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做過愛以後,有些東西覺醒了,一些深沉的觸及靈魂的東西,而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它們。
佩蒂深深地觸動了他,不僅僅是身體,而且還有靈魂。她讓他感到了一種超出性愛的東西。由於她的誠實,她強迫他脫去自己的偽裝,強迫他去感覺並經歷他心靈的歷程,而不只是身體。他們共享的東西,是他以前從不知道的,而正是這一點讓他感到害怕。
他曾以為和她做愛,會解脫他的壓力並從而將她從他的生活軌跡當中清除出去,但是這種情況沒有發生。雖然他身體感到了愉悅,但感情卻仍是老樣子,那種想要靠近她擁抱她的渴望,依然和過去一樣強烈。
他走過去,在她的身邊坐下來,用一隻手臂環抱在她的肩頭,「你好嗎?」
「當然。」她微笑著,但是他看到晶瑩的淚珠閃爍在她的眼睛裡。
「不要哭,」這讓他想起許多往事,「我討厭眼淚。」
「對不起,」她用手背快速地擦了一下眼睛,擦去了那些淚珠,「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哭了,」她試著笑了一下,「你不那麼壞,真的。」
他知道他們的做愛對她的觸動和他一樣深,而且她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去面對現實,哭,也許是最好的辦法。「現在,難道你不高興你終於沒有安裝那台斷頭機嗎?」他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肩膀,將她拉起來,「我需要再衝一個澡,你怎麼樣?然後我們可以看看帕特晚飯給我們做了什麼,她做的飯總是足夠兩個人吃的。」
☆
佩蒂知道和卡梅倫做愛是一個錯誤,達琳說錯了,十年或是二十年以後清醒的時候,回首她曾經錯過了什麼和知道她曾經擁有過什麼一樣壞。
三個月以前,佩蒂曾經對卡梅倫是她命中注定的伴侶這個想法感到好笑,現在她知道靈媒的話是對的,至少對她而言。在她的生命中,她從來沒有感覺到這樣完美過,她從來沒有在做愛時,感到過這種發自靈魂的震顫。
如果他也是同樣的感覺該多好。
和卡梅倫一同沐浴,他為她在後背上抹上香皂,噴出的水流濺在她的臉上,她仍在思索他的感覺,對他而言,她僅僅是她們中的一個嗎?一個夜晚的捕獲物?她轉過身面對著他,「這是你通常的程序嗎,斯拉德先生?你和一個女人做愛,然後再為她洗澡?」
一片怒意立刻襲上他的前額,「和女人做愛?」
「你知道我的意思,你的名聲大家都知道。」
「作為一個花花公子的名聲?」他似笑非笑地,「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但是我已經有六個月沒有和女人在一起了。」
她想要相信他,然而……「那對孿生姐妹?」
他聳了聳肩,「那是我在一個晚會上認識的,我們一起照了相,僅此而已,」
他將她的濕發從她的臉上拂開,「現在你知道了真相,我不過是個冒牌貸。」
他在她的鼻子上擰了一下,然後向浴室的門口走去,「當你淋浴完的時候,我會將我們要穿的衣服找出來。」
他快速的逃避比他的語言告訴了她更多。在一段時間他向她完全敞開,現在他又在他們之間豎起了堡壘,她走得離他太近了,這讓他感到害怕。
當她從浴室中出來的時候,他笑了,他身上穿了一件藍色的毛巾睡袍,手臂上搭著一件用柔軟的天鵝絨做成的蔓越桔色的睡袍,「我到處想找一條披巾,但是只找到了這個。」
她笑起來,記起了他那兩次對她的住處的意想不到的拜訪,「這也一樣。」
「我想我可以把這件沒有腰帶的睡袍給你,它可以和那件披巾一樣富有挑逗性。」
「我從來沒想過要挑逗你。」
「噢,我相信。」
「是真的。」
他沒有和她爭論,只是將睡袍遞給她,然後走開了。
佩蒂在廚房裡找到了他,他正在熱著他的管家給他準備好的雞肉。當她擦乾頭髮上的水珠時,她一直在想,她又一次和一個發誓不會結婚的男人墜入了情網。她根本沒能從過去的經歷裡得到任何教訓,但是這一次她感到了害怕,愛情的結束將會比過去的那幾次還要糟。
當克瑞格離開的時候,他的影響也很快在佩蒂的心頭消失,其餘的那些人只是一些模糊的記憶,但是忘卻卡梅倫不會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在過去的三個月內,他已變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在她還沒有意識到時,在她的身體裡迅速膨脹起來。她曾經被他們口頭上的爭吵所激怒,但是現在,她知道她即將失去它們。再過一個星期或者兩個星期,他們的關係就會結束,他的沙發,她一直盼望著的東西,就會運到;而他們的合同就會被終止。他的公寓整修一新,他即將舉辦他的晚會。
她身體的一部分還在希望卡梅倫會愛上她,但是今夜過後,事情將完全不同,她知道這只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了。「你曾經只和一個女人生活過?」她問,倚著桌子,注視著他。
他看了她一眼,然後將兩個土豆放進微波爐,她的問題讓他感到驚訝,「是的,怎麼了?」
「只是好奇。」而且愚蠢,她知道。瞭解他的過去並不能改變任何事,「想要我做一道沙拉嗎?」
「當然。」卡梅倫看著她走到冰箱前,他知道她想說什麼……他想過和她在一起生活嗎?他想到過,一閃即逝的想法而已,但是他馬上又想到這不可能。
「讓我告訴你我和卡亞之間發生了什麼,」他說,希望能解釋清楚他的處境,「我們之間的問題是,我過於愛她了,我成了她的奴隸,她成了我的主人,她只咬了咬手指,我就驚慌失措。」
佩蒂關上冰箱的門,一隻手裡拿著一根萵苣,另一隻手拿著一個西紅柿,她沒有動,只是凝視著他。他繼續說下去,「我曾經發誓永遠不會成為我父親那樣的人,永遠不會讓一個女人主宰我的生活,但是我還是做了和我父親相同的事,我有個機會到約紐去工作,就在絲廠爾街上,但是卡亞不讓我去。」
「於是你就拒絕了那份工作?」佩蒂問,向他走過去。
他厭惡地哼了一聲,「她哭起來,並且說,如果我愛她,我就不會接受那份工作,這是我母親經常用在我父親身上的手段,而我也屈服了,就像他總是屈服一樣。我父親的軟弱最後要了他的命;而我的情況是,兩個月以後,卡亞說她在工作中遇到了一個男人,於是——」舊日的記憶仍然讓他憤怒,「於是,這就是我們愛情的結局,永遠的結局。」
佩蒂將萵苣和西紅柿放在桌子上,撫摸著他的手臂,「當一個人獻出了愛,而另一個沒有付出愛時,這種情況總會發生,它——」
他阻止了她的話,「不,這種情況發生在當一個人不能從他過去的經驗中學到教訓的時候,我雖然遲鈍,但是我學到了。」他輕輕地笑起來,「你知道我喜歡什麼?當她幾個月以前給我打電話時,這真是一種愉快的感覺,我說,『不要給我打電話,我會打給你的。』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如果她沒有拋棄我,我永遠都不會接受我叔叔的忠告,並且開創我自己的事業,永遠都不會賺到像現在這樣多的錢,並且將名字也印在了報紙上。如果像我的父親,我就會在一個沒有什麼機會的工廠裡,默默無聞地工作,直到死去。」
「現在你擁有了你想要的一切?」
他回答之前,遲疑了一下,三個月以前他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是的,三個月以前,他的工作是他生活的重心。他看著佩蒂,一直看到她的眼睛深處,他對自己沒有了自信,但是承認別的任何事看起來都太危險,「我擁有我想擁有的一切,」他的謊說得很從容,然後他將話題轉到別處,「我們喝一些酒吧。」
當佩蒂在做沙拉時,卡梅倫啟開了一瓶無糖白葡萄酒,並拿了兩個玻璃杯。她將菜盛到盤子裡,他從亞麻衣櫥中找出了一條海灘浴巾,招手讓她去起居室。
那條浴巾成了桌布,他們的桌子擺在窗前,兩支蠟燭搖曳著,營造出一種溫馨的氛圍;他們盤膝坐在地板上,密執安湖和佈滿繁星的夜空就在他們面前;柔和的音樂從他的音響中傳來,靜靜地環繞著他們。「為了今夜。」他祝願著,用他的酒杯和她的碰撞了一下。
「為了今夜。」佩蒂重複了一句,知道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個夜晚……還有卡梅倫。一顆淚珠從她的腮邊滾落下來,她轉開了頭。
她不能哭,不能在他的面前哭,他從一開始就將他的情況說得十分清楚,他的不可改變不是他的錯誤,是她沒有從往日的經歷中吸取教訓。
「你到商業區去看聖誕節的裝飾物了嗎?」他問,將一隻雞腿放進他的碟子,並用紙巾擦了擦手。
自從卡梅倫拿來了酒,漫不經心的主題就成了兩個人之間的談話內容,這更安全一些,佩蒂知道。她也遵守著他們的遊戲規則,「我帶著喬去了迪雷中心的聖誕一條街,」她笑著,拿起了她的紙巾,「他想要帶著國王一起去,我花了很多時間向他解釋,一條四個月或者是五個月大的小狗,是不受歡迎的。」
「那條狗還好吧?」
「它長得很快,你應該去看一看它。」
「我會的。」
她知道他不會。
卡梅倫環視著他的起居室,佩蒂的痕跡無處不在,「帕特想要掛一些聖誕節裝飾物,我告訴她跟你說。」
「她說了,星期一她就會給我看你想要的東西的單子。」
「不論是什麼你認為會是需要的,你都可以直接買下來,我想要晚會有一種節日的氣氛。你確定沙發會按時送來嗎?」
他伸直了身體,躺在地板上,躺在應該放一張八條腿的乳白色真皮沙發的地方,沒有沙發,屋子顯得有些空曠。
「今天早上我又打了一個電話,他們保證十天之內送到。」她交插著手指。
當他從浴室出來時,他曾經告訴自己,再次和她做愛會是一個錯誤;在廚房,關於卡亞的談話更加深了他的決心,他不會讓他們之間的關係發展到足以造成災難的地步。但是望著她,她的嘴唇在燭光下閃著一抹柔和的光澤,她的頭髮馴順地在她的睡袍上起伏著,他知道自己還想要她,不管這樣做是不是愚蠢。
「沒有沙發,就沒有佣金。」他警告著她,向她的身邊滾過去,抓住了她睡袍的後部。
輕輕用力,他將她拉向他,在她跌到地板上以前抱住了她。她叫了一聲,翻身坐在他的腿上,「你不敢,卡梅倫·斯拉德,你是那個想要進口意大利真皮沙發的人。」
「你是簽訂合同的那個人。」
「但是——」
「什麼?」他問,將他的手放在她的臀部並舉起了她,於是她落進他的懷中。當他吻著她的時候,他笑了。
☆
他們再次做了愛,在橡木地板上,他的睡袍變成了床墊。當他們做過愛後,他們吃完了晚餐,一邊交談一邊喝著葡萄酒,直到酒瓶裡空空如也。時間已經很晚了,再次和佩蒂做愛的需要強烈地主宰著他,遠遠超過他平日的感覺。
這次他將她抱到了床上,他曾經以為和她做愛會是一種僅此一次的經歷,會是一種壓力的釋放與好奇心的滿足。但是他發現他對她的胃口更加貪婪了,每一次的釋放只會引來更強烈的需求,這是一個進退維谷的困境,如果一個夜晚不夠,還會需要多少個夜晚?兩夜?三夜?一千夜?
一個永久的許諾不在考慮之內,許諾,他已經認識到,就是失去控制,他需要將這件事想清楚,需要採取些措施。
他的思維像是一片雜草叢生的森林。
閉上眼睛,他呼吸到佩蒂身上那種甜蜜的、女人的味道。也許,到了明天早晨,他就會將事情看得更清楚;也許,他只是再次和她做愛。
☆
卡梅倫沒有拉上達琳為他臥室的窗戶所縫製的厚厚的窗簾,因此當他早上睜開眼睛時,臥室內已灑滿了陽光,佩蒂側身躺著,正在凝視著他。「早上好。」他說,伸展著他的手臂和雙腿。
「早上好。」她笑著,伸出手撫摸著他的胸膛。
她的手很小很溫暖,她的撫摸激起他的興趣,他對她的需要仍然存在。他將她散落在額前的頭髮拂到腦後,對她頭髮的絲緞般光滑的手感感到驚歎,「你好嗎?」
「很好,」她的笑容在綻放,「棒極了。」
「感到厭倦了嗎?」
「永遠不會。」
「有趣嗎?」
佩蒂不認為這一次會比昨夜更好,但是當卡梅倫吻著她的脖頸時,她為自己的反應感到驚奇。她認為在這方面她不是一個新手,但是她從來沒有遇到過像卡梅倫這樣的男人,他既是認真的,同時又是頑皮的。她知道她永遠不會像愛上卡梅倫這樣愛上別的男人。
我愛你,她想,這三個字在她的腦海裡閃現了一遍又一遍,她緊緊抓住他的胳膊,讓他們更加靠近。
再靠近些。
她的身體驀然間感到了放鬆,快樂的浪潮一陣陣地衝擊著她的情感,我愛你這三個字再一次從她的腦海裡閃過。
她沒有意識到她將這句話說了出來,直到卡梅倫的身體突然變得僵硬,他的目光集中在她的臉上。她知道什麼地方出了差錯,但是她不想否認。
「我愛你。」她重複了一遍,聽起來比她所感覺到的更加平靜。
「佩蒂。」他從她身邊移開,他們之間幾英吋的距離,看起來就像鴻溝一樣不可逾越。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她想要事情不一樣,但是她無法欺騙自己。
「我只是——」他猶豫著。
「不想重複過去?」她坐起來,用床單裹著她的身體,「卡梅倫,我不是你的媽媽,我也不是卡亞,我是我,佩蒂·瑪麗亞·白奈特。」
「你是誰沒有關係。」他的聲音很冷淡,他坐著,沒有看她。
「現在你想逃跑了?」
「別傻了。」他從床邊站起來,抓過來他的睡袍。
「我很傻嗎?」她不這麼認為,「如果不是逃跑,你把這叫做什麼?」
「是——」他剛開始就立刻不高興地停住了,「如果我要逃跑,這只是因為我想要獲得自由,我不想再被一個女人操縱,決不。」
「我不想操縱你,那不是愛情所具有的性質。」
「它不是嗎?」他面對著她,他方纔的溫柔不見了,他的眼睛現在是冰冷的綠色。
「愛情是關心另一個人,」她說,「從最好的方面為另一個人著想。卡亞不愛你,當初她阻止你去紐約就說明了這一點;如果她愛你,她不會在那之後不久就離開你。卡梅倫,我根本不懂得如何操縱你。」
他冷冷地笑了笑,「所有的女人都知道如何操縱男人,你也是被這樣教著長大的:眼淚,假裝的脆弱,威脅。」
「我曾經哭過,假裝過脆弱,或者是威脅你了嗎?」
「現在還沒有,但是總有一天……」
「我也許會哭,是的,我哭泣是因為我有感情,因為我讓自己去體味這種感情;我也許會脆弱,因為我不是神,不是不可征服的;但是我不會威脅你,是你在威脅。」
「我早已學會佔據有利位置,我認為這很好。」
「不,你正在採取的是一條逃跑的策略。」
「我採取的是最有效的策略,我叔叔的觀點總是正確的:隨心所欲地生活,多賺錢,讓自己快樂。」
「你知道他快樂嗎?」
「我知道。」
「於是你就關閉了所有的情感,只將女人當做性的滿足,然後拋棄她們?」
「我沒有拋棄你。」
「噢,是嗎?你正在做什麼,卡梅倫?什麼是我們的將來?」
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然後轉過身,「我們以後再討論這個問題,我想去沖個澡,然後給我們的早餐弄些吃的。」
她沒有再說什麼,但是她很快地穿上了衣服,在他沖完澡之前,離開了他的公寓。
她一直忍著眼淚,直到電梯的門關上,她的眼淚才流了出來,沿著她的面頰,簌簌落下。到五樓時,電梯停了下來,一對年輕的夫婦帶著一個孩子走了進來。佩蒂很快地擦乾她的眼淚,將手指插進頭髮裡,試著給自己做一個平靜的偽裝。
她的大衣的鈕扣在匆忙之中扣在了外衣的鈕扣上,她的胸罩和內衣塞在她的皮包裡,她感到自己像一個應召女郎。那對夫婦向她看了一眼,然後走到電梯的另一側去。電梯的門關上了,他們開始談論他們的孩子。
佩蒂原以為他們忽略了她,如果她沒有從裝在電梯裡的鏡子上看到他們對她的注視,然後他們對望了一眼,他們的表情是憐憫的。她的唯一希望是再也不要看見他們,她不需要憐憫,她是一個愚蠢的傻瓜,她罪有應得。
他曾經警告過她,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害怕去愛,她告訴自己她已經從過去的失敗中吸取了教訓,她修補了自己受傷的靈魂。但是她錯在哪裡了呢,她不知道。
她不應該花這麼多時間和他在一起,不應該參與他的那些購物旅行,她誘導自己去想她會掌握分寸,然而她卻在他的魅力之中失去了方向。
電梯的門在大廳裡打開了,那對夫婦帶著孩子走了出去。她又下降了一層,來到了車庫。只有坐在她的車中,向她的住處開去時,她才喊出了自己的憤怒,「見鬼去吧,卡梅倫!」她對著路上來往不息的車輛自言自語,「一個能如此動情的男人,怎麼會是那麼冷酷?」
當他從浴室走出來時,知道她已離去,他並不感到驚訝,他也知道他傷害了她。
「我警告過她。」他對著空著的屋子說,他的目光落在了床上,那兩個並排放著的枕頭,讓他想起就在剛才他還和佩蒂在一起。
他不是有意要傷害她,他媽的,他喜歡她,喜歡她滑著輕快的舞步穿過房間;喜歡她的笑容,和她追問問題時那認真的表情;喜歡和她爭論——並且一起大笑。
喜歡和她做愛。
「他媽的!」他罵了一句,大步走到他的衣櫥前,他不應該想這些,當然他會想她……也許一天或是兩天,她和其他的那些女人不一樣,他讓她靠得太近了,但是他會忘卻她的。
他匆匆地穿上了一件圓領長袖運動牛仔褲,沒有穿皮靴,他需要喝一杯咖啡來清理他的思緒。
當他踏進臥室的時候,他看到了在起居室的窗前的小桌子上擺放著的玻璃杯和盤子,空著的酒瓶子放在一邊,他的蔓越桔色的睡袍堆在地板上,它吸引著他走過去。
他揀起了睡袍,將他的臉埋進這柔軟的天鵝絨中,柔軟的織物讓他想起佩蒂皮膚的感覺,現在她的芳香成了這件織物的一部分。他閉著眼睛,回憶著,一幕幕的情景閃現在他的腦海裡,她笑著望著他……他為她拂開臉邊的散發……他們的大笑……她的歎息,他吻去了那聲歎息,讓她又快樂地笑起來,他和她做愛,想讓她從他的頭腦中消失。
現在她深深地嵌進他的記憶裡。
他扔下睡袍,從盤子旁邊走開,結束了,到頭了,該收場了,兩個星期以後她就會完成他公寓的翻修工作,然後永遠地從他的生活中消失。他會忘記她的,把她從頭腦的最深處趕走,他會繼續著他的生活,不受任何人的干擾。一切都沒有什麼改變。
☆
還不到一周的時間,卡梅倫就知道已經有些變化在他的身上發生了。當他走進他的公寓,看到達琳正在幫助帕特裝飾他的聖誕樹時,他意識到了這一點。「佩蒂在哪兒?」他詢問。
達琳沒有退縮,「她請求我來接替她的工作,她去忙別的工作了。」
「我們簽了合同。」
「它就會履行完了,這裡現在只剩下了一點點東西還沒有最後完成,你的聖誕樹今天就會裝飾好,你的沙發在下個星期一或者是星期二就會運到。」
卡梅倫走開了,將他的公文包摔在了他辦公室的桌子上。他不妒嫉米奇,達琳雖然長得小巧,但卻是一個固執的女人。
佩蒂也一樣。
固執而有操縱力,她可以說她不是卡亞,但實際上她是。自從星期六那天,她就開始避免與他見面——直到今天,如果她認為疏遠會讓他改變主意的話,那她就錯了,他不會爬向她,請求她回到他的身邊,然後被拒絕。他的管家告訴他他是一個傻瓜,這沒有關係,他控制著局勢。
「我將要飛往百慕大。」他聲明著,從他的辦公室裡走出來。
帕特和達琳都停止了裝飾起居室牆角那棵人工製造的聖誕樹,抬起頭來看著他,「你的晚會怎麼辦?」帕特問。
「到那時我會回來的,你能安排一切事,不是嗎?服務生,調酒師,還有樂隊?」
「一切事都會安排好的。」帕特加重了語氣。
達琳笑著。
「什麼事這麼好笑?」他問她。
「沒有什麼。」然而,她沒有停止她的笑容,「這次去百慕大是公事還是一種逃離——」她意味深長地頓了一下,「這個城市的權宜之策?」
「我去拜訪我的叔叔。」他需要現實的考查。
「啊哈……你的約翰叔叔。」
她對他的事情知道得這麼多,這激怒了卡梅倫,他想要問一問她佩蒂怎麼樣了的想法,更讓他感到生氣,「我希望當我回來的時候,這個地方已經完全準備好了,這就是說,沙發也在那兒。」
「我確信你會發現每件事都會令你滿意的。」
沒有什麼事能讓他滿意,不是達琳沾沾自喜的笑容,也不是前五個讓他翻來覆去、輾轉反側的夜晚,更不是昨天晚上的約會。和別的女人一起出去吃飯,並不能幫助他將佩蒂從他的心中驅逐出去。他需要和他的叔叔談一談。
☆
「他去了哪裡?」佩蒂問。
「去百慕大,看他的叔叔,」達琳面對著佩蒂在廚房的椅子上坐下來,「他看起來好像沒有睡過好覺。」
「那麼他到那裡去是為了好好睡一覺了?」
「他沒有這麼說,他把這叫做拜訪,我想他是想從你這裡逃跑。」
佩蒂蹙著眉,「我沒有煩擾他。」
達琳笑了,向後靠在了椅背上,「我想你煩擾了他,帕特說在過去的幾天裡,他絕對像一頭熊,向著她大喊大叫,不吃她為他留下的晚飯。我想你一直在煩擾著卡梅倫·斯拉德先生,非常非常地煩擾。」
「若是那樣的話,很好,他罪有應得。」自從她離開他的公寓,這一周以來,她也沒有平靜過,「我不再希望事情會有任何轉機了,這就是他為什麼要去拜訪他叔叔的原因,他們兩個人可以在一起分享作為單身漢的樂趣,他在那兒的時候,會抓緊時間盡情享樂的。」
與此同時,她卻坐在這裡煩惱。
「我也要離開這裡。」
☆
卡梅倫付了出租司機小費,然後沿著石頭台階走向他叔叔的別墅。在台階的頂層,他停下腳步,望著面前深藍色的海水,他叔叔的後庭院正對著大海,頭頂上,一輪漸圓的明月閃爍在夜空中,為海岸線平添了一抹寧靜的意味。
在過去的十年中,卡梅倫來過這裡許多次,他總是能在這裡找到他生活的目標。他從約翰·斯拉德那裡學到的處事原則很簡單:和別人共處時要誠實,尋找機會讓事情發生,不要讓女人阻止你追求生活的夢想。
約翰曾經追求過他的夢想,他到處旅行過,讓事情發生過,並且被當做一個誠實的人而受到尊敬。現在他在世界各地的許多地方都有別墅,在門羅帕克公園,在加利福尼亞,在悉尼,在澳大利亞和百慕大。還有比百慕大更好的居處嗎?卡梅倫問著他自己,尤其是在十二月的時候。
他從芝加哥穿來的大衣早就脫掉了,他的羊毛衫在這熱帶的氣候裡感覺很不舒服,他在背包中帶來了短褲、馬球衫和膠底運動鞋,這就是他接下來的幾天所要穿的衣服。
「啊,卡梅倫先生,」來應門的男人說,「斯拉德先生正在等著你呢,他在甲板上。」
卡梅倫將他的背包放在大廳,然後去見他的叔叔。約翰一看見他就笑了,他伸出了手,然後改變了他的主意,擁抱了他。「你好嗎,我的孩子?」
「還不壞。」卡梅倫撒了謊。
「你不知道當我今天早上接到你的電話時是多麼驚奇,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只是由於太忙了所以才拖延了。」
他讓卡梅倫站到欄杆邊,向下指了指正沿著海岸線散步的女人,月光讓她變成了一幅剪影,「記得你兩三個月前打給我的電話嗎?那時你問,是否有能改變我對婚姻的看法的女人給我打電話?」
約翰笑了,像《艾麗絲漫遊仙境》中那只經常露齒而笑的貓,「這裡,三個星期以前,一個女人的確打來了電話——一個從我的過去走來的女人,你還記得克萊爾嗎?」他聳了聳肩膀,仍然笑著,「你可能不記得了,當你最後一次見到她時,你才四歲。」
「克萊爾?」卡梅倫記得她,「那個看護我的女孩?你高中時代的女朋友?」他的叔叔點了點頭,「她給我打來電話……而且我的確改變了主意,祝賀我吧,卡梅倫,我就要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