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述兩樣,羅小雀今天都有,所以她今天很失常。
人在情感最脆弱的時候,都難免失常,她自然也不能例外。
當嚴彥卿抱她的時候,她應該推開,但她沒有。她反而沉浸在那樣寬闊舒適的懷抱中。如果不是殘存的理智讓她壓抑下回抱他的衝動,她實在很想就這樣抱住這個男人,好好的大哭一場。
原來,在哭泣的時候,有一個肩膀可以倚靠,竟是那麼甜美的感覺。
所以,她有了第一次的失常。
當嚴彥卿再度將她拉回自己的懷中時,她沒有反抗,只是任淚水顆顆滴落,落在他那完美的西裝上。
當她聽見他說,抱著她的感覺很不錯時,她甚至有點竊喜。
她知道自己不應該有這種情緒,也許他對她不過是一時的憐憫。像他這樣的男人要得到任何想要的女人非常容易,根本不可能看上又胖又平凡的她。
可是,誰沒有美夢?誰不希望美夢成真?
她靜靜的讓他抱著,假裝他說的話都是出自真心,而非同情和憐憫。她真的很希望他說的是真的,即使明明知道不可能,也想假裝那是真的。
所以,她又有了第二次的失常。
當他突然提議要帶她去一個地方時,她居然答應了。
其實她該拒絕,她該逃開,因為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及臉上的火熱。她沒有談過戀愛,沒有和男人這麼接近過,事實上,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曾經暗戀過哪個男孩子。
但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她是二十六歲的女人,她很清楚自己的反應是出自什麼原因。
她對這個男人動心了。
當他們初次相遇,他英俊的外表沒有打動她,但是今天他善意的舉動卻讓她對這個男人產生了情愫。
那意味著她終究會心碎,因為美夢是不可能成真的,希望永遠只會是一場夢。
她是一個很實際的人,別的男人對她的態度讓她在愛情這方面,一向很實際。她不相信奇跡,也不相信任何美好的愛情有可能降臨在她這樣一個醜小鴨的身上,所以她知道自己只會有一個下場。
可是她還是答應了。
因為今天反正已經失常了,她何不再失常一次?她想要暫時忘記現實的殘酷,忘記自己又圓又胖的外表,到了明天,一切都會恢復正常,所有的一切都會回到原來的軌道,就失常這麼一天吧……
但她沒有想到,其實失常的人,並不只她一個。
牽她的手對嚴彥卿而言,是第一個失常。
他一向是個憐香惜玉的人,柔弱的女人對他而言有致命的吸引力。曾有過的三個過去式戀情,對象都是楚楚可憐、弱不禁風,看來似乎極需男人保護的女人。
也許他是喜歡被需要的感覺,因為在嚴家,他排行老三,長輩的注意力不是大哥就是在小弟的身上。
他從小就不是個循規蹈矩的孩子,但是父母從來沒有注意過他,他們對待他的方式彷彿他是可有可無的。
他的朋友都羨慕他有這麼開明的父母,身在商業世家,有許多小孩往往被迫學習如何接掌家族企業,一言一行更是在嚴格的監控之下。但是他並不覺得幸運,只感到失落。
他希望長輩注意他,他希望父母將他視為獨一無二的,而不是隨便做什麼都可以的兒子,為了得到父母的關愛,他甚至毅然拋棄自己的興趣,轉而讀商,然後回家裡的公司幫忙。
可惜一點用也沒有,他的父母眼裡只有穩重能幹的大哥,和凡事遲鈍但是善良得像天使一樣的小弟。
所以他在別的地方滿足自己的需求。
他喜歡被女人倚靠,喜歡當那個為她們撐起頭上一片天的男人,那讓他覺得被需要,覺得滿足。
每一次的關係剛開始的確讓他滿意,但是久而久之,他卻被一種空虛的感覺替代,不管她們再如何的千依百順,如何讓他扮演她們心目中的英雄,都驅不去那種可怕的寂寞。
但他還是樂此不疲。
羅小雀太堅強、太獨立,絕對不是他喜歡的那種女人。
他甚至可以想像,如果他們結婚,當她發現家裡有蟑螂時,她會去買殺蟲劑徹底將它們撲滅,而非尖叫著求他保護她。若是電燈壞了,她可能會直接買燈泡自己裝,而非等他為她效勞。
她看來不柔弱,那絕不是因為她的體積。而是她給人的感覺就是:我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
這一點嚴彥腳絕對相信。
所以即使她不小心表現出了脆弱的那一面,他也相信她絕對有能力驅走悲傷,然後堅強的活下去。
既是如此,他為什麼反而油然生起一股想要保護她的念頭?可笑的是,他不是想要為她撐起她頭上的那一片天,照顧她的一切,而只是希望能為她趕走悲傷,讓她繼續用那樣尖銳、自立的態度繼續生活下去。
所以當他看見她猶豫的站在病房外,彷彿彷徨得不知如何是好時,他的心裡不由得生出了憐惜她的念頭。
憐惜?嚴彥卿手敲著方向盤,唇角勾起了一抹不可思議的笑。他居然憐惜這個像戰士一樣,隨時隨地準備跳出來和鄙視她的人奮力一戰的女人?
牽她的手完全是一個意外,但後來的擁抱卻不是。
她的淚水確實擊潰了他的心防,女人的眼淚雖然向來是他的弱點,但從來沒有一個女人的眼淚讓他感覺如此的訝異和心疼。
在今天之前,他甚至無法想像她掉眼淚的樣子。
當她緊緊捉著他,壓抑的低泣時,他在心裡揣想了一遍又一遍,究竟她和韋老夫人起了什麼樣的衝突,會讓素來在外婆面前不肯示弱的她,有這麼大的反應?
他看過她們祖孫唇槍舌劍的樣子,知道她並不是個容易被擊垮的人,所以她的崩潰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她的淚水更是殺得他措手不及。
最叫他意外的,大概就是她抱起來的感覺了。
軟綿綿的身子,淡淡的香味,他一直以為像她這樣的女人絕對引不起自己半點的興趣,但事實證明他錯了。
他幾乎不願意放開她——若不是後來值班的護士經過,也許他還會繼續抱下去。他已經很久沒有對一個女人有這樣的感覺了,事實上,自從初戀情人之後,他幾乎已經快忘記擁抱的滋味有多麼甜美。
這真是諷刺啊,他們兩人才剛解除婚約,而他卻在此時對她有了好感。
隨著車子行駛。他們已經漸漸遠離市區,四周的景象由高樓大廈漸漸轉變成林木環繞的小徑。
「我們要去哪裡?」始終沉默坐著的羅小雀終於出聲。
嚴彥卿微微一笑。「我還以為你不會問了呢。」
他用單手開車,一手隨意的放在窗外,他的姿態悠閒而放鬆,輕鬆的駕馭車子在小而彎曲的山路問行駛。
羅小雀始終竭力的克制自己,不去注意他開車的模樣有多麼帥氣,但是眼光卻不由自主的隨著他自信自在的動作打轉。
「根據數據統計,有百分之八十的約會強暴,都是熟人所為……」她喃喃的說著,然後自嘲的一笑。「當然啦,我相信你對我不可能有那種企圖,我只是想知道我們要去哪裡。」
他聞言輕笑。
「你對自己真的一點信心也沒有,是不是?」他放在窗外的那隻手,輕輕的敲著車身。「說不定我正是要把你載到沒人的郊區強暴你。
羅小雀一聽,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嚴先生,你的幽默感讓我無法消受。」她正色道:「我們到底要去哪裡?」
「某個郊區小屋。」他斜睨她一眼,唇角帶笑。「我都是把女孩子騙到那裡,因為方圓數里內絕不會有人經過,就算她們叫破喉嚨也沒人會聽到。」
「哈!」她仰頭一笑。「我相信她們是興奮的尖叫。」
嚴彥卿忍不住大笑,「你總是這麼直接,從來不懂拐彎抹角。含蓄的美德似乎很難在現在的女孩子身上找到了。」
羅小雀聳聳肩,「何必裝模作樣?我不需要假裝聽不懂,因為這種嬌羞的伎倆只適合情侶使用。」
她轉過頭去讓清涼的山風吹亂短髮,冰涼的風稍微驅去她心中的不安,與他共處一車讓她有點不習慣,車上到處是親蔫自在的氣氛,她不想讓自己誤以為和他有特別的交情。
雖然她已經打定主意,今天要拋開所有的原則顧忌,但那不代表她會讓自己陷入得太深,免得明天她還抱著錯誤的期待。
「我們差點成了夫妻呢,記得嗎?」感覺到她的疏離,他開玩笑的說:「我以為我對你至少有點特別。」
她轉過頭,一挑眉。
「特別討厭?」她偏了偏頭,假裝想了一下。「的確,你對我而言是比其他男人還要特別。」
嚴彥哪邊搖頭邊微笑。
「小雀,小雀……」他呢哺般的反覆念著她的名字,臉上帶著輕鬆的笑意。「你傷了我的心了,男人的自尊心比什麼都還要脆弱,你知道嗎?」
她甜甜一笑,「我相信紀小姐會很樂意替你修補的。」
「是啊……」他隨口虛應,臉上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苦笑。「我相信……」
事實上;經過這次的事之後,他懷疑紀真真還會理他。
她是一個高傲的女人,受了韋老夫人那樣冷言冷語的諷刺,而他又沒有追上去向她賠罪,反而在病房外等著安慰羅小雀破碎的心,他不認為以她的個性忍受得了這種侮辱。
但是他沒有必要向羅小雀坦承他和紀真真之間,可能會因為這件事而告吹。
反正他本來就打算在危機解除時,為紀真真另覓一個更佳人選,以她的美貌,他相信必定不乏追求者。他不想增加羅小雀的罪惡感,讓她認為是她導致了這樣的結果。
羅小雀不想承認自己的心裡真的有點失望。
他和紀千金是情侶的事,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嗎?也惟有像紀真真那麼美麗又有家世的女人才捉得住他的心。
她在期待什麼呢?
故意忽略內心揪緊的感覺,她往後躺去,閉上眼睛道:「我要睡了,到了叫醒我。」
她真的睡著了。
方才在醫院的痛哭早已讓她筋疲力竭,在強烈的情緒波動之後,突然的放鬆令她一下子就沉沉進入夢鄉。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卻做了一個短短的夢。
夢中她和爸媽、小弟、外婆和樂融融的圍成一桌吃飯,韋老夫人不再是她記憶中冷硬無情的老太婆,她變得溫柔慈祥。
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因此當她在輕微的搖晃中睜開眼睛時,臉上是帶著笑的。
「做了什麼好夢?」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嚴彥卿微笑的臉,他離她的臉很近,只要再差幾寸,兩人的唇就相觸了。
她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伸出兩手遮住自己的嘴。
「你幹麼靠我那麼近,嚇人啊!」
看見她的動作,他好笑的揚了揚眉。
「別怕,我不是要偷襲你,我還沒有這麼下流。」他伸手為她解開安全帶,然後退開,讓她看到車前的房子。「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們到了。如果你真的很累,裡面有房間,也許你會想先睡一覺?」
當她看見那幢白色小屋時,情不自禁露出訝異的神情,而他將那解釋成失望。
「你以為會看到豪華別墅!抱歉,讓你失望了,這只是一幢度假小屋,本來是我大哥的,但是因為某種原因,他不願意再來到這邊,所以現在由我使用。」他朝她伸出手。「下車吧,這裡固定有人會來打掃,所以房間很乾淨,你可以馬上好好睡一覺。」
羅小雀猶豫了一會兒才伸出手。
「你以為我是失望?」
她站在車子旁邊,看著眼前的景象。探幽的山裡,一間典雅的白色木屋,四周被美麗的花海包圍,這簡直就像世外桃源。
她搖頭,不敢置信道:「你一定是瘋了才會這麼說,這裡美極了。用來拍連續劇都沒問題。」
他聞言綻出笑容,「很高興你喜歡。」
「不過我承認我沒想到。」她聳聳肩,不好意思的承認。「我還以為你會帶我去海邊,或是某個可以盡情吃喝玩樂的地方。」
「為什麼?」
「一般不都是如此的嗎?」她邁開腳步,往屋子走去。心情不好時,不是找個沒人的地方喊一喊、哭一哭,不然就是徹底的解放糜爛,用酒精或是食物麻痺自己。」
「這是你的解決方式?」
她轉過頭,心虛的微笑。
「我的包包裡隨時有零食和巧克力。」她打開包包,拿出一包餅乾左右的轉著,向他展示。「我用大吃大喝來麻痺我的心靈,我討厭喝酒,因為酒很苦。」她皺了皺鼻頭。「心裡已經夠苦的了,何必還喝苦酒虐待自己?所以我吃東西,各種零食、蛋糕,吃完了就倒頭呼呼大睡,隔天起來,煩惱全消!」
「喔?」他揚眉,一把搶過她手中的餅乾,然後吃了起來。「在我看來,你只是把所有的煩惱全集中成一個罷了。」
她無所謂的攤開兩手,在大門前面停下來,轉身看他。
「是啊,我的身材。」她做勢捏著身上的肥肉。「我想你指的是這個。」
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一邊轉動鑰匙一邊道:「我認為你應該有別的方法可以發洩情緒,不一定要這樣暴飲暴食。」
她喃喃的附和,「是啊,當然有別的方法……如果殺人是正當的話,我會優先考慮。」
他對這句話沒做任何回應,只是笑著搖頭。
「進來吧!」
屋子的擺設很簡單,而且一切都是以自然為主,沒有太過強烈的色彩或鮮明的風格,大部分是手工製作,她像走進了一個精美的工藝區。
「很美。」她來來回回的走了好幾趟。「你知道嗎?這看起來像是為了拍電影而看的場地,美得不像真的,這裡真的有人住過嗎?」
他點頭,沉吟了一會兒才道:「這是我大哥為了他心愛的女人買下的地方,設計圖是我畫的,而裡頭的家具有一大半是我大哥親手做的。」
「你畫的?」她睜圓了眼。「你是說,這裡是由你設計的?包括這些傢俱和外面的花園嗎?」
嚴彥卿不自然的點頭,為自己不小心說漏嘴而感到懊惱。
「我念過幾年室內設計。」他盡力裝出不以為意的樣子,「我大哥說了他想要的感覺,而我替他畫了設計圖,就這樣,沒什麼。」
「沒什麼?」她搖頭否定他的說法。「這裡美呆了!那這棟房子的女主人呢?她怎麼捨得拋下這麼美麗的地方?」
「她在三年前拋下他,遠赴美國另嫁他人了。」他指著牆上照片中一個清秀美麗的女子道:「這就是她,當時我大哥幾乎發瘋,不顧一切的追到美國求她回頭,結果那個女人卻已經懷了別人的孩子,從此以後,他再也沒有踏進這裡一步。」
羅小雀無語,默默的打量照片中的女子,過了半晌,她才問:「所以你就借用了這塊地方?」見他點頭,她指著相片,挑了挑眉。「但是你沒將相片拆下來,為什麼?如果她已經嫁作他人婦,似乎沒必要留著相片讓你大哥傷心。」
聽出她的弦外之音,嚴彥卿起了逗弄她的念頭。
「你想說什麼?」
羅小雀聳聳肩。
「既然你問我——以我的看法,你也喜歡她。」她認真的注意著他臉上的表情變化。「但是因為她是你大哥的愛人,所以呢,你就住進這裡,對著她的相片思念她,將這份不見容於世俗的愛戀深埋心底。」
他忍住想笑的衝動。
「這種解釋挺合理的。」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他這樣的回答讓她覺得很失望。她本來還期待他會義正詞嚴的否認她異想天開的想像,卻沒料到他會是這種反應。
這不就表示承認了嗎?
「再合理不過。」她轉過身,壓下心裡陡升的醋意。「太好了,真是感人的故事,多麼淒美。」
他不做聲,對她的反應感到非常有趣。
小圓花是在吃醋嗎?他的食指輕撫著下巴,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看起來好像是這樣,吃別的女人的醋,所以她其實不像嘴上所說的,對他那麼的無動於衷嘛。
嚴彥卿微微一笑,因為這個念頭而突然心情大好。
「那紀小姐呢?」她突然回過身,瞪大了眼睛看他。「難道她對你而言只是一個代替品?」
他沉吟了一會兒,像是搜尋適當的答案。
「就某個角度而言,可以這麼說。」
羅小雀的眼睛瞪得更圓更大。
「喔!」她惡狠狠的瞪他一眼。「男人都不是好東西,長得帥有個屁用!」
其實她根本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指責他,她很明白這一點。他們不是朋友也沒有任何交情,可以說只比陌生人好一點,她有什麼資格去批判他的行為?何況,她很清楚自己的動機不純。
即使非常不願意承認,她也感覺得到心裡對另一個女人的醋意。
真好笑,她自嘲的想:不知道她有什麼資格吃醋?用什麼立場吃醋?未婚妻的身份甚至已經是短暫的過去式,如今她已經和眼前這個男人再無瓜葛。
她的行為很可笑,她知道,但她壓抑不了自己,為了避免自己再出洋相,吃些莫名其妙的飛醋,她決定遵照他的提議,先睡一覺再說。
「這個話題令人厭煩,我累了。」她假裝疲憊的揉揉眼睛。「床在哪裡?我想睡覺。」
她根本睡不著。
以白色為主的房間內,有著軟綿綿的大床和枕頭,淡淡的香味飄散在空中,午後的冬陽從敞開的窗戶灑了進來,一切感覺都是寧靜舒服的,但是她就是睡不著。
他離開房間之後,她在床上躺了三十分鐘,看著潔白無瑕的天花板發呆。接下來的二十分鐘,她開始數羊,想像羊群奔跑跳過欄杆的樣子。
然後她知道用數羊來幫助睡眠是一種愚蠢的行為,因為結果是愈數愈清醒,只為了她總是想搞清楚自己到底數到第幾隻。
一個小時後,她終於受不了,坐起身子,開始一邊吃著餅乾一邊瀏覽屋內的擺設,她注意到窗邊的桌子上,放滿了各種商業經營書籍,而衣櫥裡掛著的全是男性的衣物。
她用手指輕輕佻起其中一件襯衫,湊到鼻前聞了聞,是香的,代表這些衣服還有人穿,並非陳年舊物。
這個時候.輕柔的音樂聲從廚房傳了進來。
她聽見嚴彥卿愉快的哼著歌的聲音,還聞到了煎蛋的味道,看來嚴大少爺正在準備晚餐。
她繼續瀏覽衣櫥.然後挑了一件襯衫當作睡衣。
她以迅速的動作脫下身上的衣褲,襯衫的長度到她的大腿,剛好可以遮住她那圓圓的屁股。
她隨手在書櫃挑了一本偵探小說,踱回床上,用羽毛被蓋住赤裸的下半身,然後一邊吃著餅乾,一邊看福爾摩斯辦案。
當偉大的偵探正要指出兇手是誰時,她卻聽到了走廊上響起的腳步聲。
該死!是他。
她連忙將床旁小桌上的餅乾包裝全部掃進垃圾桶。然後把書塞到枕頭下,拉起被子蓋好,閉上眼睛裝上沉睡的樣子。
們輕輕的打開了,食物的香味隨著他腳步的移動愈來愈接近,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得愈來愈快。
真是好笑,她在心裡斥責自己。有什麼好緊張的?他不過是端晚餐進來罷了,難木成還會撲到自己身上不成?
腳步聲在床前停止,嚴彥卿站在床前默默的看著她。
床的另一邊放著她方才換下來的衣褲,垃圾桶裡有餅乾的空包裝,她臉上的表情看來好像緊張不安。
他笑了,將手中的托盤放到桌上,然後在床沿坐下一語不發的看著她。
「看來你在這兒還蠻自在的嘛。」他喃喃的說道。伸手為她拉好被單,將她露在外面的手,放進被單裡面。
她沒反應,還在裝睡。
「睡覺之前還吃了這麼多餅乾?」他繼續假裝自言自語,傾身看她,她的唇角上還有一些餅乾屑,像是在引誘他犯罪。
牽她的手、擁抱她是一回事,但要是親她,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沉思的看著她的唇,心裡掙扎不已。
他喜歡和她相處,和她聊天,也有過為她心動的時候。如果可以的話,持續的交往,他也並不排斥,但是值不償得為了一個吻賠上自己的自由呢?
一旦吻了她,兩人就不再只是單純的朋友關係。
牽手擁抱,都可以辯稱是朋友之間的關懷,但是親吻……沒有一個男人會去親吻他沒有興趣的女人,也沒有一個女人願意讓自己不喜歡的男人親她的嘴。
跨過了這一步,就再也無法回到以前。而他很清楚,要是爺爺知道的話,一定會馬上逼著他娶妻。
他也許喜歡她,但還不到可以為了這種小小的愉悅感覺,而自願結婚的地步……既然如此,為什麼他的身體竟然不聽指喚。自己湊了上去了呢?
「唉!」他歎了長長的一口氣。
他是在自殺,他都可以聽到結婚進行曲在他耳邊響起了,但是管他的呢……他的唇印上了她的。
羅小雀猛然睜開眼睛,不敢置信的瞪著眼前的男人。
他在吻她!
她只能看到他閉上的眼睛和散落在額前的頭髮,他沒有發現她的眼睛睜開,溫熱的舌頭輕輕的舔著她的唇角。輕柔而緩慢。
這個事實讓她震驚,她的腦海一片空白,身體僵硬而緊繃,若不是因認她還記得自己應該還在睡眠狀態,恐怕早就一把推開他。
但是……她被子下的手緊緊的捉住襯衫的衣領。就算她沒有裝睡,沒有被揭穿的恐懼。她懷疑自己是否捨得推開這個男人。
這是她的初吻,在她可悲的生命中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想要或是嘗試吻她。親吻的滋味比她想像中的還要來得美好。
他的唇溫軟濕潤,舌頭輕滑在她的唇齒之間,就像在細細品嚐一塊甜美的軟糖,她緩緩閉上眼睛,決定好好體驗一下可能是畢生惟一次親吻的滋味。
誰曉得他著了什麼魔?她迷亂的想著。也許他神智不清,也許是把她當成了某人,總之她相信這種機會絕不再有,幸好她不必帶著初吻進棺材……
片刻之後,嚴彥卿結束了這個吻,起身俯視她。
「我以為王子親吻過後,睡美人就應該醒來了。」他的聲音裡充滿了笑意,手輕輕的撫過她被吻得紅潤的唇。「小雀,小雀,我知道你是醒著的,快點睜開眼睛吧。」
她聞言驚駭的倒抽一口冷氣,倏然睜開了大眼。
「你……」她的臉困窘的漲得通紅,恨不得在床上挖個洞鑽進去。
喔!這個可惡的男人!
他知道!他自始至終都知道她是醒著的!他會怎麼想她呢?一個白癡愚蠢的胖女人,沉浸在他戲弄的親吻下。
可惡!
她猛然拉起被子,打算將自己全身蓋住,她沒臉見人了,強烈的羞恥讓她覺得全身就像火燒一般的滾燙。
他在戲弄她!想必他一定覺得看一個胖女人為自己的吻意亂情迷的樣子很好笑,這個殺千刀的男人。
「嘿!」他制止了她的動作,一把將被子從她頭頂上扯下。「我不是故意輕薄你,我只是……」他猶豫著在心裡搜尋適當的形容詞。「……情不自禁。」
「騙人!」她搶回被子,蒙住自己的臉。「走開,走開,我不想聽你說這種只有三歲小孩才會相信的謊言。」
「你不信?」
她從被子裡露出一雙眼睛。
「當然不信,鬼才會相信!」她的眼神充滿了懷疑和困窘。「我不是美女,沒有火辣的身材,我什麼都沒有,只有一身的肥肉。白癡才會信你的話!」
他沒有試圖辯解,只是坐在原地靜靜的看著她。
羅小雀不喜歡他的樣子、他的眼神,因為他在視她的樣子,就好像是看著一個耍賴的小鬼一樣。
「你很自卑。」他說,用那種洞悉一切的口氣。「你不相信自己有足夠的魅力可以吸引異性,只好假裝不在乎,對別人採取攻擊的態度。你不相信我的話,也是因為你壓根就不信我受到你的吸引,因為你認為你配不上。」
她咬唇,忍不住反駁,「你不懂,你什麼都不懂。」
「不懂什麼?」
「不是我認為,好嗎?」她的手握成拳頭,音調也變得僵硬。「你知道自己長得很帥,知道別的女人會受你的吸引,那是你自己認為的嗎?不是!那是靠別人對你的反應得知的。你只要勾勾手指,眨眨眼睛,就有一群女人拜倒在你的西裝褲下,那是你認為的嗎?不是!那是事實!我也是靠別人對我的反應取得了現在的評價,那不是我認為的,不是!是事實,你懂嗎?」
嚴彥卿搖頭,一點也不認同。
「不,我不懂。」他歎了一口氣,兩手搭上她的肩。「你在逃避現實,你試圖把別人對你的態度全說成他們的錯。但是你,如果你真的在意,為什麼不努力改變自己?如果你真的在意別人對你身材的評價,為什麼還要暴飲暴食,讓自己在肥胖中掙扎沮喪?」
「我需要安慰。」她嘀咕著,「只有吃東西的時候,我才覺得快樂。」
「你可以找別的方法。」他輕輕掀開她頭上的被子,撫著她的臉。「否則你就不應該再抱怨自己身上的肥肉,因為那是你自己養出來的。」
她聞言低頭,歎了一口氣。
「你說得對,看來我的好日子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