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麥海倫為例,她究竟提供哪方面的服務。出現在他腦海中的圖像,促使他看向主臥室。他的手停在樓梯柱上。
「亞穆?」
他的眉毛皺起來。「這屋子沒有秘密隔間,」他向那門走去。「傢俱裡面也沒有假抽屜或暗處。昆丁的人都很有經驗,也知道他們要找什麼。我自己也找過。」他開門走進黑暗的房間。「但文件必定在屋裡,而那也是海倫來這裡的原因。因為,她根本不需要你丈夫這個客戶,更有錢、更迷人、胃口更單純的男人多得是。她若要殺他,隨處都辦得到,她不必非來這裡跟他上床不可。」
他說著話,找到一根蠟燭點上。
「要我去拿一盞燈嗎?」黎柔在他身後說。
「不用,她應該也只敢用蠟燭,甚至連蠟燭都不用。」他四下看著,朝她不安的一笑。「對不起,我出神了。」
「沒關係,你自有道理。」亞穆認出她清脆且公事化的「調查員」口氣。
「謎題一,」他說。「如果真有一些文件,她是怎樣、又在哪裡找到?」
「你想用她的眼光來看,對不對?」她也進入房間。「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樊世盡婚姻義務時都在黑暗中。我不知道他跟別人在一起時會不會不一樣,但我不認為。他總是埋怨光線使他頭痛。」
亞穆點頭。「那正是我的想法,酗酒及鴉片使他的眼睛敏感。」
「你還想到什麼?」
「你把耳環給海倫看,可是你覺得香味的部分更讓她不安。」他在床邊坐下。「你說你新年回來的時候,注意到屋內凌亂。那時你有到這個房間來嗎?」
「有,樊世大罵僕人,我來提醒他僕人在休假。」
亞穆拍拍身邊,她順從地坐下。
「閉上眼睛,」他說。「回想一下。你看到什麼?」
她說:衣服扔在地上,梳妝台凌亂……衣櫃的抽屜半開著……地毯上有新的酒漬……他的領巾,綁在床柱上……
她的眼睛張開。「床緯被扯下來。」她走到床尾,拉開床緯展現鄧太太修補的地方。「撕開一大塊,一定很用力,才會撕成那樣。」
「領巾也被綁在床柱,」他說。「如果他把她綁在床柱,而她感到不舒服、或者假裝感到不舒服,她很可能用力撕扯床緯——」
「不舒服?」
他發現她用力捏著床緯。「你丈夫壓搾別人的情緒獲取快樂,」他說。「假設他也壓搾別人的肉體,是合理的。海倫是專業人士,想必做了精彩的表演。」
黎柔放開床緯,走到床的另一邊坐下來。「看來,我比自己知道的幸運很多。可憐的海倫。」
「海倫知道客戶想要什麼,也懂得加以滿足,」他說。「她能從倫敦的老鼠洞爬出來,不是依靠魔法。那種出身的人,大多尚未長大就死了,更別提爬到那麼高的位置。她是一個我們該害怕的女人,黎柔。」
「我瞭解,但這又那麼反諷。如果樊世沒有跟我結婚,我就會親自學到海倫所知道的一切。」她乾笑一聲。「這真讓人生氣。不管你怎麼看,他真的是我的白馬騎士。要不是他,我可能淪落在威尼斯或巴黎的街道。我很確定他也讓我遠離當時已經逼近身邊的危險。殺死我父親的人很可能……」她渾身一顫。
這個提醒像毒蛇的牙齒,深而銳利的刺入,亞穆本能地凶狠反擊,他的聲音嚴厲:「是啊,他就像童話故事裡的白馬王子。他奪走你的童貞,做了他這輩子也許唯一的一件好事,讓你你跟了他的姓。然後,他讓你對婚姻有那麼『美好』的理解,使得你寧可冒著失去事業與名譽的危險,都不願再結婚。」
聽見她猛然吸氣,他開始自責。拚命控制後,他站起來。「我太過分了,請你原諒。想像你,一個年輕的女孩流落街頭,使我懊惱。但那是我罪有應得,是我思慮欠周,先用海倫惹你不快,你對她,都那麼有同情心。」
如果他曾造成傷害,她也隱藏得很好,只比平常稍微傲慢地挺直身體。「我可以同情她,」她說。「但我不該嘮叨那些陳年往事。可能是這個房間不好,我常覺得它……壓力很大。每樣東西都沉重而累贅,他從不開窗,所以空氣非常不好。在他的小聚會之後,總是充滿煙味和酒味。」
「我同意這是一個壓力很大的房間。」他說。
「我常說他的女人需要強壯的胃,尤其在這個會製造污染的環境。即使那床墊塞滿很多例如裝有艾菊的香草袋,我也不敢睡在上面……」她退開幾步,望著長方形的頂篷。「香草袋。」她若有所思的說。
他也往上看,腦筋飛快地轉。「用來驅趕蟲類的香草袋。」
她拉開床緯。「看到沒?四個角落各有一個氣球形狀、下有流蘇的裝飾袋,他特別做得跟床緯一樣,讓人覺得是跟床緯縫在一起,其實它是綁在床柱上的,每幾個月可以拆下來,換新的香草。」
亞穆已經開始脫靴子。
「他總是自己換那些香草,」她說。「這是他唯一做過的家事。」
他理解原因。下一分鐘,他已站在床上,像海倫可能也做過的那樣,輕捏那袋子。他在床頭右邊的袋子找到他要找的東西:沙沙的紙聲。
他一腳踩在床頭幾上求取平衡,伸手解下袋子。然後在床上坐下,黎柔也爬上來。
他把袋子交給她。「這是你演繹得出的結論,夫人,開啟的榮耀理當歸你。」
她解開袋子,倒出裡面的東西。那是一把艾菊,和一張折疊起來的薰衣草的紙。她立刻展開,但是上面一無所有。
她晶亮的眼睛轉向他。「她拿走了那些信,我敢用五十基尼打賭,這是她的專用信紙。」她把紙拿給他聞,雖然他早已認出那紙和香味。
「香水,」她說。「海倫的香水味。這有特別的意義,她是故意留下的,讓樊世知道是她拿走的,跟樊世留下他的領針讓薛本尼發現,是一樣的道理。」
這句話讓幾個星期來到處搜尋零碎資料、卻毫無結論的亞穆,終於能拼湊一切了。
他拿走那張紙。「海倫顯然不知道你丈夫的嗅覺早就失靈,」他說。「但是,信紙還是有特別的意義。不管怎樣,這都是很大膽的暗示,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她看看他,再看那信紙。「對啊,如果是她下毒,她絕不會留下這種信息。既然對方即將在二十四小時內中毒身亡,何必留信息給他?何況,那等於留下證據。」
他點頭。「即使我們假設她在除夕夜把信偷走,兩個星期之後再回來下毒——」
「那很多此一舉,不是嗎?」
「她也應該會記得取走先前留下、可能使她入罪的證據。」
「所以,下毒的是別人,」她說。「海倫不知道。難怪她對我認得她的香水味,會那樣懊惱。樊世的死和後來的調查應該讓她很震驚,蘭福特可能也一樣震驚,如果是他僱傭她來偷文件。」
「時間點,」他說。「我們一直弄不清那些事情發生在哪個時間。看來,偷竊文件和下毒並不同時,甚至不同一天。所以,我們的結論只能是,海倫在除夕夜、或她能確定你不在家的時候來偷文件,那就是你在諾伯瑞莊的第一天,一月十一日,星期天。」
「不論哪一天也讓蘭福特免去懷疑,信件已經到手,樊世無法再勒索他,他不必殺人。」
「這讓我們剩下艾凡瑞、薛本尼和凱洛夫人。」他開始思考他還剩下什麼:時間點、個性、關聯。他早該在幾個星期之前就湊合起來,最慢也該在一星期之前。
「我知道,」她揉著額角。「可是也不能全部排除。海倫有些什麼很是奇怪,不知怎地我就覺得她是關鍵。我的天,我必須看得黑白分明。」她把信紙塞回袋內,從床上下來。「我也必須離開這房問。等我們解決這件可憎的謀殺案,我要把這個房間拆到只剩下牆壁和地板,我發誓。」
「事實上,我會建議我們另外找一棟房子。」
她在走到門口的半路停住。
「在我們結婚以後,」他說。「一棟更大的房子,整層樓都可以當畫室的。」
空氣開始跳動,她向門口走去。「這以後再說。我要想的事情太多,我必須去寫下來。我要去畫室。」
他知道她不需要寫下任何東西。他可以解釋她為何不需要,但那只會讓她更堅持,所以,他把話忍下來,跟著她去畫室。
☆☆☆
黎柔很快就發現亞穆只是縱容她。他假裝很有興趣地看著她又畫又寫的紙,聽著她說的每一句話。其實,他覺得很無聊。
她放下鉛筆,雙手交疊。「你有話要說,說吧。」
「我在聽你說,你對薛本尼的理論很有趣。我認識艾凡瑞的那晚,看見他和侮倫往-起。薛本尼的確也可能把他的煩惱,至少一部分煩惱,說給海倫聽。」
「你聽了,但是沒有用腦筋想。」
他擺出最無辜的表情。「你憑什麼說我沒在想?」
「你的眼睛,你思考的時候,眼睛的顏色會深好幾層。你不必想,是因為你早就想出來了。」
他歎口氣。「我相信你希望自行拼湊出來。」
「我比較希望觀察天才工作。」她說。
「我不是天才。許多重要線索都是你找到的,我只是把它們連接起來。」
「我早就發現我們是很好的夥伴。」她說。
他微笑著拿起鉛筆。「這倒是真的。例如你剛才說,海倫和薛本尼的作法一樣,讓我聯想海倫對薛本尼的事知道多少,以及她是否刻意套用你丈夫那討人厭的風格。」
他把紙翻過來,寫下薛本尼和海倫的名字,在他們之間畫一條線。
「今天下午,你提醒我,蘭福特是凱洛夫人父親的好友,」他說。「凱洛夫人現在被當成家長,家人有事都找她。但她若有事,要找誰?」
他把菲娜的名字寫在薛本尼下面,蘭福特寫在海倫下面,又在蘭福特與菲娜之間畫線。
「我們相信蘭福特遭你丈夫勒索,這件事讓我很困擾,不只因為公爵勢力強大,也因為那不是你丈夫做事的模式。樊世通常把人誘進他的網內,然後加以剝削或攻擊。這些怪異之處使我考慮時間點。」
他在紙的下半部畫格子。「十二月。」他解釋著填上日期。
「十二月二日,致命的舞會,蘭蒂的束襪帶被偷,我們假設,凱洛夫人去找蘭福特公爵求助。原本在公爵眼中,你丈夫只是個一無是處的無賴,是他兒子的損友;現在這無賴變成了瘋狗。」
黎柔看出端倪來了。「帶壞一個成年人或許沒有什麼,可是污辱一個貴族家庭的女孩,尤其是他好友的ど女,這就很不對了。」
「所以,我假設,蘭福特找上你丈夫,也許命令那只瘋狗立刻離開英國,否則將對他不利。你丈夫被逼進牆角,他的反應是拿出查理的一封信,證明他還有更多。這下公爵發現他不只必須損失兩千鎊,還必須看一隻瘋狗的臉色。」
「這口氣當然吞不下去,」她說。「所以公爵去找海倫。」
「於是他們做出計劃,同時讓凱洛夫人帶你離開,好讓海倫到你家工作。」
黎柔看著那臨時的月曆。「所以你認為所有的事都是菲娜做的?但她為什麼那麼晚才到諾伯瑞莊?你認為她留下來幫海倫的忙嗎?」
「我認為——」他轉向窗戶。「我認為有一輛馬車停在這棟屋子外面,一輛四匹馬拉的車。」他走到窗前,掀開一條縫。「有位紳士下車。」
「在這種時刻?都十一點多了。」她的心跳加倍。「你快走,或躲起來,你不能——」
「誰說不能。」他走回她身邊,拍拍她的肩膀。「那只是蘭福特公爵。你在這裡等他,我下去安撫嘉伯,他會緊張,不讓人進來。」
她無法相信她的耳朵。「你瘋了?你不能……」但他已經不見了。
黎柔望著敞開的門。蘭福特公爵在這個時刻來訪,而亞穆居然鎮定如常的下樓去她的前門……做什麼?迎接公爵?在半夜十一點……在他的情婦的家?
她從凳子站起來,又坐下。亞穆叫她在這裡等,他是專家,他知道他在做什麼。他一定處理過比這更尷尬、或更危險的場面。露莎和嘉伯就在樓下,蘭福特不會在這種可敬的社區、當著證人面前做壞事。
但是,他怎會在這種時刻來到這裡?他應該明天才會來的。今晚她完全沒有準備,如果亞穆,不,艾司蒙,她趕緊改口,沒在這裡,她該怎麼辦?她得記住他是艾司蒙,千萬不可說溜嘴。他口風很緊,他不會說溜嘴,而且他一定想得出他在這裡的絕好借口。
幸好,他們衣著整齊。是嗎?她趕緊回想,她有沒拿掉他的領巾?他自己有沒有拿掉?她檢查衣扣,都在。頭髮很亂,但她的頭髮一向很亂。
她聽見腳步聲和說話聲,拿起剛才寫的那張紙摺起來,放進素描本裡。她從凳子跳下來時,公爵剛好進來,亞穆緊跟在後。
這時,她為時已晚的發現,香料袋掛在畫架上。
忍下一聲咒罵,她抬起下巴向客人走去。她向公爵行禮,得到冷淡的點頭和問候。
「多麼意外的榮耀。」她說。
公爵鋼鐵般灰色的眼神沿著鼻子下來,如果那是要嚇她,他並沒有如願。黎柔只覺得他跟大維的外表十分相像,她把心力集中在此.避免去想那會洩漏秘密的香草袋。
他的金髮比兒子深,但還沒有變灰,五官比較冷漠與強硬,眼睛也比較傲慢和嘲弄。他很明顯是比大維更不擇手段、意志力更堅強的硬角色。然而,公爵畢竟從很年輕的時期便繼承爵位,肩負許多重責大任,包括對家人的。
她想著,他或許是個權高望重的貴族,但也是父親,身為父母的苦頭他都會吃到,還得承受孩子帶來的羞辱:查理那些不夠隱密的信,落入一個反覆無常的惡棍手中……大維又跟這個惡棍有著危險的友誼。
她愧疚地想到,都是因為她,這可憐的人替大維的訂婚高興還不到二十四小時,喜悅就被她無情的打斷。
她本能地上前握住他的手。「我的天,你一定很生我的氣,」她說。「我知道你一定認為我怎會這樣多管閒事——」
「依我認為,夫人,你最好有一條皮繩綁著,」他皺眉看著她的手。「幸好艾司蒙因為顧慮到你的安全而守在這裡,因為你顯然完全沒有考慮到這些。你到底在想什麼?竟然在全世界都看得到的大白天去找那個女人。你很可能被搶,或遭到攻擊,或像艾司蒙擔心的,被壞人跟蹤到家裡。即使這些都沒有發生,你也會被認為失去身份和受到侮辱。我發誓,我自己就很想把你壓在腿上打一陣。」
露莎在這時端著盛酒器與酒杯安靜的進來,隨即關門離去。
艾司蒙朝那托盤走過去。「公爵大人,我會建議你,別讓畢夫人握著你的手太久,」他拿起盛著白蘭地的水晶酒器。「那效果據說足以干擾紳士的智能。」
黎柔匆匆放開公爵。「對不起,」她退回工作台。「我很沒有禮貌。」
「但是你的頭腦顯然非常好。」蘭福特走到畫架旁,拿起那香草袋。「正如海倫害怕的,你果然找到了。被你嗅出來了,對不對?」他心不在焉地接過艾司蒙遞給他的酒,心事重重地喝著。
黎柔接過艾司蒙給她的一小杯,他的表情並沒有洩漏什麼。
「看來麥小姐已經跟公爵說了很多,」黎柔謹慎的說。「在此惰況下,我相信您已經採取適當的行為,讓那些文件不會再造成任何人的困擾。」
「我倒想知道你怎會認為有那些文件存在,」公爵轉身背對她。「這就是你跟你丈夫那天吵架的原因嗎?所以你才拒絕說出吵架的內容?你是否這兩個月來都在找這些文件?」
迎視他足以將人刺穿的視線,黎柔知道他不會相信她任何說辭。「並不盡然。」
他微微一笑。「是嗎?我不是傻瓜,夫人。我雖然沒有理會昆丁的調查,可是我對他那些把戲都看在眼裡。那次的調查庭,是精心策劃的演出。沒有一位真正的毒藥專家出現,艾司蒙的角色也很有趣,他是總指揮的感覺,一直揮之不去。」他向艾司蒙微微舉杯,喝一小口。
「正如您的正確推理,公爵大人,昆丁爵爺認為若以謀殺案件來調查,會產生大多的負面影響,不值得只為了技術的正義造成那種結果。」艾司蒙說。
「以我對畢樊世的瞭解,我非常同意。我只遺憾知道得太晚,如果我早些採取行動,或可免除謀殺這種下下策的發生。」蘭福特看著黎柔。「你想找出兇手,對不對?」
她不知該如何回答。
「菲娜說,你告訴她,人有權利面對置他於死的人,再大奸大惡的人也不該死得不明不白。我說得對嗎,畢太太?」
「您說得對,」她說。「但我不會指控您。」她指一指香草袋。「那個袋子已足以證明,讓樊世去見閻王的人,並不是海倫或您。」
「聽你這樣說,我真是如釋重負。」
她挺起背脊。「然而,您畢竟也說,您採取了行動。我若請問,您採取了哪些行動,會很失禮嗎?我只想解開一些謎團。」
「畢夫人非常好奇。」艾司蒙輕聲說。
「不會失禮,」公爵說。「我來就是不要她再為這些文件煩心。我本想省略那些不愉快的細節,然而,畢太太連謀殺都忍受得了,我很懷疑我粗糙的犯罪事件足以讓她昏倒。」
他冷靜的灰眼掃視畫室。「話雖如此,我對女人還是很有經驗,知道她們多麼不可預測。夫人,如果你可以在那張舒服的厚沙發裡坐下來,我會安心許多。」
黎柔本想宣稱她才沒有那樣纖弱,但她閉上嘴朝沙發走去。如果公爵願意說話,配合他展現騎士風度的要求,只是舉手之勞。
艾司蒙慢慢走到她身後的書架前。蘭福特則走到壁爐的前面,雙手背在身後站定。
他的故事跟她和亞穆得到的結論相同,從束襪帶事件開始,菲娜去向公爵求助。等薛本尼去找他的時候,他已經有計劃了。
「他對他在你的畫室出醜非常憤怒,」蘭福特說。「他說再不迅速採取行動,總有人會被逼得做出更嚴重的事,而他不希望你成為替罪羔羊。他也指出,身為畢樊世死黨的艾凡瑞也處於同樣不利的位置。那個時候,我已經不再需要任何人的警告,知道事態嚴重了。我只把我的計劃告訴薛本尼,並向他保證會有機會報仇,但要聽我的命令。」
菲娜奉命在重要時刻把黎柔帶開,薛本尼負責對艾凡瑞做同樣的事。接下來的部分也符合艾司蒙跟黎柔的理論:除夕夜,海倫進屋搜尋,找到香草袋。她依令報告蘭福特,計劃的最後一步於是底定。那就是菲娜安排讓黎柔離家一個星期,讓海倫在第一次竊取文件如果失敗,還有緩衝的時間。
「海倫決定在你離家的第一個晚上就下手,」蘭福特說。「那天是安息日,有些瀆神。然而非常時期需要非常手段,相信你可以理解。」
黎柔向他保證她可以理解。
「我和薛本尼帶著兩個我絕對信任的粗壯傢伙,海倫把畢樊世領進我們埋伏的地方。我們帶他去別的地方私下討論時,海倫進屋工作。我們把畢樊世留到快天亮,給她充分的時間,同時給畢樊世一點教訓。」
「你那兩位粗壯傢伙想必很專業,」艾司蒙說。「完全看不出他最近受過傷。」
「我們不應該討論細節,」公爵說。「反正足以讓畢樊世十分清楚地瞭解他應該做的事情,那就是他應該立即放下手邊的事,永遠地離開英國,而且不能帶著妻子。這是菲娜堅持,我們也都同意的。我們當然不會容許他把氣出在你身上,」他告訴黎柔。「我很確切地告訴他,他必須在你回家之前離開。」
「難怪我提早回家時,他那樣生氣,」黎柔回想。「現在想來,也不全是憤怒,比較像是驚慌失措。」
「我可以告訴你,當你在星期二離開諾伯瑞莊時,菲娜有多驚慌了,」蘭福特說。「不幸的是,等我接到她的消息,畢樊世已經死了,而你家則被警方的人淹沒。」
這也可以解釋菲娜為何極力要她留在諾伯瑞莊,以及為何要艾司蒙尾隨而至:她擔心黎柔的安全。
「他死在那個時候,對您真是太不方便了。」艾司蒙在她身後說。
「是那個大喊謀殺的女人最可惡,」公爵說。「我們知道屋子會被搜查,所以我才出現在調查庭,想要知道他們找到些什麼,並對怎樣幫助海倫有所準備。畢竟這是我的計劃,是我下的命今。我們其他人都很安全,從星期天晚上到早上五點半都有不在場證人。這段時間,你家的僕人也都在,他們作證沒有任何訪客。五點半到八點,我們在海倫的住處開慶祝會,燒掉那些信,大喝香檳。接著薛本尼選菲娜回家,她的僕人可以作證。薛本尼和我又去俱樂部晃了一下,而後回家。」
他拿起遺忘在壁爐架上的酒杯。「你的好奇心滿足了嗎,畢太太?」
她鬆了口氣,高興到想過去抱他,但她終究只緊握雙手。「當然,謝謝您。您真的非常體貼,非常有耐心。」
他看著她,表情莫測高深。「海倫說你很特別,我深有同感。幫人補救婚姻、作媒,還要追查小偷和謀殺犯。」他對著空了的酒杯皺眉。「最後一項並不聰明。不過,昆丁處理敏感事務自有他的一套,外人最好不要干預。我能知道多少就知道多少,不過如果有我可以貢獻棉薄之力的地方,我也義不容辭。」
「您非常仁慈。」黎柔說。
「非常慷慨。」艾司蒙說。
「那是我至少可以做的。」公爵走回工作台,放下杯子,向黎柔道別。
這突然的離去讓黎柔趕緊跳起來,曲膝為禮。「晚安,公爵大人,謝謝您。」
蘭福特已走到門口。「艾司蒙,我有話告訴你。」他頭也不回地說。
☆☆☆
黎柔站在走廊等到前門關上,然後她匆匆下樓來到樓梯轉角的小平台。「他說什麼?」她低聲問。
亞穆停在樓梯下,扭頭瞥視關好的前門,金色的頭髮在前門的小燈下閃閃發亮。黎柔的腦海閃過什麼:一個記憶、一絲想法,但是他抬頭微笑,那些又被遺忘了。
「噢,沒什麼,」他邊上樓邊說。「也就那些平常的事。我不可以辜負你的感情,不可以製造醜聞。必須用我的生命保護你——依他的建議,跟你結婚會使這些事好做許多。」
可惡,他就是不放棄。「好吧,如果你現在要談——」
「還有,我大可不必浪費時間調查艾凡瑞的不在場證明。從公爵做出計劃到你丈夫死亡,那兩個粗壯傢伙日夜看守著他。公爵自然懂得該如何保護他的繼承人。艾凡瑞在週日或週一都沒有靠近你的房子。」
他抵達她身旁。「我們忙了兩個月,竟然發現五個主嫌犯全都沒有嫌疑。」
「或許我終究不是那麼好的夥伴。」她說。
他拉著她的手領她上樓。「你是最好的夥伴。我從一開始就告訴你,這種事需要耐心。這也不是我第一次繞了大圈子,卻必須重新開始。」
「我們會一輩子都在調查這個案子嗎?」
「那也不錯。」他帶她到達三樓,進入她的臥室,關上門。「至少未來的十個月我不會胡思亂想,並利用這段時間向你證明,我可以成為多麼好的丈夫。」
「同時發現我可以成為多麼不好的妻子,」她說。「你從來沒有結過婚,不知道那是怎樣。」
「你也不知道跟我結婚可以怎樣。你以前嫁的是畢樊世。」他開始解開她上衣的繫帶。「起碼你已經知道,我在床上是個更有娛樂價值的伴。」
「這不是一切。」
「我比較愛乾淨。」
「噢,好吧,這可以加分。」
「我們沒有談過我的缺點。」他的手放在她胸前。「我的脾氣不太好,有時容易鬧情緒。」他親吻她的頭側。「我也非常傳統,不做顛倒是非的事。」
「但是怎麼做你都知道,例如綁在床柱上那種。」
他往後仰。「嗯,我引起你的好奇了。」
她尷尬的眼神凝聚在他的領巾上。「我想……或許……它不一定那麼不舒服。」
他想了一下,輕笑著解開領巾。「恭敬不如從命,我的美女,」他輕聲說。「只是請告訴我,受綁的是你——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