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報!快報!
樊楚敬當眾宣佈他和馮深深訂婚的消息,頓時引發一場媒體大戰,每位記者都以最快的速度回傳消息搶獨家。
這算是本年度娛樂圈的最大事,向來只跟女明星搞緋聞、只跟女明星結婚的樊楚敬這回居然一改前例,談起正常人的戀愛,跌破眾人的眼鏡。
於是所有記者都卯起勁來報導這則消息,並全力挖馮深深的家庭背景。
而正當新聞記者努力發新聞的同時,男女主角也沒閒著,同樣卯起勁來談判。
「你為什麼要對記者說那些話?」
樊楚敬幾乎在當眾宣佈他們訂婚消息之後,就將馮深深匆匆帶離現場,回到家另辟室密談。
這是馮深深第一次有機會,好好參觀這個引發她少女情懷的地方,不過她現在沒這個閒情逸致,只想把話說清楚。
「你為什麼要說謊?」從踏進樊楚敬家中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重複同樣問題,而他只是靜靜看著她,教人猜不透心思。
「走吧,我們一起召開記者會,跟大家說你只是開玩笑,我們並沒有訂婚。」她再渴望當他的新娘,也不要用欺騙的方式取得,誰知道他會不會在下一秒鐘改變心意。
「現在已經來不及了。」沉默了半晌,樊楚敬終於回道。「要不了三十分鐘,我們訂婚的消息就會出現在各家新聞的跑馬燈上,以快報方式播出,算算時間……」
他低頭看表。
「現在應該已經在各大新聞節目播出,不信你打開電視,看我有沒有說錯。」現今新聞處理的速度快到難以想像,簡直就和火箭差不多。
「那好。」她不管了。「你自己開的玩笑你自己負責,我要回家了。」懶得跟他講理。
馮深深轉身就要離開。
「你可以不必當它是玩笑,只要把它當真就好了。」他在她背後淡淡地回道,馮深深倏然轉身,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這話什麼意思?」她怎麼聽不太懂?
「你不是一直想和我發展桃色關係,現在就是一個最好的機會。」樊楚敬聳肩,一派輕鬆的表情,看得馮深深直冒火。
「不要捉弄我,也不要拿這件事情開玩笑,我可是很認真的。」她嚴正聲明。
「我也很認真。」他回敬她。「我仔細考慮過了,我也胡鬧得夠久了,該是定下來的時候。」
換句話說,他並不是一時興起跟大家開玩笑,而是有更深一層的考慮。
「為什麼是我?」她不解。「應該還有其他女人渴望跟你結婚。」比如說孫露露。
「沒錯,是還有其他女人。」人數多到必須排隊。「但是她們都沒有你來得積極,你一直吵著要和我發展桃色關係,剛開始的時候我以為你在開玩笑,後來看你挺認真的,似乎不是有心捉弄我,所以我決定給你一次機會,也給自己一次機會,如果你能讓我動心,我們就讓這則訂婚消息成真。」
「如果不能呢?」馮深深並沒忽略掉他話中的假設條件,遲疑地問樊楚敬。
「不能的話,我們只好承認失敗,以後你也別纏著我說那些無聊的話,大家好聚好散。」
聽起來是滿具吸引力的,但仔細回想,又是她吃虧。負責行動的人是她,他只需要坐享其成,等著接受誘惑,而且失敗還不必負責任,怎麼算都對她不利。
「萬一失敗了怎麼辦?我會被大家取笑的。」只是,存在於她內心那股騷動無法抑制,她沒辦法讓自己斷了愛他的念頭,即使明知不可能都要嘗試。
「沒有人知道內情。」安啦!「到時候我們再宣佈個性不合,反正這也不是頭一次,別忘了我結過兩次婚,這方面是老手了,全都交給我處理,一切OK。」
這倒是真的,他前兩次婚姻,都是他主動發佈消息,而且一肩承擔起離婚的責任,還算有guts。
儘管如此,馮深深仍然免不了猶豫,畢竟這是決定他們未來的一刻,不能草率。
「成交!」她的猶豫期非常短暫,不到兩秒鐘。「我同意你的條件。」她會全力以赴,非讓他心動不可!
「很好。」樊楚敬鬆一口氣,很高興她能做此決定。「那麼,從今天開始,就請你多多指教了,未婚妻。」
他跟她開玩笑,輕鬆和諧的氣氛讓馮深深也不禁綻開微笑,自然點頭。
未婚妻。
直到回到住處,她都還在回味這三個字,整晚都睡不著。
一則突如其來的訂婚新聞,看在一般人眼裡是浪漫,看在關心他們的人眼裡則有其他解讀,至少尹昊征的解讀就和其他人不同。
「你簡直是亂來。」
這就是他對這則新聞的解讀。
「訂婚這麼重大的事情,你居然花不到五秒鐘就下決定,到底在想什麼?」
新聞跑得快,尹昊征的動作更快,隔天立刻就抓到樊楚敬,當面臭罵他一頓。
樊楚敬仰頭打量一早殺進辦公室指責他的尹昊征:心想這個男人真是令人羨慕,長相出色、才華出眾,又具有商業頭腦,和他這個靠祖上庇蔭的敗家子完全不同,社會的評價也很兩極。
有一度,他也非常羨慕尹昊征,希望自己至少能有一、兩項專長能跟他媲美。只是現實是殘酷的,他既不會作曲,經營事業也沒他行,尹昊征甚至能將原本一家小小的唱片公司,在五年內擴展成全國第四大唱片公司,這不只需要運氣,還需要實力,而這兩項都不是他的專長,也使得他們之間的差距越拉越大。
「抱歉,早你一步捷足先登,我知道你現在一定感到很惋惜,不過承認事實吧!深深喜歡的人是我,你已經出局了。」
只是,上帝是公平的。當祂關了一道門,一定會開另一扇窗,深深就是一例,他總算有一件事情贏過尹昊征啦!
「什麼?」尹昊征打量樊楚敬得意洋洋的表情,以為自己聽錯。
「我是在勸你最好別打深深的王意。」樊楚敬口氣不甚愉快的說道。「你身邊已經有靜書了,做人不要太貪心,小心得不償失。」
原來,他匆匆忙忙發佈訂婚消息,是為了他上次開的那個玩笑,這也太扯了吧!
「你是因為不想讓深深被我搶走,才想要跟深深訂婚?」不會吧,天底下居然有這麼遲鈍兼無聊的人,深深跟他在一起怎麼可能幸福?
「也不完全是因為這件事,還有別的理由。」樊楚敬被尹昊征瞪得有些心虛,嘟囔嘟囔的解釋。
「什麼理由?」尹昊征追問。
「基於個人保密原則,不方便告訴你。」樊楚敬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有些僵硬不自然,一看就知道有鬼。
這混蛋!
「深深對我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人,你要是敢傷害她的話,我一定饒不了你。」到時候別怪他翻臉無情。
尹昊征陰狠撂話。
「真的那麼重要的話,你就更不應該動深深的腦筋。」樊楚敬反駁,認為錯不在他。
「深深就像是我的親妹妹,笨蛋!」尹昊征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說,怕他聽不懂。「我不知道你那顆豬腦袋在想什麼,但我可以告訴你,任何一個膽敢傷害我妹妹的人,都要付出代價。」包括他!
這回尹昊征不說笑了,而是給予樊楚敬最嚴厲的警告,樊楚敬終於明白自己大錯特錯。
「你……你不喜歡深深?」難道是他會錯意?
樊楚敬一臉錯愕。
「答對了,豬頭。」尹昊征冷冷回道。「我對深深只有兄妹之情,正因為如此,我才警告你別亂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事走至此,只能說樊楚敬錯得一塌糊塗,完全沒有搞清楚狀況。
「這就是做事不用大腦的結果,你等著自己承受後果吧!」從樊楚敬的表情,尹昊征就知道樊楚敬只是逞一時之快,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樊楚敬只能默默看著尹昊征的背影從他眼前消失,並開始後悔,自己做事是不是太欠缺考慮了?
一整個晚上,他都一個人在家喝悶酒思考這個問題,為此而悶悶不樂。
隔天早上,他因為喝了一整晚的酒,比平常晚了一個半鐘頭起床,梳洗完畢後,要到飯廳用早餐,才發現在廚房裡面忙進忙出的不是家中的老傭人,而是馮深深。
「深深?」他愣了一下,以為自己還在作夢。「你在做什麼?」
馮深深原本背對他在煎蛋,一聽見他的聲音馬上轉過頭來。
「早安。」她的微笑燦爛極了。「你先到餐桌那邊坐好,早餐再等一下就準備好了。」
她一副天天都在他家做菜的樣子,搞得樊楚敬更加迷惘。
「你怎會來我家?」即使如此,他還是非常聽話的拉把椅子坐下。
「我們說好的啊!」真是健忘。「從今天開始,我就要善盡我身為未婚妻的義務,為未來的日子做準備。」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一臉幸福,害得樊楚敬想反悔都不行。
「咳咳!」她果然是行動派的,前天才約定好,兩天後便開始執行,一刻都不放鬆。
「不過,你怎麼會有我家的鑰匙?」他注意到餐桌上那一大串鑰匙,從鐵門一路開進來,也要經過好幾道門,她真是辛苦了。
「你給我的。」馮深深笑著提醒他,隨手放下煎蛋並且在他對面坐下。「你忘了嗎?就在我們決定訂婚的那一天,你順便就把家裡的鑰匙給我,說我以後可以隨意進出你家,還說那是未婚妻才有的特權。」
顯然他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記得牢牢的,反倒是他自己忘得一乾二淨。
「別發呆了,快點吃早餐,你已經遲到了。」馮深深接著提醒他注意時間,他連忙回神。
「哦……哦!」他拿起筷子,有點不知所措,不曉得如何回應她的認真。
馮深深兩手托住下巴,眨巴著一雙大眼深情款款地看著他,看得樊楚敬都快吃不下飯了。
為了逃避心中隱約升起的罪惡感,樊楚敬趕忙挾起一塊煎蛋放進嘴裡,才嚼了幾下,便被煎蛋內含的深奧味道吸引,忍不住又挾起另一道炒青菜放進嘴裡,也是一樣好吃。
「沒想到你這麼會做菜。」樊楚敬是真的嚇到。「我還以為你和我一樣三餐都是『老外』,都是外食族的。」
他們的工作不定時又不定量,說好聽是九點上班,六點下班,但實際上根本不可能,他是如此,她也沒好多少,有時甚至比他還忙。
「我平時是標準的老外。」她承認。「但只要一有空,我就會鑽進廚房研究烹飪,不是一般的老外。」別小看她。
「你幹嘛研究烹飪?」上餐館吃就行了嘛……
「因為我從十五歲開始,就下定決心,將來要嫁給你做個賢妻良母,所以一直都在研究如何把菜煮好。」提起她少女時期的夢想,馮深深的兩眼就忍不住閃閃發光,總算有機會實現她的偉大夢想了。
「你……」樊楚敬嘴裡的菜差點噴出來,這個答案太驚人,他有點承受不住。
「你從十五歲開始,就決定嫁給我了?!」媽媽咪亞,她也太早熟了吧!
「是啊!」她愉快地點點頭,重提往事總是能令她興奮。「從我落水被你救起的那一刻起,便決定以後一定要嫁給你,只是這一刻來得有點晚,有點可惜。」不過俗話說,遲到總比沒到好,不滿意但可以接受,她還算幸運。
「你……」問題是他不能接受。「你不覺得十五歲就決定自己的一生,太早了一些?」
「怎麼會早?」不會不會,完全不會。「以前唐朝的女子,十三、四歲就嫁人,我還算晚了呢!」
居然把自己拿來和一千多年前的古人相比,真是敗給她了……
「你……你該不會是在我為你做人工呼吸的那瞬間,喜歡上我的吧?」他無奈地問,有點掉入愛情小說陷阱的茫然,他一點也不想成為書中的男主角。
「只要是女人,都忘不了給她初吻的男人。」她說得理所當然,間接承認她就是在那一刻愛上他的,讓他哭笑不得。
「那不叫吻,我當時只是在幫你進行人工呼吸。」他萬分苦澀地糾正道,確定自己已掉入陷阱。
「不,你在吻我。」她不接受糾正。「我可以充分感受到你的吻,你確實在吻我。」
陷入愛情的女人有理說不清,陷入幻想的女人更是無藥可救,樊楚敬開始後悔自己那個時候為什麼要跳下泳池救她,簡直是自找麻煩嘛!
「你不吃早餐嗎?」只是做都已經做了,又不能把她重新塞回泳池,只得認栽。
「我已經吃過了。」她搖頭。「在來這裡之前,我已經在我家附近的早餐店吃過早餐,所以你自己吃就好了。」
賢妻良母不好當哪!尤其他住的地方又離市區這麼遠,光來回車程就會累死人,為了幫他做早餐,她還特別提早出門,可見她有多用心。
馮深深為了樊楚敬可以說是豁出去了,路途遙遠也沒關係,時間匆促也無所謂,一定要他親身體會她無遠弗屆的愛。
老實說,樊楚敬很感動。
雖然她的舉動很傻氣,無形中也帶給他一些壓迫感,但這是頭一次有女人對他這麼好,之前的女人都是利用他的成分居多。
「那我就不客氣了。」她都已經這麼努力了,他不拚命吃好像太對不起她,至少也要掃光一半食物。
「請慢用。」她笑嘻嘻地從袋子裡面取出一顆太妃糖,撕開包裝紙丟到嘴裡細細品嚐,表情無限滿足。
「不愧是小鬼,一大早就吃糖。」他不是故意找碴,但她的舉動讓他忍不住數落她一頓。
「我改不掉這個習慣。」難得這次她沒有否認。「自從高一那一年,有一次我發燒昏迷醒來,發現自己的手裡握著一顆太妃糖以後,我便愛上這種味道,從此再也戒不掉。」
她晃一晃手裡的黑色包裝紙,燙金的英文字體在黑色塑膠紙的襯托下格外醒目,散發出一股貴氣。
「發燒?」這兩字讓樊楚敬停下手邊的筷子,盯著馮深深瞧。「我看你身體滿健康的嘛,體力比我還好呢!」
「那當然,因為我比你年輕啊!」她朝他吐舌,嘲笑他老。「不過話說回來,以前我可是個小老太婆,動不動就生病呢!」
「我是聽說過你以前的身體很差,經常進出醫院。」樊楚敬回憶丘靜書告訴過他的話,那已經是好多年前。
「沒錯。」馮深深點頭。「就是因為經常進出醫院,我爸爸把一些錢都花在我的醫療費用上,所以一旦失業,生活立刻陷入困頓,要不是有靜書姊和尹大哥出面相救,那個時候我就死了,你也不必整天擔心我會找你的碴了。」
她跟他開玩笑,表面上雲淡風輕,然而只有真正瀕臨過死亡的人才知道,那有多可怕。
「所以說,直到高一以前,你的身體一直都不好?」他從小到大都是個健康寶寶,很難想像身體不好的滋味。
「嗯。」她又點頭。「尤其是高一那一次發燒最危險,當時我已經燒到四十二度,我爸爸又因為工作,不能二十四小時待在我身邊照顧我,還是靠靜書姊和我爸爸一起輪班才幫我度過難關。」
丘靜書可說是馮氏父女的大恩人,幫她父親安排工作不說,對待馮深深更是有如親生姊妹,一有空就往她家跑,噓寒問暖外兼特別護士,只要她一生病,丘靜書一定在她身邊,不分寒暑。
「靜書確實特別疼你,我記得當時她自己也很忙,但為了你的事,再忙她都會先放下手邊的工作,凡事以你為先,對你非常好。」經馮深深這麼一提,樊楚敬也憶起當時的情形,那個時候靜書剛從她父親的手中接下經營的棒子,自己也忙得很,偏偏那個時候馮深深又一天到晚生病,害得她每天像顆陀螺,在公司、客戶和她家之間不停地打轉,真個是非常忙碌。
「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姊姊,我一輩子都愛她。」談起丘靜書對她的好,沒有人比馮深深更清楚,也沒有人比她更感激。
樊楚敬打量馮深深溫柔的表情,突然很羨慕她和丘靜書兩個人的感情,好希望天底下也有人對他這麼好。
「這糖果真好吃。」馮深深對他笑一笑,又撕了一顆太妃糖放進嘴中咀嚼,樊楚敬無意識瞄了桌上的黑色包裝紙一眼,總覺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哈哈哈……Jeffery真討厭,總是知道怎麼逗人家開心,上一秒鐘還請我喝酒,下一秒鐘就拿糖給我吃,當我是小孩子一樣好騙!
突然閃進腦海中的記憶片段,像是電影不斷倒帶,帶領樊楚敬將整個故事拼湊起來。
是啊,他是應該對這包裝紙感到面熟,因為她念念不忘的好味道,就是他帶給她的!
黑色燙金的糖果包裝紙,將樊楚敬和回憶連上線,倒退到多年以前。
當時丘靜書剛正式接管公司,每天忙得焦頭爛額,樊楚敬自己也一樣。雖然早丘靜書一年接掌公司,但不像她從小受訓練,很多事情等於是從頭學起,做起事來自然比她辛苦。
基於父執輩那代即建立起來的交情,再加上兩人年紀只相差幾歲,樊楚敬只要一有什麼工作上的麻煩,一定找丘靜書幫忙解決,無形中給她增添更多負擔。
他清楚地記得那一天,他又遇見難題,想來想去,實在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只好去找丘靜書當面請教解決之道。
「楚敬,你又遇上麻煩啦?」
丘靜書看見他又上門報到,立刻明白他又遭遇難題,不曉得如何解決。
他搔搔頭,默認。
「我很希望能夠幫忙,不過對不起,我現在沒空理你,我急著趕到別的地方。」只是很不巧,她現在有比解救他更重要的事情待做,所以抱歉啦!
「你要去哪裡?」他好奇地盯著她的大布包,裡面似乎裝了不少東西。
「我要去深深家。」她一邊回答一邊翻車鑰匙。「她生病了,我現在急著趕去照顧她,你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不然找學長幫忙處理也可以。」
通常她不會這麼不負責任,但是她今天真的沒時間,任何事情都不會比深深重要。
「深深?」她又病了?
「嗯。」丘靜書點頭。「深深的體質很差,一天到晚生病,她的父母又離婚,根本沒有人可以幫忙照顧,所以我才要過去。」
單親家庭的小孩能獲得的愛,原本就比一般家庭來得少,若是再沒有人關心,很容易走上歧途或是孤立無援,她不能讓深深陷入這麼悲慘的狀況。
「原來如此。」他點頭。
「很高興你能夠瞭解。」她推開椅子站起來。「現在麻煩你讓路,我趕時間。」
從丘靜書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來她有多關心馮深深,樊楚敬也是,他也一樣關心那搞了一整天還沒辦法解決的問題。
「我陪你一起去好了。」他想到了個一石二鳥之計。
「你?」丘靜書懷疑地看著他,猜不出他又想搞什麼鬼。
「畢竟我也救過那個小鬼,也算有點交情,總該關心一下她的近況,你說對不對?」樊楚敬露出招牌笑容,但對丘靜書一點用也沒有,學長的笑容要比他迷人多了。
依她看他八成是想在往來的途中,要她想辦法幫忙解決難題,否則不會這麼好心。
「可以,你負責開車。」她將車鑰匙丟給樊楚敬,擺明了將他當司機,就算抵咨詢費,不然太划不來了。
「能為女士服務是我的榮幸。」他笑嘻嘻地接下鑰匙,樂於當免費司機,同時展現他的紳士風度。
她猜得沒錯,樊楚敬果然趁著前往馮深深家的路途中,拋出困擾他一整天的難題,丘靜書只花了三分鐘就解決。
「靜書,你真是天才。」樊楚敬對於丘靜書的工作能力,讚佩得不得了,好希望她能當他的員工。
「如果你肯多用點心,也能想出和我一樣好的方案。」丘靜書不認為自己有多了不起,反倒覺得他太懶散了,這也是事實。
人生太順遂,很容易削弱鬥志,樊楚敬雖然稱不上是敗家子,鬥志也絕對高昂不到哪裡去,至少在丘靜書的眼裡就不合格。
「好好好,我會再改進。」樊楚敬也不回嘴,畢竟有求於人,總不好撕破臉,況且她說的也是事實。
丘靜書瞪他一眼,對他這種玩世不恭的態度一點辦法都沒有,這大概和他的生長環境有關。
一路上,丘靜書不停地為樊楚敬指路。車子東拐西彎,最後在她的指示下,駛進一條幽暗的小巷子停住。
「到了。」丘靜書匆匆忙忙推開車門,順便將樊楚敬趕下車。
樊楚敬好奇打量四周,建築老舊,進出份子複雜,這裡似乎不是一個適合少女成長的好環境,難怪小鬼頭的禮貌這麼差。
「不知道深深的情形怎麼樣了?」丘靜書拿出馮深深家的鑰匙開門,緊張的表情引起樊楚敬的好奇。
「你真的很關心她。」他從來沒見過一個人能夠像丘靜書一樣,為一個原本不認識的陌生人如此付出,全然不求回報。
「深深就像我妹妹,我當然關心她。」丘靜書用力推門進去,果然聽見馮深深在呻吟,她已經發燒發到失去意識。
「怎麼會這樣?」丘靜書著急地跪在馮深深的床邊,伸手摸她的額頭。
「不是說只是感冒嗎,怎麼會變得這麼嚴重?」她就是聽馮爸爸說,深深只是普通感冒,才放心讓他到晚會幫忙搭建舞台,誰曉得深深會突然發燒。
「不行,太燙了。」丘靜書收回手,毅然決然地決定道。「我去買退燒藥,想辦法幫深深退燒,你先留在這裡代替我照顧一下深深,我馬上就回來。」
「耶,你要我照顧她?」樊楚敬嚇一跳,他根本不會照顧病人,事實上,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對,直到我回來為止。」丘靜書點頭,就是指定他當保母。
「可是靜書——」
丘靜書才不管他答不答應,門一甩,硬是將馮深深交給他照顧,樊楚敬看著雙眼緊閉、小臉脹紅的馮深深,感覺比她還無助。
「小鬼,你可真會找麻煩。」他歎口氣,拉把椅子在馮深深床邊坐下,開始他臨時保母的生涯。
「你怎麼每次都要人救?」他抽出床頭櫃上擺的面紙,一面幫馮深深擦掉額頭上的細汗,一面問馮深深,她當然不可能回答。
她已經燒到四十二度,早已陷入昏迷狀態,除了虛幻的夢境,和有如鬼魅不斷纏著她的痛苦回憶,剩下的只有一直侵蝕她的體熱,和可怕的虛寒,根本聽不見任何來自現實的聲音。
「……我好難過哦,媽媽……」夢境中的馮深深,一直想到母親的身邊,卻怎麼也牽不到她的手。
「我……我好想你……媽……」夢中的母親離她越來越遠,即使馮深深再怎麼懇求,她都不曾停下腳步回頭看她一眼,年幼的馮深深根本追不上。
「媽……媽媽……」她一直追她母親,卻一直跌倒,最後終於看不見母親的身影。
馮深深不知道自己被痛苦的夢境侵蝕,不堪的回憶亦化為夢囈,伴隨著涓滴的淚水,滑落她的臉頰。
樊楚敬用指背將她臉頰上的淚水擦掉,一邊想起丘靜書曾經告訴過他,馮深深的父母早在七年前離婚,她母親從此沒有再回家探望過她,可以說徹底把她忘掉。
樊楚敬扳開手指算了算,發現是九歲以後淡淡一笑,她還算好的了,他母親在他六歲還在讀幼稚園大班的時候,就和他父親離婚定居美國,至今已過了二十個年頭。
只是在這二十個年頭之中,他有多次機會看見她,每一次都是回來要錢。
小敬啊,你都長這麼大了,乖不乖?
你父親每個月都會定期匯一萬美金給我,你可不要忘了給錢。
快把錢給我,我都快沒錢花了。
小學三年級那一次,剛接掌公司那一次,還有半年前那一次。
沒錯,他是比她多了幾次和母親見面的機會,但每一次的會面都令人心碎,正印證了俗話說的「相見不如懷念」,或許他們母子不要見面更好。
正因為他們兩人的背景相似,都是很早就被排除在母親生命之外的孩子,所以他更能瞭解馮深深。
她看似堅強,不生病的時候比誰都鬥志高昂,但其實只是一個脆弱的孩子。
「媽媽……」她用強悍掩飾自己,以為這樣就可以攀越寂寞的高牆,然而寂寞的影子無所不在,總是在人最脆弱的時候悄悄侵蝕心靈,所以她才會流下渴望的淚水。
馮深深無意識伸出的小手,就是她渴望的證明,她極需要母愛,卻沒有人能夠給她。
「媽媽……」她又在夢囈了。「我想吃糖……」
這回她不只要媽媽,還要糖果,樊楚敬沒辦法變出一個媽媽給她,只好想辦法找糖果,這也挺困難的。
他翻箱倒櫃找糖果,結果只找到了藥包,都是馮深深的。
他盯著藥包愣了一會兒,心想這小鬼真是脆弱,一陣風就倒,罵人的時候倒特別有力氣,而且經常都是他倒楣。
「糖果……哪裡有糖果……」他也不知道馮深深為什麼特別喜歡找他麻煩,他也不想計較。
「糖果糖果……啊,有了!」他突然想起,他的口袋就放著一顆英國進口的太妃糖,那是他昨天在David的生日party上隨手拿來逗女孩子開心的,現在可派上用場。
「哪,小鬼,你的糖果。」他將太妃糖交到馮深深手上,把她的手指扳下來握緊糖果,不讓這短暫的滿足溜掉。
他沒有辦法給她最渴望的母愛,但起碼可以給她一顆好吃的糖果,就算只是甜甜嘴也好。
「我回來了!」
身後傳來丘靜書急切的開門聲,代表他的保母生涯結束,他可以自由啦!
「你回來了。」樊楚敬鬆了一口氣,他真的不太會照顧病人,只能幫忙擦擦汗和給糖吃。
「深深的情況好一點了嗎?」丘靜書倒了一杯開水,手拿退燒藥擠到他的身邊,只花了一秒鐘就逼他退位。
「我想已經好了一點了。」樊楚敬站得遠遠的,以免被丘靜書的手臂打到,只要關係到馮深深,她就會變得異常凶殘。
樊楚敬突然覺得很想笑,馮深深雖然失去母愛,卻得到了丘靜書毫無保留的姊妹之愛,遠比他幸福多了。
「鈴~~鈴~~」
「喂,手機。」
正當他慶幸馮深深有多幸運的時候,他的行動電話要死不死剛好響起,賺來丘靜書一記衛生眼。
他趕快接手機,免得挨轟,不然到時候躺在床上的人就換成他了。
「喂?」
「Jeffery!」
他也不必問對方是誰,光從聲音嗲的程度就可以判定一定是Lily,最近剛與他打得火熱的女明星。
丘靜書見狀揮手叫他滾遠一點,別打擾到馮深深睡覺,他乾脆走到門邊。
「……好好,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待會兒見。」他切掉手機,無奈地看著丘靜書,只見丘靜書一臉不屑地對他說。
「女朋友召見,必須盡快趕到,對吧?」
他點點頭,認了。
「那就趕快去呀!」省得留下來礙眼。
「但是小鬼頭——」
「我留下來照顧她就行了,反正你也幫不上忙。」
這倒是真的,他只會不知所措和擦汗,留了也是白留。
「那我走嘍!」他說。
「嗯。」
於是他離開馮深深的老家,之後又因為丘靜書的關係,去過她家幾次,但近五年來就沒再去過,當然也不知道她之後的新住處,他甚至不知道她搬家。
勾起嘴角,會心一笑,樊楚敬總算知道她這壞習慣是誰帶給她的,原來是自己造的孽,這下可不能再取笑人家長不大了。
「你笑什麼?」馮深深不明就裡地看著樊楚敬臉上的笑容,總覺得好神秘。
「沒什麼。」只是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我只是覺得你做的早餐很好吃,我吃得非常滿足。」
「真的?」馮深深喜出望外,好高興聽到他的證美。
「我沒必要說謊。」他挑眉,第一次發現自己的信用這麼差,說真話都沒人信。
「其實我不只會做早餐,還會弄整套的下午茶,厲害得很呢!」既然他這麼捧場,她索性進一步推銷自己,讓他知道她有多賢慧。
「你的意思是……你會烤餅乾和做蛋糕,還會煮咖啡?」他才不信她有這麼厲害。
「我特別會煮紅茶。」她得意洋洋,間接承認他說的那些她都會,害他忍不住都想親自嘗嘗,看看味道是不是真如她自己說的那麼好。
「明天剛好是週末,乾脆我來你這裡弄下午茶給你喝,你覺得怎麼樣?」馮深深不愧是行動派的,想什麼做什麼,才剛吃完早餐,就要樊楚敬喝下午茶,他都快招架不住。
他本想請她過幾天再說,但看她這麼興奮,實在不忍心拒絕她的好意,只得點頭。
兩人於是約好明天下午四點,在樊楚敬家中的游泳池畔共進下午茶,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