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夢音回答,便猛地將她攔腰抱起,惹得夢音一陣輕呼。
「夫君,你這是做什麼呢。」她見四周紛紛投射來好奇的目光,不禁有些害羞,掙扎著想要下地,完全沒有了平日裡沉穩自若的模樣。
「夢兒,我恨不得抱著你走遍天下,你就成全為夫這個小小的心願吧。」沐青笑說道,雙手抱得更緊,不讓她跳下去,眼中滿是深情。
夢音聞言,不再掙扎著下地,只是輕輕圈住了她的頸項,任由沐青抱著,把自己交給了他。
路人有好奇的,有笑看著他們的,她只是將頭埋在他的胸懷,不管不顧。
原來這樣光明正大地偎在他懷裡,竟是如此美好,讓她忘了羞意,彷彿整個世界之剩下這一方寬闊。感受著沐青身上的炙熱,她唇角偷偷揚起,想起自己還有一件事沒告訴他,便湊近了他,低聲耳語。
「夫君,有件事我忘了同你說……我有喜了。」
沐青聽見,渾身一僵,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訥訥地開口:「多、多大了?」一邊看向她還沒顯形的小腹,似乎不敢置信。
「現下快四個月了……」夢音見他傻愣愣的樣子,覺得好笑,又覺得溫暖。
快四個月,那就是說,是剛成親那時有的?也就是說,他要當爹了?
那就是說……他突然瞇起眼睛,看向懷中的小女人。
「你何時發現的?」語氣隱含著一絲危險。
「知道你出事不久吧……那陣子常常想吐,都吃不下東西,又睡得特別長,精神很不好,小竹便給我請了大夫,這才知道是有喜了……」夢音沒發現沐青的不對勁,快樂地說著剛懷胎的情形。她不讓小竹說出去,以免沐龍不准她出門。
「楚夢音,你是說,你肚子裡帶著一塊肉,還千辛萬苦、長途跋涉的到北方來尋我?」沐青陰陰地出聲,夢音這才終於發現沐青正在生氣。
「我一路上都很小心,孩子一點事兒都沒有——」還未說完,沐青便輕輕地把她放下,又突然擁住她,像是害怕她下一刻就要消失。
「誰擔心孩子!要是你……出了事……我無法想像,你一個人……還騎馬……還被……難怪當時你躺了那麼多天,我竟然都不知道,楚懸風居然沒告訴我……」他無法對夢音大聲說話,只得把臉埋在她頸窩,喃喃地感到心疼;想著,他又開始仔細地審視她,直到確認她現下真的是好端端地,才又抱緊了她。
「沒事的,你就要當爹了呢,你說,這個是男孩還是女孩?」夢音靠在他懷中,再一次明白這個男人是多麼地珍惜她!她突然又想哭了,卻聽到沐青突然歎氣。
「看來我們的三年之約必須延後了。」他一頓,又瞪她一眼,「以後去哪都要我跟著,補品通通要吃,需要什麼都叫別人去做……對了,你肚子以後會大起來的,衣服也得準備著……還要寫信告訴爹,我看等你生了,再回碧波園吧,以免路上出了什麼差錯……」
她笑著聽他碎碎念,感到從心裡暖了起來。
由於沐青和楚懸風的堅持,夢音只得留在長白山莊待產。
「少夫人,小心腳下……」小竹几個被沐青急急從碧波園調來,連同星兒,四個人每天把她看得緊緊的,簡直是寸步不離,生怕有個閃失,讓夢音有些哭笑不得。
尤其是小竹,一見到她就紅了眼眶。「少夫人,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我當時就不應該讓你來這一趟……不然也該陪你一起……」自從夢音走後,她就每日睡不好,深深後悔聽從夢音的話。
「何時你也變得這麼多話了,我……沒事。我累了,先歇歇。」夢音垂頭回話,難得露出心虛的樣子。自從知道她懷孕,沐青已經為這件事念了她好幾天,沒想到小竹一來,又多了一個人對她說教,她覺得耳朵都快長繭了,想著喝藥的時間又快到了,乾脆便躺到床上裝睡。
「夢兒,先起來把這碗藥喝了。」沐青端著一碗黑糊糊的東西坐到床沿,溫聲喚著床上那個面朝裡、裹著被子的人。然而,任憑他如何叫喚,她卻像是打定了主意,閉著眼不肯張開,甚至把被子緊緊裹住,整個人縮成一團。
沐青只覺得好氣又好笑。從小到大,只要碰到喝藥,夢音便會拚命耍賴,裝睡或是偷偷把藥倒掉,也只有這種時候她才會難得的像個小孩子鬧脾氣,用什麼方式都沒辦法逼她吃藥。
見她依然不肯起來,沐青想了想,沉聲說道:「不吃藥就算了,不逼你了。」然後放下藥碗便走了出去。
感到身後突然沒了動靜,夢音沒想到今日沐青竟如此輕易放過她,又等了還一會兒,她才張開眼睛坐起身來,感到有些疑惑。
「夫君?」她試探地喊,卻悄無聲息,顯見真的走了,那碗藥被他擱在桌上,還散著熱氣。
他該不會是生氣了吧?從前不吃藥沒關係,現在……她肚子裡有了個寶寶,她還這麼任性,就算沐青脾氣再好,心裡還是難免不高興吧……夢音看著藥碗,咬著唇開始反省,想了片刻,終於下定決心,下了床坐到桌邊,端起藥碗,皺著眉一口飲盡,然後苦著臉放下碗,連喝了好幾杯茶。
躲在門外看著的沐青見到這一幕,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又趕緊噤聲,好在夢音沒有注意到他。沒想到假裝生氣這麼有用!想著,沐青腳步輕快地離開,打算到廚房拿些蜜餞給夢音。
***
第五個月過後,夢音的肚子突然就大了起來,長白山莊上上下下都把她當成了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地護著,就連說話都不敢大聲。
這一日,山莊來了幾位意外的訪客。
「爹,方世伯、方伯母,你們怎麼來了?」沐青接到通報,趕到大廳,見到他們幾個都在時,還不敢置信。
「臭小子!你就可以把碧波園的事都丟給秦衍和寒逍,在這兒陪夢丫頭待產,咱們幾個老的就不能來看看她嗎!」沐龍一拍桌子,非常不給面子的大罵,然而一雙眼卻看著沐青,露出了放心的神色。
兒子沒事,媳婦又懷孕了,沐龍在碧波園得知這些消息時,總覺得像在做夢一樣,便打定主意親自到北方來看看。
沐青看著三位老人家,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感激;他怕父親擔心,信裡並沒有說太多,然而他們卻親自跑來了。
「是呀,夢音好歹是咱們乾女兒,這上上下下,也就屬我知道女人家生孩子是怎麼回事,乾脆就跟著沐老爺一道來了。」方夫人是個爽朗的中年婦女,並不介意夢音代替了方縈的事,反倒很開心多了個義女。
正說著,小竹和星兒已扶著夢音出來。沐青見到,趕緊上前接手,緊張兮兮的樣子逗笑了眾人,讓夢音不由得微微紅了臉,小竹和星兒早已見慣,便笑著把夢音交到沐青手裡。
「爹、義父、義母,路上辛苦了。」她走到幾位長輩面前就想行禮,沐龍趕緊擺擺手,示意沐青快扶她坐下,一雙眼直盯著夢音的肚子,閃著開心的光芒。
「說起來,怎麼不見楚莊主?」方夫人突然開口。長白山莊的事早已傳遍江湖,今日卻不見楚懸風在場,她不由得好奇地問。
「他去外地辦事了。」不等夢音回答,沐青便搶先回答。
「這樣啊。對了,我看夢音的肚子,該有四五個月了吧,你身子還好嗎?」方夫人笑笑,問出了沐龍和方老爺都想知道的事。
「她沒什麼特別不適,多謝方伯母關心。」夢音再一次來不及開口,沐青又替她回答了去。
夢音知道沐青怕她累著,卻覺得他有些太過,有些哭笑不得。
方夫人瞪他一眼,站起來道:「走吧,咱們娘倆到房裡說說體己話。」便不由分說地把夢音帶走了。
見到沐青一副擔憂的樣子,沐龍和方老爺忍不住大笑起來,沐青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想想也笑了。
正月中,各處都在鬧元宵,長白山莊裡卻瀰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
沐青在院子裡走來走去,聽著房裡傳來的呼痛聲一陣高過一陣,聲音都喊啞了,他的臉色也就越來越慘白,卻又不能進去,只能在外頭乾著急。
楚懸風坐在廊下,看著沐青的舉動,搖了搖頭。他心裡也是萬分擔心,卻沒有表露得太過明顯。
「你急什麼,這幾個月咱們把夢音照顧得很好,她不會有事的,女人家生孩子不都是這樣。」看著沐青煩急的樣子,楚懸風漸漸也有些沉不住氣。
「我能不急嗎!夢兒都生了大半天了,要是她……」沐青說著,掩住臉,不敢再往下想。
「你說什麼?你可別詛咒我妹妹,她才不會……」楚懸風臉色一沉,卻也不敢說出半個不吉利的字。
沐青突然衝到他面前,恨恨地罵道:「都是你!要不是你害我受傷,夢兒也不會剛懷孕就到處亂跑!」
楚懸風一聽,也站了起來,不甘示弱。「還敢說!當時你在夢音身邊,怎麼就讓她給楚天豪抓了去,讓她受了驚嚇,差點保不住孩子!」
眼看著兩個男人一言不合,就要開打,旁人面面相覷,沒人敢上前制止;這時房裡卻突然傳出了一聲響亮的啼哭,緊接著門被打開,方夫人激動地喊道:「生了!生了!是個男孩!」
一旁的沐龍和方老爺立時鬆了一口氣,聽聞是個男孫,均笑得闔不攏嘴。
沐青無心去看孩子,正想衝進去裡頭看看夢音的情況,方夫人卻突然回頭,不知裡面的人對她說了什麼,只見她臉色古怪,趕緊關上門又要進去;這突發的狀況讓沐青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搶上前急急問道:「怎麼了?夢兒怎麼了?」
「好像……還有一個!」方夫人匆匆說完,不再理會呆若木雞的沐青,趕緊進去幫忙了。
還有一個?沐青呆呆地想著,聽見裡頭痛喊聲又起,再也顧不得產房不許男人進去的規矩,推開門,無視裡面幾個女人驚訝的目光,他衝到床邊,握住夢音的手,心疼地看著她慘白的臉色,大寒天裡,額際滾落的汗還能濕了枕巾。
「夫君……是、是你……」夢音生了一整天,已然十分疲憊,她感受到有雙厚實溫暖的掌握住了她,喘著氣問道。
「是我,夢兒。夢兒,你哪裡疼?」縱是見過大風大浪,面對心愛的女人虛弱的樣子也不免慌了手腳,說話有些語無倫次,一旁聽見的人不禁抿嘴笑了出來。
「我……啊!」夢音突然皺起眉又開始痛喊,一旁的產婆見到她的樣子,連忙把沐青推開。「少夫人,用力些!對,吸口氣,再用力些……」
第二個孩子沒有折騰夢音太久,很快就生了出來,是個女孩。
看了兩個軟軟小小的孩子一眼,夢音感到心裡漲滿了喜悅。這是她和沐青的孩子……她做母親了……
「孩子……漂亮吧?」她倚在沐青懷裡,顫抖著蒼白的唇瓣問道,想知道沐青喜不喜歡他們的孩子。
「你生的,當然是世上最漂亮的孩子。」沐青根本無暇去看孩子一眼,只是憐惜地望著夢音,語氣肯定。
聽見他的回答,夢音心神一鬆,便因體力不支而昏睡了過去,弄得沐青又是一陣緊張,嚷著要請大夫進來看看。
「少主,夢音只是太累了,讓她歇歇就行了。」方夫人笑著搖搖頭,沒想到這個平日精明的孩子竟如此沉不住氣。
「少夫人好福氣,頭一次便是龍鳳胎呢!」產婆把兩個孩子都洗淨哄睡了,才走出來報喜。等在外頭的人都急急地湊上來看孩子,卻又不敢弄出太大聲響,每個人心中都是暖軟的。
沐青卻只是守在夢音身邊,仔細溫柔地為她拭汗,一如兩人新婚後的第一日那樣。
「夢兒,辛苦你了……」
睡夢中的人兒微揚著嘴角,露出了一抹幸福的笑靨,彷彿正做著一個好夢;遠處突然劈哩啪啦的響起爆竹聲,正好與這一屋子的人們分享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