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歎息,他明知她是在躲她吧!可他隻字未提,還朗笑的捧著花,等她收下。
「你是以什麼身份來看我?」她沒收他的花。
「男朋友。」
她手軟,腿也軟,只剩心在狂顫,她一直以為不理他,他就會撤退,可他竟以她的「男朋友」自居了!
「你沒發現,最近那些追著你跑的蒼蠅全都自動解散了嗎?」他很自信的問她。
她想想……對啊!她最近一封情書也沒收到,那些為她大打出手的男生,好像很久沒有出現了,今天她走出校門是一路順暢。
她瞥向他那如同陽光一樣暖燙的眸,不明白也難……他天天跟她搭公車,看見的人一傳十,十傳百,大家可能以為他們已經是一對戀人了。
「不會有人再動你了,放心。」他扣住她的手腕,把白色小花放到她手中,強迫中獎的說:「明天我到你教室接你下課,我自己開車。」
他沒有停留太久對她格格纏,展現「愛心」的方式和他說話一樣簡潔有力,說完大手一揮走人了。
她睜著杏眼瞅他,他回首,對她一笑……
這一笑緊緊揪住她的心,她已被他的自信征服,她踱步進家門,回到房間把自己鎖起來,呆呆的看著手上名叫瑪格莉特的優美小白花:心底蕩漾著他說過的話,他熱情的笑臉……
她愛上他了,卻還在假裝什麼也沒發生,她不是那麼殘忍的人,她並不想傷害他,可是她好怕若接受了他,詛咒又會發作,她早就成了膽小一族。
接受他吧!他是人中之龍,條件之優前所未見,對她的好也是前所未見,放棄他將是她一生的損失,何苦還沒得到,就怕失去他?
萬一真的詛咒又來阻礙,她再拒絕他也不遲……
就這樣,她決定試著接納他,隔天,她大方的讓他來教室接她,這在全校成了轟動的大事,他們公開成了一對戀人。
漸漸地他們的戀情穩定發展,她習慣有他的呵疼,他的熱情也逐漸白熱化……
在他們交往一週年的紀念日,正是他畢業前夕,他請她吃大餐,然後載她到陽明山上看夜裡的萬家燈火。
「我出國進修,你一定要等我哦!」他熾熱的望著她,牽著她的手走向崖邊眺望台北市,那一盞一盞的小燈組合成美妙的夜景。
「等你幹麼?」她倚著他的手臂,明知故問。
「等我回來娶你。」他摟近她。俯下頭,親密的唇差點吻到她。
她雙眼閃爍著,望著他的俊臉,已有心理準備在這臨別的晚上,他一定會吻她,她也好想知道被他吻是什麼滋味,那可怕的詛咒今晚最好閃一邊去,別來打擾他們才好……
她祈禱著,但很不幸的,「它」來了,展開惡搞行動,起初她還忍得住,以為忍忍就過了,「它」卻不這麼輕易放過她,加強勁道,讓她癢得痛不欲生,她兩手緊掐住腰際,恨不得撕裂「它」……
這時白雲飛兩手定在她的肩上,月光下他深情凝眸注視著她,她見他的唇就要落下……
「噢!不……」她欲哭無淚的對「它」抗議,搗著嘴怕自己會控制不住痛苦的尖叫,嚇壞白雲飛。
「不給吻?」他溫柔的笑問,拉下她的手。
她搖頭,忍著疹子像一顆顆滾沸的水珠在她腰際跳動,雙手緊扣在一起,怕癢到最高點,她會失控無意識的揍他一拳……
「你怎麼了?」他摟著她,敏銳的察覺她的僵硬。
她紅著眼面對他柔悅的眼神,心碎了,無法解釋自己是怎麼了,乾脆一走了之……
她拔腿就跑,跑到山路邊,攔下一部計程車,奔逃回家,關起房門痛哭。她又失戀了,這次她失去的,是愛到心坎裡的一個好男人。
門鈴響了,她知道他追來了,但她無法再見他,無法說明自己身上荒謬的詛咒,這緣起於二十多年前,她的雙親一直不孕,就在去大陸雲南旅遊時,試喝了一種淡紫色的花精,據說那是當地一個老婆婆的獨門生子秘方,喝了包管肚子會有消息,生男生女隨心所欲……
爸和媽當真終於「有了」,可糟的是他們沒問清楚副作用,花精會讓孕婦或生下的孩子長疹子。她媽媽懷孕過程很順利,沒長過什麼疹子,苦的是她們家三姊妹全都中獎,十八歲起腰上就發疹子,它們像詛咒一樣的跟著她們,初一、十五一定發作,平常也不定期的作亂……沒得商量。
這麼複雜的過程和經歷,任誰聽了都要大笑三聲,然後退避三舍!
爾後,白雲飛出國了,她接到他的電話,仍想知道她突然不再理他的原因,她聽著他的聲音,崩潰的不斷哭泣,她好想他,好愛他,可她寧願他去愛別人,寧願他不再理她這個受詛咒的女子……
事隔八年了,她身上的詛咒也找到解決之道,年前爸媽又去了一趟雲南,問了花精老婆婆的傳人,說是得握一百雙男子的手,換氣治療,疹子才會消失。
她努力的在收集「人手」,只要有男士願意跟她握手,她是來者不拒……只不過,這也讓她被不知情的人冠上花心的頭銜,她心底曉得,同事間都在流傳她和誰誰誰有一手,流言傳得滿天飛,她不想多解釋,清者自清,只要能讓身上的詛咒消失,她仍會朝收集一百雙男子的手邁進,反正她不結婚,花不花心就任由人云亦云吧!
「馨馨,你在想什麼?靈魂出竅了哦!」何美金傾身問著美眸低垂的齊馨馨。
「有嗎?」齊馨馨揚起眼睫,淡淡的否認了。
何美金把端來的咖啡放到桌上,很肯定的說:「你一臉心事重重的。」
齊馨馨聳肩,沒說明,端起咖啡輕抿一口,問她:「怎麼這麼久才來?」
「不好意思,讓你等我,今天路上有點塞車。」
「無所謂。」齊馨馨不以為意。
何美金坐了下來,眼睛不安分的看向遠方,忽然把身子往前傾,神秘兮兮的向齊馨馨招手:「馨,給你猜,我剛才一進來看見誰?」
「誰?」她並不感興趣。
「我們的新總裁啊!你瞧,在我的十點鐘方位,噢!他要走了耶……」何美金愛慕的眼神直瞟向「新總裁」。
齊馨馨懶洋洋的抬眼,朝何美金指示的方向看去,有兩個男子同時起身,一個較高,背影西裝筆挺,另一個較矮……她沒瞧見他們的正面,也不知哪一個是新總裁,但她不在乎,畢竟無論誰當公司的王,她的分內事仍是得靠自己努力。
「馨,新總裁下個月起會正式接管航空公司,他本身也是機師,有八年的飛行經驗,還有個企管碩士頭銜哦!來頭不小呢!」何美金津津樂道。
齊馨馨淡漠的中止她的長舌。「開始討論迎新會吧!先規劃好細節,等我下星期飛希臘回來時,你就要負責把場地佈置好,空廚的部分,也由你聯絡。」
何美金見她神情冷絕,不敢再亂髮花癡,恢復正經的說:「是。」
「你說說節目要如何安排?」齊馨馨正色的問。
「大家都希望愈精彩愈好,能請藝人林志玲還是劉嘉玲來表演更好。」何美金提出看法,兩人認真的討論起來,還做了筆記規劃場地的安排……
一星期後。
飛往希臘的班機上,當飛機升空高飛,以平穩的速度飛翔,齊馨馨和組員們解開身上的安全帶,圍上圍裙,開始準備把餐盒加熱,待會兒要發送給各個旅客。
她熱愛飛行,遠離地面之後,她身上的疹子似乎也會乖一點,不會讓她太心煩;她樂在工作,心情很好,正忙碌之際,機長的聲音透過擴音器發送到各個角落
「Good afternoon,This is the captain speaking。Welcome abroad flight6776 form Taipei to Greece……」機長以英語報告,通常這樣的報告對齊馨馨來說是平凡無奇、千篇一律的,但今天這醇厚有力的聲音,竟叫她有點恍惚,正要送進微波爐的餐盒從手上滑落到地上……
為什麼這聲音聽來那麼像白雲飛?那毫不拖泥帶水的說話語氣,乍聽根本是他……
噢不不!她一定是想他想瘋了才會搞錯,很多年沒有他的消息了,她連他現況如何都不知道,何況他也不可能會駕駛飛機,他一定早就在國外娶妻生子,過著令人稱羨的幸福日子了。
你千萬別亂想,別亂想哦!她警告自己。
「組長你還好吧?」組員替她拾起餐盒,問她。
「我沒事。」她穩住情緒,繼續工作,下意識的問了組員:「你知道機長叫什麼大名嗎?」
「邁克森先生,班表是這麼寫的。」有人回答了她,還問她:「組長,你不是有班表嗎?」
「嗯。」她是有略微掃過,但沒特別注意。
經過一日夜的忙碌,抵達首都雅典了,齊馨馨和組員們拉著行李,即便是累了,也要維持良好形象,挺直背脊出開,打算回公司的特約飯店好好睡個覺。
在等待回程的這幾天,她可要找幾個自願的男子對他們「下手」……當然,她是為了治療疹子,沒別的目的。
「哇哇……媽咪……你在哪裡?」人來人往的出關處有個年約三歲的黑人小孩在哭,從整齊的穿著判斷他應是觀光客的小孩,像是迷路了,以英語喚著要找媽媽。
齊馨馨見那可憐的孩童單獨哭泣,於是要組員們先去搭車,逕自走向他,蹲下身用流利的英語安慰他:「你是小男子漢,不能哭哦!阿姨帶你去櫃檯廣播,你媽咪很快會來找你的。」
男童仰著滿是淚水的臉,眼神驚恐的望著她……
「阿姨是空服員,這個機場我很熟的,你別怕,跟我來……」她輕聲細語,和顏悅色的展示自己的名牌,男童懵懂的點了頭,讓她牽起手,一起走向服務櫃檯。
她專注於協助小男孩,根本沒留意到在人群的盡頭,跟她同航班的機長「邁克森」,正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把迷路的小孩帶到服務台,在經過一番廣播後,一對黑人夫婦前來認領了小男孩,抱著他又親又摟,對撿到小孩的齊馨馨更是感激得直握她的手道謝。「謝謝、謝謝……你真是個好心又美麗的空姐。」
「不客氣。」齊馨馨笑著,好心有好報,她也因此多收集到一雙男士的手了。
她遲了約十五分鐘才出機場,公司的接駁車已經開走了,不過她來希臘好多次了,隨身攜帶著下榻的飯店地址,她不慌不忙地走向計程車招呼站排隊,預備要搭計程車。
「齊組長,齊組長……」一名年輕的男子喚著她,她佇足,回頭一看,他穿著同一家航空公司的制服,胸前掛著名牌,上頭寫的職務是司機。
「接駁車不能佔用道路太久,所以先出發了,我被指派接送你。」他說明。
「誰派的?」齊馨馨問得清楚點。
「公司主管。」
「哪一個?」
「邁克森先生,你的組員向他報告,你因為要幫一個小男孩的忙,所以無法立即搭車,所以他要我在這裡等你,請你一起搭他的專車。」
是那位聲音像白雲飛的機長,他競這麼關照同班機的人,很真nice嘛!「那走吧!」
她樂得省下一筆車錢,隨司機走向他的停車處,瞪眼一瞧,是輛勞斯萊斯加長型的禮車,看上去很招搖,對她這普通空服員來說,好像不太合宜,她是來工作的,不是來接受款待的……
正在遲疑時,司機把她的行李接走了,放到後車廂,還要替她開後車門。
「我自己來就行了。」她的手比司機更快的按在車門把手上,自己開啟,坐進了與駕駛座完全隔離開來的獨立後車廂。
毫無預警的,她被嚇了一跳,車裡已有人佔據了另一個位子,他身著帥氣的機師制服,手裡把玩著機師帽,一雙愛笑不笑的眼睛直盯著她!
居然是白雲飛,她朝思暮想的白雲飛……坐在車裡的不是機長邁克森嗎?!
「久違了,我的愛人。」他這聲愛人叫得她心慌張起來。
「怎麼是你?邁克森呢?」她往門口退,想跳車,車子已開動了,她腦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邁克森正是我的英文名字。」白雲飛輕鬆的放下帽子,按下中控鎖,既然讓她上了車,他就不會讓她跑掉。「這幾天跟我一起遨遊愛琴海,如何?」
「不……」她臉色倏然蒼白起來。
「你這麼絕,到底是為什麼?我不夠好嗎?」他問她,灼灼的目光定在她惶惶然的眸子上。
「你太好了,你沒什麼不好……」她寂冷的聲音微微打顫。
「那你是希望我對你壞一點了?」他擒住她的手臂,使勁的將她拉靠向自己,不想見她一副要落荒而逃的樣子。
「不……都那麼久了,你也應該結婚有小孩了,我們不該牽扯不清……」她拗著想甩開他的手,害怕他手掌燙人的溫度烙進她的心底。
「誰結婚了?你實在太健忘了,我說過你得等我回來娶你的,現在我可以再告訴你一次,我非你不娶。」他沒讓她掙脫,還把她擄進懷裡,大掌緊緊把她的頭壓抵在胸口。
她很震驚,他未婚,他居然還要她?不會吧!她顫抖的手失去推開他的力量,被迫感受他溫熱的身子,聽著他的心跳,不敢相信唯有在夢中才能見到的他,竟真實出現在面前,成熟的男子魅力迷惑了她,讓她既愛又心酸……
她淚眼矇矓,迷茫的望向車窗外不知名的道路,才知道自己迷路了,心也將迷失在他的懷抱中,兩行淚迅速在臉上蜿蜒,可嘴裡說的話卻很絕情。「我是忘了。」
「我說過我們不會就這麼算了。」他低吼,恨透她冰冷的話,猛然轉過她的雙肩,想看清她冷血的樣子,詫異卻像把劍刺進他心深處……她不冷,她在流淚,美麗的小臉哀傷而脆弱,不見一絲無情。
「我從來不記得你說過的任何一句話。」她強迫自己別開眼,別去接觸他熾烈的深眸,否則她會不自主的投向他烈火般的情懷,所有冷漠的謊言將不攻自破。
「別嘴硬,從這一刻起,我要你重新找回你的記憶……」他眼中只有疼惜,和百分之百的溫柔,他看得出她對他感情依舊,否則不會哭得那麼心碎,他不想責難她,只想知道他要如何對待她,她才能接受。
「你……要載我去哪裡?」她推開他的鉗制。
「我的別墅,我常一個人來希臘度假,有間別墅在雅典……」他暫時放開她。
「我不能去,我要到飯店報到,待命期間是不能亂跑的。」她低著頭邊說邊掉淚,找足了理由拒絕他。
「你要待在哪裡,由總裁我決定。」他不為所動的命令她。
「總裁?」她抬起淚眼看他,他就是新總裁?!「你家不是白氏財團嗎?怎麼會跟航空公司有關係?」
「這家航空公司去年被併購了不是嗎?」他睨著她說。
「併購的不是白氏財團……」若是,她早就離職了。
「小傻瓜,財團底下的子公司名稱不一定得掛上白氏兩個字吧!」
「那……你早就發現我在你的公司了?」她美眸瞪得渾圓。
「是看了班表才知道。」大驚小怪。
「那……你怎麼會有飛行執照?」
「懷疑嗎?」他也瞪著她,眼底卻有深切的感慨。「這表示你這八年來從未關心過我,連我修得企管碩士,同時還上過飛行技術學校,在別家航空公司服務過都不知情。」
齊馨馨啞口無言,她的確是忽略了很多他的消息,她的好同事何美金不久前也曾在員工咖啡館裡跟她說過總裁的資歷,當時她一點都不以為意,因為沒想到會是他……升為正機師得累積規定的飛行時數,他一定是很有心、意志力過人,才能在八年間就拿下執照,她心底對他其實是佩服的,卻也因為自己從未參與過他的人生而感到遺憾。
「我是從來不知道,你會開飛機……」她掩飾心情,語氣又是冷若寒霜。
他很難不被她冷凝的姿態惹惱,「調大」音量,要她聽清楚了。「早在八年前我就邊修碩士邊累積飛航時數了。」
「好偉大。」她單調的話寒意十足,像輕飄的雪卻重重打擊他的心。
「很快的我會結束機師職務,全面接管航空公司及白氏財團所有的企業。」他的耐性快被她磨出火來。
「拍拍手。」
他凝著一顆心,被她氣壞,狂肆的對她下了聖旨:「在我全面接管公司之前,我要娶你。」
她一震,她的詛咒還沒消除,怎麼可以嫁他?如果他發現她腰上有圈見不得人的疹子,可能還恨不得連夜逃跑呢!
此際她只有放手一搏,他進公司應該聽說過關於她的流言,她乾脆借題發揮,給他來點刺激的,讓他對她死心。
「我不結婚的,我覺得……有很多男友比較有趣……難道你也想加入,跟我有一腿嗎?」
兩人之間氣氛果真凝結,他的眼神也從熾熱降到冰點,鐵青的臉色教人不寒而慄,這比任何生氣的方式更加可怕。「什麼意思?」
「你應該聽說過關於我的流言,我是個花心女!」她忍著心痛,阻止自己逃避他駭人的眼色,打算正面迎擊,但願一切從此刻劃下休止符。
「你可以把名單開給我,我會派殺手一個個宰了他們。」
「你瘋了?」她不認為他真會這麼做。
「在國外,只要有錢就可以買到最俐落的殺手,你不會不曉得。」他眼中兩盞噬血的冷光,教她驚懼。
「你不敢這麼做。」她欲哭無淚。
「在今晚之前,我要看到名單。」他堅持。
「你……不是認真的。」她急了。
「絕對認真。」他冷哼。
「要是沒有……名單呢?」她惶然不安。
他沒答覆,唇邊揚起一抹邪氣十足、魔鬼般的冷笑。
她真的怕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