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騙我!那可惡的男人才不會就這樣死了!」
「那個自大、愚蠢的笨蛋,絕對不會因為一個小小的車禍——」
她的咆哮迴盪在室內,一句比一句大聲。
莫蓮握緊了拳,粉唇微顫著,淚如雨下,生氣的罵道:「他搭過那麼多次飛機都沒出事!怎麼可能因為出車禍就——」
「蓮……」白雲上前握住了全身都在發抖,淚如雨下的莫蓮,解釋道:「你誤會了……」
可白雲話還沒說完,她就忿忿不平的打斷她,歇斯底里的吼著:「他怎麼可以這樣?我甚至還沒和他說,天啊,我什麼都沒和他說,我還有好多的話要說,那個自私自利的王八蛋、無恥的混帳、卑鄙的奸商——」
「他沒死!」
眼見她越罵越凶,越哭越厲害,一旁的寇天昂終於開了口,「我很不想打斷你的咒罵,因為他真的很該死,不過他沒死,至少目前還沒有。」
莫蓮瞪大了淚眼看著他,然後再看看身前的女人。
白雲點點頭,臉上有著同情和抱歉,「他傷得很重,但是還活著。」
「活著?」她茫然的張了張嘴。
眼前的夫妻面對她的問題,一起點了點頭。
她呆看著他們,忽然間覺得一陣虛脫,整個人跪坐到了地上。
「蓮,你還好嗎?」白雲擔心的陪她跪在地上。
她抬起頭,看著白雲,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啞聲道:「不好……我恨他……我恨他……那個王八蛋……」
白雲微微一笑,伸手抱住了她,柔聲道:「噢,我想你是愛他的。」
她喉頭一哽,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白雲眼眶也泛著淚水,「抱歉讓你誤會了,但我很高興知道你是愛他的,他現在真的很需要你。」
「什麼意思?」她僵住,猛然想起她之前說他沒死,但的確傷得很重。「他還好嗎?」
「不太好。」白雲扯了扯嘴角,握著她的手,慢慢的說:「其實,他出車禍已經四個月了。」
「四個月?」莫蓮困惑的抬起淚眼,「怎麼可能?我沒聽到新聞,他如果出了車禍,新聞應該會報的。」
「老頭子把新聞壓下來了。」一旁的寇天昂,開口道:「藍斯是總裁,若是突然死亡,股價會有大幅度的震盪。」
死亡。
這兩個字讓她心頭又一寒。
「他……」她顫聲將字逼出喉頭,「他的情況……」
「因為車子衝到了對向車道,他們被另一輛車撞上後起火燃燒,雖然阿奇亞在最後清醒了過來,拖著昏迷的藍斯遠離那輛車,但藍斯的情況依然很糟糕。」白雲停了一停,直視著她的雙眼,緩緩說:「他的臉部和胸口都有大片燒傷、全身上下有多處挫傷、左右大腿都有骨折,因為失血過多,當時差點救不回來,他在加護病房裡昏迷了四十五天……」
四十五天。
他昏迷了四十五天。
他差點就死了,她卻不知道。
天啊……
莫蓮抿緊了唇,心痛得閉上了眼。
「抱歉,本來應該早點通知你的,但阿奇亞告訴藍斯的祖母,藍斯已經和你離婚了。」
「祖母?」她茫然開口,她從來不知道他有祖母。
「你應該聽過,藍斯並非老巴特親生的吧?」白雲柔聲問。
「嗯。」她點頭。
「藍斯的祖母凱蒂·霍華是英國的艾斯特公爵夫人,她是個很能幹的女性,在英國的影響力很大,出事後,阿奇亞第一個通知的就是她。」白雲無奈的笑了笑,「公爵夫人是個主觀很強的人,她顯然認為既然藍斯和你離婚了,你就不需要知道這件事。很不幸的,父親也這樣認為,等我們曉得你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時,已經是上個星期的事了。」
「我的確是和他離婚了。」她深吸口氣,苦澀的開口,「他們的確沒有義務通知我。」
「我想這件事並不正確。」寇天昂開了口。
她茫然的看著他,他卻只是遞給她一份眼熟的文件。
「上星期,我答應老頭子到紐約代理藍斯的職務,在他的抽屜裡看到了這個。」
莫蓮瞪著他手上的文件,懷疑自己的眼睛。
那是她簽過的離婚證書,問題是,男方的名字只簽了第一個字母,後面一片空白。
「他沒有將它簽完,也沒有將它交出去。」寇天昂揚了揚嘴角,「所以,你目前還是我的弟媳。」
她完全啞口無言,只能繼續瞪著那張離婚證書。
「我不清楚藍斯和你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我想這東西必須還給你。」白雲握著她的手,真心的道:「要把它毀掉,繼續這婚姻,或是找藍斯把字簽完交出去,將手續辦完,全都在你。」
她沉默著,不知道自己該對他留下的空白,做何感想。
白雲繼續說著:「我知道,在如今這種狀況之下,要求你繼續和他維持婚姻關係,的確非常殘酷,畢竟如今的他,已不是你當初嫁的那個。」
「什……什麼意思?」她將視線從空白拉回白雲身上。「他不是清醒了?」
「他雖然清醒了,但情況只變得更糟。」寇天昂沉聲插嘴,「他醒來後,體力還沒恢復就硬要下床,結果把剛接好的腿又摔斷了,醫生只好替他動第二次手術。」
白雲歎了口氣,「後來,為了沒有人知道的原因,他不肯做復健,只是不斷的對所有願意靠近他的人發脾氣。」
「他把我們能請到的看護都打跑了。」
「對每一個關心他的人,他都極盡尖酸刻薄之能事。」
「他現在就像個失控的怪獸,只要有人靠近他,他就張嘴亂咬人。」
「他甚至不願意坐到輪椅上,整天把自己關在陰暗的房間裡,只要事情不順他的意,他就會開口咆哮。」
「或砸東西,或者乾脆兩樣一起來。」
「從他在加護病房醒來,離開醫院,搬到公爵夫人的宅邸之後,這兩個多月來,他已經趕走了二十幾個專業看護,連原來的僕人,都有一半辭掉了工作。」
看著這對夫妻一人一句的描述藍斯的行為,莫蓮真的不敢置信。
「你們在說的是藍斯?」她遲疑的詢問。
「沒錯。」夫妻倆異口同聲的點頭。
莫蓮看著他們,再次無言以對。
她知道的藍斯向來很冷靜自制,幾乎不發脾氣,她從來沒有看到他對人動手過,更別提是拿東西丟人,或是大聲咆哮了。
他總是將大部分的情緒壓在心底,對他來說,失控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想,他幾乎可以成為『自暴自棄」這四個字的代名詞了。」白雲歎了口氣道:「最近這兩個星期,他的房間只有寇還敢進去,可是爸身體不好,需要寇回美國來代理總裁的職務,但我們也不可能讓藍斯這樣繼續下去,雖然我知道要求你去看他有點過分,畢竟你和藍斯原本已經決定要離婚,但是,如果你願意的話,能不能請你和我一起到英國去探望他?」
「我……」她低頭看著手上的離婚證書,喉嚨緊縮著。
白雲溫柔的道:「你用不著勉強,如果對你來說,這真的很痛苦,我可以幫你把離婚證書拿去給他簽好,然後再寄回來,讓你去把手續辦完。」
「不……」她抬起頭,看著白雲,沙啞但堅決的道:「我去,我和你一起去。」
聽到她的回答,寇天昂和白雲都鬆了一口氣。
雖然覺得對莫蓮不好意思,但依照藍斯過去這一陣子,極不願意提到莫蓮的表現,恐怕現在只有她,才能讓藍斯振作起來。
或者更糟?
說實話,他們夫妻倆都不知道,但兩夫妻討論了一整個星期,都同意事情不太可能比現在還要更糟了。
春天的英國,依然灰濛濛的。
莫蓮和白雲一起坐飛機,從紐約飛到了倫敦,又坐了許久的車,才終於到了公爵夫人的宅邸。
艾斯特大宅。
那是它的名字,據白雲所說,它有三百多年的歷史,佔地達一萬英畝,一直以來都屬於艾斯特公爵的產業。
和奢華的巴特莊園相較,艾斯特顯得沒那麼鋪張,它的一切都很典雅,每一樣東西都自有其歷史,卻顯得更加冰冷。
她們到達時,天上飄著毛毛細雨。
事實上,這雨從兩人下飛機後,就始終沒停過。
兩位僕人在她們下車時,撐著傘接她們進門。
門內,站著一位白髮蒼蒼的管家,和二十幾位的僕人,這陣仗在以前會嚇到她,但在嫁給藍斯之後,她已逐漸習慣了這種陣仗。
「萊恩,你好。」
「寇夫人,很高興再見到你。」
白雲微笑,然後道:「希望你不會介意,我帶了一位朋友過來,這位是莫博士——」
右翼樓上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打斷了白雲的介紹。
所有人都在瞬間僵住,隨著巨響而來的,是一連串憤怒卻因為距離太遠而顯得有些模糊不清的吼叫。
「看來我們的怪獸醒了。」白雲一扯嘴角,苦笑的說。
莫蓮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不敢相信那真的是他,但那的確是他,即使隔得再遠,她都不會錯認他的聲音。
「來吧,我先帶你安頓下來,再看看晚點他心情會不會好轉。」
白雲握緊了她的手,莫蓮有那麼一瞬間,還真覺得他大嫂像是怕她會反悔走出門去。
就在這時,可怕的玻璃碎裂聲猛地傳來,教她神經一抽。
莫蓮可以看見白雲也嚇了一跳。
隨之而來的,是物體砸落屋外的重響,她轉頭朝外看去,看到花圃上多了一張破掉的椅子。
「他通常要這樣鬧多久?」她聽到自己開口問。
白雲遲疑了一下,才誠實的歎了口氣道:「看情況,有時候一下就好了,有時候他會鬧上幾個小時,我們已經盡量把他能拿來摔的東西都移開了。」
她話剛說完,一隻銀製的托盤和裝著牛奶的水晶玻璃杯、抹上了奶油和果醬的吐司、淋著油醋的生菜沙拉,就從同樣的地方飛了下來,和那張椅子一起橫屍在花圃上。
這太過分了!
莫蓮擰眉,下一秒,她就越過了白雲,自行上了樓。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白雲忙追了上去。
「蓮,你等等——」
白雲在二樓樓梯口抓住了她,喘著氣道:「等一下,你別現在過去,等情況好一點再說。」
「反正遲早都是要見,晚見不如早見。」
長廊的右邊,再次傳來他的咆哮,她眼角一抽,微笑看著白雲說:「你放心,我不會對他怎麼樣的。」
說完,她轉身就往右邊走去。
白雲一呆,這一回沒再追上。
看著莫蓮那挺得筆直,輻射著怒氣的背影,她不禁揚起了嘴角,看來她是白心了。
如果這位莫博士,在看到聽到這些之後,還敢去面對藍斯,那她絕對有足夠的勇氣,對抗那幾乎和藍斯一樣難搞的公爵夫人。
「滾出去!媽的,你是沒聽到嗎?我叫你滾出去!」
他憤怒的咆哮,再次從前方敞開的門內傳出。
莫蓮快步走了過去,只看見門內站著一名金髮的高壯男子,他閃過一本大部頭的書,冷靜的道:「我去廚房再拿一份早餐。」
「我會再把它們砸爛!」藍斯吼著威脅,「滾出我的房間,滾!」
「不,你不會。」
聽到這一句,兩個男人都為之一僵。
亞當轉過身來,看到莫蓮冷著臉走進門,她看著坐在床上,被陰影遮住的男人,冷聲威脅道:「你若是再砸爛任何食物,休想有任何人會再來清理,我保證你會在這裡看到它們腐爛長蛆。」
床上的男人一動不動的,彷彿被施了定身咒。
莫蓮沒多看他,只轉頭看著高大的金髮猛男,「嗨,亞當,你好。」
「你好。」
「很高興再見到你。」
「我也是。」
「唐琳呢?她還好嗎?我聽白雲說她懷孕了。」
「還好,不過最近都會睡得比較晚,等一下應該就會醒了。」
「那我等一下再去看看她。」
「我相信她會很高興。」
「對了,可以請你再去拿一份他的早餐來嗎?」
「當然。」
亞當點頭,卻沒離開,只是瞥了床上突然變得沉默異常的二哥一眼。
莫蓮知道他擔心藍斯會對她動手,只道:「亞當,可以請你現在就去嗎?」
亞當將視線拉回她身上,這一次,他清楚看見她臉上的堅決。
「你放心,我相信他已經把他所有幼稚的武器都丟完了。」她說。
他眼裡閃過一絲笑意,再次點頭,然後才走了出去。
莫蓮這才將注意力放回那突然安靜下來的男人身上,因為太過陰暗的關係,她看不清他的臉,這整間臥室,除了方才被他砸爛的窗戶和入口的大門之外,沒有任何光源;即使是那扇破掉的玻璃窗,其中一半的窗簾雖然被椅子給扯下來了,但另一半也還掛在窗戶上頭,加上外頭陰雨綿綿,從那扇窗透進來的天光也只是讓她能勉強看清楚屋內的擺設。
老實說,這裡看起來像剛經歷過一場暴風雨一樣。
倒掉的床頭幾、扯壞的窗簾、碎了一地的玻璃,地毯和窗台上都是牛奶及果醬飛濺的痕跡,床邊還有幾塊掉落的吐司,牆上的壁燈被砸破了,天花板上的水晶燈也不知在何時遭了殃,它至少有一半的水晶都掉了,卻沒有重新裝上或修好。
她知道那絕非是因為錢的問題。
白雲在來的途中,告訴過她,艾斯特公爵夫人是當今英國最擅長理財的貴族,她在全球的地產,加起來比整個英國還要大。
她想,應該是找不到人願意冒著生命危險進來修燈的可能性比較大。
這地方真是一團混——
「你在這裡做什麼?」
他粗嘎的聲音,猛然響起,打破了一室的寂靜。
她看向床上的藍斯,然後發現這整間屋子,最乾淨且完整無缺的地方,無疑是他所躺的那張大床,而大床上的他仍躲藏在陰影裡,弓著背、繃著肌,雙眼緊盯著她,渾身都散發著敵意。
「我在度假。」她說。
「你應該在實驗室裡!」他低咆著。
她抬起下巴,冷冷的道:「托你的福,我再次被迫暫時離開實驗室。」
「為什麼?」
「因為你沒有把離婚證書籤完交出去。」
「我只是忙到忘了!」他咬著牙,憤怒的道。
「可惜。」她雙手抱胸,揚眉譏諷的說:「因為你哥認為我還是你的妻子,而且他顯然認為我應該要照顧你——」
「我不需要你的照顧!」他火冒三丈的瞇眼咆哮,「我從來就沒有哥哥,也沒有妻子!」
「我們的結婚證書上可不是這麼說的。」她冷笑,提醒他,他自己曾說過的話。「我相信你的律師和我的律師都能同意我的說法。」
他握緊了拳,咬牙切齒的道:「那就把那張該死的離婚證書拿來,我會把它簽完交出去,這一次,你可以相信它絕對會送到正確的地方去!」
「相信我,我也很想。」莫蓮看著他,冷靜的說:「可是很不幸的,我要是在這時和你離婚,會讓那些八卦雜誌記者持續追著我不放,更別提那些人會將我寫得多難聽了。所以目前,你必須暫時再忍受我一陣子。」
「你大可以滾回你的實驗室去!」
「恐怕不行,你在英國出了車禍,我卻在紐約納涼,想想那些狗仔隊會怎麼寫我。根據你大哥的說法,我至少得在這裡待上三個月。當然,除非你在下一秒就突然會走會跳,不過我想那除非是奇跡出現。」
她隨口說著,一邊再次打量他這可怕的房間,一邊開口批評,「你真是可恥,這地方簡直和鬼屋沒兩樣,我從來沒看過比這更陰森恐怖的屋子。」
她話還沒說完,就突然走上前,猛地拉開窗簾,然後轉過身。
但那可惡的男人卻畏光的以手遮光,擋住了大半的臉,既驚又恐的咆哮著,「你做什麼?把那該死的窗簾拉上!」
「要拉你自己拉。」她雙手抱胸,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他憤恨地隔著大手的縫隙瞪著她,下一秒,他開口吼道:「萊恩!萊恩——」
彷彿早已等在門口,管家很神奇的在瞬間出現了。
「把那該死的窗簾給我拉上!」他咆哮著命令。
萊恩立刻上前,可他腳才踏進屋裡一步,站在窗前的莫蓮就給了他一記足以讓火山結冰的瞪眼,冷聲喝令。
「出去!」
萊恩一怔,不覺停下了腳步。
藍斯簡直不敢相信,他氣憤的吼道:「萊恩!你還在等什麼?把窗簾拉上!」
「出去。」莫蓮挺直了背脊,冷冷的看著管家,一臉酷寒的道:「別讓我說第三次。」
萊恩遲疑著,不知道該聽誰的才對。
「萊恩·哈斯吉!你給我立刻過來把窗簾拉上!萊恩——」藍斯氣急敗壞的吼叫著,「你要是敢踏出那扇門,你就被開除了,你聽到沒有?」
「放心,我會再僱用你。」莫蓮看著管家,給予堅定的保證。
萊恩對這位勇敢的女士微一點頭,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萊恩!你給我回來!萊恩——」眼看管家迅速的離開,藍斯氣到差點爆血管,他氣急敗壞的回頭瞪著她,大聲咒罵著:「你這該死的潑婦,你以為你是誰——」
「我是最新的艾斯特公爵夫人。」她毫不畏懼地瞇起眼,出聲斥責他,「而且,現在像潑婦罵街的人可不是我。我相信你應該已經三十七歲,而不是三歲或七歲。不要以為你出了車禍、受了傷、毀了容,就可以這樣任性妄為——」
「滾!」他火冒三丈的抓起枕頭就往她丟,「你給我滾出去!」
她閃過了第一個,卻沒來得及閃過第二個。
枕頭雖然是軟的,力道卻仍是有,她被打得退了一步,額角撞到了斷裂的窗框,鮮血頓時湧了出來。
藍斯嚇了一跳,停了手。
她卻更加憤怒,反而大踏步來到他床邊,伸手揪著他睡袍的衣襟,火大的罵道:「你這混帳王八蛋!我告訴你,這世界上有太多比你悲慘的人,你少在這裡給我自怨自哀!你應該慶幸自己還有人關心,還有食物吃!我警告你,最好停止這種見人就咬的瘋狗行為,因為我絕不會容忍這種愚蠢的行為再繼續下去!下次你再敢拿東西丟人,我保證會讓你後悔莫及!」
他緊抿著唇,臉色蒼白僵硬的瞪著她。
敲門聲在這時響起。
她鬆開他的衣領,起身道:「進來。」
亞當端著餐盤走了進來,在看見她額角上的傷時,嚇了一跳。
她卻沒看他一眼,只是瞪著藍斯,冷聲道:「把你的早餐吃掉,我晚點會過來幫你做復健,相信我,你不會想要空腹進行它的。」
說完,她便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出去。
「你應該感到慚愧。」
亞當將一旁倒地的小圓桌拎起來,拿到床邊,將餐盤放到上頭。
藍斯忿忿不平的瞪著他,恨聲道:「把她找來的人,才應該要感到慚愧!我已經和她離婚了!」
「白雲說你沒有。」亞當將雙手插在褲口袋裡,定定的看著從小到大,唯一從來未曾刻意欺壓他的二哥,「小時候,我一直希望能和你一樣,什麼都會,什麼都懂,什麼都不怕。大部分的時候,父親關注的眼神,也只在你身上。但後來,我漸漸開始慶幸,我不是那個備受眾人期待的人,但我依然很崇拜你,因為你從來不欺負弱小,也一向敢爭取面對自己所要的,直到現在。」
藍斯繃緊了下顎,一語不發地沉默著。
亞當淡淡開口,「我希望你還知道要感到慚愧,因為她額上的傷,絕對會留下難看的疤痕。」
說完,他就轉身走了出去。
留下滿臉陰森郁卒的藍斯,瞪著小弟的背影,他惱火得想把桌上的餐盤再次丟出去,卻在這時看見那撞傷了她的窗框。
斷裂的窗框上,還沾著她鮮紅的血,看起來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她撞到窗框的景象驀然重現,讓他呼吸再次為之一窒。
那一瞬間,他還以為他殺了她。
該死的!
他抿唇閉眼,她憤怒、染血的容顏卻清晰地浮現,教他既憤怒又心痛。
乍看到她出現,他還以為他還沒從昨夜的夢中醒來。
她一直是他的夢,一個甜美又殘酷的夢。
但她是真的。
真的。
他甚至還能聞到她留下來的玫瑰香味。
老天……
他痛苦的閉上眼,深深吸進那熟悉的香味,他是如此該死的渴望、想念她,但他最不想見的人,也一樣是她!
他痛恨自己無法控制雙腳,他痛恨自己這張如醜怪般的臉,他更痛恨自己無法下床將她擁入懷中。
他害怕會在她眼中看到同情與可憐,他絕對沒有辦法忍受這個——
但她沒有。
心底深處的聲音猛然冒出,猛然搖晃著他的理智。
她看到了,她剛剛是靠得如此地近,她不可能沒看到他臉上凹凸不平的燒傷。
太暗了,她看不清楚。
她看到了,她沒有尖叫,沒有抽氣,也沒有昏倒,或是移開視線、轉身逃跑。
那只是因為她太生氣了,況且沒有反應,並不代表她就不介意。
或許她就是不介意。
太暗了,她看不清楚。
這句你剛剛說過了。
他握緊了拳,壓抑那份渴望,嚴厲的將那希望之火澆熄。
藍斯·巴特,別傻了,就算她不介意這張殘缺的臉,你也依然是個無法下床的殘廢!
可是她說要來幫忙做復健。
「不!」
這認知教他痛苦地睜開眼,低吼出聲。
他絕不讓她看到他無助沒用的模樣,他絕不會讓自己在她面前出醜!
他要趕走她,他會趕走她,就算要讓她恨他也可以!
看著那份早餐,他伸出手,用力一揮,讓它再次翻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