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撿起一看,是他和方以勤兩人牽手的畫面,一旁小標則寫著:首席公關與技揚建築董事長相偕出現在某國小的校慶典禮上,兩人姿態親密,恍若新婚夫妻,身邊還帶著個小孩,儼如一家三口出遊。
混蛋,是哪個八卦週刊的報導?
仔細一看,才發覺是《新鮮週刊》,可惡,這不是長宇媒體集團底下的八卦雜誌嗎?
才兩天前的事,竟然這麼快就刊在雜誌上頭了?
「想好怎麼跟我解釋了嗎?」開口的男人是蔡憶婷的父親蔡昇華。
宗毓中抬眼,略微不悅,但瞥見一旁的叔叔示意,只好深呼吸一口,壓下體內的怒火。
「憶婷那一天回來,跟我提說你決定訂婚,但才沒兩天就有這種八卦上雜誌,你到底要怎麼跟我交代?」蔡昇華光火地瞪著他。「你別告訴我,是你要方以勤陪你出席那場校慶的。」
「我覺得我再多說什麼都沒有用,所以想要怎麼做都由你決定。」宗毓中一臉無所謂。
「是嗎?那我要你立刻跟憶婷訂婚。」蔡昇華想了下。「就下個星期六好了。」
「不會太快了嗎?」
「還是你要告訴我,你跟方以勤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所以你打算要跟憶婷分手?」他皺起濃眉。
「我跟她不是那種關係。」
「不就得了?事情就這麼決定。定興,你應該沒有意見吧?」
「年輕人說好就好,我沒有意見。」
宗毓中難以置信叔叔竟然沒幫他說話,甚至還立刻答應訂婚日期。
蔡昇華一走,宗毓中強抑的怒火才得以發洩。「叔叔,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任由他怎麼說怎麼好?」
「不然怎麼辦?」宗定興聳聳肩、攤開雙手。「原本你跟憶婷就是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而你前幾天才跟人家提過要訂婚,如今又鬧出緋聞,也難怪人家會急著要定下這門親事,我能怎麼辦?」
宗定興一臉全都怪他自己的表情。
「我是有提過要訂婚,但是……」那時候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哪知道蔡憶婷居然跟她老頭報備了?
「還是你要告訴我,你真的喜歡上以勤了?」宗定興頗具興味地睇著他。
「不是那樣的……」他疲憊地閉上眼。「我牽著她不過是因為校慶人多罷了,那種八卦消息,不過是捕風捉影,怎麼會笨得去相信?」
而他仔細想了想,感覺到自己對她的動機真如憶婷說的那般不單純,所以他不想在他尚未釐清之前便和憶婷訂婚。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老覺得八卦消息來得太過突然,讓他有種被設計的感覺。
「不管怎樣,人家女方都已經提出了,你是騎虎難下了。」宗定興拍了拍他的肩。「而且,我必須告訴你,千萬別喜歡上以勤,她是不會喜歡你的。」
他側眼瞪去。「為什麼?」
「因為她喜歡的是你爸爸啊!你可千萬別告訴我,你從沒見過你爸書房裡的素描本。」
聞言,宗毓中不由瞪大眼。「你知道?」
「有什麼事會是我不知道的?」瞇起的黑眸閃過一道精光。「也許你不懂以勤為什麼特別有一些大老的緣,那是因為她有很嚴重的戀父情結,她很喜歡靠近叔伯輩的男人,所以我告訴你,她是絕對看不上你這種毛頭小子的,就算對你好,也不過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罷了。」
宗毓中蹙緊濃眉,好看的唇緊抿成一直線。
戀父情結?難道她就是因為戀父情結,才會喜歡上老爸的?而她對他好,只是因為她想在他身上尋找老爸的影子?
「你還是乖乖地跟憶婷訂婚吧。」
宗毓中光火地瞪他一眼,撥開他的手。「訂婚就訂婚,有什麼大不了的?」話落,他隨即離開會議室。
宗定興見狀,不禁笑了。「毛頭小子,你還嫩得很呢,我們怎麼可能把以勤交給你?」
「喂,你好,我是宗毓中,你是……」
「宗董,不好意思,以勤正在忙,所以我幫她接電話。」電話那頭,杜心宇坐在沙發上,把玩著電話線,細長的眸睇向一旁的方以勤。「知道我是誰嗎?我是杜心宇。」
「杜董?」艷群公關公司的董事長?
從會議室回辦公室,他急著想聽她的聲音,豈料接電話的竟然是杜心宇。
「別叫我杜董,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她淺笑著。
宗毓中睇著電腦螢幕,猶豫了下,才淡淡開口道:「她弟弟的病還沒好嗎?」
「嗯,退了又燒,搞得以勤一個頭兩個大,她在台灣又沒有什麼親人,所以我才會過來幫她。」杜心宇不忘對一旁努力做手勢的方以勤眨眼。
「這樣子啊。」都已經過了兩天,他的病還是反反覆覆?照這種情況看來,未來的一兩天內是看不到她的人了?
「嗯,對了,還有一點,我可能必須先跟你說聲抱歉。」
「什麼事?」
「由於以勤她弟弟的病反覆未好,在這種情況之下,可能必須跟你說,有可能在租約期限之前,她都無法履行契約內容。再說得簡單一點,你可以選擇解除契約,我會將剩餘天數的租金退還給你,匯入你的帳戶。」瞧方以勤總算鬆了口氣,她又道:「很抱歉,發生這種狀況。」
宗毓中聞言,眉頭微蹙。「沒關係,不用了,我會等她的。」
「要是你不解除契約,那麼就算以勤無法到你的公司報到,契約依舊在行使中哦。」為免發生不必要的糾紛,很多事還是早一點說清楚比較妥當。
「無所謂。」他拉下繫在腦後的髮束,解開一頭及肩長髮。「以勤她空閒了沒有?可以要她接一下電話嗎?」
「嗯……」杜心宇以眼神詢問方以勤,見她努力地搖著頭,忍不住隱忍笑意。「不好意思,可能沒有辦法,因為她還在忙。」
「是嗎?」他不自覺地歎了一口氣。
原本以為聽一下她的聲音,至少能夠稍稍安撫一下他浮躁的情緒,然而還是無法如願。
現在的感冒有這麼棘手嗎?居然要耗去那麼多天的時間?他有點懷疑。
「還有什麼事嗎?」
「不……」頓了頓,他像是想起什麼,突地又道:「對了,請問你有看過最新一期的《新鮮週刊》嗎?」
杜心宇莞爾的挑起眉。「有事嗎?」
「請恕我大膽懷疑,以勤是不是因為那一篇不實八卦,所以才對我避不見面?」或者是她不讓他和以勤見面?
「不好意思,週刊的事並不是由我負責,而是我妹妹負責的單位,跟我無關,而且我也不知道上頭有什麼不實八卦。」杜心宇對著方以勤招手,要她過去幫她倒杯咖啡。「因為冠翰一直在發燒,以勤在房裡替他換衣服,所以實在是沒辦法和你交談,希望你能夠見諒。」
唷,倒還挺敏感的嘛,能夠將這些事聯想在一塊,可惜的是,他似乎搞錯方向了。週刊的報導確實是蓄意刊載的,但用意可不在這兒。
嘿嘿,他要是知道是誰委託記者去跟蹤他的,他絕對會氣得吐血。
宗毓中緩緩地倒向椅背,目光投得極遠。「煩請你轉告你妹妹,希望她以後要是掌握到什麼畫面,能夠先跟當事人求證過後再刊載,否則我會告她的。」
「我會告訴她的。還有什麼事嗎?」
「麻煩你轉告以勤,她要是有空撥通電話給我。」
「好的。」她勾著盈盈笑意,收線之後,接過方以勤遞來的咖啡,淺呷了一口。「好香哦。」
「心宇,不好意思,還要麻煩你幫我接電話。」方以勤在她身旁坐下。
「不會、不會,幫旗下公關處理事情,是我的工作。」把咖啡往桌上一擱,她又道:「只是,你幹麼因為週刊的事就不到他那裡報到?你很清楚,那不過是一篇不實報導,不代表什麼啊。」
「話是這麼說沒錯,問題是,他已經有女朋友了,要是他的女朋友看到這種新聞,會做何感想?」況且,那一回蔡憶婷踏進辦公室時瞧見那一幕,她心裡肯定很不是滋味,現在又鬧出這種新聞,唉,她不發飆才怪。
「只是因為這個原因?」她突道。
「嗯?什麼意思?」方以勤微挑起眉,猛然意會杜心宇話中的含意,又瞇起眼。「你不要亂作聯想,我跟毓中只是朋友而已。」
「毓中?」連稱呼都變了。
「心宇!」她不悅地嘟起嘴來。
「以勤,我認識你不是一天兩天啊。」真不是她要自誇,而是方以勤這個女人太容易懂了。
她就像是一張白紙,簡單而明瞭,一目瞭然,若有什麼事,很難騙過她的眼。
方以勤有點心虛地別開眼。「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是嗎?我說啊,雖然你跟宗毓中認識不算太久,但實際上,你以前在宗爸爸那裡,就應該聽到不少屬於他的故事吧?」
「那又怎樣?」她剛認識他時,一點熟悉感都沒有,而且他那時候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好像她做了天大的惡事,還直說非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說到這,不由讓她想起他請人調查的事,怎麼會到現在還沒有下文?
「當故事中的人物活生生地出現在現實生活當中,由你這個旁觀者將眼前的他和記憶中的他合併在一塊,感覺如何?」她相信,當年聽宗爸爸提起宗毓中時,她多少對他有些認識,也會想要見見他。
當年沒有情愫成份,但是多年之後的現在呢?
況且,她聽蔡憶婷提過,宗毓中對以勤有著相當明顯的獨佔欲,她就不信以以勤的敏感,她會一點都沒發現。
一旦發現之後,並感覺事情有些失控時,她會立即退縮,而且避不見面。
感覺上,就像眼前的狀況。
「我不懂你的意思。」方以勤扁起嘴來,不想再談這件事。「我只知道我不能因為我的問題而影響了別人,而且,我是絕對不會成為第三者的。」
眼前除了這麼做,她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可以阻止她不斷沉淪的心。
只要有他在身旁,她就會忍不住想依靠,可是一旦依靠的話,她就變成罪人了。
杜心宇聳了聳肩,「我沒什麼意思,只是想跟你說,憶婷我很熟,她不是那種小家子氣的人。」
「對了,關於蔡小姐那邊,能不能麻煩你打通電話給她,希望她能夠別被那篇報導影響。」心宇不提,她倒是快要忘了蔡憶婷的事。
「就跟你說了,她不會在意的。」
「還是打一下電話比較妥當。」
杜心宇輕點點頭。「好吧,我就幫你打這一通電話,但是你等會一定要陪我去逛街。」
「好。」
「那你先去換衣服吧,等我電話講完就可以出門了。」
方以勤隨即回房,杜心宇確定她已經關上門,才撥了通電話。「喂,憶婷嗎?我是心宇,事情正在進行中,一切OK。」
「什麼OK?那個豬頭竟然跟我爸定下訂婚的日期!」蔡憶婷在電話那頭光火地吼著。「就在下個星期六耶!你說,那個笨蛋氣不氣人?他明明就不喜歡我,卻還是決定要訂婚,那我要你找記者去跟蹤他,有什麼意義?」
原本的用意,是希冀拍出他和方以勤在一起的照片,上了雜誌封面之後,等老爸去登門拜訪,他便可以順勢推掉訂婚,豈料他非但沒推掉,甚至還定下訂婚日,簡直要把她給氣死了!
「這樣子啊……」收線之後,杜心宇不禁微蹙起眉。
先前的那一通電話,她明明感覺到宗毓中對以勤有情,她以為他應該會推掉婚事,轉而追求以勤的,但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心宇,你已經打完電話了?」方以勤換好衣服走出來。
「嗯。」杜心宇支手托腮,黑亮眸瞳微轉,道:「你放心吧,那件報導對他們一點影響都沒有,因為他們下個星期六就要訂婚了。」
「嗄?」方以勤微愣,手中的提包不自覺地滑落,恍若她所站的地面正在崩裂,不知所措的靈魂也跟著下墜。
冬天的夜降臨得極早,才六、七點,夜色已經籠罩整座繁華的城市。
車子平穩地停在公寓門口邊,宗毓中降下車窗,下意識地探向那盞熟悉的燈火。
這時間,她應該在家吧。
也不知道那小子到底是得什麼病,竟然一病就好幾天,眼看著租約已經到了最後一天,她依舊沒出現在他面前,別說見到人,就連聲音都沒聽到。
見不到人,聽不到聲音,令他異常煩躁,催使著他來到她家門口。
這麼多天的思念,迫使他正視自己的情感,不可否認的,他被思念折磨得心神不寧,原本封印在體內的感情如泉水般湧現,怎麼也沒辦法再封進內心深處。
就是這一股悸動,牽引著他來到這裡,但是,他人是來了,卻不知道該拿什麼理由見她。
說他想她?
嘖,這種肉麻話,他是怎麼也吐不出口的。
況且,他心裡很在意叔叔說過的話,想搞清楚她對他到底是怎樣的感情,是不是也跟他一樣,或者,她是透過他在尋找父親的影子?
答案他不敢想像,她老是用哄小孩的口氣對他,把他當作小孩子看待,若說她是看在老爸的面子而對他特別禮遇,他也不會太意外。
但是,他還是想要確定。
只是,今天的心態與以往不同,讓他很難踏出車門一步。
該拿什麼當借口?斂眼思忖著,突地想到,也許可以假裝邀請她擔任他訂婚典禮的司儀……嗯,不錯,這個說法也許說得通,而且還可以順便探探她的反應。
思及此,宗毓中總算微勾笑意,正欲下車的瞬間,卻瞥見方冠翰和幾個小朋友自公寓警衛室旁走出,蹦蹦跳跳的,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生病的樣子。
這是怎麼一回事?
收拾完一桌子亂七八糟的雜物,方以勤疲倦地往沙發椅一躺;然而,一躺下卻壓到一本雜誌,她抽出一瞧,發覺是杜心宇前幾日帶來給她的雜誌。
封面大大的標題寫著——王子與公主的童話婚禮!而封面人物則是宗毓中和蔡憶婷,他正摟著她輕笑。
這兩個人正如標題所說,果真是天作之合,金童玉女配啊!而他們真的要訂婚了,再兩天,再兩天……
正陷入沉思,卻驀地聽見門鈴聲。該不會是冠翰吧?
「冠翰,你是不是忘了帶東西了?」她起身開門,當門一拉開,雙眼不禁發直,好一會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怎麼會來?」
「你說呢?」他哼笑著。「那小子不是病得很嚴重嗎?不是非得要你全天候照顧才可以嗎?為什麼我剛才親眼看見他跟一些小朋友又蹦又跳地往外頭去?你能夠解釋一下嗎?」
「他……」
「不先請我進去坐坐嗎?」他冷笑著。
「請進。」儘管不願意,她還是請他人內。「要喝咖啡嗎?」
「嗯哼。」他隨意坐下,順手拿起雜誌。
方以勤隨手泡了杯三合一咖啡,迅速回到客廳,卻發覺他正在翻閱那本雜誌。「那是心宇拿來給我的。」
「那麼,你也知道我要訂婚的消息了?」他隨手將雜誌往旁丟去。
「嗯。」她輕點點頭,把咖啡遞給他,掙扎了下才艱澀地道:「恭喜你,有情人終成眷屬。」
她該要恭喜他,而且一定要面帶笑容,儘管她的胸口泛起難喻的痛楚。
「你恭喜我?」他淺嘗著咖啡,嘴裡滿是苦澀的氣味。
她到底是怎麼泡咖啡的?明明是三合一,為什麼喝起來卻是恁地苦澀難以入喉?
「嗯,恭喜你。」方以勤再說一次,揚起笑容的勇氣也更多了一點。「你跟蔡小姐真的是非常的適合,像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是嗎?」
宗毓中擱下咖啡,臉色匆變,輕潤的嗓音一沉,令她結實地打了個顫。
「那件事暫時擱下,你倒是先告訴我,那小子到底是怎麼病的,怎麼會病得還能外出,卻讓你無法上班,得跟在他身邊照顧不可?」
她不在乎他,一點也不在乎,還笑著恭喜他將要訂婚?!
甚至還要杜心宇打電話給他,說到底,純粹是她不想見他,甚至無所不用其極地避不見面!
這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