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迎曦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粉臉一紅,啐一聲,「你是說我重色輕友。」
「我容許嘛,我們兩人一定要有一個人是幸福的。」
她說得雲淡風輕,但那超齡的成熟,卻令善良的唐迎曦很想哭。
「別哭,免得你親愛的以為我欺負你。」她實在太瞭解這個好朋友了,馬上從大大的郵差包裡拿出手帕給她。
唐迎曦接過來拭淚,卻看到毛志鈞已朝她們走來,「你哪時候要離開?」
「明天。」藍依蓮邊說邊將啤酒喝光。
「這麼快?」
「不然勒,多留一天,只會讓更多人用愚蠢的眼光看著我,那我可受不了。」藍依蓮放下空的啤酒罐,從椅子上起身。
玩遊戲玩到休學的消息已經在校園裡傳開了,教授決定要找她好好談一談,而她最討厭那些偶而為之的關切眼神,從小到大,她很清楚那種期待、等待、落空、一直到被遺忘的感覺有多麼傷、多麼痛……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對她投以過多的關注,她已厭倦當乞兒。
毛志鈞走到唐迎曦身邊,敏銳的捕捉到藍依蓮眸中一閃而過的孤寂。
「我一向討厭當電燈泡。」她目光誠摯的看向他,「迎曦找到個好男人。」
「謝謝。」他微笑響應。
「拜,老話一句——」她走了幾步,又突然轉身笑看眼眶微紅的唐迎曦,「有什麼開心的、難過的,記得打給我。」
「你也是。可是你要去哪裡?」
「去哪裡有差別嗎?我又不是第一次去流浪。」
她話裡的苦澀可真濃烈,引來毛志鈞攏眉一瞥。
唐迎曦也起身走上前,緊緊握住好友的手,為她感到心疼。小學、中學時,蓮就已經多次逃課離家出走,沒有目的地,坐上地鐵或巴士就讓車子載著走;上了高中,她自己一個人從英國搭機到蘇格蘭,甚至搭乘歐洲之星穿過海底隊道,到了巴黎、布魯塞爾,只想試探父母有沒有察覺到她不見了,結果她整整七天沒回家,竟然只有管家打電話找她!
看著好友熱淚在眼眶裡打轉,藍依蓮喉頭一酸,眼眶也跟著紅了。但是她很清楚自己沒有資格懦弱,雖然她父母以為只要給她錢就表示照顧她,但比起其它還得自己打工賺學費的同學來說,她算是幸運的了。
深吸口氣,她上前給了好友一個擁抱,「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放心吧。」
「是嗎?」唐迎曦也伸手回抱,她的身材嬌小偏瘦,但藍依蓮全身上下根本就只有骨頭,不過她遺傳了她母親的好基因,胸部發育極好。
這一抱,她發現她好像又比以前更偉大了。
「又多了一個罩杯,煩!」藍依蓮在好友耳畔輕歎。
「真好。」唐迎曦笑著回答。
「人永遠都是這樣,想要的要不到,不想要的不要都不行!」
藍依蓮放開了好友,再笑笑的跟毛志鈞點個頭後,一如她來時一般,展開陽光般燦爛的笑臉揮手離開,只是當她轉過身背對兩人時,那一抹纖細的身影卻顯得異常寂寞……
「她作廢自己的人生,其實只是為了討罵吧。」唐迎曦感覺到毛志鈞走到自己身邊,突然有感而發。
「什麼意思?」他不懂。
「休學通知會寄給學生家長,因為一場遊戲而休學,大多數的父母一定會狠狠罵自己的孩子一頓,因為實在太荒唐了,不過……」
毛志鈞一點就通,「但她的父母不是一般的父母。」
她點頭,「可是她對他們一直都抱著希望,希望他們會多在乎她一點。」
他將她擁入懷裡,「那你記得多關心她,我可以答應你,等我回台灣後,你除了把心思放在功課外,其餘的時間全都給她沒關係。」
「啐!工作狂人,你是順水推舟吧。」她可沒忘記他只是「陪」她飛來英國,接下來又得回台灣做他的大總裁。
「是啊。」毛志鈞笑答,惹來她又氣又嗔的捶打。
但他是騙她的,她如此美麗動人,他一定得想法子盡快的把辦公室移到倫敦,免得他此生唯一的至愛被一些毛頭小子給追走了。
在法國波爾多近郊,石磚建築的典雅莊園大門前,一輛黑色奔馳緩緩駛進,最後停在大門的石階旁,車門一開,被灰色西裝褲包裹著的長腿先跨了出來,接著,穿著Prada黑色皮鞋的雙腳就踩在古老的石板路上,砰的一聲,車門關上,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闊步前行,在踩上階梯後,一個急遽慌亂的腳步聲在屋內響起,而後是女人嗓音嬌軟,用法文抱怨著。
「才做了半套,幹麼趕人家走嘛,你不是還直挺挺的站著嗎」
「下回補你,親愛的,啵、啵!親你兩下,從側門離開,拜託!快!」男人同樣以法文回答,但就是少了一份慵懶的性感,甚至還冒出中文的咒罵聲。
喀的一聲,大門開了,林威治緊張的連忙將幾乎半裸的美人兒從側門推出去,再一古腦兒的將散落在地上的女人內褲、洋裝、高跟鞋全丟出去,一回身,就見到他英俊的上司兼好友,已經好整以暇的坐在沙發上了。
他連忙跑到好友身邊,氣喘吁吁,而且——一絲不掛。「怎麼沒說要回來?我可以去接你的。」他以中文問。
「我通知司機了,倒是你,今晚有客人,你得注意自己的服裝儀容。」韓辰光瞟了「遛鳥俠」一眼。
順著他的眼神往下,林威治立即低咒一聲,急忙抓來散落在沙發、桌下的衣服,用最快的速度著裝。他則是笑看著相貌俊秀,但有一身結實肌肉的好友表演穿衣秀。
威治是他工作及生活上的貼身助理,從他十歲那年,父親把他從台灣接來法國後,他便有了一個新名字——安德烈.奧諾雷,也在同一時間,十三歲的威治被安排到他身邊,兩人除了一起讀書外,威治也負責陪他玩、打點他的生活起居,保護他這名私生子的安全。
小小年紀的威治是柔道、跆拳道、空手道高手,獲獎無數,也因為他剛來時一句法文也不會說,所以從小就在法國長大的威治也成了他的法語老師。
但認真說來,威治能成為他的貼身親信,前置作業可是相當繁複,他的祖宗八代被查了又查,在確定他身世清白後,才敢將這份重要的工作交付給他。
因為他這名私生子可是法國貴族奧諾雷世家的一份子,而這個家族在法國政商界可是赫赫有名,若追溯歷史,家族中有人當過政務要員、世襲侯爵,也曾在工業、學術上有相當大的貢獻,是一個備受尊崇的古老家族。
林威治終於穿妥衣褲,坐到他身邊,雖然是主僕,但兩人更像是朋友,「這麼晚還有客人?」
「嚴選的沙發客。」韓辰光邊答邊看了酒櫃一眼。
眼睛陡地一亮,「你找到新人選啦?」林威治邊說邊起身,走到酒櫃前,為好友倒了一杯威士忌,再走回來遞給他。
韓辰光接下酒杯,喝了一口,滿意的一笑,「嗯,很反骨、反傳統,而且很年輕。」
「幾歲?」再次入座。
「跳級進入劍橋的十八歲資優生。」他邊說邊輕輕搖晃酒杯,又啜了一口。
忍不住吹了聲口哨,「聰明人!不過,會讀書的孩子不見得很靈光。」
是嗎?韓辰光的腦海中立即浮現藍依蓮那顆爆炸頭、濃厚的妝及一雙倔強無畏的明眸,他的嘴角緩緩提起,「我想她有能力將奧諾雷家族虛與委蛇、索然無味的年度宴會,變得有趣些。」
「不過,那只是一場宴會,在那麼多的候選人裡,就算她被老瑪麗相中了,她會願意留下來陪老瑪麗嗎?她還是個學生耶。」林威治不懂。
「不,那不單單只是場宴席,你清楚的。」韓辰光冷笑一聲,褐眸頓時變得冷絕。
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自己曾在那樣的場合裡,受到怎麼樣的羞辱和輕蔑。
「再說,如果是姑婆看上的人,她就有法子讓她留下來。」
林威治不得不點頭附和。也是,家族成員私下稱瑪麗.奧諾雷為「剽悍的老古董」,只要是她要的任何東西,她絕不會放手,但是——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好友韓辰光的身上。他又何嘗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