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比賽之後他的腳踝被整個兒包了起來。醫生再三叮矚,不能參加任何體育活動,否則他一輩子都回不了運動場。他也真就靜下來了,反正心頭大石已落,曾經輸掉的,托如刃的福,莫名其妙地贏了回來。而且在啟一的提示下有了名正言順霸佔如刃時間的最好理由。
「想一想,我這麼好動,不找個人看著怎麼靜得下來?你也希望我快點好起來,不是嗎?」他在大夫面前賴著她說,弄得她一臉潮紅。可即使有如刃小心看著,偶爾也還會發生「事故」。這不是,替她采雛菊的時候碰疼了傷腳。
「疼嗎?很疼嗎?」嚇得如刃心疼地抱住。
卻在下一秒聽到他得逞的笑聲響起在耳邊,「這麼緊張?弄痛的人好像是我!」說著將採下來的一支小雛菊扣在她的鬢髮間。
「討厭!你又騙人!」如刃抬手就要捶他。但哪裡能捶得下手?反而讓他握住了素手送到唇邊親吻。
這一幕落在二樓窗戶內影山夫妻的眼裡,都是微笑。
對於昨天賽場所見,如綾至今心有餘悸,不敢想像如果當時如刃沒有在千鈞一髮的時候抓住護欄,又或者最後關頭戟人沒有趕到,今天會是怎樣的光景,還會不會見到兩人你濃我濃的甜蜜?幸好兩個人都平安無事,她可就剩下這個女兒了!
「你看他們!」影山政信指著做戲的兒子,「我都幾乎有心理準備聽他坦誠自己同性戀了!」不能怪影山政信不相信自己的兒子,誰叫戟人從來對女孩子沒有興趣,多漂亮、溫柔在他看來都是透明。
「你看他,又在演戲了!」如綾靠著丈夫笑,「男孩子和男人都是一樣,戀愛起來就變得狡猾!」
「你在說我?」影山政信故作驚訝,摟著她離開窗邊,親吻過她的秀髮,「最近你和如刃之間似乎親近很多。」
「嗯,是近一點,不過她現在可沒有心思理我。」如綾伏在丈夫胸前,眼角又不自覺地膘向窗外。
「孩子話!你在吃醋嗎?」他笑。
如綾也笑,「前些天我整天想女兒的時候你不是也不開心嗎?現在倒來笑我!」依偎一陣,她仰起頭,「可惜小眉不在這裡。她還沒有和小刃好好見上一面呢!」她盈然的眼淡了光彩。是不是世界上的事不能十全十美?是不是因為她曾經要分開她們,便決定了她們永不相見?是不是這一雙女兒不能同時為自己擁有?
無解的命運啊!
影山政信憐惜地撫著她的背,眼睛裡的心疼混合著令人懷疑的歉疚。
☆☆☆
雖然一早醒來就預感到要受美帆的刁難,卻怎麼也沒有想到是以這種方式。
站在教室後排,如刃面前本該有桌子的地方現在空空蕩蕩。是的,她的桌子不見了。不用誰來告訴她,她也已經知道是坐著悠哉看戲的美帆。
只是想不到她還這麼會裝,「真是的!真是沒水準!欺負人家如刃是插班生。」又看著如刃,「本來大家互為朋友,是應該幫忙替你把桌子找回來的。可是馬上就要上課了,看來只好委屈你一節課,下節課再想辦法了!」她說,假惺惺地指指身邊如刃的椅子,「幸好椅子還在,否則的話這節課你豈不是要站著上?要是讓理事長路過看見,還以為你犯了什麼大錯被原田罰站呢!」
哈!意思是她還要感激她大小姐留張椅子,保留她的面子?
如刃靜靜地看一眼美帆,突然拿起大摞的教科書往椅子上砸過去,「嘩啦!」 可憐的椅子馬上分成幾段躺在地上。
哦!連幾本書的重量都承受不了,何況是她一個大活人?!真是辛苦青野大小姐了,金屬的呢!花了很多心思和時間吧?外表一點看不出來。如刃真是可惜自己不是爭意氣的人,否則這整個場面會更具有戲劇性和可看性吧?
但饒是如此,還是讓美帆的笑容很掛不住。想不到她會看穿?當然了,她大小姐怎麼會知道無父無母的小孩有多少機會認識欺負人的「技巧」!
正僵持,外頭傳來喧嘩:「役所,是役所!」不知道誰先嚷起來的,就一迭聲地傳了進來,「役所英明把如刃的桌子送回來了!」
就如刃所知,淺草的教學用品都是根據校服色分別定制的,每一件的某個部位上又一定標明班級號,所以她一開始就篤定不可能找不到。可是高中部的桌子無緣無故飛到大學部,又這麼巧合是由役所英明送回來,不免讓如刃有些想法。身為「親密」 同桌兼「好友」,美帆當然沒理由不知道役所英明對小眉的企圖心,是不是?而自己和小眉又非常像!
這時間役所英明站在門口,「為什麼高中部的桌子會跑到大學部來?誰這麼大了還看不住自己的桌子?」
真刻薄的話,如刃一聽就皺起眉頭,「是我的。不清楚,大概有人替它做了手腳,或者就是代了步。謝謝你替我送回來。」她嘴裡說的是感謝的話,臉上卻沒有感激的表情。
役所英明原本還想斥人的字句因為如刃的臉吞了回去,「影山……如刃,你叫如刃吧?」早就聽說了她的事情,只不過認為同臉不同人,也就沒怎麼注意,沒想到……「你……」 比影山眉還要漂亮,尤其是那雙琥珀似的眼睛,冷淡得好像沒有生氣和感情。
「你是……」仔細看的話,役所也算是樣貌出眾的,只是太邪,看著她的雙眼又太過陰森。如刃於是裝不認得。
「初次見面,役所英明!」役所英明先走近向如刃自我介紹,才又替她把桌子移回原位。看到地上的椅子殘骸,一邊叫人下樓去儲藏室另取一把一邊問,「有人找你麻煩嗎?」
如刃一聽就知道他是在等待自己的拜託!男生大概都希望被女生求助吧?滿足他們表現的慾望。可惜如刀聽過美帆的介紹又加上啟一的評價對於「役所英明」四個字根本沒有興趣,剛巧眼角瞟到夾著講義進來的原田,「沒事,我自己可以解決。」心裡祈禱戟人不會聽說這件事,不然以他的脾氣,「你還是回去上課吧,我也要上課了。」
「這樣……」役所英明順著她的視線看一眼身後的原田,「不如請你吃午餐,中午下課你在這裡等我!」他料想原田不敢出聲。當然!他可是最可能成為下任校萇的人,誰不想在淺草混了,才敢在他太歲頭上動土!
如刃討厭他看著她的眼光,乾脆眼不見為淨,蹲下身撿書,「謝謝。不過已經和啟一約好了。」
可是被役所英明搶起最後一本書拿在手裡,「沒關係,三人午餐我也不介意!」她的眼睛真是好看!
「那四人午餐呢?」低沉的聲音打斷段所英明的陶醉,居然是不知何時走進來的戟人。他看來心情不好,一把拉起如刃摟進懷裡。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昭告天下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一時,竊竊聲四起。美帆的臉色愈加難看。
「怎麼又是你?」役所英明臉色發白。他一定是上輩子跟自己有仇,才時時處處壓著自己!
「這個你問我?警告你,最好給我離她遠一點!」什麼校長的兒子,未來淺草的繼承人,戟人才沒有心情理會!大不了換個學校!想沾染如刃?沒門!
「她可不是影山眉!」役所緩緩地站起來,雙拳緊握。
「所以你才有必要避得更遠一點,免得哪天我心情不好會傷及『無辜』!」戟人冷冷的眼睇著他,嘴唇卻無限溫柔地落在如刃額上,「拳頭不要握得這麼緊。上次的教訓如果你不記得了,我是不介意找機會提醒你的!」
役所英明看著戟人的眼光凶狠。
擔心的,如刃捏捏戟人的掌心,被他有力地反握住,「怎麼了,還不走?要我抬你嗎?」
「影山戟人,你會後悔的!」役所英明氣得發抖。沒有人,還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他!
「知道嗎?你真不應該說這句話,而且還當著這麼多人。本來以我的個性,得罪的人當然不是只有你。萬一出了事,大概也不會頭一個懷疑到你,你還有時間逃到國外去。」戟人掠著如刃順滑的頭髮,「可是今天你這麼大庭廣眾地恐嚇我,不是明擺著告訴大家,一旦我或者我身邊的人出了什麼事情,第一個就要懷疑你役所英明?」在以前戟人是不屑同這種人費口舌的,早就一拳送上去了。可是現在有了如刃,剛才又注意到役所英明看她的眼神,不得不多加小心!
役所英明果然不敢再出聲,留下一個「你狠」 的眼神,恨恨地衝了出去。
戟人這才有空回頭「照顧」嚇呆了的美帆,「朋友一場,算是給我個面子!」
說完和來時一樣悠慢地「踱」 了出去,臨走倒也沒忘向原田打了聲招呼。
這本來是一段小插曲,如刃並不介意。誰知到了下午已經變成人盡皆知的大新聞了!哎,原來人都是多嘴八卦(此處漏掃)
淺淺的紅色爬上如刃的臉頰。最早以前她不會臉紅,不久以前只有戟人能讓她臉紅,而現在只要和戟人有關的都能叫她臉紅!
戟人坐在場邊的長凳上遠遠地向她招手,剛剛的呼聲讓他心情很好,臉上帶著好看的笑容。
那場比賽以後戟人向教練申請退隊,回到了他想念已久的籃球場。但因為腳傷未癒,暫時還不能參加練習,所以只是「觀戰」。
值得一提的是,那個一如既往沒有體育天分的蘇鍺竟然也跟著轉來了籃球隊,此刻正吊在隊伍的最後頭,喘得都快斷氣了!
如刃一邊向坐在另一邊長凳上對她微笑的女孩點頭一邊被戟人拉著貼坐在身邊。
「初次見面。我叫內田紀子,籃球隊的經理人。你叫我紀子就可以,大家都這麼叫。」紀子長得非常玲瓏。目測一下,大概只有一米五七、五八的樣子。臉和五官也都小小的,很精緻。講起話來,給人利落幹練的感覺。
「紀子從初中起就是隊上的經理人,而這樣長時間的相處居然沒有讓她愛上我實在有點不可思議。」戟人在如刃打招呼的時候插進來打岔。
(此處漏掃)抬
紀子看一眼打頭的巖田,「你別介意,他們替他高興。」
如刃瞭解地點頭,右手被戟人緊緊握在手裡。
看得出來,他是屬於這裡的——她仰頭看著他的側臉。和跑道上的影山戟人相比,此刻的他顯得更加專注、投入,雖然只是旁觀,卻不僅僅是用眼睛在看,而是用一整顆心在參與。初相見的時候根本無法知道他冰冷的外表下有那麼熱燙的一個角落。
一點一點的,她越來越深入他的世界。但在感動的同時卻也不是完全沒有擔憂的!
☆☆☆
晚飯後,戟人回房溫書,如刃才終於有時間把小眉的日記拿出來繼續。這些天被他從早到晚地霸佔住她所有的時間,連小眉的事情也被擱置下來。
翻到上次停下的地方,如刃並不知曉尋找的答案正要抽絲剝繭。
6月 18日睛到多雲
我這是怎麼了?居然沒禮貌地轉身跑掉,要是以前根本不會的!
他好像很生氣,有兩天沒有理我。
說到底,我是喜歡前田的。她那麼溫柔,又很美麗。可是那並不代表我也喜歡看到他和前田在一起聽!即使、即使他只是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單純地幫她補習!
我的數學也很糟糕,為什麼他不來給我補習?
我知道,說我坐不定嘛!補了跟沒補一樣!可是,他來教的話我會聽話的。
哼!我最討厭他了!
6月 25日多雲
今天我們吵了好大的一架!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就是和役所英明一起午餐時被他撞見了嘛!可是,他自己當時也正和前田一起「兩人」午餐,又憑什麼來向我質問這些?
實際上我知道役所英明這個人不善良。廢話,我又不是笨蛋!怎麼說呢?總覺得他的精神有點問題。
誰會想到呢?他親口告訴我,他曾經餵養過的小兔子逃過一次家以後就被他活活地弄死了。他說他擁有過的東西絕對不讓別人得到!真可怕!怪不得戟人從一開始就不喜歡他,警告我離他遠一點。戟人這傢伙有時候有種奇異的直覺,好像如刃!但,當然是有區別的!
可是,我偏偏就是要跟那個神經病一起。我要叫他緊張。哈哈,如我所願,他當時就真的緊張極了。只不過,他說是為了我的安全著想。
哼!安全?誰要他替我操心安全問題?有戟人在就不信役所英明能把我怎麼樣!我把這句話說了出來,沒想到他突然就很生氣,說我心裡從來就只有戟人。又列舉了一大堆我和戟人單獨出遊的例子!早知道這樣就不會每件事都告訴他了!
但是怎麼可能呢?戟人,他是二哥呀!
6月27日雨
天氣預報明明說是天晴卻下起雨來。
坐在迴廊下的時候戟人一直沒精打采,他好像約了裕志和籃球隊的人打球,這下看來要改期了。
說到裕志當然不能忘記他那個寶貝妹妹。他們倆真是一點都不像,性格上、習慣上……戟人老是說那是基因突變的結果。不過,倒也有一點相同,就是都看戟人很對味!美帆更是迷戟人迷得快瘋了!三不五時地向我打聽戟人的事情。
正好他對我人的質疑一直都在,我也就樂得帶上她三人出遊。可是真可憐,戟人好像覺得美帆這個大小姐沒什麼優點!我就常常笑戟人,說他愛上照片裡的如刃。這當然是開玩笑的。否則的話他怎麼不愛上我呢?我們可是雙胞胎呀!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不知道他今天出門的時候帶傘了沒有?哈,托他的福,我竟然會擔心人了!
正好這個時候美帆打電話來約我出去,我就趁機向媽媽討了出門的許可。媽媽當然不知道,美帆其實約我明天,她只聽見我連聲說:「哦,好,我去!」
到學校的時候他剛好忙完,看起來有點累。真不好意思,我好像會心疼了!
他看到我的時候都傻了。沒有想到我會去吧?說到底上次懷疑我和戟人是他不對,我也因為這件事一天沒有理他,難怪他會意外!
走過來接傘的時候,他握住了我的手,告訴我他和前田之間並沒有什麼,而且也找了其他同學接替給她的補習。
我當然很高興,心臟不停地跳,「那我們之間呢?有什麼嗎?」
然後,他吻了我。
啊!連寫出來都會臉紅呀!可是我還是要寫的,不然老了會不記得!
7月 10日睛
我說我在忙著給他準備生日禮物,他就說:「這個小傻瓜,還有好幾個月呢!」
好像也是。可是沒有辦法,從那天以後就不知怎麼的每天每天都想他,總是想著有什麼事情可以為他做的,怎麼樣可以讓他開心。
就像是在心裡造了房子讓他住著。是不是在他的心裡有同樣地造給我房子?
如刃讀到這裡,揉一揉眼睛。感覺得到那段時間的小眉是極快樂的,甚至可能是幸福的。如刃回想起來,也正是那一陣子,自己寫給小眉的信總要比往常多出一個禮拜才能等到回信。起先只以為她學業緊張.現在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可是世界上的幸福似乎永遠是短暫的。
10月 20日多雲
我問他為什麼。
他說他忙。
忙?忙得把約會都忘記了嗎?他最近總是這個樣子。而且直到現在還不肯公開我們的關係。我知道他想等到大學畢業——真古板的想法!可就是我,如果媽媽知道的話,也會阻止吧?她總是覺得我還太小,不夠成熟,但是……
是不是只有我離開了,他才會明白我對他究竟有多重要?
日記寫到這裡忽然頓住。
如刃幾乎是膽戰地翻過後頭一頁又一頁,卻再找不到任何字跡。這——就是最後一篇。如刃喘著氣,一遍遍重複:是不是只有我離開了……是不是只有……是不是……
難道……小眉真的是……可是所謂的「離開」也可以解釋成分手不是嗎?
如刃及此終於明白,說到底她根本不接受小眉會自殺,所以她一直努力地尋找一個結論,卻不是為了解釋小眉自殺的原因,而是要說服自己小眉的確是自殺的!可是就算她看完小眉的全部日記,依然不能肯定。
走出房間,廊上一片漆黑,戟人房裡的燈也熄了。可能是睡了吧?本來想找他聊天的,現在只好自己下去散步了!她似乎開始有點黏他了。
走到樓下的時候才發現他根本沒有睡,而是一個人坐在廊簷下發呆,傻傻地望著月亮。
聽到腳步聲,戟人回過頭來,「是你?」
「嗯。」如刃挨著他坐下,「以為你睡了呢!」
「書看久了,有點頭疼,下來吹吹風。」他說,抓住她想替他輕揉的雙手放在唇邊摩挲。
「有心事?」她看著他月光下愈加冰冷的眼眸,順著手勢讓他拉進懷裡。
「你知道啟一的母親是怎麼死的嗎?」他問得奇怪,一閉著眼睛,嗅聞她長髮上恰人的芳香,「是我。」
「什麼?」 如刃驚得抬頭,看見他滿眼的歉疚,「你……」
「綺琉的身體雖然一直不算很好,但向來有專人照顧,從來沒有出過真正的大問題。」他的臉窩進她的肩窩,「就算生啟一的時候多危險她都還是挺了過來。」他說到這裡,忽然開始吻她,不言不語,一下又一下,吻得她皺起眉頭。
不得已的,她捧住他的臉孔,「然後呢?」
「然後,有一天她接到了丈夫的電話。在電話裡他說他有了一個情人,他不要求離婚,但是他要把兒子帶來。」他的臉偎貼她微暖的掌心,「也就是我。幾個小時以後,綺琉心臟病發。」
「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她不讓他低頭,緊緊地盯著他深邃蒙塵的眼睛。
「我聽到的。爸爸和綾姨說的時候我恰好聽到。」他握著她的雙手圍上自己的脖頸。
「可是,那根本不是你的錯。」心疼的,她樓緊他的肩背,奇怪這個家裡到處可以聽到秘密,「綺琉對你一點概念都沒有!她傷心的是丈夫的不忠和背棄,不是你的出生!」
「是不是有什麼分別?我是原因的一部分。」他壓抑住聲音,抱著她的雙臂緊得如刃幾乎不能呼吸。她吻他的額,如同他剛才做的,一下又一下,直到他的身體漸漸放鬆,「啟一……他不知道這些事情。」
是了,這才是癥結所在!戟人對綺琉就像綺琉對他一樣——沒有概念。但是朝夕相處的啟一就不同了,那是他在意的大哥!
「我……」
「什麼?」她要知道他全部的心結。
「我想補償。」他漸漸溫暖的視線落在她的雙唇,手指眷戀撫摸。
「所以你把所有可能的機會都讓給啟一,讓他盡可能多地得到父親的肯定,以彌補他母愛的缺失?」她終於瞭解了啟一不能明白的,戟人退讓的原因。
「你怎麼知道?」他不解。她的話令他吃驚,什麼時候她發覺到了?
如刃撫著他寬寬的額頭,「我不知道。可是,啟一知道,他是敏銳的。」
「是的。」 戟人挨近她嬌美的粉頰,「他還說了什麼?」
「他不知道你為什麼這樣。」他的指尖嵌在她櫻唇之間,「我想這使他迷惑。」
「就讓他迷惑好了,好過讓他知道真相。」他的臉在這一刻著來憂鬱。他——太在乎啟一!
攬著他的脖頸,她的鼻尖頂著他的嘴,「我是不是沒有辦法說服你忘記?」
「好像是的。」很多年的事了,不是她三言兩語叫他忘記他就會忘記的,而啟一的臉也時刻提醒,可是能這樣地對她傾吐出來戟人是幸福的。有一個人,她的手可以撫摸到你心上,「但是,你可以安慰我,如果你願意。」他又會笑了,雖然是淺淺的。
如刃貼偎在他懷裡,唇湊在他熱癢的耳邊,「那麼至少告訴我,為什麼偏偏是今天突然想起這些?」
「因為明天又是她的忌日。」
☆☆☆
如果在雛菊旁看到幻景時和聽著戟人的講述時,她都沒有足夠聰明地把那只戒指和整件事情穿起來的話,那麼現在,在啟一獻上那一小束雛菊,戟人行完禮,輪到自己的時候,如刃終於把整件事串想清楚。
戒指,那枚在櫻樹下靜躺的戒指不是和小眉的死有所關聯,而是和啟一的母親——綺琉的死有關。如刃當時在樹下看到的不是別人,正是年輕早逝的崎琉,她傷心的眸光,她捂著胸口的手……望著墓碑上綺琉年輕美麗的臉,如刃在心裡惋惜。
愛情,是最讓女人失措的事嗎?
靜悄悄的,她握住戟人空空的右手。側著臉望他的時候如刃問自己會不會有一天眼前的戟人會令她同樣無措,當他知道了她的秘密?
回到家如刃先回房取戒指。原本它是和她的水晶綁在一起的,但是因為一直感應不到什麼,就收進了抽屜。而現在既然知道和小眉無關,也就沒有留下的理由。
她是那麼急切地想要給啟一一個驚喜——畢竟是母親的遺物不是嗎?總會有不同尋常的意義——以至於握著戒指猛轉身的時候一頭撞進戟人懷裡,而抬起的腳又那麼巧踢到他未痊癒的傷腳。
「啊!」戟人痛得一屁股坐在床上抽氣,不相信地看著不知所措抓著他手臂的如刃。天啊!她要讓他一輩子打不了球嗎?她向來悠悠慢慢、從從容容的,怎麼祭拜過一次回來變得這麼莽撞?緩過氣,他撐靠在床上,「做什麼,這麼急急忙忙的?」
「我不知道會撞到你的。」她擔心地看一眼他懸空的腳,「還疼嗎?」
「還……」「好」字沒說出口,戟人的眼光被桌上的一抹銀光吸引,正是如刃慌忙間放在桌上的戒指,
「這是……戒指?!」他銳利的眼光罩住她,傾身把戒指拿在手裡。
戒身打磨得很好,也保養得很好。雖然是銀製的,並不怎樣昂貴,卻因為設計,別有一種高貴簡潔的氣質。
他把戒指套在指尖上旋轉著端看,不經意摸到內側的凹凸刻痕,「我是你的?」他的眼瞬間冷冽,視線冰封一樣落在她的臉上,「誰送的?」語氣森冷沒有溫度。自然的,一隻女戒,一句承諾,叫他如何聯想!
如刃一看就知道他誤會了,不知道他原來連吃醋的時候都是這樣冷的。
「你不信我?抑或不信你自己?」她頑皮地說。
他看了她幾秒,起身,站在門口才問:「你不會捨得我失眠吧?」
算是退讓了嗎?如刃笑了,過去扶他,「戒指不是我的,我在我們頭一次講話的樹下拾到的。」她的臉因為回想微微起著俏紅,叫他臉上的冰容融化殆盡,「我猜想,可能是家裡誰掉的。
「會是誰?」警報解除,戟人拍拍身邊的床,將她攬抱,一起研究這只「來歷不明」的戒指。
「不是母親的,不是我的。也許……」不敢貿然吐露隱秘,如刃只好陪他猜謎,「是小眉或者綺琉的。」
「你說你是在那棵櫻樹下拾到它的?」 戟人反覆打量,下巴擱靠在如刃肩上,呼吸吹熱她的臉。
「對,那個開著雛菊的地方。」她半側過頭,被他趁機偷到一個吻。
「這樣的話便肯定不是綺琉。」誰知戟人卻給出一個「完全錯誤」的結論。
可明知是錯,如刃也只能順水推舟,「怎麼說?」
「理由很簡單,我一說你一定明白。」他愛憐地點一下她的俏鼻,「你看,雖讓現在庭院裡長滿青草,但是到了冬天也必定露出光禿的泥土。我知道,山田是個很盡責勤勞的園丁,每一次除草都周到到每個角落。綺琉又去世十多年了,難道這戒指從來沒有被人發現,就等你來挖寶?但……要是小眉……我倒是從沒看她戴過戒指!」
如刃當然也知道這戒指不可能是小眉的,想想,啟一有什麼理由把母親留下來的戒指送給小眉呢?可是戟人的分析又不無道理。不是綺琉,不是小眉,照他的意思豈非無主?不行,她需要一個理由把線索牽回到啟一身上……有了,「也許啟一保留了母親的遺物又不小心遺失了?」
「也許……我不知道,也想不到其他可能性。」戟人抓抓頭髮,表示放棄。
如刃站起來,「那我現在去問啟一,說不定他已經找它很久了。」
「等等,不要現在。」戟人卻攔住她,「他的房間裡根本擠不下你,至少現在擠不下。」
「嗯?」什麼意思?她覺得他的表情很古怪,「他有客人」
「而且還是女客。」戟人乾脆拉著她一起在床上躺下。
趴在他身上的如刃好奇地說:「快說!」
「什麼時候起你對他的事這麼好奇了?」戟人佯裝不悅,捏著她的下巴,輕吻過才說,「她叫前田茉莉,是啟一曾經補課的一個學妹,下個月準備訂婚了。」
載人的話聽在如刃耳朵裡就像一聲驚雷,她飛快地過濾腦中的信息:前田……補課的學妹……他總是很忙……如刃,你的想像力實在是太貧乏了!憑什麼啟一就不能把戒指送給小眉?他們名義上雖然是兄妹,也生活在同一屋簷下,可是卻沒有任何一點,一丁點的血緣關係!而且小眉來到這個家的時候,啟一已經大到能夠記住所發生的一切,當然也包括自己和小眉完全「陌生」的事實。不像戟人只和小眉差一歲,還可以擁有真正純然的兄妹之情。
「如刃?」戟人看著突然不出聲的她,「你沒事吧?不舒服嗎?」不會是突然發現自己愛著啟一吧——他在心裡玩笑。但是玩笑的心情很快消失在她嚴肅的表情裡,托著他的臉他問,「到底怎麼了?」
「戟人,你回答我一個問題,答應我一定要誠實!」她看著他,淺淺的琥珀色慾流一般。
「你說!」
「他…」
「他?」
「我是說啟一……他和小眉,他們之間……真的只是兄妹關係?」
好久,如刃沒等到戟人的回答。
所以,什麼都清楚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