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起來,他們好像已經有很久沒有打過架了。唉!好像從他慢慢喜歡上她開始,他就再也無法對她出手。
她至今仍記得那一次,她把他惹急了,他抬起的手又放下,嘴裡喃喃念著:「不會了,我再也不會跟你打架,我根本沒辦法對你出手。」
他是喜歡她的。
是的!她早就知道他是喜歡她的,可她固執地就是不肯面對。因為不想被拴住,因為不想面對警察世家長孫和黑道人家女兒的差距,因為不想讓自己愛上這個陽光四射的男生。
繞了一圈,她也不過是個平凡的女生。可望被人愛,卻又害怕受傷害。
摸摸他的腦袋,趁著他昏迷不醒的時候,讓車神有足夠的機會可以吃他的豆腐。這麼近地望著他,看得她都快流口水了。身為羅蘭德三騎士,他還真不是圖有其表呢!無論是他的個性、氣質,還是這張吸引人眼球的臉,都讓人動了凡心,欲罷不能。
「如果你不是警察的小孩,我會不會愛上你呢?會不會……」
床上昏迷中的戰野微微動了一下,嚇得車神趕緊抽回身,站得筆直的身體不自在地注意著他的動靜。
如她所願,他醒了過來。
「你感覺怎麼樣,變態男?」
「不要隨便對人用侮辱性的詞彙好不好,先生?」
他居然叫她「先生」?有沒有搞錯?以前他都是叫她「死人妖」的。車神吃驚地瞪著他,心想不會是這一跤把他摔傻了吧?
戰野摸了摸疼痛的後腦勺,那個瘋子下手還真重,竟然直擊他聰明的腦子,幸虧他沒事,萬一留下點後遺症就完了——又不能追究一個瘋子的刑事責任。
「卓遠之和幸之霧回去了?」
「嗯。」車神點點頭,一眨不眨地望著他。怎麼看都覺得這小子有點奇怪,居然還記得跟卓遠之一起來的女生是幸之霧,她還以為他根本不記得那張臉呢!
說話間,車鬼進來給戰野送水和藥,「吃藥的時間到了,看在你用小命保護神的分上,我就伺候伺候你。藥,給你!」
「謝謝,車鬼。」戰野接過藥的同時向他道謝。
這下子,車神可以非常肯定變態男將腦子摔壞了,「你……你居然知道鬼的名字?」
戰野莫名其妙地望望她,又瞧瞧車鬼,「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他是車鬼嘛!我在這裡住了兩天,我當然知道他是誰了。這位先生,你不要總像個娘們似的大驚小怪好不好?」
「什麼?」車神的額頭不斷地冒出冷汗,她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強行抬起他的頭,她要他看清她的臉,「戰野,你好好看著我,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戰野如她所說,用力地、盡力地、費力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眼神更呆了,「我說這位先生,你這個人很奇怪唉!沒事幹要我瞪著眼睛看你,我不覺得你有什麼奇怪啊!要真說奇怪,你的嗓音太古怪了。堂堂這麼大個兒的一個男人,說話聲音居然跟女生差不多。」
「我本來就是女生!」
車神忍無可忍,也不管戰野是不是有傷在身,直接踢開腿踹向他。戰野的反應也足夠迅速,不等她的腿踢過來,他先撩開架勢擋住她的大腿,順勢將她撂倒在床上,並傾身壓住了她。
「你這個男人真的很無聊,我就說你一句,你竟然對我動手,以為我不會打你是不是?」
車神望著他,這一次她不得不面對現實,卻又抱著最後一絲幻想,「你不記得我了,是不是?」
戰野的頭又痛了起來,「你是誰?我們認識嗎,先生?」他真的不認識她了。
「我不是先生,我是車神,我們認識一年了。你知道我的,而且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就知道我是女生。」他曾說過無法再對她動手,現如今他再度對她出手了,她悲哀地想著。
「你是女生,你是車神,我們認識一年了……」戰野很想記起有關她的一切,可是非常可惜,無論他怎麼想,腦子裡就是沒有這個人。
車神不相信,她無法面對現狀。以前他哪個人的臉都不記得,卻能記住她的。她對他來說,從一開始就是獨一無二,特別的那一個,可是現在呢?他昏迷醒來,記得所有人的臉,卻獨獨忘了她,這不公平?
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車神翻到他的身上,兩個人形勢大逆轉。她晃著他的身體,試圖將他腦子裡儲存的所有有關她的信息全都晃出來,「你看著我,想想我,我是車神,你總是叫我『死人妖』,你喜歡我,你為了我,來我家打暑期工,你甚至去找卓遠之,希望能加入黑道,跟我處在同一個世界,你為我做了那麼多,你不可能忘記我的。」
她的話讓戰野徹底迷糊了,聽她的說法,好像他們很熟,而且自己還愛著她,那為什麼他一覺醒來記得所有人,卻獨獨忘了她呢?
不是這樣!一定不是這樣!「你在跟我說故事,對不對?」
車神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昏了過去。怎麼會這樣?明明都是剛剛發生的事,為什麼連同她的臉一起退出了他的記憶,他的腦子到底是什麼打造的?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當著他的面脫起了衣服,「我們剛見面的時候,你就是碰到我的胸部才知道我是女生的。然後在你的心中我一直是特別的,所以你記不住任何人的臉,卻一定不會忘了我。咱們照搬一遍過去的記憶,你一定會想起我的。」
戰野瞪著眼睛,看著她原本就穿得不多的衣服在他面前越來越少。小T恤已經不見了,只剩下小小的抹胸,幸好她不是豐滿的女生,否則現在他一定噴鼻血了, 「你……你這是……」
不能再任她脫下去,戰野躲到車鬼的後面,一個勁地叫救命:「我……我相信你是女生,我相信還不成嘛!你不要再脫了!千萬別!」
車鬼估摸著是繼續看著妹妹表演得不夠吸引人的脫衣舞秀,還是將戰野救出苦海。原本戰野的出現已經解決了妹妹的終身大事,可惜戰野臨場出狀況,居然忘了妹妹是誰。眼看著到手的鴨子飛了,車鬼也很失望。
兩相比較,車鬼決定還是先救自己吧!
拉住車神,車鬼也不管她願不願意直接使用蠻力將她拖了出去,「神啊!你乖乖回房,等到明天早上,他一定會記起你的,相信老哥我!」
相信他?車神翻了一個白眼,「你也跟我說過一覺醒後,媽媽會睜開眼睛跟我說話,可那晚之後我再也沒見過媽媽,你騙人!」
車神受騙上當不是第一次了,會信他才有鬼呢!
不信就不信吧!車鬼一個手刀,劈暈她直接拖出去。看在戰野心裡直犯寒,「你就這麼對她啊?」
車鬼白了他一眼,直截了當地把麻煩丟給他,「要不……你繼續看她為你表演脫衣舞秀?」
戰野的答覆是:「你還是直接將她劈死吧!」
這叫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何況他又不認識她。
☆☆☆
車神站在戰野的房門外,好半天不敢進去。那種忐忑的心情是從來沒有過的,就怕……就怕他一覺醒來,還是沒能想起她。
到底要不要進去呢?
還是進去吧!反正早晚要面對,或許他的腦震盪有所好轉,已經想起她了呢!
抱著希望,車神正要推門進去,有抹人影蹭著她的身子向樓上走來,「早上好!」
是戰野!他微笑地向她打招呼,一定想起她是誰了。車神一陣激動,「你這麼早就醒了?睡得好嗎?頭還痛嗎?」
「你怎麼知道我頭痛?」
戰野細細打量著她,車神的心中頓時起毛,不知道接下來他會說什麼,更不感相信自己的心情竟然隨著他的話語而轉變,「你……」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我好像沒見過你嗎,先生?」
先生?他叫她先生?不好的預感從車神的心裡鑽出來,一發不可收拾。
戰野完全看不懂她的心思,繼續自說自話:「你是車家的朋友嗎?你來找人?車鬼就在樓下,車王叔好像出去了,你要是找他就到樓下坐一會兒吧!哦!你不認識我,是不是?我是來這裡打工的暑期工,你叫我『戰野』好了。」
他不認識她,甚至於一覺醒來,他將昨天跟她有關的所有信息都一併忘記——他的遺忘,很徹底。
她不信,不信他這麼絕情,一個普通的腦震盪治癒了他的面容健忘症,代價卻是讓他忘記了她,而且還是「轉身就忘」,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這算什麼?
抓住他的衣服,她死也不放,「戰野,你不可能忘了我的,你在裝是不是?你在試探我的反應,對不對?我不是什麼先生,我是女生,我是車神,你到底記不記得我?」
戰野漠然地搖著頭,滿臉複雜的表情是被她嚇的,「我道歉,我看錯了您的性別。現在,你能放開我了吧?」
除了放手,她似乎什麼也做不了。就像近二十年來,除了卓遠之、度天涯和她,戰野從來沒有記得過任何陌生人的面容似的。就算他不希望自己有這種特殊的缺陷,可說到底他還是改變不了什麼。
如今這種缺陷縮小範圍,只定點在她一個人身上,她又能抱怨什麼呢?至少,在戰野心目中,她仍是特別的那一個,特別陌生的那一個。
望著他的背影,她坐在樓梯上撐著腦袋發呆,怔怔的目光不受她的控制,她的腦袋空空。努力想弄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卻又什麼也想不起來。
冰箱裡有六十二度的紅星二鍋頭,拿在手裡,她不停地往嘴裡灌,一口接著一口,濃烈的酒精為什麼讓她醉不了?
酒精的刺激讓她鼻子酸酸的,不是酒精味,卻是酸楚——這酒一定變質了,竟然醉不了人,卻讓人鼻子發酸。
車神氣惱地將酒瓶拋開,沒有傳來瓶子摔碎的聲響,它落在了車鬼的手中。
「六十二度紅星二鍋頭,神,你心情不好?」車鬼從外面回來,迎面看到的就是她這副癡呆的表情。像一隻思春的小花貓,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妹妹流露出如此女性化的神色。
湊上去,他的表情近乎取笑的意味,「你在想小戰啊?」
「誰會想他?」車神堅決不承認,這麼丟臉的事,她怎麼能認賬。
「別騙我了。」昨晚當她得知戰野不認識她的時候,你瞧她那反應,說不在意騙鬼呢?連他這隻鬼都騙不了,「喜歡人家就承認,幹嗎這麼別彆扭扭。」
說到底還是妹妹不好,「人家喜歡你的時候,你跟人家耍彆扭,死不承認。現在倒好,人家不記得你了,對你完全沒有那種意思了,你還跟人家耍彆扭。要不是你,他也不會腦震盪,更不會忘了你,這就是不珍惜愛情的結果。」
「你煩不煩啊?」車鬼每句話都戳到車神的痛處,她越是不想面對的過錯,他越是提出來說,聽在她心裡直冒火。
為了妹妹的幸福,主要是因為難得一次抓住機會可以擺出「我是哥哥,你該被我訓」的架勢,車鬼堅決發揮一下教育家的口才。
「我要是你,我就去幫助戰野恢復他的記憶,無論如何一定要讓他想起你。就算想不起來也沒關係,你應該努力讓他重新愛上你。既然他已經愛上你一次,說明你的個性對他來說非常具有吸引力,再愛上一次又有什麼關係呢!去吧!去吧!一定要讓他……」
教育家的口才死在半道中,主要是因為教育家的脖子太脆弱了,車神出其不意的一個手刀,就讓他兩個小時之內都保持沉默。
拍拍手,車神蹭掉一手的晦氣,「昨晚你劈我,今天輪到你被劈了。」
這叫君子報仇,一天就夠。
☆☆☆
車神晃晃蕩蕩地游到了門市,抬眼就看見戰野正幫一個女生修理摩托車呢!
他會修車嗎?在車神的記憶裡他只有改裝機械和編程的功能,沒見他修過車啊!
戰野修車的功夫到底有多高桿,車神是不知道,但她非常清楚地看到蹲在地上的戰野正不時地抬起頭往上看——上方是人家女生超短裙和修長的美腿。
好你個變態男,變色狼了是不是?
車神走上去,不動手,直接拿腳將他踹到一邊,「變態男,你少在這兒給我丟人現眼。」
她的動作不僅傷了戰野的自尊,也嚇了一旁的女顧客。她眼睛不打轉地望著車神,冷不丁冒出一句:「這個車行的人就是這種態度嗎?」
「不是不是!」車神趕緊給人賠禮道歉,「他偷看你是他的不對……」
「什麼偷看?」女顧客一臉不屑的表情,「我穿成這樣當然就是讓人看的,我身材好,我願意讓人看,關你什麼事?我問你,你是這家車行的嗎?你怎麼能這麼粗暴?你想嚇我是不是?真沒見過你這種人!」被惹惱的女顧客也不修車,將車丟下,交代了戰野幾句,打車走人了。
啊?車神的腦筋打了一個結,好半晌沒反應過來。她指指自己,再指指女顧客的背影,滿臉茫然,「我這是幫你說話,不想你被人家的眼神吃豆腐噯!你居然……」
沒人領她的情,戰野更是用一種萬分不解的殺人目光瞪著她,「你是誰?你憑什麼踹我?給我一個足夠的理由,否則我馬上踹回去。」
才一轉身的工夫,他又不記得她是誰,他居然還要將她踹回去?車神火氣更大了,扯開嗓門向他叫囂:「我是女生,我叫車神。」
她是女生,她叫車神很了不起嗎?幹什麼叫這麼大聲?戰野捂著耳朵,好不容易恢復了正常聽覺功能,下一刻他抬起腳,極其陰狠地將她踹到一邊,完全不留情面。
車神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會出腳反擊,被他踹到牆邊,她仍未反應過來,口裡只是喃喃念叨著:「你踹我……你踹我……你居然踹我……」
「告訴你,我最討厭別人用腳踹我了。」戰野忿忿不平地扭頭去改裝摩托車,嘴裡還嘟囔著,「我爸都不用腳踹我,你居然踹我,你以為你是我的誰?」
車神呆呆地望著他的身影,他踹得不重,身體不覺得疼,心卻格外沉重。她是誰?她憑什麼踹他?憑什麼管他是不是偷看別的女生?
她已經不是他惟一能記住的死人妖了。
車神懨懨地憋著氣往房間裡走,她現在什麼都不需要,只需要一瓶六十二度的紅星二鍋頭,轉彎時正碰上去廚房喝水的戰野。剛剛才鬧過彆扭,又見面,這麼尷尬的事情怎麼會給她撞上呢?
她扭過頭裝作沒見到他,這樣總可以了吧?相信他也不願意見到她。
「你也來喝水啊?」出奇地,他竟然主動跟她打招呼。
車神愣了片刻,不知道該不該答腔。她悶悶地哼了一聲:「嗯。」算是代為作答了。
戰野還一派熱情地招呼她:「冰箱裡很多喝的,可樂、牛奶、水、橙汁……你想喝什麼自己拿,千萬別客氣。」
這是她家,這是她買的飲料,她為什麼要跟他客氣?從冰箱裡拿出可樂,她瘋狂地往胃裡灌,咕咚咕咚,只聽到水倒進胃裡的聲音。
「你喝慢點。」戰野關心地道。
車神喝水的動作暫且停止,盈盈地望著他,她忽然湧起一抹感動。他還是在意她的,是不是?
戰野用行動回答她:「你是來找車王叔還是來找車鬼的?他們好像都不在噯!你是他們的親戚還是朋友……」
車神愣愣地望著他,心再一次遭遇打擊。他根本不是跟她盡釋前嫌,他只是再一次忘了她是誰。
「我是女生,我叫車神!」
她大吼,可能傷了中氣的緣故,她的眼睛紅紅的,濕了一汪弱水。
☆☆☆
「噓!」
戰野吹起了口哨,不用回頭車神也猜到,他準是又看到哪個穿著暴露的女生,色狼本性畢露。
她開始懷疑以前的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只是因為面容健忘症的關係記不住女生的臉,索性不去理會。現在毛病解決了,他的男性弱點全面爆發——噁心!
吸取教訓,她不去管他,幹著手裡修車的活,她比他還髒。
「噓——」
又來了!車神忍不住地瞥了一眼,天呀!這種胸部像珠穆朗瑪峰的女人,他也喜歡?禽獸啊!
「噓——」
還來?車神再瞄一眼,媽呀!這種水桶腰,他也感興趣?審美略等於豬。
「噓——」
怎麼還來?車神剛想找出最惡毒的詞形容這個被「噓」的女生,扭頭卻換上了開心的表情,「叉叉?你怎麼有空來?」
「我……我來看看你,神姐。」叉叉羞澀地一笑,眼睛卻直瞄著戰野。
她那點小心思,車神怎麼會看不出來?從小到大,比她還大半歲的叉叉只有在自己心儀的男生面前,才會叫她「神姐」,她曾經和幸之霧分析過這一現象,之霧用兩個字概括這種心態的精髓所在:裝嫩。
似乎只有嫩嫩的小女生才受男人,尤其是有魅力的男人喜歡,車神這種不男不女的死人妖當然排在不受歡迎的行列中,要不怎麼喜歡對女生吹口哨的變態男從來不把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呢!
車神心扭在一起,趁機捉弄起叉叉來:「你來找鬼啊?他就在樓上,我幫你去叫他?」被她劈暈了這麼長時間,他也該醒了吧!
叉叉一聽說車鬼要來,忙不迭地閃到一邊,「不用了,不用了,我不是來找他的。我是……」原本腳都挪到了門外,她忽而又停了下來,從褲子後邊的口袋裡摸出一件粉紅色的東西,車神看不大清,卻依稀猜測出那是什麼。
「這是……這是我給你的信,希望你……希望你能接受。」
她含羞帶笑,戰野看在眼裡,動在心頭,一雙手不停磨蹭著屁股上的那塊布,終於他確認自己微紅的手乾淨了,這才去接那封粉紅色的信。
「我接受!我接受!」
這就意味著表白取得一半的勝利,身為嫩嫩小女生的叉叉趕緊離開這個讓人害羞的地方——她真的好喜歡害羞哦!
戰野搞不清楚狀況,對著那封信發射出貓一樣膩味的表情,車神看得都快吐了。想也不想,她完全是憑知覺追了出去。
「叉叉!叉叉——」
「車神?」瞧,剛離開男人,叉叉對她的稱呼立刻就變了。
她的變化讓車神猶豫著到底該不該說下面的話,轉念一想,萬一戰野又變回了從前的戰野,如果他再次患上面容健忘症,那對於叉叉來說不是人世間最痛苦的事嘛!為了叉叉未來的幸福,還是斷了眼前不切實際的愛戀。
「叉叉,你不能喜歡變態男。」
「變態男?」她在說誰是變態男?在叉叉心目中,只有車鬼才是當之無愧的變態男。
都叫習慣了,在車神的心目中戰野的名字就等於「變態男」,「我是說戰野,你不能喜歡他?」
難道車神喜歡戰野?叉叉表情驟變,「為什麼我不能喜歡他?他是名草有主了,還是同性戀?就算他有了喜歡的人,他接受了我的情書,就代表我還有希望,那麼我完全可以喜歡他,這總沒錯吧?」
她驕傲的個性跟剛才容易害羞的嫩嫩女生完全不同,看得車神兩眼發直,同一個人,怎麼可以在一瞬間有這麼大的改變。
為了挽救她的人生,車神還是硬著頭皮跟她數落戰野的不是,「他那個人啊!缺陷可多了。」
「凡是人都有缺陷。」叉叉對得輕鬆。
「他喜歡對著漂亮女生吹口哨。」車神討厭四處發情的公狗。
「這證明他是個正常的男人,而且有足夠的審美眼光。」叉叉對自己的美很自信,對調教男人的手段更有信心——她是什麼人?她可是號稱高校聯盟征服男性宇宙超級第一大美少女殺手。
叉叉越是趾高氣揚,車神越是想要破了她佔領戰野之心,「他喜歡看《蠟筆小新》,每一集都不落下。」車神討厭他對著小新流口水的樣子,更害怕有一天他會變成小新那樣的變態小色狼。
「這說明他有童心童趣,一定是個善良的好男人。」叉叉也不喜歡看卡通片的男人,不過她有信心日後當她存在的時候,他只會看她。
「他會拿東西砸人,而且是隨手操起,隨時扔出去,例無虛發。」車神倒是很佩服他的這門絕技,可是不希望他將這一招用在她身上。
「他簡直就是我夢想中的英雄,他是小李飛刀,他是蜘蛛俠,他是超人,他是獅子王……」車神你還有什麼話要說?我叉叉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車神搜刮著所有跟戰野有關的惡劣信息,找來找去,卻發現其實他可愛之處居多,討厭的缺陷近乎沒有。是什麼,讓她錯過這麼好的男人?
「他……他不喜歡打掃衛生,做事偷懶,上工的時候遲到早退,總是搶著幫我端盤子,即使我不要他幫忙,他還是堅持,脾氣倔得跟驢一樣。成天踩在滑板上,自以為很帥,每次卻總會摔得很難看。他特別固執,認定的事情怎麼說都不聽,都要他不要……不要喜歡……」
「車神,你不會喜歡戰野吧?」聽她一個人自言自語了好半晌,叉叉實在對她的話抱有極大的質疑,「看在我們多年鄰居的分上,如果你喜歡戰野,我可以和你公平競爭,就怕你爭到最後什麼也得不到,還傷了自尊。畢竟我們倆站在一起,只要是男人都看得出來誰更出色一些。要是換作待在女生圈裡,我就一定不是你的對手了,畢竟你長得這麼有個性。」
叉叉帶著鄙夷的目光打量車神的全身,那眼神彷彿訴說著:你哪一點像女生?還敢吸引男人?
原本只是出於一片好心,不想等日後戰野面容健忘症發作起來,傷了她付出的真情。沒想到竟被叉叉誤會,還反咬一口。
「那……隨便你!」
車神丟下不管,不就是喜歡上一個變態男嘛!有什麼了不起的?想當初那個變態男喜歡她的時候,她還不要呢!
車神挺著胸,帶著她高女生一等的身形回到車車行,抬眼就看見戰野正握著叉叉送他的那封情書,露出男人特有的興奮表情。
沒收到過情書,不知道被人示愛的心情如何,他看上去非常開心——不對啊!在羅蘭德學院的時候,三天兩頭有人遞情書給他,他連拆都不拆,更別說還有額外的表情了,今天這是怎麼了?難道他找到了真愛,就是隔壁的叉叉?可能嗎?
「你……很高興哦?」她試探性地詢問,心裡明白這一個轉身的工夫,她對於戰野來說又成了陌生人。
果然,戰野望著她的眼神完全等同於陌生人,好在他並不怕生,更不會計較跟一個陌生人之間的交流。
「是啊!我以前也接到過情書,不過我記得那時候我有面容健忘症,記不住別人的臉,索性不去拆開那些情書,反正就算是跟人見過一面,或是約過一次會,下次再見面也不會記得。我不想傷害任何人,所以這些年我也沒有愛過誰。這是我恢復面容記憶收到的第一封情書,我終於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了,當然開心。」
你不是沒有愛過誰,你愛過我啊!可是隨著你對我這張臉的遺忘,所以與此有關的信息你全都不記得了。
車神怔怔地望著他,她忽然開始懷疑自己勸說叉叉不要愛上變態男真的是為叉叉好嗎?她的私心呢?一點都沒有?
「你看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戰野覺得自己有點遜,居然對著一個陌生人說了這麼多廢話。他抓抓棕髮,還是戰家人的標準動作,「對不起哦!我跟你說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話,我又不認識你,一定讓你為難了吧,先生?」
他說這話才是對她的侮辱!車神望著他,努力咆哮:「我是女生,我叫車神。」
好熟悉的話哦!戰野抓抓頭髮,好像在哪裡聽過哦!可這個人——他確定自己是第一次見到。
☆☆☆
「早!」
「早!」
習慣性的問候早安發生在戰野和車神之間,從他迷茫的眼神中,她可以肯定他又忘了她是誰。無所謂,反正她都習慣了。一邊刷牙她一邊含糊不清地告訴他:「我是女生,我叫車神。」
「哦!」
戰野應了一聲,還是沒想起車神是誰。沒時間多想了,他得趕緊收拾好自己,跟叉叉的約會就安排在今天,第一次約會一定不能遲到。
也不吃早餐,他就向門外奔去——出不去了?門被車鬼擋住,他往哪兒走?
「鬼,讓一下,我要出門。」
「跟叉叉約會嘛!」
車鬼現在是一肚子的懊惱,原本將他留下還抱著一份欣慰,心想妹妹終於有人收購了。誰知道,一場輕微的腦震盪不僅讓他忘了神,還讓他勾引起鄰居家的叉叉來。要知道,從小到大,他對叉叉付出了多少感情,浪費了多少心思?憑什麼戰野這小子什麼努力都不用付出,就能獲得叉叉的青睞,這不公平!
幸好他還能想出點辦法來改變這一切,「今天必須工作,你要是出去約會,我就算你曠工。」怕戰野頑固抵抗,車鬼還使勁地念叨著,「現在的年輕人啊!工作沒做完就想著玩,一點責任心都沒有,還能幹些什麼哦?就算是談戀愛,也是不能負擔責任的男人,最終肯定會傷害女人的心。說不定還會見一個愛一個,見兩個愛一雙。」
被車鬼這麼一說,戰野可怎麼去啊?可這是他第一次跟女生約會,就這樣放棄,心裡很是不捨。他都活了將近二十年,才有這第一次收到情書,第一次跟女生約會,第一次……
他好倒霉,好痛苦啊!就這樣失去了他的第一次,他甚至什麼都未感覺到,第一次就沒了。他不要了啦!他要他的第一次啦!
「讓他跟我出門吧!」車神找準機會出來打圓場,「今天不是要出門買些材料嘛!我一個人帶不回來,你讓他跟我一起去吧!」
要是這麼輕易就被騙,他也不是車鬼了,「你想找借口,讓他出去跟叉叉約會是不是?」車鬼告誡車神,「你可別做好人,要知道這不光光是你一個人的問題,中間還有我的叉叉呢!」
車神同樣警告車鬼:「對叉叉你就死心了吧!追了這麼多年,你不累啊?我要是你,早就放棄了,再說那種女生——不要也罷。」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車鬼無論如何也不能眼看著自己喜歡了那麼多年,付出了那麼多感情的女生隨隨便便就被戰野搶了去,「你保證跟他一起外出,絕不讓叉叉和戰野兩人單獨在一起?」
「好好好!我保證。」保證又不用交錢,保證就保證。
抓過戰野,車神拉著他往外走,「走吧!變態男,跟我一起出門去。」
戰野極不情願地跟在她後面,嘴裡還不停地嘟囔:「這位先生,你……你是誰啊?為什麼一直拉著我不放?」
「我是女生,我叫車神。」
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記得這句話?
她說得有些煩了。
☆☆☆
叉叉滿懷期待的約會在見到車神的那一瞬間,瓦解了一半。即使眼睛都快噴火了,嘴裡還要裝成很羞澀的模樣,真難為她了。
「神姐,你怎麼跟來了?」
「跟?」車神翻了一個白眼,「我不想跟,是他跟著我出來的。」
還是讓戰野來解釋吧!「今天是我的工作時間,本來不能出來的,是這位先生……不不不!是這位車神小姐說帶我出來買材料,我這才有機會站在你面前。」說起來真的應該謝謝車神小姐哦!
記住她,對戰野來說就很不容易了。好在這一路上他們都沒有分開,這才使得他的面容記憶系統得以勉強維持下來。
車神不想得到誰的感謝,反正遵照鬼的指示,加上她私心的主張,這一天她是跟定戰野和叉叉了。這一路吃的、喝的,足以填飽他們的感謝。
「要去哪兒?走吧!」
車神率先往前走,叉叉急了,她可不想和戰野的第一次約會就這麼被人插進一腳,「神姐啊!我和戰野單獨出來玩就行了,就不勞您辛苦了。」
說得真好聽,明明就不想讓她跟著,還說怕勞累她。繞彎子是吧?車神也不是好惹的,「不辛苦?怎麼會辛苦呢?我也好久沒有出來玩了,趁這個機會四處轉轉,回去的路上,我和變態男還要買些材料作為交代,所以我是不能離開你們倆的。」
她說得自然,叉叉可急了,她妄想用戰野將車神趕走,「戰野,你覺得咱們麻煩神姐這一路,合適嗎?」只要戰野說不合適,下面的話就好接了。
「這有什麼不合適的?」雖然戰野時常忘記車神的臉,可是跟她在一起的感覺卻是自然的,好像他們早已是彼此熟悉的朋友,他絲毫沒有感覺到彆扭,那種親切感比跟叉叉在一起的時候更勝一籌,「邊工作邊玩,而且三個人一起比較熱鬧。」
就這麼定下來了?三個人一道出遊,馬上開始。
既然是約會,玩的地點當然由叉叉來選擇,「去哪兒好呢?」既然是羞澀小女生,她當然要擺出小女生的造型來,「咱們去遊樂場吧!」
「好啊!」戰野倒是好久沒去過遊樂場了,有機會去那裡玩玩當然好了。
又裝小女生——雖然不滿叉叉的態度,車神也無計可施。是她非跟來的,當然得堅持到底。
將一對小情人丟在後頭,車神獨自走在前頭,一步接著一步。
到了遊樂場,叉叉小女生的心性再度萌發,「戰野,我們去玩旋轉木馬好不好?」
旋轉木馬?那不是小孩子的玩意嗎?戰野有些為難,「我……我恐怕不太適合玩那個吧!」他187厘米的個子騎在旋轉木馬上,看上去不是很奇怪嗎?
「你懂什麼?現在戀愛中的男女都會坐旋轉木馬,那樣才浪漫。一點情調都沒有,你真是……」囂張的本性暴露,好在叉叉及時醒悟,趕緊換上小女生什麼都不懂的表情,「我只是想和你旋轉在木馬上,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嗎?」
「既然你那麼喜歡坐旋轉木馬,你就先去坐吧!反正遊樂場分為兩塊,旋轉木馬在山下,我和車神去排隊,然後坐纜車去山上成人遊樂版塊,我們在那兒等著你。」
戰野放下話,也不管叉叉是否樂意拉著車神就去排隊坐纜車,叉叉憋著一肚子的氣,想要追上他們,可惜這兩個傢伙人高腿長,跑得跟鴕鳥似的,一會兒工夫就消失在人群中。她想放棄旋轉木馬跟他們一起去坐纜車已經來不及了。
車神的手緊緊攥在戰野的手心裡,當她回過神來,他們已經坐上了纜車。
能容納六個人的纜車像鳥籠子慢慢升高,從透明玻璃裡可以看到山下的景觀,還有……蔚藍的海。
倚海而建的遊樂場在纜車上升的過程中慢慢顯出它的全貌,她龐大,卻又秀美。含著山的從容和海的磅礡,它將車神和戰野包裹在其間。
比起山、海的廣闊,纜車裡的人顯得渺小又脆弱。身居高空,鎖在小小的鳥籠子,人更是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安靜地欣賞世界願意讓你看見的一切。
你不管叉叉了嗎?
話就掛在嘴邊,車神卻什麼也沒說。她的手依然包容在他的掌心裡,纜車裡另外的四個人更是向他們發出置疑的目光。
她外表像個男生,跟變態男待在一起很不般配。
這些她都知道,可她不願意脫離他的手。她怕,怕一轉身,怕一瞬間,她在他的世界裡再度成了陌生人。
她不跟叉叉搶戰野,她不要他的愛,只要他別再忘了她——這,竟然也成了一種奢求。
好希望纜車在半空中停下來,她的世界永遠握在他的手心裡。
然而纜車終於還是順利地到了站,他們走出鳥籠的時候,手也隨即鬆開了。
「沒想到這麼多人來遊樂場噯!」
「這是世界性的遊樂場,觀光客又多,當然有很多人。」平日裡車神沒時間休閒,不過上學的時候還是會聽同學們說海洋遊樂場如何如何。
戰野興奮的眼神四處亂瞄,瞄到一個絕不放過,「咱們去坐那個吧!」
「急速之旅?」車神瞪大眼珠子望著在半空中尖叫卻又興奮不已的人們,「你要坐這個?」她一直弄不清為什麼那麼多人喜歡追逐這些失重或超重的驚險遊戲,刺激真的那麼有意思嗎?
以為她害怕這種驚險的玩意,戰野打算一個人去試試,「你要是不想玩,我一個人去好了,你站在這裡等著我。」
等他玩回來,還能認得她是誰嗎?車神抓住他的手,死也不放,「我們還是一起去吧!」
兩個人奔上急速之旅,坐到上面,感覺身下的滑輪還是拼了命的加速。戰野的心開始慌了起來,身為男生,該保留的尊嚴他還得顧及,「你……你要是怕,就喊出來。」
「這有什麼可怕的?」車神不懂,既然尋找的就是那份刺激,那就沒什麼可怕的。
開始了——
尖叫,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刺激。可是尖叫到眼淚橫飛,對戰野來說就絕對不是刺激這麼簡單了。
啊——啊——啊——啊——
戰野的尖叫一波接著一波,沒完沒了,等他的腳站在地面上,他還是沒有忘記在車神的耳旁尖叫不停。
車神掏掏被他刺激得開始發麻的耳朵,設法讓他停下來,「你別叫了行不行?都已經到地面了,你還叫什麼?」
大概是刺激過大,戰野停不下來。車神想到辦法了,索性以暴制暴,讓你一次叫個夠,等你嗓子叫啞了,估計你就是想叫也發不出聲音來了吧!
讓我們將刺激進行到底,來吧!
海盜船、雲霄飛車、水上衝浪、飛天鞦韆,所有能將人拽上去,再甩下來;拽向左,再甩到右的玩意,車神帶著戰野通通坐個遍。
於是,當叉叉找到戰野的時候,他正緊攥著車神的手,坐在一旁嘔吐不止——尖叫到最後的結果就是太多冷空氣撐進了胃裡,吃的東西成了多餘。
「戰野,你沒事吧?」叉叉關切地詢問著他的狀況,趁機想將車神的手從戰野的掌心中給丟出去。偏偏戰野痛苦地握著車神的手,像握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死都不肯放。
這哪是跟她約會啊?這分明是跟車神這個不男不女的人妖約會嘛!不!叫她人妖都是誇獎她了,她哪有人妖長得漂亮?
叉叉惡毒地想著。
☆☆☆
讓叉叉極不滿意的約會沒有繼續太久,她就鬧著要回家了。戰野算著時間,還得陪車神去買材料,索性提前結束出行,三個人往回走。
叉叉越看車神越不順眼,賭氣想將她推到一旁。惡毒的想法在人沒有自控能力的時候變成了現實,她趁戰野不注意,不聲不響地走到車神身旁,用力推她。
結果車神是撞上了牆,可反作用力也將叉叉推向了馬路。
「小心!」戰野伸出手,拉住了叉叉,「你差點就撞到車了,你知不知道?」
「我沒注意,我真是太不小心了。」叉叉再度流露出小女生的白癡模樣,「你看我就是這個樣子,要是沒人在身旁照顧我,我一定連自己都照顧不了,還會惹出一大堆事情。」
那你這些年來三番五次搶你好朋友的男朋友到底都是怎麼成功的?車神坐在地上,仰視著叉叉和戰野一來一去的舉動,就像一個遭受遺忘的人被拋棄在一邊。
沒有人拉她不要緊,她自己站起來。
然而,一切的折磨從現在才開始。
「你走在我內側吧!這樣萬一有車或出現意外,我也好照顧你。」戰野將叉叉拉到了自己的身旁,悉心照顧著。
從來不知道變態男還有如此體貼的一面——哦!她怎麼忘了?以前在特洛伊酒吧的時候,他也很照顧她。
遇到喝醉酒的客人,永遠是他搶先去收拾,不讓她被醉漢騷擾;遇上她值班的風雨天,他會故意磨蹭著不走,等她一起,怕她獨自留在酒吧打烊不安全;要是遇到那種會給很多小費的熟客,他總是推托自己有事,讓她去接待……
好多好多以前她不注意的細節,許多許多她早沒發現的他的好在這一刻全都湧了出來,太遲了!所有的記憶只剩下她一個人珍藏,為她製造回憶的人卻忘了他的存在。
還有必要再糾纏下去嗎?車神忽然覺得特別沮喪,沒有跟戰野道別,她在轉角處走向另一道分岔,另一條路。
他都丟下她不管了,她還有必要再死纏著他嘛!
戰野扭頭看了看,什麼也沒看到。他依稀記得出來的時候是三個人,怎麼回家這一路就剩下他和叉叉兩個人了。如果真的落下了誰,為什麼他又不記得那個人呢?
那人的長相、名字,所有的信息全都顯示為零——或許……或許根本就不存在這個人,是他記錯了。
將叉叉送回家,戰野從偏門走進車車行,推開門,一桶水從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倒在他的身上,這一身濕,淋得透徹。
誰?誰跟他玩這種惡作劇?
除了車鬼還有誰能想出這種小學生玩的鬼主意?別看這種惡作劇是老把勢了,可一旦賦予它新的生命,還是非常有效果的。
淋了一身污水的戰野直覺地走進了浴室,沫了一身的肥皂泡泡,他剛打算沖水——水沒了。
誰?誰竟然趁著他洗澡的時候將水閘拉了,而且剛好在他沫完沐浴露之後,這不是巧得有點過分了嗎?
在戰野的腦子裡,會做這種事的人在這個家裡只有一個,「車鬼,你到底在搞什麼?我哪裡得罪你了,你要這麼整我?」
你對我妹妹始亂終棄,搶奪我喜歡多年卻未果的叉叉,這還不夠被整的理由嗎?
趁著戰野被一身肥皂泡泡包裹住全身,無力應對,小時候經常玩的玻璃球頓時有了用武之地,將一整籃玻璃球順勢倒在浴室到水閘的那一路上。玻璃球在肥皂泡的潤滑下,將摔倒這一動作發揮到了極至。
於是,「辟里啪啦」此起彼伏的摔倒聲讓車鬼消了一大半心頭之氣——平日裡總是踩著滑板耍酷,戰小子,這下我看你還怎麼酷?
「鬼,你這是幹什麼?」車神剛回到家就看到戰野狼狽地倒在地上,車鬼鬼鬼祟祟地藏在一邊,不用說準是這鬼幹的。
車鬼自有他的道理,「這小子欠摔,他應該再多摔幾次,或許再摔個腦震盪,他就恢復正常了。」
「你根本就什麼也不知道,你別在這兒瞎折騰了。」
車神想走過去拉倒地不起的戰野,卻被車鬼拽了回來,「你才不要再白費力氣了呢!這小子都不喜歡你了,你還為他忙個什麼勁?人家現在不記得你了,人家跟叉叉打得火熱,你還幫他,你傻不傻?」
傻!她知道自己傻,可是她又能怎麼辦呢?「他會變成這樣完全是因為救我,我不能怪他。」
「他這叫找著機會裝瘋賣傻,哪個人摔個腦震盪居然摔出健忘症來,而且誰不遺忘,恰恰遺忘自己最愛的人,怎麼可能?」
車鬼壓根不知道戰野以前只能記住自己最愛的人,所以犯起病來也只忘了自己最愛的人。
車神不想跟鬼解釋太多,她只想過去看看戰野有沒有摔傷。車鬼卻是鐵了心的要給戰野一個深刻的教訓,直到他清醒過來為止,「今天這事你別管,我不把他摔正常絕不罷休。」
她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不停地摔倒,卻不加理會呢?這根本是不可能的,她辦不到。
甩開鬼的手,她走向戰野。沒想到妹居然會為了一個傷害她的男人而跟他這個愛她的哥作對,車鬼說什麼也不依。
「神,你今天要是執意幫他,就跟我干一架,我們誰打贏了誰說了算。」
打就打,誰怕誰?車神正要找個人打一架,排遣心頭煩悶呢!
揪緊拳頭,神走向鬼……
☆☆☆
「哥,這下你該明白了吧?根本不是他的問題,自始至終都是我的問題,先是我不懂愛情,中間又穿插著我自以為是夢中情人的少堂主,後來我的心中又夾雜著黑道和警察潛在的顧慮。
「哥,我從來沒想過上天給我的眷顧也有結束的一天。我總以為我在他心中永遠是特別的,我有恃無恐地揮霍著他給我的感情。因為我清楚地知道,除了我的臉,他根本記不住任何女生的容顏。
「哥,人真的不能太放肆,否則連老天都會懲罰你的。我的懲罰就是戰野,他為了我受傷,結果竟然治好了面容健忘症。而我,仍然是他生命最特別的那一個,特別到他一轉身就會忘記我。
「呵,你說我該怎麼辦?是放棄他,把他當成一個陌生人,反止他也不記得我,還是……」
「幫他恢復對你的記憶,即使讓他忘了全世界,也要讓他記起你來。」這是車鬼給妹妹的答案。
這些年來,神從沒有一口接著一口叫他「哥」。看著她沒完沒了地喝著六十二度紅星二鍋頭,車鬼的心沒來由地揪在一起。
他還記得她最後一次這樣叫他,是在她五歲的時候,他們跟著爸爸一起去為媽媽掃墓,結果神說她看到了媽媽的笑臉,獨自跑去追逐她想要的微笑,她迷了路,在墓地裡一遍又一遍地叫著「哥」,終於讓他找到了她。
今天,她再度像個迷路的小孩,掛著一臉跟他搏鬥之後的傷痕,要他這個哥帶她回家。
「你什麼時候認過輸?這一次為什麼要對自己認輸?」車鬼就不信,他妹妹還會比叉叉那個使壞心眼的丫頭差了不成?
「為了你哥我,你也不能認輸。是你將戰野這個禍害招進家來的,你要想辦法將他原封不動地弄回去。既然他是因為你而起了改變,相信你有能力讓他因為你而變回去。你是車神,你是神,你怎麼會搞不定一個人?」
車鬼一派激情,說得是口沫橫。車神的情緒漸漸被他調動起來,既然戰野莫名其妙恢復了面容健忘症,或許也會莫名其妙地記起她來,現在就放棄未免太早了吧!他們以後在一起的機會還多著呢!要是早是任由他轉個身就忘了她,他們之間的麻煩會更多,與其那個時候讓自己煩惱,還不如趁著暑假有時間,先想法子治好他的「車神面容健忘症」再說。
「好!鬼,我決定一定再接再厲,不負你的重望,定讓變態男記住我,也讓叉叉滾離變態男的身邊。」就這麼說定了。
車神精神抖擻說幹就幹,這就打算想法子讓戰野記住她。在行動之前,她有句話要告訴鬼:「又叉絕對不是適合你的對象,誰娶了她一定會家門不幸的。我懷疑,讓我和她待一起時間長了,我連命都可能不保——鬼,為了車家的人員安全,你就換個女生來愛吧!」
車鬼早就另有所愛了,這年頭誰還會在一棵樹上吊死?
「我找到新目標了,她溫柔可人,舉止大方,又有才華,不僅電腦玩得好,又精通好幾國語言,還能判斷人的心理,實在是內外兼修,賢惠得體的好女生。我絕對今生誰都不娶只要她!」
這麼好的女生怎麼會給鬼碰到了?車神簡直不敢相信,像這種有才學又有格調的現代女性典範,鬼到底是在哪裡認識的?「你不會去大學專門瞟這樣的馬子吧?「
「怎麼可能?你哥我是這麼沒水準的人嗎?」
車鬼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車神還是覺得他跟「有水準」沒多大聯繫,「你到底是在哪裡認識人家的?快說啊!」有這等好地方她也要去轉轉,順便拉著公主一道,說不定很快就能找到一個比度天涯更出色的極品男人。
對車神的心思,車鬼瞭如指掌,卻愛莫能助,「我是在家裡遇見她的,你也認識。」
「我認識?」車神怎麼不記得她認識這麼有水準的女性呢?「到底是誰?別賣關子了,快說快說!再不說我就把你的脖子擰下來。」她掛著一臉的傷瞪著同樣傷勢不輕的車鬼,將「暴力治家」的口號發揮得很徹底。
「你當然認識她,她就是小姐啊!」
原來是她?車神轉念一想,立刻蹦到三米多高,「你喜歡一個智能機器人?」
車家離絕後的道路不遠了。
☆☆☆
戰野推開門,察覺四周的氣氛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昨天被車鬼強烈折騰的結果是他沒有幹活,休息了一整晚,邁著輕鬆的肌體跨出門,他的好心情立刻遭遇凍結。
滿眼望去,牆壁上貼滿了各式大大小小的標語,上面都寫著同樣的字句——
「她是女生,她叫車神。」
誰是女生?誰叫車神?車車行裡有女生嗎?他怎麼不記得?戰野的記憶系統完全不帶這方面功能,對車神,他真的是一丁點的記憶都沒有。
所以,當車神那張臉出現在他的面前,他感到陌生不是沒有道理的。
從他的表情已經能夠判斷出他並未將眼前的她跟那條標語聯繫到一起,不要緊,她會提醒他的。拿跟棒子敲敲牆壁上的標語,再敲敲他的肩膀,她大聲宣告:「跟我念!」
「念?念什麼?」戰野不明白,腦子完全糊住了。
「標語!」
「哦!」戰野應了她的要求,「她是女生,她叫車神。」原來這女生不識字啊!要不怎麼要他念標語呢?
車神氣停在半截,始終喘不過來。扯開嗓門,她終於明白為什麼這世上很多女生都要尖叫了,因為被氣得克制不住,「把『她』改成『我』,照著念!快點!」
「我是女生,我是車神——不對啊!我是男生,我叫戰野。」他再笨,自己的名字和性別總不會弄錯,難道面前這人是瘋子?
她是瘋子,被他氣的,「不是你,是我。」
「對啊!『我是女生,我是車神』這句話不對啊!我不是女生,我真的不叫車神。」
有沒有刀?車神想先砍了他,再自殺。指著標語,她大聲告訴他:「我是女生,我叫車神。」
「不是啊!」戰野還跟她糾正,「標語上明明寫著『她是女生,她叫車神』。」
又回來了!又回來了!再繞下去,他的「車神面容健忘症」不但治不好,她還得再添個神經病,還是來點實質性的治療方案吧!從屁股後面的口袋裡拿出一沓紙,這可是她通宵未眠寫出來的稿子。
「你仔細看完,然後告訴我,你都有什麼體會。」
戰野感覺又回到了小學時的語文課,不僅要學習課文,還要歸納文章主題思想,煩不煩啊?
就是算再煩,在車神的緊迫盯人制度下,戰野還是看了起來,認不認真不敢保證,至少他花了五分鐘將大約四萬字的稿子瀏覽了一遍。
「這什麼啊?」戰野拿著稿子望著車神,「這到底是什麼玩意?小說嗎?小說裡怎麼有我的名字啊?」
這就是我們倆認識的過程,男主人翁當然是你的名字,「你先看,認真看完了再說。」
戰野不記得上次看小說是什麼時候了,他甚至懷疑自己這一輩子,除了在語文課上,到底還有沒有看過小說。
被逼著看了兩頁,他立刻不耐煩了起來,「這什麼亂七八糟的,一點都不真實,這是誰寫的小說?居然也有人看?」
車神的寫作技巧遭到批判也就罷了,變態男居然說她寫得一點也不真實——這明明就是他們倆認識相處的寫實,他憑什麼說不真實?
「哪裡不真實了,你說出來聽聽。」
「這小說裡說車神去找羅蘭德三騎士中的卓遠之打架,結果打擾了正在看《蠟筆小新》的戰野,於是戰野撲上去跟車神打架,並將車神按倒在沙發上,這才發現她是女生——就這一段……就這一段我能找出多少漏洞來。」
「哪有什麼漏洞,這分明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車神就不信,現實中發生的事,他還能一筆抹淨。
戰野只是憑著感覺批判著這部小說,壓根沒將它跟他失去的記憶聯繫起來,「又不是古代,哪裡還有女扮男裝這種事?就算裝了,還不給人一眼就看出來,戰野……我是說小說中這個戰野是白癡嗎?居然會趴在車神的身上,才知道她是女生?這是哪個作者寫的小說,當讀者都是白癡啊!」
作者不是白癡,他這個讀者是白癡——車神掰過他的臉,讓他對上她的眼,「你看看,你看看我——你不是每次見我,都認為我是『先生』嘛!」
「你是例外。」
戰野不聽車神的解釋,繼續批判著手頭這部小說:「最氣人的就是小說中描寫兩個人打著打著,戰野就喜歡上了車神,怎麼可能嗎?你見過哪個男生天天跟女生打架嗎?首先表明這個男生是個很沒有素養,專門喜歡欺負女生的窩囊廢;其次,說明車神這個女生很野蠻,專門跟人打架;最後,也是最關鍵的,兩個人相愛那就是一種感覺,如果男女打架能讓兩個人相愛的話,那這世界上就不存在家庭暴力了,那全是相愛嘛!」
他批判得口沫橫飛,極度興奮的樣子。車神卻不想再聽下去,戰野你這個變態,你慢慢批判吧!老娘我不幹了!
她已經將戰野對這部小說的興趣勾引了上來,不干還就不行。他追在她的身後,大聲地宣告他的發現。
「我還發現這部小說另外一個毛病,車神開始的時候為什麼喜歡卓遠之?不對不對,她喜歡的不是卓遠之,是她想像中的卓冠堂少堂主,可卓遠之就是卓冠堂少堂主啊!那她喜歡的應該是卓遠之嘍?如果她喜歡的是卓遠之,為什麼當她知道卓遠之就是卓冠堂少堂主的時候,不去追求人家呢?這根本說不通嘛!你能不能跟我一起討論討論,或許我們能找到一個非常好的……」
車神隨手操起一個平底鍋,直接向他的頭上砸去,「安靜了沒有?」
戰野腦子一痛,等緩過神來依然不肯放棄自己的探索,「我只是想跟你研究一下車神奇妙的感情心理,你用得著這麼激動嗎?你不覺得故事裡的車神有點腦筋不正常嗎?她到底喜歡的是誰,為什麼喜歡那個人都搞不清楚,她實在是……」
「她笨嘛!她就是笨嘛!」車神沮喪地望著他,大聲罵著自己,「她笨得搞不清楚狀況,笨得屢屢錯過戀愛的時機,笨得明知道感情一旦錯過就無法挽回,卻還是要用盡全力去爭取。她就是笨,笨得無可救藥了,行了吧?」
她在他眼前跑掉了,戰野訥訥地站在原地,總覺得她的話中有幾分埋怨,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虧欠了她,要面對這份「怨」。
好在車鬼來了,也許他知道呢?「我說車鬼……」
「砰!」
平底鍋再度蓋上他的腦袋,車鬼拿下平底鍋,小心翼翼地望著戰野發直的兩眼,「你清醒了沒有?」
「清醒?」被他這樣打,他清醒得了嗎?「清醒……」
「你想起你愛的人是誰了嗎?」車鬼再狠狠給他一下。
戰野的眼前出現了無數顆小星星,它們轉啊轉啊,全都圍繞著牆壁上所有寫滿「她是女生,她叫車神」的標講旋轉。
我愛的人是……
她是女生,她叫車神……
她叫車神……
車神……
車鬼望著昏厥倒地的戰野長歎一聲:「你腦震盪啊!你要是再次腦震盪多好啊!那你就有可能重新愛上神了。」
☆☆☆
沮喪在付出得不到收穫的情況下更為嚴重,車神托著腮,她想擺脫目前的現狀,腦海中卻頻頻想起戰野批判那部小說的情景。
他批判的不是小說,是他們曾有過的所有記憶。那份記憶從他的腦海中出走,再也找不回來了,對他來說那只是一部小說而已,而且還是很蹩腳的情節,完全不符合實際。
車鬼走進妹妹房間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她瑟縮在臂彎裡的後腦勺。幸虧她露出這種小女人的狀態少之又少,否則他真怕自己會染上戀妹情結。
「才遇到這麼一點事,你就打退堂鼓啦?」給她送瓶六十二度的紅星二鍋頭,讓她一次喝個夠,現在的車神需要的只有這個而已。
光是聽腳步就知道——鬼來了。車神抬起頭接過酒,眼睛卻找不到歸屬感,「我不想放棄,但是現實讓我不得不放棄,我一點勝的機會都沒有,你要我怎麼辦?」
戰野對過去完全沒有記憶,看著小說一點觸動都沒有,這已經夠糟糕的了。最可怕的就是,他甚至認為所有的記憶都是假的,他連面對記憶的勇氣都沒有,他們的回憶對他來說還剩下什麼?
她不能永遠背著他的記憶活在過去,輕裝上路或許會走得更快。
「沒有完全付出就說失敗,你也太沒用了,哪一點像車家的人?」車鬼斥責著妹妹的行動,「你看看爸,他追了媽多少年,最後終於追到手。」
「可是他跟媽生活在一起沒幾年,媽就死了。」
「那……那你再看看我,我從小就喜歡叉叉,我喜歡了多少年,付出了多少年,最後……最後……」
「最後人家對變態男一見鍾情,二見傾心。」
顯然車家失敗的經驗遠遠大於勝利的常識,車鬼變著法地鼓勵她:「就因為我們都失敗了,所以才更要由你一炮打響車家勝利的旗號啊!」
為了激勵起車神求勝的慾望,車鬼不停地給她出主意:「他對過去一點記憶都沒了那正好,我們可以放手開創全新未來啊!不如,你想點辦法讓他重新愛上全新的你。當時你跟他認識的時候,你喜歡的還是你幻想中的少堂主呢!現在你們倆之間誰也沒有,多單純,多美好,多……」
「多難啊!」車神由衷感歎,「現在他的面容健忘症已經好了,他能記住每個女生的臉,就是記不住我的。身為一個十幾二十歲的男生,他的弊病完全顯露。什麼對著性感的女生吹口哨啊!想找漂亮美眉要手機號啊!動不動放電勾引女生啊!面對情書來者不拒啊!」
「別『啊』了。」車鬼聽著腦袋都大了,「面對新問題要用新辦法,你回頭想想,你喜歡少堂主多少年,你憑什麼就那麼堅持?少堂主根本就不認識你,你也沒見過他,你甚至不知道他有沒有喜歡的人,也不知道今生有沒有機會跟他見面,什麼都沒有,你都能堅持喜歡他那麼多年。現在戰野就站在你面前,跟你同住一個屋簷下,同在一起工作,就算開學後,你們倆依然是在一個地方打工的同伴。這麼好的機會,你不把握,你傻啊?」
鬼說得沒錯,車神的確該打自己嘴巴了。突然一下從顛峰跌到地上,車神把握不了自己的心理,徹底選擇放棄了。從前的那股幹勁都到哪兒去了?怎麼能輕易敗給自己呢?
「好!」車神猛地站起來,直把車鬼擠到了地上,「我車神發誓,從今天開始再也不說喪氣話,勢必將戰野這個變態男掌握在我這個死人妖的手中。」
說到就要做到,立即做出作戰方案,第一步——
「先要讓他對我這個人有印象,不一定要完全記住我,至少再看見我要湧起一種熟悉的感覺。」
「刺激吧!給他的神經末梢一個極大的刺激,保證日後他見到你,絕對會有一種熟悉感。」車鬼做出補充條款,「先要讓他看出你是女生,要是總把你當成『先生』,無論如何他也不會愛上你的。」
怎樣將兩者結合在一起呢?到底是車鬼,鬼主意就是多。
「穿女裝吧!」
「啊?」
「就是穿女裝啊!」車鬼拉扯著車神身上的衣服,不停地批判著,「你這些衣服都是中性的,再加上你這麼短的頭髮,還有超人的身材,粗魯的舉止,當然讓人把你當成男生,要是換上標準女裝,一定會有效果的。」
效果?「鬼,你是指人妖效果嗎?」車神自打有記憶起就沒穿過特別女性化的衣服,她甚至沒穿過裙子,突然讓她穿女性的服裝,她只會覺得怪怪的,更怕別人看了之後將她當成人妖或變性人。
「就是這樣才夠刺激啊!」車鬼要抓的就是視覺效應,「反正現在是死馬當成活馬醫,你就穿一回女裝,做一回女人,如果戰野被你嚇到了,那也算是成就一件,快來吧!」
車神對這個計劃很不自信,「可我的頭髮……這麼短,而且還……」
「世界超級女模中連光頭都有,別說你這麼短的頭髮了,這叫特色,特色你懂不懂?」
車鬼的話到底是為了鼓勵她,還是純粹說笑,車神完全不瞭解。正像哥說的那樣,反正現在是死馬當成活馬醫了,該怎樣……怎樣吧!
「別忘了穿高跟鞋哦!」車鬼對著掩上的門高聲吶喊,好戲盡在門後。
☆☆☆
「你……你……你……」
戰野望著眼前的車神一連三個「你」,卻說不出一個完整的話。
「我是女生,我叫車神,」就知道他記不住自己,車神索性主動報上名來。
「我當然知道你是女生。」出其不意的,戰野給了她這樣的反應。
她穿著無袖的黑色長裙,手臂上挽著一副蛇形的手鏈,從左手中指一直蔓延到小臂,閃爍著誘惑的古希臘神韻;豎起的衣領顯現出她美麗的脖子,短髮恰到好處地流露著她的精明幹練;高挑的身材和完美的女性曲線盡顯住露出的雪背上;腳上登著鑲著亮片的白色高跟鞋,一份夾雜著神秘的浪漫之美征服了所有人的眼。
她是美的,她的美含著神秘的魅力。
戰野怔怔的眼神讓車神心裡沒底,她知道自己穿成這樣很奇怪。如果他覺得詭異或者把她和人妖、變性人聯繫在一起,直接說就好了,這樣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算是怎麼回事?
她心裡也沒底,甚至連穿的衣服,搭配的鞋、首飾都是幸之霧幫她選的——果然是御用大律師的女兒,從小出入於各種社交場合,連服裝學都高人一籌。
她相信幸之霧的眼光,可是不相信自己的美麗。
「我穿成這樣很難看?」
「怎麼會難看?」戰野像一個尋常男人一樣,被眼前美麗的風景所折服,「很好看!很好看!簡直是太好看了,我還從沒見過你這麼美的女生。」美麗的女生多了,可美得如此有神韻的女生,她還是他見到的頭一個。
被人誇獎漂亮,而不是帥氣,車神已經很吃驚了,何況還是出自變態男之口,簡直是太不容易了。她還以為她剛現身,就會被掛上人妖之嫌呢!
美女看過了,但是看著美女是不能保證收入的。戰野還是要繼續他的改裝摩托車工作,一扭頭他要轉入工作間,胳膊卻被車神狠狠地拉住了。
「不准工作,你就坐在那裡。」
坐在這裡幹什麼?「看著你啊?」
「對!就是看著我。」車神肯定自己的決定沒有錯,她怕稍一轉頭,他再度忘了她是誰,那她辛辛苦苦忙活了這麼半天,還逼著自己穿上高跟鞋,不是白折騰了嘛!不管他願意與否,今晚他至少這樣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三個小時,才算完。
看就看吧!反正人家長得漂亮,看一看又不吃虧。可是連續看上十五分鐘,那一點點審美疲倦開始悄悄覺醒。
「能不能讓我休息一會兒,再來看你?」
「那還有個屁用啊?」
美女一張嘴就吐露出實際份量來,戰野苦著臉望著她,滿腹哀求:「你就放過我吧!再看下去,我眼睛會脫窗的,放過我……放過我吧!」
「不行!」說什麼也不行,她受了這麼大罪打扮成這份德性,他只不過盯著她看,有什麼辛苦可言。
被逼到絕境的戰野只能期盼著有人來解救他離開苦海——悟空,你快來啊!
悟空沒來,叉叉來了。
「戰野,不是說好了,晚上我們一起出……」
叉叉望著戰野對面的女生瞬間呆了,這……這是誰?真的是光芒四射的艷角啊!
別發呆了,先救我再說。戰野拉住叉叉不時地哀求著:「叉叉,不是我不陪你出去,是車神不讓我去,你快幫我求求她,能不能暫時放過我,讓我的眼睛休息一會兒,等緩過神來再看她,成嗎?」
「她……她是車神?」叉叉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光彩奪目的女子竟然是不男不女的車神?不可能!細看看的確是她,叉叉被震懾住了。
不能輸,女生的那一點點驕傲讓她挺著胸膛跟車神對陣到底:「我和戰野約好了,今晚去酒吧,我現在要跟他出門。神姐,您沒意見吧?」
以為你喊我一聲「神姐」,我就會讓你?車神現在是被逼到了絕境,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後退一步,「今晚變態男的工作就是這樣看著我,你就少打他的主意了。」
想用工作壓她?叉叉也不是好惹的,「現在不是工作時間,你不能藉著工作的名義搶佔戰野。不如我們一人讓一步吧!你讓他和我外出,我讓你和技們一同前往。」她自有打算。
等到了酒吧,叉叉想看看眾人目光裡的她和車神,到底誰更奪目。
車神不知道她有這等想法,尋思了一番,她覺得這招可行。反正再讓戰野直愣愣地盯著她看下去,他恐怕用不著五分鐘就要去看周公了,「行!我陪你們一起去酒吧轉轉,前提是戰野必須盯著我,一步也不離開 」
叉叉想拒絕這種霸王條款,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權宜。
已經快看傻了的戰野急不可待地答應了下來,「行行行!只要你讓我出這道門,別說不離開你,就是讓我貼著你都沒問題。」
「那就走吧!」車神先勝一籌,逕自向外走去。
今夜一場男女混戰即將展開!
☆☆☆
當車神和叉叉同時站在酒吧裡的時候,滿場男人的唏噓聲已經宣告她們帶來的隆重效應。
被夾雜在兩個女生中間的戰野立時立刻成了眾矢之的,無數道男人的眸光恨不得殺了他。
他也不想夾在車神和叉叉之間,更不想目不轉睛地盯著性感高貴的車小姐。可是——
他剛剛轉過頭,眼睛四下望望,下巴就被車神勒住了,「看著我,否則我帶你回家。」
「是是是。」他現在是奴隸,必須望著女王陛下,片刻不能轉移視線。
戰役剛剛開始,叉叉自信並沒有輸陣。她率先走到吧檯處,等著男人們像狗一樣向她撲來。
等了片刻,效果不太明顯。叉叉仍不認輸,她沒有忘記今晚自己最大的目標是將戰野從車神手中搶過來。吧檯離戰野的距離太遠,為了近水樓台先得月,她不得不屈尊降貴向車神靠近。
「神姐,有沒有興趣跟我單獨去吧檯坐坐?」戰帖發出了,看你怎麼接招。
鬧了半天是想比較誰更吸引人啊!車神這才反應過來,可惜她對勾引蒼蠅完全不敢興趣,她感興趣的只有變態男而已。
「要勾引男人,你去吧檯吧!沒有我,相信你的戰果會更豐碩,我只想坐在這裡喝點東西。」這裡的氣氛車神不是很喜歡,總覺得有無數只蒼蠅在蠢蠢欲動,聽得人心煩。
車神的退卻反而更加劇了叉叉的戰爭慾望,「怎麼?你怕了?」
激將法對車神完全不起作用,知道什麼是自己想要的,知道什麼對自己完全沒有用處,這是想要戀愛的人事先要瞭解的一點。成熟的人才能經營成熟的愛,這是她在戰野患上「車神面容健忘症」之後懂得的道理。
她的放棄讓叉叉得寸進尺,無論如何她也要在今晚讓車神知道她的威力,讓她再也不敢跟她搶戰野。
叉叉說到做到。
露出一副小女兒的嬌態,叉叉故作純潔的眼睛四下尋覓,找啊找,那個穿西裝的不錯。
在她的眼神誘惑下,穿西裝的男人沒有主動上門,卻招來了侍應生。
叉叉立刻得意起來,瞧著吧!用不了多久,就有人會來為她送上一杯喝的。
果然,片刻之後侍應生端了一杯火紅色的雞尾酒走了過來。侍應生站在一旁,叉叉伸出手想要接過,侍應生立刻將酒遞給了車神,「小姐,這杯『心動』是坐在那邊的先生送給你的。」
熱鬧了半天,這杯酒居然是送給車神這個不男不女的人妖,叉叉氣不過,臉上卻要掛著寬容的笑,她憋得肺部快炸了,卻聽見車神不急不徐地將酒遞給了戰野,「變態男,看了我這麼久,你也累了吧!喝杯酒解解乏。」
戰野一飲而盡,隨即將酒杯丟給侍應生,「要是還有人要送酒過來,我照單全收。」這杯酒的味道不太對啊!怎麼酸酸的?戰野喝在嘴裡很不是滋味。
叉叉心裡更不是滋味,她跟車神一決高低的夜晚絕不能失敗。
揚起自認酷似天使的笑容,叉叉企圖迷倒天下男人——男人們,沒長眼睛嗎?我這麼純情的女生難道比不過一個不男不女的人妖?
「139876xxx——小姐,這是我的手機號,你有興趣將它儲存到你的手機裡嗎?」
嗡嗡嗡,終於飛來了一隻蒼蠅。
叉叉帶著勝利的笑容回身望去,卻發現對方的眼神完全集中在車神光裸的背部,連一絲絲都沒有瞥見她純情少女的臉蛋上。
該死的男人!全都瞎了眼嗎?
不是瞎了眼,實在是男人對於性感的要求多過對純情的理解。更何況車神的美趨向於中性化,帶著幾分若有似無的神秘誘惑,蒼蠅自然不請自來。
偏偏車神不是有縫的蛋,蒼蠅根本飛不進去。
瞥了蒼蠅一眼,車神漫不經心地抖動著雙腿,「我的手機除了朋友的號碼絕不記錄陌生人的任何信息。」
「和我聊聊,我也會成為你的朋友,還是很親密的朋友。」蒼蠅的笑容跟大便一樣噁心。
車神的審美能力絕不會低到這種水準,「我這個人講究一見鍾情,我第一眼見到你,已經認定我們成不了朋友的。」
經常釣馬子的人聽到這句話自知沒戲,蒼蠅知難而退,回到座位上,幾個男人說說笑笑,眼睛全是瞧著車神的。
叉叉爆發了,今晚她要和車神拼了。想也沒想,她解開胸以上的所有扣子,然後再裝作無意地彎腰撿東兩,這個舉動成功引誘了她前方所有的男人。
小一會兒,一群蒼蠅扇動著翅膀撲了上來,目標非常明確——叉叉。
「小姐,你叫什麼名字啊?」
「你今年多大了?看上去好小哦!」
「你不會剛成年吧!那哥哥我可要好好教你幾招,以防你被這裡的色狼給騙了。」
「他就是色狼,你防著他就行了,我可是想跟你交朋友的。」
「這是我的名片,我是星探,要不要咱們出去單獨談談,我覺得以你的氣質非常有做明星的潛質。」
「他見到每個女生都說人家有條件當明星,結果一個也沒推出去。」
「老子我推出去的明星多了,哪像你……」
叉叉一言不發,光看著幾個原本還坐在一起說說笑笑的男人頃刻間為了她吵成一團,身為女性的優越感立刻爆漲。她得意地望著車神,目光中塞滿了炫耀之色。可惜的是車神光顧著跟戰野說話,壓根沒瞧見。
叉叉就是要引起車神的在意,怎麼能讓她視若無睹呢?「神姐,這群男人都說自己好,你覺得我跟誰交朋友比較好呢?」
「你愛誰就跟誰。」
車神開始慶幸叉叉這些年沒看上她哥車鬼,否則這世界上的男人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個了。以車鬼的脾氣,要是有人妄想染指他的女人,他只會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若是加上叉叉四處招引蒼蠅的本性,車神估摸著以哥的速度這世上的四害恐怕再就少了一害了。
叉叉卻不這麼認為,像一束正在開花的芍葯,她不停地散發出獨特的香氣,以此勾引蜜蜂攀上花,越多越好,來者不拒,彷彿只有如此才能證實她的魅力。
只是,吸引來的不是蜜蜂,而是蒼蠅,無數的蒼蠅竄到花身上,玷污了它的美麗,讓人噁心得不想目睹。
更重要的是,那群蒼蠅全都攻擊起花來。
「我說小姐,你不要呆坐著,你到底願意跟誰交朋友,你說個話啊!」
叉叉只是想借此證明自己的魅力,她早就相中了戰野,她的目標可比這群蒼蠅帥氣多了,更何況不男不女的死人妖正在跟她搶戰野,她說什麼也不會放棄的,這等於棄械投降,絕不是她做人的風格。
「我對你們不感興趣,我已經有喜歡的男生了。」她不屑的眼神驅趕著一群男人,她忘了招引蒼蠅之後就很難再將它們趕走。
一群蒼蠅群起而攻之,「別裝了,瞧你這樣就不是什麼正經貨,你見到哪個男人不喜歡?來吧!今晚跟我出去轉轉。」
「跟我們一群人出去轉轉也行啊!」
蒼蠅們對花動手動腳,叉叉起初還想擺脫這些人的糾纏,可她越是掙扎,那群男人越是拉扯她的衣服。原本就沒有扣好的上衣,在他們的拉扯下變成了碎布,暴露的胸部染上一片涼意,叉叉慌忙護住自己的胸,沒有了手的抵擋,她的身體被拖離了椅子,她開始知道「害怕」。
「不要啊!放開我,你們放開我,你們……你們放開我!」
蒼蠅不是招之即來、揮之則去的昆蟲,它們只會加快破壞花的速度。
叉叉惟一能求救的只有——「戰野……戰野……」
身為男生,戰野當仁不讓地站了出來。拿起桌子上的酒杯,他「隨拿隨擲、隨擲隨中」的功夫全面升級。
只聽辟里啪啦一陣聲響,在酒杯紛紛粉碎的雜音中,男人的喊叫聲也此起彼伏連成一片。
「你小子敢打我們?上!」
戰野一雙手怎能敵過十幾掌,他顧得了這個,顧不得那個。很快就只有防守,沒有反擊的分了。
車神自然不會坐視不理,她骨子裡的戰鬥因子開始蠢蠢欲動。拳頭剛揮出去,她就感覺戰鬥無法自如。長裙束縛了她的手腳,顧不了許多了,她撕開裙擺,恢復了自如的手腳立刻全面出擊,將一群男人打得落花流水。
「沒想到你打架這麼厲害?」
再反觀叉叉除了躲在一邊,發出尖叫聲聲,她什麼也做不了。
戰野光顧著讚歎,都忘了要還擊了,蒼蠅們找到可趁之機,紛紛向他撲來。有個男人更是拿起一把椅子直接敲向戰野的腦門,車神衝上來抬腿踢開那只該死的蒼蠅,自己卻被另一個男人揍到了一邊。
「噢……」她痛得哀叫了一聲,就在這時候,後援來了。
「都給我住手!住手!通通住手!」
反黑組的領頭老大戰來正在追捕一夥販賣毒品的黑道分子,結果追到這裡就聽見了騷動聲。
毒品販子沒找到,他竟然看到了——
「戰野?你怎麼在這裡?」
還在跟人打架?
☆☆☆
和車神肩並肩坐在警察局的階梯上,戰野等待著做筆錄。
大概是習慣了,他忍不住轉過頭來繼續緊迫盯著她的側臉。精心做的面部修飾已經全都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塊接著一塊的擦傷、淤血。還有她那身性感的衣服被她和對手連撕帶拉,已經破成了碎布一條條。現在她身上套著三叔戰來借給她的外套,遮羞而已。
十二點的鐘聲敲響,魔法結束,她的美麗消失不見了。
「你這樣看著我幹嗎?」車神摸摸自己的臉,忽然特別不習慣戰野這麼近距離地看著她,好像她沒穿衣服似的,「我……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特狼狽?」
「嗯!」他誠實地回答她,同時補充說明,「你現在的樣子也特可愛。」
可愛?
車神傻了,以為自己打了一架,耳背,「你說什麼?你說我可愛?」今晚注定是個充滿魔幻色彩的夜晚嗎?先是被他用美麗誇讚已經很讓她興奮了,現在又多個可愛?她從不以為自己這比一般男人身材還要高挑,比男生頭髮還要短的腦袋,外加一臉傷患竟然能稱得上「可愛」?
「的確很可愛。」
她的耳朵沒背,那一定是戰野的眼睛被打脫窗了,「你說什麼呢?我可愛?我怎麼可能可愛?」
「真的很可愛。」戰野握住她的手,雖然是夏季,但夜晚時分風還是有些涼的。她只是披著外衣,手冰冰涼,讓人握著好舒服,「我知道你跟叉叉不對盤,也許我看上去呆呆的,但該知道的事,我不會忽略。叉叉她的個性的確讓人很難喜歡,沒想到你居然還出手幫她,拼了命地保護她。我想今天要是把你和叉叉的位置顛倒,她一定會放著你不管,甚至恨不得你被那群無聊的男人……可你不同,你把她的安全看得比自己的臉蛋還重,你——真的很可愛。」
他的讚美寫在臉上,聽在車神的心裡。原來她的可愛是由內而外啊!那句廣告語叫什麼來著?
女人的美,由內而外——沒想到用在她這個不男不女的死人妖身上也有用處。
心裡暗暗竊笑,她還裝酷,「我……我可不是為了幫她,我是為了救你,總不能看著你被那群男人猛揍吧?好歹你是我們家請的暑期工,我要保證你的安全。」
既然她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善良,那他就認下吧!「行!沒問題,就當我欠了你一份人情,行了吧?等你什麼時候要我還上這份人情,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說到這兒,車神的臉色忽然變得黯淡了。戰野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話,得罪了她這位大小姐,趕著賠不是:「我……我說錯了什麼是不是?我嘴巴笨不會說話,你可千萬別介意啊!」
她搖頭,不說話只是搖頭,不斷地搖頭搖得戰野心都慌了,「到底怎麼了?你不高興你倒是說話啊!你罵我打我,怎麼著我都行,你就是別不說話啊!」
抬頭望著他,不知道是迎著月光的緣故,還是什麼原因,他竟然發現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沉澱了水一般。
「你會忘了我的,只要一眨眼的工夫,你就會幫我忘了。你不會記得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你也不會記得欠我一個人情,等一覺睡醒,我在你心中又是一個陌生人。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我對你來說永遠都是陌生人。」
為什麼會這樣?
戰野忽然想起他以前患有的面容健忘症,他開始懷疑:上天讓他痊癒的條件難道是她嗎?
「我們以前認識,對不對?」他有強烈的感覺,以前她對他來說一定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所以上天才會犧牲她來成全他記住認識的每一個人,只因所有人加起來的份量才等同於她,「車神,我們以前認識,是嗎?」
他終於有了一點點熟悉的感覺,車神的絕望再度換回了一份希望。望著他認真的棕色眼眸,她以同樣的認真點了點頭,「我們認識,我們認識一年了。所有的細節我都寫成了故事,可是你不相信那是現實,你甚至還說我寫得太假了。」
他不記得了,也許那就是昨天發生的事,可一旦跟她牽扯上關係,他就完全不記得了。
「那個故事在哪兒?我想再看一次。」
很可惜,小說給他了,至於他批判過後是將它丟進了廢紙簍裡,還是用它包了什麼垃圾,車神也不知道。
「也許注定我們要經歷這一切吧!不過我不會放棄的。」他那一點點的回應讓車神信心大增,「你看,現在你已經對我有一點點的熟悉感,只要我做得再多一點再多一點,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會記住我的。我相信一定會有這一天!」
她的激情感染了戰野,偏著頭目不轉睛地望著她,這一次不用她的命令,他也想記下她的容顏,將她一遍又一遍,深深地記在心靈最深處,不會因為睡了一覺就忘記,永遠都不會忘記。
「我可以抱你嗎?」
他忽然很想抱抱她,將她的香氣、感覺,將有關她的一切都留在記憶裡。如果他真的記不住她的那張臉,就讓他記住她的味道吧!他有把握永遠不會忘記她獨特的氣息。
「我……想……抱……」
他話音未落,她立刻投入了他的懷抱裡,緊緊地,用盡全身力氣地擁抱他,「戰野……戰野……戰野……
戰野……戰野……變態男……變態男……變態男……變態男……變態男……」
她一遍又一遍地喚著他的名字,她要他記住她的氣息,記住她的氣質,記住她喊他名字時的聲音,記住她給他取的綽號……
只要他記住有關她的一切,即使記不住她的臉也永遠不會忘了她。
即使睡覺後再醒來,他也可以憑借與她有關的所有信息記住:她是女生,她叫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