在地下室。」
「嗯。」答應了聲,她收拾好東西,拿起公事包隨著男子一起走出辦公室。
經過會計部時,她親切隨和地和幾個仍在加班的員工們點頭微笑。
待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電梯門後,幾個女職員這才收回讚歎欣賞的目光。
「總經理跟莊特助真是一對金童玉女,讓人看了好生羨幕啊。」某女雙手撐著下巴,感慨萬千地喃喃道。
「是啊。」隨即有人附和。「總經理不僅人美、氣質優雅,還平易近人;而莊特助也是一表人才,能力又好。兩人相輔相成,又同進同出,合該是一對。」
「可是……他們真的有在談戀愛嗎?」有人提出質疑。「莊特助對總經理的好是沒話說啦,但我總覺得咱們總經理不大像是熱戀中的女人。」
「嗯,我也有這種感覺。」幾個人索性把工作擺一旁,開始討論起來。「聽說咱們特助本來在某大企業待得好好的,位階也是經理級的,而且還有好幾家公司在搶他呢,沒想到他竟然捨棄原來的高薪高職,到我們這裡來當個小特助,你們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不為名也不為利,莫非是為了……」
「是為了咱們總經理啦!」立即有人接口道。「這件事在公司裡已經不是秘密了。當初總經理不過說了一句話,就輕易地將莊特助給挖角過來了。」
「你們猜,總經理到底喜不喜歡莊特助?」問題隨之而來。
「……」沒有人回答得出來。
「唉!如果我是總經理,一定會好好把握住莊特助。」片刻後,終於有人發表看法。「總經理畢竟只是董事長的乾女兒,接班只是暫時,等董事長的兒子回來了,她肯定得下位,還不如先為自己找個好老公。」
「也對。」其他人聽了,紛紛點頭。
「不過,說到董事長的兒子,還真是個神秘人物,這麼多年來竟然沒有任何有關於他的報導,聽說公司裡的元老也沒有人見過他呢。」
話題一轉,轉到未來接班的正主兒身上,也立即得到其他人熱烈的回應。
「對呀對呀,就連他年紀多大、長相如何,都沒人知道呢。」
「想想也真難得,竟能讓那些愛追名人八卦的刊物也探不到一點消息,沒見過這麼低調的太子爺……」
種種猜測與好奇陸續上場,可想而知,接下來的討論會是怎樣一番熱鬧景況;畢竟,公司裡的八卦是員工們工作之餘最佳的調劑品哪。
鴻宇影像工房開幕酒會在自家公司舉行,挾著關鴻飛在美國闖下的知名度,吸引了眾多賓客蒞臨。設計新穎、極具現代感的入口處擺滿了誌慶的盆栽與花籃,顯得熱鬧繽紛;與會的賓客更是讓佔地一百多坪的樓層充滿了歡聲笑語。
「讓讓、讓讓……」
門口忽然傳來幾聲大嗓門的呼喊,眾人趕緊讓出一條路來。只見兩名塊頭粗壯的男人搬進一件約八十公分見方,名為「鴻雁展翅」的水晶雕刻品,剔透晶瑩的質材搭配精采細緻的雕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並引起一陣驚奇的讚歎聲。
「請問這東西要擺哪兒?」負責送禮的人翹首四望,等著會場主人出面指示。
片刻後,從人群中走出一名挺拔帥氣的男子,手裡捧著一杯酒,合身的西裝剪裁勾勒出他模特兒般的身材,渾身散發出一股雅痞貴族的氣質,卻又帶著一絲狂放不羈的味道。
關鴻飛走上前,微微蹙眉看了好一會兒後,才示意送禮之人將雕刻品搬進他的辦公室,放在他桌上。
簽收之後,他翻開垂吊其上的祝賀卡,除了「祝鴻圖大展」五個字,旁邊還簽了送禮人的名字。目光一瞥及那三個字,眼神瞬間黯沉下來。
「哇,好氣派又好有意思的禮物!」一聲宏亮的讚歎忽地自門譴傳來,聲音的主人正是影像工房的合夥人,也是關鴻飛在美國求學時的同學唐宇謙。
「你真行啊,阿飛,才回國沒多久就認識這麼大手筆的朋友。」走到關鴻飛身邊,率性地一掌拍上他的肩膀,唐宇謙一臉瀟灑爽朗的笑、外放的性格彰顯無遺,與他的名字一點也不相稱。
關鴻飛只是皺著眉,沒有回應。
察覺了他的不對勁,唐宇謙隨即收起嘻哈的笑臉,垂眼瞄了下賀卡上的署名,而後瞭然地輕點著頭。
「原來如此……你父親這份禮送得可『珍貴』了。」他別有意涵地說。「我想,這應該代表他已經認同了你的工作吧?」
「他認不認同不重要。」關鴻飛淡漠地回應。
「還在賭氣呀?」唐宇謙傷腦筋地搔搔頭,勸道:「你就別跟老人家計較了。我猜想,他送這份禮也是想討好你,希望能重拾你們父子倆的感情吧。」
「這份禮不是他送的。」關鴻飛突來一句。
「不是他送的?怎麼會呢?」唐宇謙不解。「卡片上頭明明是他的署名呀。」
「他沒有這麼細膩的心思。」這份禮他一看便知道是誰送的。「但是他有一個能幹、識大體又細心的好乾女兒。」諷刺的話語伴隨一絲苦澀脫口而出,一張溫恬柔美的笑靨跟著浮上心頭。
旋即自厭地皺了皺眉,沉下臉,不發一語地走出辦公室,招呼客人去了。
唐宇謙愣了一瞬,隨後趕緊跟出去。剛走出辦公室,便瞧見關禹能攜著女伴走到關鴻飛面前,他立即上前打招呼。
「關叔、曹姐,歡迎歡迎!用什麼請自便,千萬別客氣!」
關禹能回以微笑,目光隨即又轉回關鴻飛身上。「鴻飛,有沒有看到小情?我寄了邀請卡給她,她應該來了吧?」
小情?是誰呀?怎麼沒聽阿飛提起過?
唐宇謙微感好奇,側頭一望,卻見關鴻飛抿著唇,陰著一張臉回道:
「我沒看到她,倒是收到了她送的禮。」語氣隱含譏誚,還帶著一股暗抑的怒氣。話一說完,便大跨步離去,迎向其他賓客。
他的反應讓唐宇謙更加好奇了。除了關伯父,他還沒見過關鴻飛提到一個人時,情緒會有這麼大的反應,雖然他極力壓抑著。
「關叔,小情是誰啊?」忍不住開口問。
關禹能若有所思地看著侄子遠去的背影,回答道:「小情是一個懂事又體貼的好女孩,你會有機會見到她的。」
唐宇謙沒想到上天會這麼眷顧他。關叔的話猶在耳邊,他便見到了那個讓他好奇不已的人。
話說酒會結束後,賓客們一一離去,偌大的辦公室只剩下他和關鴻飛,還有關叔、曹姐以及幾位清掃人員。
四人坐在會客區的沙發上休息,一邊閒談著今天接到的工作邀約。
由於面向門外而坐,透過玻璃門,唐宇謙可以清楚看到外面的一切動靜。就在他一個不經心的抬眸間,驚見門外一道纖影躊躇徘徊著。那是一個窈窕典雅的女子,長髮輕攏成髻,露出光潔細緻的玉頸,合身的淺灰色套裝勾勒出穠纖合度的身材,窄裙下是一雙修長美麗的腿……
看到美麗的女子,他的職業病就又犯了,毫不含蓄地從頭到尾仔細評賞。很快地,他在心裡給了一個極高的分數。
彷彿察覺到他異樣的眼神,其餘三人好奇地順著他的視線往外望去,同時看到了角落邊那抹舉步不定、進退兩難的身影。
關鴻飛的眼色瞬即一黯,關禹能卻是綻開笑臉,興奮地起身迎出門外。
「小情,怎麼現在才來!」一聲欣喜熱情的呼喊,驚醒猶低垂著頭遲疑難決的人兒。甫抬頭,江別情已落入一個溫暖的擁抱中。
「關叔……好久不見了。」片刻後,柔柔的嗓音響起。
關禹能放開她,溫藹地笑道:「既然都來了,就別站在門外,進去吧。」像是明白她心裡的怯縮,他給了她一記鼓勵的眼神。
江別情緊張地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氣後,終於跨出了那一步。
「歡迎歡迎!」唐宇謙看見美女光臨,率先站起身打招呼。「關叔,不知道這位小姐怎麼稱呼?」
「她就是小情,也是鴻飛父親收的乾女兒。」關禹能為兩人介紹道。「小情,他是鴻飛在美國唸書時的同學兼合夥人唐宇謙,我們都叫他小唐。」
跟著,目光移至在座的唯一女性,眼神顯得更加溫柔了。「這位是曹綾,我在信裡跟你提過,想介紹給你認識的人。」
江別情特別留意了下,曹綾大概年約四十,一頭俐落短髮,看來明麗大方。無須言明,她已明白對方與關叔的關係。「曹小姐你好,很高興認識你。」柔恬一笑,她真誠地說,心裡著實為關叔能找到人生伴侶感到高興。
曹綾也回以爽朗熱情的笑容。「我常聽禹能提起你,你果真如他所說,是個甜美可人的女孩。」說著,特別瞄了眼始終酷酷地坐在一旁、沒露出半點笑容的關鴻飛,別有意涵地說:「阿飛,沒想到你有個這麼惹人喜愛的乾妹妹。」
這句話一出口,所有人的視線皆移至他身上;而江別情也不得不鼓起勇氣「正視」他。
兩人目光相接的剎那,她無法抑制地一陣心跳劇烈,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在胸口激盪翻騰;好半晌,她只是看著他,說不出一句話來。
然而,迎著她的是一雙深邃得看不出任何情緒的眼眸,更具成熟魅力的面孔有的只是冷淡;她發現,這麼多年職場上訓練出來的自信與從容,在他面前根本發揮不了作用,她幾乎想立刻奪門而出。
但她終究沒那麼做。
暗自鎮定心神後,她揚開一抹淺笑,直視著他說:「恭喜你,辦公室看起來很不錯,我預祝你鴻圖大展。」
回應她的,是一張淡漠無表情的臉,沒有任何話語,氣氛霎時變得有些尷尬。
唐宇謙反應快,趕緊開口:「你的祝福我收下了,既然是阿飛的乾妹妹,那也就是我的妹子。別客氣,坐呀,要不要喝點什麼?」
「是啊,小情,別站著了,坐下來聊聊。」關禹能也趕緊打圓場。
「不了……」江別情勉強地笑了笑。「我還有事,必須先走了。」
話一說完,轉身匆匆欲走,卻見關鴻飛突然站了起來,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低沉地道:「等等,我有事情要問你,跟我進來我的辦公室。」
像是下達命令般強勢的做法,讓她一時反應不過來,只能呆呆地任他拉著她走向他專屬的辦公室。
被他突來的舉動給嚇了一跳的唐宇謙,不由得轉頭望向關禹能,擔心地問:「要不要緊啊關叔?阿飛是怎麼了?怪裡怪氣的。」
關禹能無奈地搖頭一歎。「算了,由他去吧,讓他們兩人自己私下談談也好。」
進入他私人的辦公室後,關鴻飛拉著她走向那件「鴻雁展翅」的雕刻品旁,沉著臉不發一語地注視著她。
江別情看看美麗精緻的雕刻品,又看看他的一張臭臉,搞不清楚狀況的腦子這才稍稍有了點頭緒。
「這份賀禮……你不喜歡嗎?」她小小聲地問。她挑了好久才挑到這麼一件珍貴又極具意義的賀禮,他該不會……真的不喜歡吧?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只冷冷地說:「東西是你送的吧。」語句是肯定的。
她驚愣了下,趕緊搖頭。「這、這是關伯父送的,他知道你成立攝影公司,心裡很高興,所以……所以才讓人送來這份賀禮。」真糟糕!只要在他面前說謊,她就會臉紅結巴,希望他不會發現。
關鴻飛冷哼了聲。「你說謊的技巧還是和從前一樣別腳。」很顯然地,他並不相信她說的話。
「是,是真的!」她硬著頭皮死撐著。「卡片上不是有署名嗎?」
他的表情開始不耐煩了起來,微瞇起眼,恐嚇道:「你再不說實話,我就把它摔爛砸碎!」
她嚇得臉色發白,趕忙擋在他和雕刻品之間。「你別這樣,是誰送的有什麼差別嗎?」他的脾氣還是跟以前一樣壞……
「當然有差別!」他沒好氣地吼了句,而後惡質地扯開一抹獰笑,逼向她說:「如果真是老頭子送的,我馬上讓人把它送還回去--」
「你不可以這麼做!」他話還沒說完,她便急著喊道。
「我就要這麼做!」他語氣強硬地說。「不過,如果是你送的,那就……」
「就怎樣?」她緊張地看著他。
他挑挑眉又聳聳肩。「那我還會考慮把它留下來。」
他的回答讓她感到有些意外。他不是很討厭她瑪?知道是她送的禮後,他真的會把它留下來嗎?
「你再不老實說,我就當是老頭子送的。」他沒耐性地發出最後的警告。
「是……是我送的。」他的強硬與固執讓她沒轍,只能無奈地老實回答,隨後又趕緊補上一句:「伯父他心裡其實也很替你高興,只是因為你們之間的關係,所以……他不知道該怎麼表示才好。」
他定定地注視著她,良久,才開口道:「你這雞婆的個性一點都沒變,相機的事是這樣,現在又故伎重施,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好哄騙啊?」他的聲音極為輕柔,聽來卻格外地教人心驚膽顫。
江別情驚愣了下,原來他……都知道了?
「老頭子真有眼光,收了你這麼個乾女兒,當真是貼心又懂事。」冷笑了聲,他語帶嘲諷地接著說。
她微微瑟縮了下,咬唇道:「你別這麼說,伯父他真正需要的人是你。」
「需要我?」又是一聲冷笑。「他身邊有你就夠了,你能幹又孝順,遠勝過我這個做兒子的,他還需要我做什麼?」
「那不一樣!」她看著他,心急地猛搖頭。「你是他唯一的孩子,你的地位沒有人可以取代。雖然伯父嘴裡不說,但我看得出來這些年他真的很想你。」
關鴻飛只是瞇著眼,不做任何回應。
「你……回家好不好?」她忍不住開口求他。「伯父年紀大了,這兩年身體也變差了,你就別再跟他賭氣、計較了好嗎?縱使他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也已經付出了代價。況且,都十年了,我相信你心裡對他的看法應該也已經有所改變。再給他一次機會好不好?」
說完這些話後,空氣頓時變得沉重起來。他依然沒有回應,只是拿限定定地看著她,任冗長的寂靜籠罩住彼此。
「你是真心想要我們父子倆和好?」許久後,他終於開口說話了,眼底閃著一抹怪異的光芒。
她毫不遲疑地點頭。這是她多年來一直掛心的事。
「那麼……不管我有什麼要求,你都會無條件答應?」
她點頭點得更加用力了,眼睛也因為他的話而亮了起來,彷彿看到了一線希望。「只要你願意搬回關家,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那好。」他突來古怪一笑。「我的要求是……你得搬出關家。」
「啊?!」乍聞他提出來的條件,她整個人一愣。
「怎麼?不願意?」他挑眉睨著她。「算了,我可不想讓人家以為我在跟你爭寵,你就繼續留在關家當你的乖女兒吧。」
「我願意!」江別情立即回神過來,忙不迭地答應。「你什麼時候搬回來,我就馬上搬出去。」說這句話時,她的心也跟著揪痛成一團。終究,他還是不想看到她,心裡還怨著她、討厭她。唉,縱使知道原因,她仍不免感到悵然失落。
「那就這樣說定了。」他的神情看似非常愉悅。「我會盡快搬回去,時間另外再通知你。至於老頭子那邊,要怎麼跟他說,就勞煩你傷腦筋了。」
她點點頭。「我想伯父要是知道你要搬回去,一定很高興。」看著他滿面春風,她嘗到的卻是滿心的苦澀,還得強顏歡笑。「至於公司那邊,我要不要也……」
「那倒不必。」他截斷她的話。「我沒打算回去接掌公司,我想你應該不介意繼續替我扛那個重擔吧?」
她搖搖頭,淡淡地笑了笑。她不介意,真的不介意,因為……是她欠他的,也因為她……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