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歐陽花容的路上,素心一直這樣告誡自己。
然而,事實上,卻已經來不及了。
她開始習慣他對她的溫柔,開始依賴待在他身邊的感覺。
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選擇性的遺忘了自己刺客的身份。
望著他的臉,她無法想像自己該如何下手傷害他。
幾天前下意識奮不顧身替他擋下暗器,這已經告訴她——
她寧願傷害自己,也不願意傷害他。
可是,她怎麼對肅親王交代?怎麼對歐陽花容交代?
殺害宸瑑,是她對肅親王的承諾,萬一任務不成,她會連累歐陽花容。
她沒有退路。
前幾天在黑暗中試圖以暗器殺害宸瑑的刺客,至今還沒抓到,她卻早已知道,那個人是歐陽花容。
因為當時宸瑑反手射出長劍,那名刺客受傷之後發出的慘叫,她認得出那是歐陽花容的聲音。
只是她沒想到,她的行動會來得這麼快。
走進歐陽花容所在的下人房,素心看見她坐在床沿,正咬牙拆下手臂上的繃帶。
「花容姊。」她一臉沉靜的走向她。
「素心,你怎麼會來這裡?」歐陽花容看到她出現,有些訝異。
素心接手拿下繃帶,取出一瓶傷藥,替她手臂的劍傷換藥包紮。
「那天那個人,果然是你。」
「我不相信那天沒有射中宸瑑貝勒的要害!雖然在黑暗中,但我的判斷不會出錯!」歐陽花容憤然地說,顯得極為不甘心。
「你的傷勢很嚴重,傷口深及見骨,自己要好好調養,這瓶藥給你,按時擦上。」素心沒理會她的抱怨,逕自說道。
「我不會就這樣放棄的,下次我一定要取他性命!」歐陽花容接過藥瓶,仍是一臉氣憤。
「你出手當時,知道我也在房中嗎?」素心慢慢問道。
歐陽花容神情微變,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說:「知道。」
「那你還出手?」
「機不可失。」她迴避上官素心的目光。
「所以就算誤傷我,也無所謂?」她平靜的說。
「誤傷?怎麼可能!難道你對我的技術沒信心……我不可能射錯人。」
下手之時,她知道上宮素心和宸瑑都在房裡。雖然當時屋裡一片漆黑,但她可以根據他們的氣息頻率不同,分辨出兩人的方位。
「如果有萬一呢?如果宸瑑貝勒當時拿我擋箭……」
歐陽花容自知理虧,一時無話可說。
宸瑑拿素心擋箭的可能性,她不是沒有考慮過,但一則由於對自己能力的自負,二則因為想立功,她承認她下手的時候不曾顧慮到素心的安危。
「不要再提這件事了,反正你又沒事,受傷的人是我,你還跟我計較這些!」歐陽花容顯然並不知道素心為宸瑑擋箭的事。
上宮素心看著歐陽花容,感到微微寒意。
宸瑑貝勒並沒有拿她擋箭,但歐陽花容不曾考量過她的安危,這是事實。
嚴格說來,她破壞歐陽花容的行動,她有錯,但歐陽花容出手之際未曾顧及她的性命,這樣就沒錯嗎?
「我說的是如果。假設你下一次的行動誤傷我,你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就算我執行任務的時候不慎殺了你,相信王爺也不會因為這樣怪罪我!」
這就是和她一起長大,相處了六年的人所說出來的話?
她怎麼忘了呢?肅親王府裡本來就都是這樣冷心無情的人。
她自己不也曾經是其中之一?
素心笑了笑,轉身離開。
走在返回遙心居的櫻花林間小徑,碰巧遇到剛退朝的宸瑑貝勒。
宸瑑一見到她,立刻揮退身後的一群侍衛。
「你又怎麼了?一臉落寞。」他一把將她拉過來,擁入懷中。
素心沒有掙扎,柔順地任他抱著。
「好溫暖。」她微笑的說。
宸瑑握著她的雙手,冰一般的涼意直達他心中。
「天氣冷,為什麼不多穿一點。」他隨即解下身上的羽緞斗篷,替她披上。
像冰窖地獄一樣的肅親王府,從來沒有像宸瑑貝勒這樣溫暖的人。
她好高興可以遇見他,然而,她卻必須親手殺了他。
想起這些,素心望著宸瑑的眼神轉為淡淡的悲哀。
「你到底怎麼了?」宸瑑低頭認真的審視她。
她心裡彷彿有千言萬語想要告訴他,卻連一句話也不能說。
「我沒事。你要去哪裡呢?」
「回來更衣,有事到要德昭府上一趟,但我不放心你。」
「不要為我擔憂,否則我會更不開心。」她垂眸輕道。
「待在我府裡,你很不快樂嗎?」
他總覺得,素心自從入府之後,一天比一天更不開心,眉間的憂愁一天比一天更沉重。
「不是這樣的,我沒有不快樂,只是彷徨。」
「彷徨?為了什麼?」
素心搖搖頭,「有一天你會知道的。你不是有事嗎,快走吧,別耽誤了。」
宸瑑看著她好一會兒。「我很快就會回來。」他說完之後,依依不捨的放開她。
「路上小心。」她微笑著向他道別。
有一天,他會知道為什麼她總是不快樂,希望到了那一天,他願意原諒她……
望著宸瑑俊逸的背影,素心神情黯然。
或許她是時常想念起被流放在烏里雅蘇臺服刑的家人,所以才會悶悶不樂吧。
公事閒暇之餘,宸瑑腦中不禁浮起素心憂鬱的神情。
不忍心見她總是愁眉深鎖,他有意利用特權釋放她受刑的家人。
可是,除了知道她姓上宮之外,他對她的一切一無所知,怎麼查出她的家人是哪些?
宸瑑思考了幾天,終於決定抽空走訪寧郡王。
素心來自寧郡王府,既然她是因為家敗而遭到官賣的犯人子女,或許寧郡王對於她的來歷會略有所知吧?
寧郡王一接到宸瑑貝勒來訪的通報,立刻大設筵席,並親自到大門迎接。
「真是稀客,什麼時候我們堂堂宸瑑貝勒也稀罕起我這海外散仙,願意紆尊降貴過訪了?」年輕心熱的寧郡王戲謔的笑道。
「許久不見,你還是這樣愛開玩笑。」
寧郡王將宸瑑迎入筵席,略微寒暄之後,他突然提起:「對了,前陣子我送你的『禮物』,你還滿意吧?」
那幾名奴婢可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他想,憑他卓越過人的眼光,就算是品味甚高的宸瑑貝勒,也無可挑剔吧。所以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寧郡王不禁面有得色。
「多謝厚禮,我正為此事而來。」
寧郡王聞言,神情一變。
「哦?不會是那些奴婢出了什麼問題吧?」他不由得有些緊張。
宸瑑貝勒是何等尊貴的人,如果他送去的那些婢女在宸瑑府上捅出什麼紕漏,那他可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雖然以爵位來說,他是堂堂世襲郡王,而宸瑑只是貝勒,但論宗室地位,宸瑑可是系黃帶子的龍子龍孫,標準的天潢貴胄,不是他寧郡王得罪得起的。
「沒什麼,只是想跟你詢問一個人。」宸瑑微微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你想問誰,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上官素心,你有印象嗎?」
寧郡王皺眉思索了片刻,「上官素心?我不記得她們的名字,你跟我說她長怎樣,或許我會想起來。」
宸瑑大略地描述了一下素心的外貌。
「你說她啊,我知道了,她是個罕見的美人,我印象深刻!」寧郡王立刻說道。
「她自稱是罪官之後,你清楚她的來歷嗎?」
「這……我不清楚。」
「那你在何處買下她?」宸瑑繼續追問。
「我……」寧郡王面露為難。
「怎麼了?有難言之隱?」
寧郡王遲疑了一下,說道:「老實說,她不是我買來的。」
「嗯?」
「其實,當初送給你那五名女子,只有三名是由我挑選,其他兩名是……是……」
「是什麼來歷?」
「是肅親王托我送給你的。」
「肅親王?」宸瑑臉色一沉。
寧郡王見宸瑑似乎面露不豫之色,連忙說道:「當初肅親王知道我有意挑選五名侍婢送你,就親自帶了上官素心和另外一名姑娘到我府上,說希望能以我的名義將這兩名姑娘一併送給你。」
「然後你就答應他了?」
「我本來是不肯的,可是肅親王說得誠懇。他說原本這份禮應該以他自己的名義送你,可是你素昔對他深有成見,他怕以自己的名義會自討沒趣,所以才希望托在我名下,反正他的心意到就好了,用誰的名義都不重要。我聽他這樣說,不好意思推辭,而他送來的那兩名女子姿色也確實不差,才答應他的。」
宸瑑沉默不語,凝肅的神情莫測高深。
「宸瑑,你不會怪我吧?我也是一番好意啊!」
如果不是礙於肅親王的委託,一定要把那兩名女子送入宸瑑府中,他本來是有意將上官素心收為自己的侍妾的。他這樣忠人之事,也算犧牲不小了吧。
宸瑑唇際泛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不怪你。我先告辭了。」他說著拂袖而去。
「宸瑑!」
寧郡王僵立原地,方才宸瑑那絲冷笑似乎冷進了他的心底。
素心是他的死對頭——皇叔肅親王——設方迂迴送進他府裡的,那麼她對他有什麼企圖呢?
趁他不備之時刺殺他?混入府中做肅親王的耳目?
現在他尚不明白素心在他府中意欲何為,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肅親王將她送到他身邊,絕對不懷好意。
沒想到,素心居然是肅親王府的人,他真是想不到!
返回貝勒府的路上,宸瑑一臉陰沉,鐵青的臉色之下浮現隱隱跳動的狂怒。
原來她一直在騙他。
什麼罪犯之女,官賣奴隸,流放在烏里雅蘇臺的家人!一切一切,都只是謊言!
宸瑑緊握馬韁繩,想像自己彷彿握著上官素心的頸項一般。
他巴不得立刻就掐死她!
居然敢欺騙他,讓他成為笑話,他絕對要她不得好死!
宸瑑連連揮鞭重擊在馬腹上,藉以宣洩自己狂躁的怒氣。
可是,如果素心真的奉命潛伏在他身邊,企圖對他不利,那一天為什麼要替他擋下毒箭?
難道這也是在演戲嗎?為了博取他的信任,降低他的戒心?
如果為他擋箭也是她的計策之一,那麼這樣的犧牲未免也太大了。
那枝毒箭勁道之強,是他親眼所見,素心貿然替他擋下,若是射中的部位稍有偏差,她極有可能性命不保。
這是賭命的行為,就算是事先預謀,她也無法算準那支毒箭會貫穿自己身上的哪個部位吧?
為了博取他的信任,犯得著賭命嗎?
狂馳中的宸瑑稍稍緩下策馬的速度。此時他心中煩亂不堪,思緒紛雜。
他該繼續相信她嗎?
回到貝勒府之後,他直覺想找素心。
一踏進遙心居,就聽到素心房中傳出淒厲的慘叫聲。
宸瑑心中一驚,下意識縱身破窗進入素心的房間,只見一名女子伏倒在床邊,背上插著一柄長劍,直貫心臟。
「素心!」震驚之下,他立即上前扶起那名女子。
不料,手剛碰到那名女子,他立刻察覺身後有不尋常的氣息。
正欲轉身,已經來不及了——
一支細針刺入他的頸項,宸瑑登時失去了意識,昏倒在地。
歐陽花容立在他身後,冷眼狂笑。
「哈哈哈,你終於著了我的道了,我就不信以素心當餌,你會不中計!」
她狂肆的大笑,抽出屍體背上的長劍,直刺宸瑑心窩。
千鈞一髮之際,另一把長劍倏地介入,格開歐陽花容的劍鋒。
手中長劍突然被強勁的力道震飛,歐陽花容錯愕地轉身,便見上官素心手持長劍,正冷冽地望著她。
「上官素心!?你這是什麼意思!」歐陽花容握著震痛的手掌,對著她大聲咆哮。
素心剛才在遙心居外聽到不尋常的慘叫聲,就立刻趕了回來。
當她看到一名穿著她的衣服的女子氣絕在她床邊,宸瑑也昏倒在地,她立刻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為了任務,不惜殺害無辜,你真是喪心病狂!」素心冷冷的瞪著歐陽花容。
「哼,為了引宸瑑上勾,這麼一點小小的犧牲算什麼!」歐陽花容不以為然的說。
「無可救藥。」素心看著床邊那名偽裝成自己的無辜女子,一陣心寒。
難道來自肅親王府的人,都只能這樣喪心病狂嗎?
難道為了達成肅親王交代的命令,他們就可以草菅人命?
是誰賦予他們這樣的權利?又是誰允許他們這樣胡作非為!?
一陣劇烈的頭痛,讓她握緊拳頭,一股無法宣洩的憤怒在她心中翻騰。
她受夠了!受夠這些殘暴成性的人——包括歐陽花容,包括肅親王,包括肅親王府裡所有的人!
她不願再按照那些人所希望的方式來過自己的人生!
肅親王對她有恩,但她的性命是她自己的,她不要再以這種愚蠢的方式來報恩。
在這世上,她已經沒有親人了,如果連唯一能帶給她溫暖的宸瑑都不在了,她還活著做什麼?
她要活在宸瑑身邊,她不要再回肅親王府,永遠也不要!
「你說誰無可救藥!?上官素心,你破壞了我的好事,還有臉說這種話!你不怕我跟王爺說嗎?不要以為你是王爺的義女,就可以這樣目中無人。告訴你,即使是你,一旦違背了王爺的意思,同樣也死無葬身之地!」歐陽花容一臉陰狠的放話。
素心靜靜地聽著,唇際突然揚起一抹微笑。
「肅親王?他算什麼?」
「上官素心!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說這種話!王爺他是你的恩人!你只是王爺豢養的狗,怎能對他老人家不敬?」歐陽花容臉色紫漲,怒不可遏。
「恩人?不,肅親王對我沒有恩,他對我只有壓迫,欺詐,利用。我不再相信他了,他也不再是我的恩人。」
「可惡的賤人,你果然陣前倒戈了!等我收拾了宸瑑貝勒,再來處置你!」
歐陽花容說著,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長劍,直刺宸瑑。
素心再度揮劍擋掉她的攻擊。
「你!」歐陽花容怒目瞪視。
「要殺宸瑑,先殺掉我。」素心冷靜的說。
「好!我成全你!」
憤怒至極的歐陽花容持劍連攻素心,攻勢猛烈毫不留情。
素心怕誤傷宸瑑,邊擋邊退,將歐陽花容引到庭院中。
「想不到王爺居然看走眼,養了你這只咬雞的貓,我今天就先替他老人家清理門戶!」
「你還打算繼續為虎作倀嗎?」素心面對殺氣騰騰的歐陽花容,依然只守不攻。
「哼,不要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誰不曉得你愛上了宸瑑貝勒,不忍心下手殺他,才會陣前倒戈!」
「那又如何?」她確實是愛上宸瑑,所以並不反駁。
「你不要臉!為了一個男人,忘了王爺對你的恩義,我真替你感到羞愧!」
「拿加劇心悸的藥物讓我服用,這叫做『恩義』?如果不是這些年來心絞痛一次比一次嚴重,我還讓肅親王蒙在鼓裡!宸瑑才是真正對我好的人,至少他真的關心我!」素心怒意揚起,手中長劍開始反擊。
她出手勁狠,招式凌厲,歐陽花容擋之不及,身上瞬間出現數條血痕。
素心繼續說道:「沒有人曾像宸瑑那樣照顧我,肅親王府的人都只想利用我殺人而已,憑什麼跟我講什麼恩義!我喜歡宸瑑不行嗎?他才是對我有情有義的人!你到底懂什麼……」
幾番凌厲的連攻,歐陽花容手中的長劍斷為兩截,為了閃避時時劃過她臉際的劍鋒,她連連後退,終於摔倒在地。
當她抬起頭來,銳利的劍尖已準確的抵在她心口。
「素心!」歐陽花容驚恐地望著她,全身冷汗如雨。
那把長劍卻只是靜止在她身前,遲遲沒有刺下。
素心靜默了片刻,驀然收回長劍。
「你不殺我?」歐陽花容一臉驚疑不定。
「回去告訴肅親王,他要殺宸瑑貝勒,素心就是他的敵人。」
說完之後,她頭也不回地走回遙心居。
將昏迷的宸瑑扶回他的床上之後,素心一直待在他身邊。
她伏在他寬厚的胸膛上,清靈的眼眸凝視著他。
正式和肅親王宣戰,她大概命不長久了。
今天順利擊敗歐陽花容,但肅親王府還有無數的高手,她知道自己不是他們的對手。
只是,她並不後悔。
只要能跟宸瑑在一起,即使只有一天,也好過她親手殺掉他之後,活在無止盡悔恨的漫長歲月。
她愛他,但他愛她嗎?
她不知道,但她想,應該多多少少有點喜歡吧?
她是寧願這樣告訴自己。
自我欺騙也罷,但宸瑑是真的待她很好,這樣對她來說就夠了。
素心伸出手,輕輕撫摸宸瑑俊美的睡顏,心中有一種無可言喻的幸福。
她要求的不多,只希望在她倒下之前,能好好地守護他……
她安穩的伏在宸瑑胸前,不知不覺地沉入夢鄉。
宸瑑甦醒之後,她仍沉沉地睡著。
「素心?」他睜開眼睛,看到胸前孩子般的睡容,突然想起下午發生的事。
他一回到遙心居,聽到素心房裡傳來慘叫,他直覺以為素心出事,所以想也沒想就直接衝入房中。
當他看到素心身上被長劍貫穿,伏倒床邊的時候,幾乎心膽俱裂,正想靠近查看,卻中了他人的暗器。
在他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就明白自己中計了,如今看到素心渾然無恙伏在他胞前,更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然而,是誰以素心為餌來設計他?
難道是素心自己耍的把戲?
宸瑑神情轉為凝重。
但如果犯人是她,他現在怎麼會好端端的躺在這裡?
他一定要查清楚是怎麼回事!
宸瑑伸出手想搖醒素心,但一看到她的純真睡臉,他又猶豫了。
伸出的大掌在她肩上停留片刻,終究收了回來。
他不忍心吵醒她。
一切等明天再說吧!
他抱緊懷中沉睡的人,閉目等待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