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楚天興英年早逝,山莊由他弟弟楚天豪繼承後,幾年下來山莊倒也興盛,尤其楚天豪一直樂善好施,急公好義,在北方頗得人望。
此刻長白山莊裡,幾個人正聚在密廳中,面上儘是得意之色。
「楚歡,你這招數激將用得好哇,這下子沐青那小子肯定要中計了。」
為首的中年漢子想著將要到手的財富和勢力,越想越是得意。
搶奪貢品雖是大逆不道之罪,可沒有證據說是長白山莊奪了發地批貨,這下子碧波園臉上掛不住,肯定會有所動作。
「想那碧波園得意了這麼久,也該換別人得些好處了。」一名面容猥瑣的男子也有些抑制不住興奮,臉上儘是貪婪表情,是七毒手張獻。
「事成之後,楚莊主答應給我們掌門的,可是一樣也不能少,明白嗎?」一名蒙面女子沒多作回應,只公事公辦地提醒著,顯得十分疏離。
「那是一定的。等這事過後,南方自然輕易可歸蛇君操縱到時咱們南北聯合,雖不做皇帝,也自有一番富貴榮華,哈哈哈!」中年漢子便是莊主楚天豪。
絲毫不受眾人歡樂的氣氛影響,楚歡始終沒什麼表情,連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冷眼看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得熱烈。
忽然有個人快步走進來,附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讓他臉色一變,一揮手,那人便恭敬地退了出去。楚歡抬眸,見到的便是楚天豪探究的目光。
「沐青親自來了。」一頓,又吐出一句話:「據說他日前娶的夫人很有可能便是失蹤許久的大小姐。」
此語一出,熱絡的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當真是那個雜種?」楚天豪的不快全寫在臉上。這幾年始終找不到那女娃,原來躲在碧波園?
「是的。就怕她壞了莊主的大事,此女一日不除,莊主就一日不算名正。」隱忍住心中不快,楚歡臉上表情絲毫未變,低頭恭敬地回答,眸中有絲冷厲的光閃過。
楚天豪只是冷哼一聲,似乎極度不願在場幾人知道這件事。
「楚總管放心,等這事一過,再派個殺手去作了她不就行了?到時碧波園肯定是無心關注此事。」張獻連忙出聲,試圖緩和氣氛,同時想引起蒙面女子的注意。
蒙面女子卻只是垂著眼,似乎在得到了楚天豪的保證後,這廳中所有事務便與她無關。
「既然來了,就把他請進來吧。」楚天豪亦是沒有半分要理睬張獻的意思,轉送逕自吩咐,楚歡便出去了。
見沒有人把他當一回事,張獻微微惱怒,也就不再說話,心中暗忖,要不是為了錢,老子會在這受氣嗎!哼!
廳中幾人,眼前看似合作愉快,實則心思各異。
沐青進了長白山莊,便一直在暗暗觀察戒備;雖然當時和秦衍說得輕鬆,他卻知道這件事沒有那麼容易成功,要讓長白山莊承認劫走了貢品,還要讓他們答應從此和碧波園互不侵犯,依對方貪心的程度是不可能輕易答應的。
雖然談合作不是不行,也是最互利的方式,便這幾天收到的情報,讓沐青對長白山莊和楚天豪的行事多了一絲鄙夷,種種跡象顯示楚天豪原來只是一名偽君子,他的種種俠義行為背後卻是一副骯髒心思,全然用來欺瞞世人。
沐青注意到每次劫鏢的人手都和南方的玉蛇門、毒王谷脫不了干係,若不是北方有人接應,斷不可能做得如此乾淨俐落;然而對方行事利索,以致碧波園一時竟查不出那幕後黑手,要不是小河村分堂的人偶然撞見了雙方正在接頭,他們也萬萬想不到這背後竟是長白山莊在操縱。
玉蛇門、毒王谷在南方素來就與碧波園不對盤,如今又和長白山莊勾結……這樣的結果,讓沐青心中警鐘大響。誰能料想昔日曾負有堂堂「長白英華」聲名的長白山莊,今日卻成了不擇手段的貪婪之流。
果然是安逸太久,都快忘了在這可觀的風光背後,是一片骯髒血腥……一邊想著,沐青跟著帶路的人踏進了大廳,見廳裡一個中年漢子居中而坐,衣衫華貴,還蓄了一把鬍子,自然帶著一股威嚴,背後站著一名青年,氣質清冷,眉目之間風流俊逸盡顯。沐青看著,竟覺得這人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此人。
沐青不動聲色地打量,知道中年男子就是那楚天豪,卻不曉得他背後的青年是什麼來歷,為何如此眼熟。
「久聞沐少主青年才俊,卓絕不凡,今日一見果然不負盛名。閣下遠道而來,諸多辛苦,快快請坐。」楚天豪迎向他,皮笑肉不笑地寒暄道。
「楚莊主多禮了。不知這位兄台是?」沐青生疏而有禮地回應,臉上笑容爽朗十分,只是笑意卻不達眼底,透著疏離和試探。
「哦,這是楚總管,楚歡。是老夫的一個遠房侄兒,老夫想你們年輕人可以多親近親近。正值用膳,沐少主一道用吧,有什麼事兒,等吃過飯再說。」楚天豪語氣帶著幾分輕蔑,覺得沐青看來也不過如此,竟敢獨自上門,可見是個莽撞之人,雖然出現得有些出人意料,卻不足為懼。
「莊主客氣了。那麼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沐青又客套了一番,才坐了下來,嘴裡虛應著楚天豪,卻一直默默觀察著楚歡。
這男子雖不發一語,卻令人難以忽觀。沐青有種直覺,若是楚歡為楚天豪的左右手,那麼長白山莊恐怕會比想像中更難對付。
這一餐飯,看來是對方早就準備好了,就算有什麼古怪,也是非吃不可。沐青一面飛快地轉著心思,一面應付著楚天豪,而楚歡始終只是在一旁陪著,並不多說話;沐青在觀察他的同時,他也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沐青。
桌上很快就擺滿了酒菜,三人談談吃吃,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江湖軼事,吃幾口菜,喝幾口酒,適時的笑容,雙方都扮演著稱職的主人和客人。
見吃得差不多了,楚天豪揮揮手,讓人把杯盤一一撤下,奉上清茶,才開口切入正題:「不知沐少主特地來訪所為何事呢?」
沐青雙眼一瞇,開門見山道:「那批貢品還請莊主交還,碧波園可以既往不咎。」說這話時,沐青面上笑容絲毫未減,神態輕鬆隨意,好像談的不過是借了鄰居一樣東西那麼簡單的事。
顯然沒料到沐青會這麼直接,楚天豪一愣,隨即很快地反應過來,皺著眉摸著鬍鬚沉吟半晌,才裝模作樣地說:「沐少主說的話,老夫怎麼一個字也不懂呢?什麼貢品——」話未說完,便被客氣地打斷。
「楚莊主,再裝就不像了。給你三日,若是到時沒看到東西,休怪碧波園翻臉,區區長白山莊,我沐青還不放在眼裡。」
說罷,沐青便站了起來,臉上依然是爽朗的笑容。「今天打擾太久,在下該告辭了。對了,府上廚子的手藝不錯。」
楚天豪看著沐青揚長而去,顯然沒想到原安排好的戲,主角卻一點也不配合,說走便走,當下氣得不輕。
楚歡卻突然跟著站了起來,開口道:「莊主,小的送沐少主出去。」
同時對楚天豪使了個眼色,他這才勉強斂起怒意,站起來送兩人出廳。
等到人都離開了,廳中的牆面突然翻轉,張獻和蒙面女子從裡頭走了出來。
「你們……事兒可有辦好?」楚天豪見到兩人,劈頭便問。方纔他完全看不出沐青有哪裡不對勁,是以十分著急。
「沐青現在還不會有事,那東西只要行動才會發作,他總是逃不了的。」張獻連忙解釋,邊說邊看了蒙面女子一眼,似是在邀功。
蒙面女子點頭,只是說了一句:「人在這兒出事,長白山莊難脫干係,以後辦事也不方便。」話說完便離開,她不喜歡張獻看她的目光。
楚歡帶著沐青拐了幾個彎後,沐青停下腳步。
「楚總管,容我冒昧,這好像不是出莊的路。」
「沐少主果然精明,才走過一次的路,便記得清清楚楚。」楚歡轉身,眼裡帶著欣賞,只是面容依舊清冷。
沐青只是笑了一笑,聽出了楚歡在暗諷他早已把長白山莊內路徑都查過了,如今將他帶到這處無人行走的偏院,想必是有事,但他並不開口相問,看似毫不在意地欣賞著風景,實則觀察著四面八方。
出於直覺,當他單獨面對楚歡時,要比方才在廳中多了些戒備;這男子比楚天豪深沉多了,也危險多了。
「聽說沐少主才剛成親,還與少夫人感情甚篤?」楚歡開口,然而問的問題卻讓沐青愣了一下,旋即變了臉色。
「你要是敢動她一根頭髮,我會不惜任何代價,要整個長白山莊陪葬。」誤以為楚歡是要拿夢音的安危威脅他,沐青臉色陰沉,連客氣的笑容都不再維持。
顯然沒想到會聽見這樣的回答,楚歡怔住,卻立即反應過來,臉上反而有了笑意,也不接話,只是又自顧自地往前走,這回是朝向大門而去。
沐青見對方不理會自己,寒著一張臉地跟上,又走了一段路,才看到楚歡停下來,用手一指。「從那兒過去便是大門,請恕在下就送到這兒。」
他正要順著楚歡指的方向離開,又聽到背後傳來一句:「沐少主果如傳聞中那般和少夫人鶼鰈情深呢,要禁得住考驗才行……」
什麼意思?沐青轉頭,卻只看到楚歡悠然而去的背影,他瞪了好一會兒,覺得這個楚歡處處透著一分古怪,卻又想不通問題出在哪兒。好半晌,才皺著眉邁開腳步離去。他今日過來,只是探探虛實,不願多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