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馨回到202前,找出小筆記本,再次準確地撥出房東家的電話號碼。
嘟了十聲,沒人接。再撥一次。
二十聲,沒人接。
三十聲,還是沒人接。
「他們還沒回來嗎?」葉馨望著手機興歎,決定半個小時後再打。
半個小時後,她又打了一次,這回手機嘟了五十聲。
「他們跑去哪裡了?」起風了說,天也很快就會黑了。
貴賓狗先是趴在葉馨的身邊,後在她的腳旁磨蹭。
「怎麼了?等我找到房東再陪你玩,好不好?」葉馨摸摸它的背,要它安分點。
她又繼續打電話,過沒多久,202的門被打開,「外星歐吉桑」走出來。
「你為什麼還在這裡?」希傑板著臉問。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法比那礙眼傢伙的家當為什麼還堆在他的房門口?辦事這麼沒效率,她該去跳塞納河。
還有,這張怪裡怪氣的桌子、像玩具的微波爐、烤箱,是哪來的?難不成從地上那個行李箱?
誰會把這些東西放進登機箱?怪人。
「因為……」葉馨正想將實情告訴他,卻才說出兩個字就被截斷。
「還不快將這些東西弄到你的房間去!?」連這點事都做不到嗎?還是她想反悔?他好不容易擺脫它,可不容她改變主意。
「這些東西」包括——人、狗,和他們各自的傢俬!
「房東不在啊……」她也很想進去嘛。
「這跟房東在不在沒關係,只要有鑰匙就可以進去。」連這都要他教嗎?她的腦袋裝飾用的?
「鑰匙打不開。」
「那就早點講。你的房間是這間?」希傑問,伸手向她要鑰匙。
「我也很想早點講啊……嗯。」葉馨取過折疊桌上的鑰匙,交給他。
嘖,打不開門,就在門外扮起家家酒了?希傑繞過折疊桌,試著去開房門。
結果發現連門孔都插不進去。
「這是鑰匙錯誤,當然要打電話找房東處理。」連這點事都做不好,他懷疑她的智商……不對,她剛剛說了房東不在,那表示她找過房東了。好吧,收回前言,他不該懷疑她的智商。希傑掏出手機,撥了房東的手機。
手機很快就通了,房東接的電話。
「希傑先生,您好。」房東很恭敬,因為全歐洲的人都知道蘭廷加這個姓氏大有來頭,最好不要得罪。
為了區分蘭廷加家族老爺和少爺,他們恭稱未來的當家希傑為——希傑先生,現在的當家,也就是希傑的爸為——蘭廷加先生。
「請等一下。」他把手機交給葉馨。明明找得到房東,還在門外賴這麼久?她吃飽撐著嗎?
「喂?」突然被塞了電話,葉馨有點反應不過來。
「我是卡第。」電話那頭老邁的男聲說。
「哦……喔,是房東先生嗎?我是葉馨,你給我的那把鑰匙打不開。」聽到房東的聲音,葉馨一副得救的樣子,快快把事情講完。
外星歐吉桑果然有不同於她這個地球人的超級能力,居然一次就找到她找不到的人。太厲害了。葉馨投以崇拜的眼神。
「打不開?怎麼可能?我明明拿202的鑰匙給你。」
「可是就是打不開呀。」如果只有她打不開,那可能是她的失誤,但是就連外星歐吉桑也打不開,就是真的打不開了。
「不可能會拿錯的,我想應該是你走錯房間。」卡第先生不認為自己會犯這種錯誤,就算要犯錯,也不會是這種時候。
「就是打不開呀。」葉馨有點急了,他如果一直說鑰匙沒錯,她怎麼辦?
「給我。」希傑實在看不下去了,連表達都有問題,這樣下去能解決什麼事情?
「卡第先生,麻煩你仔細想一想,到底是哪個環節出差錯,因為門確實打不開。」希傑故意以微慍的口吻與他交談。
他不是應該要葉馨把鑰匙拿回去檢查看看嗎?
「啊?真的是這樣嗎?」房東聽見希傑的聲音,氣勢硬生生弱了幾分,也不再堅持原先的說法了。
「如果你無法仔細思考,我想,我可能會忍不住派人去幫你。」希傑雲淡風輕的補上一句。
「呃。」權勢強大的歐洲第一名門巨賈這麼說,卡第先生嚇得膽子都要破了,「我想、我想。」不快想,他是等著被丟去餵大白鯊嗎?
那天她來拿鑰匙的時候,他正在庭院除草,他告訴她,鑰匙掛在牆上,請她自己去拿……難道她拿錯了?
「欸,請問希傑先生,葉馨小姐的鑰匙圈是什麼顏色?」房東誠惶誠恐的對著手機問。
「藍色。」希傑看著手中的鑰匙,發現鑰匙圈和他的相同。
「啊,那是201號房的鑰匙,葉小姐拿錯了。」房東終於知道癥結所在。
真糟糕,那是他的房間。希傑心中有很差的預感,一言不發的把手機遞給葉馨。
這一人一狗最好不要因此賴到他頭上來。
「欸……」她拿著手機不知道要講什麼。
「葉小姐,您真的拿錯了,我記得當天是我請您自己去取鑰匙,那時發生了什麼事呢?」因為希傑先生是站在她那邊的,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房東對她也有了幾分尊重。
「那天……」葉馨仔細的想了想,「那天我不小心踩到貓尾巴,它叫很大聲跳起來,我嚇了一跳,匆匆抓了鑰匙就跑……啊,該不會是那時……啊啊,對不起,我現在就拿回去換。」全怪她迷糊又冒失。
「呃,這個……」這是唯一的作法,但房東支支吾吾。
「不方便嗎?卡第先生?」葉馨聽聲音有異,停下起身的動作,試探的問。
「事實上,我們全家正在普羅旺斯度假。」房東的聲音很為難。
「啥?普羅旺斯?」葉馨驚叫一聲。
「從尼斯搭TGV高速子彈列車回巴黎,最快也要六個小時!」怕她不知距離有多遠,卡第先生補充,然後又補一句:「我們有一個禮拜的假,才到這裡來的。」用意在告訴她,叫他們馬上回去,只有「沒天良」三個字能形容。
「那……」葉馨是不會叫他們回來啦,但也不知道這件事該怎麼辦。
「如果可以的話,能麻煩你先到同學或朋友家擠一個星期嗎?」卡第先生提議。
「這……」葉馨為難的垂下頭。她生性害羞膽小,雖然來巴黎已經三個月,卻還沒交到半個很好的朋友。
希傑看她的表情就知事情出了問題,故意袖手旁觀,一點都不想去蹚這個渾水。
「沒有嗎?」卡第先生也開始煩惱了。
「嗯……」三個月還交不到好朋友,要是被台灣的爸媽知道,穩被罵死。
「這實在……」實在大家都為難啊。
「給我。」看她辦事這麼沒效率,希傑再怎麼不想蹚渾水,也看不下去了。
「卡第先生,你必須知道一件事,租房子給別人,就要讓人有屋子落腳,如果有困難,就該解決,再怎麼沒法子可想,也還有讓她去住旅館、替她付住宿費的作法。」連這都想不到嗎?兩個笨蛋!
「希傑先生……」房東實在很頭大。他不想得罪任何蘭廷加家族的人,也不想提早結束休假,更不想花昂貴的住宿費,非常為難。
「不必這樣啦。」葉馨拉拉希傑的西裝衣袖,「普羅旺斯很遠,他們也好不容易才休假,要是硬叫他們回來,他們會很難過的。」付旅館的住宿費太不划算了,相信誰也不會那樣做。
「難道你要住在這個門口?」他是在替她伸張正義、搶回應有的權益耶,她還替對方說話。
「也不是啦……」門口很冷,她不想住這裡。
「如果可以的話……」房東用姑且一試的口吻,「請希傑先生收留她一周。」
「我?」收容她?還有那條狗?他吃飽撐著……
希傑差點爆跳起來,但他極力忍住,愈是這種時候,他愈要小心,不能壞了自己和家族的形象。
「卡第先生,我並沒有義務替你解決問題。」希傑冷冷的說。
「呃……是啦,您是沒那個義務。」這下可真是糟糕了,「可是葉小姐是亞洲來的貴客,希傑先生是荷蘭雄霸一方的霸主,又是被隆重冊封的貴族,與其讓柔弱無依的葉小姐隨便投宿危險的地方,還不如請希傑先生發揮騎士精神……」希望他這番話不會惹來殺身之禍。
「該我發揮騎士精神的時候,我自會發揮,並不需要聽從你的建議。」希傑嚴辭拒絕。
但是當他看到葉馨輕攏的眉心,又覺得於心不忍。讓弱女子餐風露宿,實在不是紳士應有的作為……
噢,不行,他不能婦人之仁,惹麻煩上身。
「沒關係,我會想辦法的,不要為我吵架。」葉馨聽希傑口氣強硬,很怕他們兩人為她的事起爭執。
「你那樣叫想辦法嗎?」根本半點解決事情的能力都沒有。希傑真是被她氣死。
「我有在想啦……」葉馨的眉頭攏得更深了。
「卡第先生,你怎麼說?」事關那只討厭的狗,他有一半的責任替她搞定這件事。
「唉。」卡第先生歎口氣,「看來,除了花錢讓她去住昂貴的旅館外,沒有別的法子了。」
「你不要問卡第先生,我自己可以處理。」聽希傑要為難房東,葉馨連忙大聲說。
希傑以「你在搞什麼?我都要擺平這件事了」的眼神怒斥她。
這個女人,難道是想興風作浪?
「我可以在這裡搭帳篷。」希傑的眼神很明顯瞧不起她,葉馨用更大的聲音說。
她不要被瞧扁,也不要別人因自己而難過。
「這裡半夜會有鬼叫的聲音。」希傑一看就知道她是膽小的人,故意說來嚇她。
連借住的朋友都沒有,去哪裡找帳篷?她別癡人說夢了奸不好?
「哇!」葉馨嚇得硬是把自己塞進桌子底下,貴賓狗以為她在玩,也跳下床跟在她身邊跑來跑去。「真的嗎?」她顫抖著聲音,探臉出來問希傑。
「這件事情我說了算,卡第先生,請你找個舒適的地方安頓她。」希傑暫時不理會葉馨,逕自對電話中的卡第先生說。
重點是那隻狗。那隻狗不能有任何閃失,否則雙親回來,肯定給他一頓排頭。
「啊啊,我不敢住這裡,這裡有鬼……」葉馨發出可憐的嗚咽,貴賓狗則汪汪的想找她玩,「對不起,我不能陪你玩了,我不敢一個人住在有鬼的地方。」
「騙你的啦,膽小鬼!」騙她,只是想叫她別逞強,可沒教她棄狗於不顧。
「厚,你怎麼這樣?」葉馨氣呼呼的爬出桌下,站起來罵他,但看到天色暗下來,又嚇得躲進桌下,「人家還是很怕啦。」
「卡第先生。」房東遲遲沒有回答,希傑施加壓力。
「看來,只好房租退她,請她去另找房屋了。」卡第先生歎口氣。
雖然像她這麼單純善良的好房客不多,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並沒有要你讓她另尋住處。」希傑不滿的說,「就算住別的地方,也只有你不在的這幾天,拿到鑰匙,她就搬回來。」
法比還要她看著,她搬去別處,難不成把法比帶走?他那對把狗看得比他重要的雙親要是知道他假借他人之手,他哪有好下場?
「最好的方法,還是請希傑先生收留她。」卡第先生說。
「她居住的最好地方,是202。」這樣他才不會穿幫。
「如果這麼堅持一牆之隔,希傑先生在房間隔出一個小空間,意思豈不相同?」房東鼓著天大的勇氣說。希望這麼說不會得罪這位重要人士。
他不知道希傑先生這麼堅持是什麼原因,也無暇去管,畢竟眼前要解決的是葉馨小姐的住宿問題。
看看可憐兮兮地躲在桌子底下的葉馨,希傑的心動了一下,差點就答應。
不行,雖然他認為把葉馨嚇成那樣,自己該負點責任,卻不認為該再讓那條可惡的狗進駐他的私領域,把生活搞得亂七八糟。
「當然不同。」她也會干擾到他。
除了在巴黎藝術學院上課外,他還必須設計新款鑽石、培育新品種鬱金香,生活不能受到任何干擾。
「你們不要講了啦,我要先去睡飯店,明天天亮再去找房子。」天已經完全黑了,她愈來愈害怕,不顧一切只想快點離開這個鬧鬼的地方。
葉馨在桌子底下觀察很久,確定附近沒有鬼後,才敢鑽出來,將家電用品再用衣服、床單包奸,塞進登機箱。
「只好先這樣……」不知著了什麼魔,看她去意甚堅,希傑竟然說出這幾個字。
見鬼了、見鬼了!他到底在想什麼?
「希傑先生答應先收留葉小姐了?」聽得出電話那端的房東欣喜過望。
就在這時候,葉馨已經拉起登機箱準備走人了。
本來想反悔的希傑,看見這一幕,連聲說:「是,答應,我答應了。」
說完急急切斷電話,對著正將登機箱挪下樓的葉馨說:「鬼是從那裡上來的。」
「哇——」
果如希傑所料,葉馨一個箭步衝上來,想找地方躲,無奈折疊桌已經收進登機箱,狗床又太小鑽不進去,她只好躲在希傑身後。
「鬼……走了沒有?」躲在他身後的葉馨抖得很厲害。
希傑先去提起她的登機箱,然後打開房間的門,葉馨一直小心的拉著他的衣角,抖得不像話,尊貴的貴賓狗則跟在她腳邊。
「你就住這裡了,還有那條狗。」他把登機箱放在最遠的那個角落。
不管說他是一時衝動、昏了頭、著了魔,還是被詛咒,他都認了,當務之急是對自己心理建設,適應接下來的生活。
法國地方大,所以房間跟著大,以希傑這間房來說,三個人住綽綽有餘,何況希傑的房間本來就很空,把書櫃、矮櫃挪出來當隔間後,房內就多了一個不小的空間。
這對希傑來說已經夠犧牲了,看葉馨將薄薄的床單鋪在地上,打算睡地板,他居然又於心不忍。
「哪,床板給你睡。」他把彈簧墊和木板分開,變成兩張床,將床板推到她那個角落。
「啊?」葉馨受寵若驚,「真的嗎?」眼眶急速發熱。
他雖然是個沒耐心的外星歐吉桑,但卻是個讓她進屋又給她床睡的大好人。
「謝謝,你真是太好了。」葉馨雙手交握在胸前,淚眼汪汪地說著由衷的感激,「從早上開始,我就做了不少惹你生氣的事,你非但沒有生氣,還把我拉離鬧鬼的地方,讓我住在這裡,又睡在這麼好的床上,你真是個超級好的外星歐吉桑……」
「等一下,你說誰是外星歐吉桑?」希傑銳眼看她。
雖然他沒聽過這個名詞,但聽到外星和歐吉桑,就知道這個詞不是好話。
自己的失常已經夠希傑火大了,她又發明這種特殊名詞,存心氣死他?
「那個……那個……」葉馨嚇得渾身直打哆嗦,「因為……不知道你的名字……」老天保佑她安然過關。
「不知道名字就可以把這麼怪異的綽號套在別人身上?」希傑不悅的追問,氣到想把她攆出去,「我叫希傑·范·蘭廷加!」
「希傑·范·蘭廷加……」她下意識的口誦一遍:心裡慌得不得了——啊?她又害他生氣了嗎?快,快想補救的辦法。
「請加先生二字。他們都叫我希傑先生。」沒禮貌的傢伙。
「希……傑……先生……」嗚,糟了,他更生氣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這樣稱呼您的:我們不是故意在地球的另一端給您取這個綽號,在維洛娜時,我也不是故意塗黑您漂亮的手帕,後來我想回去找來還您,找不到,也不是故意的……」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道歉再說了,可是她又因慌亂而把心裡的話全倒出來,說得語無倫次。
希傑的銳眼瞇成一條縫,裡面暗藏危機。
「對不起,對不起啦,我不知道會再遇見您……也不是故意要遇見您的。」葉馨嚇得幾乎要跪下來磕頭。
她就是當時那位……
希傑記起在維洛娜時,匆匆掠過的不妙感覺了,那簡直就是魔咒、是古老傳說的惡作劇!
他怎麼能被這魔咒左右?怎能落入惡作劇的陷阱!?
「對不起沒有用,你可以滾了,離開我,離開這裡遠遠的!」希傑冷冷的對她說,冷冷的走回自己的位置,不容她有意見。
啊?她又惹他生氣了。葉馨不知道要說什麼,央求他改變主意,恐怕只是惹他更生氣,那還不如自己快打包行李。
她默默的把剛才取出來的薄被單塞回登機箱,坐到登機箱上,用力把拉鏈拉上。
「嗚嗚……」養尊處優的貴賓狗在她腳邊哀叫——它今天還有一件事沒做——洗澡。
「我不能照顧你、陪你玩了喔,對不起。」葉馨伸手搔弄它的脖子,想到希傑之前給的五百塊,她找出來讓它叼著,「拿去給你的主人,乖。」
說著,她站起來,拉起登機箱,往門的方向前進,貴賓狗叼著那五百歐元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
打開門,她冒著使他更生氣的危險,深深朝他一鞠躬。
「希傑先生,造成您的生氣,真的很對不起,我走了後,請您別再生氣危害自己的健康。真的很對不起。」葉馨黯然的說。
希傑不回應。管他什麼可惡的魔咒、惡作劇,都別想操控他一秒鐘。
葉馨不敢看他,說完逕自關門離開,只是這時候,貴賓狗也跟出房外。
「不可以跟著我,法比,你的主人在裡面,進去喔,乖。」葉馨蹲下來,寵愛地搔搔它的脖頸,殷殷相勸。
「嗚嗚。」法比發出不高興的嗚聲。那張五百歐元的鈔票被丟在房內,它現在正咬著葉馨的褲管——反正它就是對她有很大的好感。
「我不能帶你走,把嘴巴放開,進屋去,乖乖。」葉馨又勸。它是很乖巧可愛,可是她並沒有能力養狗,再說,它是有主人的。
葉馨在屋外掙不脫狗嘴,希傑在屋內,被幾千萬個不妙壓得喘不過氣來。
不妙、非常不妙,他忘了還有那只可惡的狗!
她要是走了,他勢必得自己照顧它,或等另一個新來的202,那不知得等到西元幾千年,再說,合不合得來還是另一回事。
可惡啊!好像冥冥之中有什麼神秘力量安排這一切逼他就範,怎麼會有這種事?
可惡,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可惡,他真的沒有別的路可走!
認真思考,傳說是傳說、魔咒是魔咒、她是她、他是他,如果分開來看,也只是這樣而已。他請她照顧狗,並不代表就會和她有交集,更不可能代表他們會被那可惡的魔咒牽著鼻子走。
沒錯,這才是科學和文明,只要他切割好彼此的距離和關係,就不會有任何威脅。想好這一切,他打開門,看見法比仍咬著葉馨的褲管,葉馨頂著被凍紅的臉頰和鼻子勸它「放嘴」。
「咳咳。」他要說的是很正經的事,她最好聽仔細,「你唯一的任務是照顧這隻狗,沒我的允許不准管我的事、不准多說話、多做事,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只准回答,不准問話。」他把才才法比掉在屋內的五百元再次放到她手中,這樣夠明白吧?
「啊?」葉馨像電腦程式卡到般,當機呆住。
他的意思是她可以留下來照顧它?她不用頂著這麼冷的風、推著這麼重的登機箱,在這麼暗的夜裡去找住的地方了?
可是他剛剛很生氣耶,她也只會惹他生氣而已。
「聽懂了就快進來,把東西整理好。」沒好氣的說完,希傑逕自走進屋內,把門開著。
他決定,這是他最後一次和她說話,從此刻起,他再也不和她說半句。他就不信那魔咒有多厲害!
「哇,法比,我沒聽錯嗎?我聽到的都是真的?你的主人決定收留我,並讓我繼續照顧你……法比,他是好人,他絕對是世界上最好的人!」雖然不知道他改變主意的原因,葉馨仍興奮地抱著法比猛親,法比也感染她的情緒,興奮地叫個不停。
就在他們興奮得不得了時,希傑又冷冷的出現在門口。「更重要的一點:不准吵鬧!」這一人一狗,是想把他吵瘋掉嗎?「快進來。」
「是。」哇,他又生氣了。葉馨惶恐的遵命照做。她抱起法比、拉起登機箱,行動迅速的進屋去,開始整理她和法比的房間。
漫長、嘗盡驚嚇冷暖、酸甜苦辣的一天,直到葉馨替自己和法比洗完澡,窩在床上寫日記,都還沒結束。
這個驚嚇,來自肩膀披著浴巾,從她的床尾走過的人。
那個人沒有戴眼鏡,年輕的五官相當出色,恐怕是她所見過的人中最出眾的;自然卷的蓬鬆棕髮,把白皙的皮膚映得發亮;他穿著一件蘋果綠睡袍,邊拉肩上的浴巾擦頭髮,邊趿著拖鞋走過。
葉馨忍不住跟著栘動,躲在櫃子後偷偷端詳。
雖然今天還蠻累的,但她再怎麼累,也不會錯亂到搞不清楚進浴室洗澡的是外星歐吉桑,更不會搞錯住在屋子另一邊的人是誰。
只是,外星歐吉桑是個戴粗框黑眼鏡、直髮服貼、有點發福的嚴肅中年人,不是眼前這個年輕、高挑、俊美、沒交談就感覺到親切感的年輕人……不對,她早上好像發現外星歐吉桑其實並不老,皮膚也很好……
哇,到底是怎樣啦!難道以外星歐吉桑為綽號,就有變身的能力了?
葉馨蹲在矮櫃後,看著他在書桌前擦頭髮:心裡有一堆問號。
外星歐吉桑說不准她問問題,如果眼前這位英俊好看的年輕人正是外星歐吉桑,她就犯了大忌,但若是陌生人入侵……想到這裡,葉馨就害怕。
他不是壞人吧?如果是壞人,她就要打電話叫警察了耶。
「鬼鬼祟祟的,在做什麼?」
葉馨還沒想到該怎麼做,希傑從鏡中看見行動鬼祟的她,不悅的問。
「啊?」葉馨嚇一大跳,指著自己的鼻子問:「你在問我?」
「不問你,難道問……」想到她聽到「鬼」字就會嚇得大聲尖叫,希傑換個說法,「不問你,問誰?」真是個膽小鬼。
「呼,這樣我就可以回答了。」葉馨鬆一口氣從矮櫃中站出來。
他說話的口氣和模樣,跟外星歐吉桑還真像。
「廢話少說。」希傑不悅的瞪她。噢,這也跟外星歐吉桑很像.葉馨下意識的退後一步。
「你……你是外……希傑先生嗎?」葉馨很小心的問。
這有什麼好問的?希傑瞪她一眼,一副「不然是鬼啊」的神情。
「可是,根本不一樣……」葉馨怎樣也想不通,他是怎麼變身的。
「不行?」希傑慍怒的問。
「不,不是……」他別又生氣了!葉馨連忙改口:「這……這樣比較英俊……」
雖然她怎樣都無法相信,但他本人這樣表示,她也就先相信了。
「你管太多了。」她不管這些閒事惹他生氣,會死嗎?
「對……對不起……」她想問為什麼,但恐怕是沒機會了,只好當做是他的秘密。
「哼。」這根本不關她的事。
「晚,晚安。」最好別再惹他生氣,葉馨飛快的上床躺好。
「哼。」希傑又冷哼一聲,過沒多久也關了電燈。
暗夜中,只有月光從葉馨那邊的窗戶透進來。
葉馨裹著希傑不久前丟給她的溫暖羽絨被:心裡想著:外星歐吉桑明明有張比電影明星還帥的臉,為什麼要刻意弄得那麼老,破壞人們的視覺美感?
這樣也不錯,跟俊男同一屋簷下,怎樣都比跟外星歐吉桑強。如果她夠幸運,總有一天她會知道這個秘密的。
月光全被那些矮櫃、書櫃擋住了。希傑在黑暗中想著:要他對那些可惡的傳說、魔咒屈服?想都別想!
他沒想到的是——住進他房裡的,是比傳說、魔咒更麻煩,同時也比它們更神秘美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