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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龍 第九章 作者:湛露

  「娘娘,衛英疇將軍請求晉見。」

   宮女來稟報,潘龍美的視線從手中的書本收回,想了想,「請他在院中等我吧。」

   她如今已經是妃,又住在皇甫朝的寢宮中,雖然不是不能見外人,但總要避諱風言風語。

   走到院中,坐下來,仰頭看著從院外走進的衛英疇。

   「衛將軍有事找我?」她開門見山。

   衛英疇的面部肌肉抖了抖,「聽說娘娘晉封,特來道賀。娘娘果然是貴人,連稱呼都變了。」

   她一笑,「在宮中總要遵守一些規矩,表哥若是不喜歡,我改口就是。」

   她的幾句玩笑並沒有讓衛英疇嚴峻的表情緩和下來,他看了看周圍侍奉的宮女太監們,問道:「娘娘在宮中過得還好吧?」

   潘龍美回答,「我的事情,表哥在外面應該聽到不少。」換句話說,過得好與不好外面肯定早已傳得滿城皆知,這麼短的時間內她就從昭儀變成了妃,還天天住在皇上的寢宮裡,說不好,誰信?

   他的臉色更加難看,「龍美,可否屏退左右?我有事情想和你單獨說。」

   「這個……」她遲疑著。每次表哥說要和她單獨說話,她就能猜到表哥想說什麼,今時不同往日,她的一舉一動都必須千萬小心。

   「娘娘不肯嗎?」他的話又逼近了一步。

   她知道表哥的脾氣向來執拗,若不順著他,只怕還要惹新的麻煩,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自己清白,就隨便別人說什麼吧。

   她擺擺手,讓所有人都退下去,小院中只剩下他們兩人。

   「表哥要對我說什麼?不會還是老生常談吧?」她故意扮了一個調皮的表情,想緩和一下眼前冷凝的氣氛。

   「我知道木已成舟,無論如今我說什麼你都不會聽得進去,不過我要勸你一句,皇上這個人不是什麼好人,你一定要千萬小心,若是遇到什麼危險,就請人立刻送信給我,表哥無論身在哪裡,一定會飛身來救!」

   這話實在來得奇怪,潘龍美困惑地看著他,「皇上怎麼了?」

   衛英疇咬咬牙,「你知道楚昭儀是怎麼死的嗎?」

   她心頭一驚,「你……你怎麼知道……」

   「你以為楚思憶的死訊真的可以瞞住別人的眼睛?這件事其實早已在朝野上下暗暗傳開,但是因為皇上秘而不發,所以大家不好公開說什麼,但是楚思憶的死因……龍美,你可不要大意了,我聽說刺客的腳上刻有一個『兵』字,可見這件事分明是衝著你來的,只不過是誤殺了她而已。」

   潘龍美聽得更加心驚,心驚在於這些事情她本以為是秘密,沒想到連表哥這個不在現場的外人都知道得這麼詳盡,但是為什麼楚思憶被誤殺會被表哥算到皇甫朝的頭上?

   「你娘的身世你告訴過皇上嗎?」衛英疇忽然問。

   她搖搖頭。娘的身世只有王親之人知道,皇甫朝沒問過,她自然也就沒有說。

   「但是皇上其實早已知道。先帝在時,曾經和神兵山莊關係不錯,當今皇上登基後卻刻意冷落疏遠神兵山莊,並企圖壓制他們的勢力擴充,皇上早已知道你的身世,所以對你肯定有所忌憚,獵場上那一次的暗殺事件,分明是他衝著你來的!」

   潘龍美神情凜然,在表哥的重壓之下,不得不回顧當日的情景,沉默許久,她搖頭,「不可能。」

   「你不信我?」他急了,抓住表妹的肩頭晃了晃。「你是不是因為覺得他喜歡你,所以就是非不分了?」

   她正色回答,「我若是非不分,就會相信表哥的話了。」

   當初皇甫朝奮不顧身地回身相救,在千鈞一髮之際讓她躲過生死之劫,若是當時那箭偏一偏,說不定會射到他,他就算是用苦肉計,也不能讓自己冒這樣的生命危險。

   衛英疇更怒了,「龍美!你怎麼這樣黑白顛倒、這樣糊塗!他現在對你好,一方面是為了掩飾他的罪行,一方面是要利用你對付神兵山莊,你這麼聰明,怎麼就會想不透?」

   「我與神兵山莊已無瓜葛。」潘龍美說:「自從我娘去世,神兵山莊早已與我無關,你以為皇上要利用我做什麼?威脅神兵山莊嗎?我不過是一個叛徒的女兒;討好神兵山莊嗎?誰知道莊主是否還記恨當年之辱?表哥,我且問你,這些猜測是誰告訴你的?」

   「我……」他語塞了一瞬,「你別管,我自然知道。」

   「告訴表哥這些事情的人我雖然不知道是誰,但是他安的是什麼心我卻能猜到,無非是挑撥表哥和皇上的關係,再讓表哥來我這裡,讓我對皇上心懷猜忌,這個人才是用心險惡,表哥不得不防!」

   她擲地有聲的話讓衛英疇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最後他一頓足,「好吧,你不聽我的,我也不聽你的,我們各自做各自的事情,看看到最後是誰正確。但是,我那句話還是放在這裡,無論你遇到什麼危險,表哥一定會飛身相救!」

   「多謝表哥的濃情厚意,也請表哥自己千萬保重,不要成為被人利用的棋子。」她起身,有了送客之姿。

   衛英疇憤憤離去。

   衛英疇雖然走了,但是潘龍美的心緒並不平靜,他的話她固然不信,然而這其中所引出的問題也正是她一直以來的困惑,她不相信皇甫朝會平白無故地突然寵信她,倘若真的和神兵山莊有一定的關係,這樣的猜測屬實,那麼,她情何以堪?

   坐在院子中想了很久,竟然忘記了時間,直到院門口有道人影擋住夕陽的光亮,長長的影子一直延伸到她的眼前。

   「怎麼人都站到了門外?」皇甫朝的聲音傳來。

   她慢慢抬起頭注視著他,「剛才表哥來過。」

   「哦?他又來了?還不肯知難而退嗎?」他似乎並不吃驚,只是挑挑眉毛,走到她面前,習慣性地勾起她的下巴,審視著她的眼睛,「這一回他又說了什麼讓你心動的話了?」

   「老生常談而已。」她聳聳肩,「但是表哥是個實心眼的人,並不是什麼壞心眼,還請萬歲不要治罪於他。」

   「朕要用人,自然要有一定的肚量。」他一笑,放下手,忽然問道:「你聽說過神兵山莊嗎?」

   她陡然一驚,以為是剛才她與衛英疇的話被人聽到已經轉述給皇甫朝,所以沒有遲疑太久,坦然回答,「臣妾知道。」

   皇甫朝撩袍坐在她旁邊,順手拿起桌上果盤裡的一顆荔枝,慢慢地剝著殼,好似無意的和她閒聊,「神兵山莊在先帝手中是抵抗西嶽的武器,但是在朕眼中卻是危害東嶽的禍害,所以朕登基之後一直與他們保持距離。」

   「如今皇上對他們另有打算?」她小心地問。

   「聽說他們總在暗中厲兵秣馬,圖謀不軌,朕不得不防。」

   「那皇上和臣妾說這件事,是什麼意思?」潘龍美有點忐忑。

   皇甫朝笑道:「你的見解總是簡潔有力、一針見血,朝堂上的那些大臣們為了各自的利益,說話會有偏頗,不能全信,朕想聽聽你這個置身事外之人的想法。」

   好一個「置身事外」。她暗中苦笑,像她這樣一出生就活在神兵山莊的監視和追逐之下的人,最無權談「置身事外」,但是既然皇甫朝有問,她還是認認真真地想了之後回答,「臣妾以為,這種江湖組織不宜逼得太緊,還是招安合作為上佳之策,讓他們為我所用,而不是與我為敵。」

   他笑著將那顆已經剝好殼的荔枝放入她的口中,「還是我的愛妃聰明,替朕想得周到。」

   他今天的笑容讓潘龍美有點陌生,似乎在笑容的背後還有另一張臉在暗暗窺視著她的心思。

   「萬歲,有句話臣妾也許不該過問,但是既然萬歲不把臣妾當外人,臣妾也就大膽一問。」

   她的請求讓他不由得看著她,問道:「想講什麼,但說無妨。」

   「最近在朝廷中,有什麼重要人物和萬歲過不去嗎?」

   皇甫朝的笑臉一收,「為何這麼問?」

   「因為……表哥說他從外面聽到一些流言蜚語,臣妾恐其對萬歲不利。」

   「是他聽到了一些『流言蜚語』,還是他到這裡來給你說這些『流言蜚語』?」他一副很好笑的樣子。

   潘龍美咬咬唇,「萬歲定要追究表哥之罪嗎?」

   「既然是你的表哥,也算是朕的國舅爺,一家人,朕和他計較什麼?」他還是愜意地笑著。

   「關於楚昭儀之死,皇上最近有何進展?」她又問。

   「你的問題又多又亂,東一下西一下的,朕都被你搞糊塗了。」皇甫朝雖然還在笑,但眉峰已經悄悄蹙起。

   「表哥和臣妾說,他已經聽說楚昭儀遇害之事,可見這件事現在已經傳遍朝野。」她慢慢道出,「而且……表哥已經認定兇手其實是衝著我來的。」

   「為什麼?」

   「因為表哥說兇手的腳上刻著一個『兵』字。」

   他幽深地冷笑,「看來朕的人並不見得可靠,這世上的秘密果然沒有幾個能保守得住。不過你認為那個『兵』字代表什麼?又為何是衝著你而來呢?」

   「皇上不知道臣妾的身世嗎?」換作她質疑。

   皇甫朝沉吟一瞬,笑道:「有所耳聞。」

   他果然知道。

   潘龍美深吸口氣,「臣妾之母與神兵山莊的關係在十幾年前已經斷絕,臣妾想不出來還有什麼原因能讓神兵山莊追殺臣妾,所以,臣妾只怕是有人故意嫁禍神兵山莊,意圖挑起皇上與神兵山莊的誤會,試圖坐收漁翁之利。」

   「這些話也是你那個表哥告訴你的嗎?」

   他的問題頗有挑釁之意,潘龍美的臉色一沉,「萬歲口口聲聲不介意,但是每句話還是針對表哥衛英疇,若是萬歲一直用這種口氣和臣妾說話,臣妾沒辦法再對萬歲推心置腹。」

   他神情一震,接著又笑了,繞到她身前,低下身在她唇上狠狠親吻上去,只一瞬,又游移到她的耳邊,似笑非笑地說:「朕在吃醋,難道你聽不出來?」

   她怔在那裡,不知該說什麼。一個一國之君突然對她表白自己為她吃了別的男人的酸醋,這份「勇氣」實在讓人瞠目結舌。

   皇甫朝見她只是發怔,又笑著捏了捏她的面頰,「魂兮歸來哦,朕雖然說是吃醋,可不代表朕小氣。衛英疇對朕有心結,朕知道,朝廷中誰告訴衛英疇這些話,朕也猜得出來,告訴衛英疇這些話的人,就是殺害楚昭儀的真正幕後兇手,因為他想挑起朕與神兵山莊的爭端。為了你,我可以保證暫時不會傷害衛英疇,但是也要他自己有自知之明才行。」

   「臣妾會盡力勸他明大義、識大體。」

   他搖頭,「你勸會越勸越糟,他不會聽你的,這件事你暫時不用管了。」

   「但是楚昭儀之死與臣妾有關,臣妾若是置身事外是對死者的薄情。」她的態度如此堅決倒讓他出乎意料。

   看來潘龍美有朝一日的確會成為自己的賢內助。

   「頗有皇后之風嘛。」他笑道,「好吧,不置身事外,那麼,如果朕讓你給神兵山莊寫封信,你肯嗎?」

   「我給神兵山莊寫信?」這又讓她一愣,皇上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敵人下了套給我鑽,我總要有應對之策吧?」皇甫朝又剝了一顆荔枝,這回放進自己的嘴裡。

   自小熟讀兵法的他如果連敵人的這點伎倆都看不出來,就太辜負先帝的栽培了。

   能容忍的他自然會容忍,若不能容忍,就如這顆荔枝一樣,細嚼慢咽之後,再一口吞下!

   當潘龍美的馬車剛剛抵達衛英疇的臨時公館,便有人立刻跑到裡面去通報。

   因為衛英疇是回東都述職,皇甫朝暫時沒有給他任何具體的封賞,所以他只能暫留在公館之內。

   潘龍美的出現讓他又驚又喜。

   「龍美?你怎麼會來這裡?」

   她顯得神情凝重,做了一個手勢,示意這裡不便說話,衛英疇立刻心領神會地將她迎進公館內。

   「表哥近日見了四王爺是嗎?」潘龍美很嚴肅地問。

   他警惕地瞪著她,「你是來替皇上興師問罪的?」

   「不,我是來提醒表哥的,你和四王爺做的事情,皇上似乎已經有所察覺,你現在留在東都很危險,應該及早離開,四王爺並不是真心敬服你、結交你,只是想把你當棋子利用而已。」

   衛英疇並不認可她的話,但還是頗為感動,「龍美,總算你心中還有表哥,不枉這麼多年我們的情意。不過你對四王爺還是有偏見,四王爺為人寬厚,待人誠懇,並不是你說的那種陰險小人,至於皇上……」

   「我們就不要為了這種事情辯了。這封信,你拿好。」她從袖中抽出一封信塞到他手裡。

   衛英疇展開一看,不禁吃了一驚,「神兵山莊?你居然還和他們有來往?」

   「算不上有來往,但是當年娘曾經留話說,萬一有緊急危難,說不定求一求莊內的人,他們會幫忙,因為神兵山莊雖然刑罰嚴厲,卻不會允許自己的人在外面受到欺辱。這封信你收好,替我想辦法轉交給神兵山莊的人。」

   「你對皇上終於也有所懷疑了?」衛英疇興奮地說:「否則你不會把這麼重要的信交給我,對不對?」

   她咬著唇,「萬歲畢竟是我的丈夫,我不能對不起他,我讓你把信交給神兵山莊,只是希望神兵山莊的力量可以壓制萬歲對其它人的鎮壓,或者,起碼分散他一部分的注意力,以免讓更多人捲入禍患之中。」

   「龍美,等這邊的事情了結了,我帶你離開,我們去塞外放風箏,騎馬牧羊,自小這不就是你的心願嗎?」

   她淡淡地笑笑,「只可惜已經物是人非了,一切……自有天定。我不能在這裡久留,否則皇上找不到我會起疑的,我先走了,你不要送我,免得讓外面的人看到,也會引起麻煩。」

   辭別了衛英疇,潘龍美匆匆走出公館,走回自己的馬車,對車伕吩咐,「回去吧!」

   她打開車門,快速閃入車廂之中。

   在那裡,早已有人等著她,看到她進來,車內的人笑問;「怎麼這麼匆忙?被他看出破綻來了?」

   「在鬥心眼上萬歲大可以放心,表哥是鬥不過你的。」她撫著胸口,那裡還是怦怦亂跳。她第一次在親人面前撒下這種彌天大謊,多少會心慌緊張。

   車內的人就是皇甫朝,他將潘龍美拉倒在自己懷裡,柔聲說:「辛苦你了,這封信送過去,老四會自疑好一陣,希望他能暫時收斂點陰謀詭計,踏實過日子。龍美,等這邊的事情結束,朕帶你出宮好好地玩一玩。」

   最後一句話讓她想到剛才表哥說的話,雖然情勢緊張,她還是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這笑容自然沒有瞞過他的眼睛,於是問道:「笑什麼?」

   「沒什麼。」

   她又想掩飾,卻被他捏住了尖尖的小下巴。

   「你越說沒什麼,就越是有什麼。」

   「只是表哥剛才也和我說了類似的話而已。」

   「哦?」他瞇起眼睛,「他怎麼說的?」

   「他說……要與我在日後去塞外騎馬牧羊放風箏。」她的語氣輕鬆,卻讓皇甫朝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

   「這傢伙還真是自不量力啊。」他喃喃地念著,聽得出其中有絲咬牙切齒的味道。

   「你喜歡騎馬牧羊?好,朕會命人在東都近郊修建一片草原,要多少牛羊都隨你。」

   他大膽狂妄的念頭嚇了她一跳,忙阻止道;「萬歲何必為了一句不著邊際的笑話而勞民傷財?臣妾既然入了宮,對過去兒時的遊戲都已不留戀了。」

   皇甫朝笑了,「不留戀了嗎?兒時的事情真的一點都不留戀了?」

   這句話問得她心頭下安,他在暗指什麼嗎?

   見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不停地眨動閃爍,他笑著將唇覆蓋在她的眼皮上,手中暗暗使勁,彷彿要將她纖弱的身體揉碎在自己的懷抱中似的。

   近來他真是越來越感覺自己離不開這個傻丫頭了……

   這一晚,潘龍美總是睡得不大安穩,那一封給神兵山莊的信,不知道表哥會如何處理,倘若真的交到神兵山莊去,會不會反而給皇甫朝帶來不利?

   她對這件事的方方面面、裡裡外外所知所瞭解遠不如皇甫朝那麼細緻深入,因而也沒有他的那份自信,成竹在胸。

   這個在她身邊已經守護將近一個月的男人,到底對她投入了多少真情?到底她能相信他多少?

   外面已經開始有蟬蟲嗚叫,眼見就到立夏之期,難怪她會這麼浮躁。

   悄悄推被而起,走下床榻,她盡量讓自己的行動輕緩,不驚動到他。

   本想走到院子裡透口氣,但是她剛剛走出去,就忽然覺得遠處依稀傳來奇怪的聲音。

   那聲音悠悠遠遠、嗚嗚咽咽,像是人的啼哭聲。

   她心中疑惑,看到在院門口值守的小太監,便問道:「是有人在哭嗎?」

   小太監支支吾吾地回話,「沒有,娘娘聽錯了。」

   這小太監說得越含糊,她就越堅信自己的想法。「分明是有人在哭,是南面?那裡是誰的宮殿?」

   小太監只好回答,「大概是童妃和清妃的住處。」

   她沉吟片刻,問道:「她們總是哭嗎?」

   「不是……大概是今晚才開始的……」他一臉很為難的樣子。

   她又想了想,「帶我過去。」

   「娘娘,這可使不得啊。」他嚇得連忙阻止,「那兩個娘娘的嘴巴好厲害,你去……只怕討不到便宜。」

   潘龍美一笑,「又不是做買賣,討什麼便宜?我只是去看看她們。二更半夜,宮中到處是哭聲,你不覺得這是很不吉利的事情嗎?」

   於是她悄悄回去取了自己的外衣穿戴好,讓那小太監舉著一盞燈籠照著宮內的小路,直直定向南邊童妃和清妃的住處。

   剛到那邊的宮門口,就有宮女看到燈光,喝問道:「什麼人?」

   「是玉妃娘娘來看童妃和清妃娘娘,請姐姐通傳一下。」潘龍美這邊的小太監發話。

   那宮女嚇一跳,想不到這麼晚了潘龍美會過來,不知道是該立刻跪下行禮還是立刻進去通傳,就那樣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跪也不是的尷尬站在原地。

   潘龍美輕聲問:「你家主子在裡面?你是清妃的人還是童妃的人?」

   「回娘娘的話,奴婢是清妃娘娘的人,今天晚上清妃娘娘來看童妃娘娘,就留宿在這裡了。」

   她點點頭,自己抬腳進去。

   宮女見狀,慌亂之間腳步錯亂地一邊跑進去一邊喊,「娘娘,玉妃娘娘來看你了。」

   內殿的大門霍然被人從裡面嘩啦一聲拉開,兩個宮裝麗人哭得眼睛像核桃一樣紅腫,但是卻滿面怒氣地瞪著正款步走來的潘龍美。

   「玉妃娘娘這麼晚了不伺候萬歲,來我們這裡做什麼?」先發話的是童妃。

   潘龍美走到近前行了一禮,「見過兩位姐姐。因為聽到這邊有動靜,所以過來看看。」

   「怎麼?還沒當上皇后就要統攝後宮之事了嗎?」童妃的確是個刀子嘴,說話毫不留情,再加上最近為了潘龍美受寵一事,憋了一肚子的火,今天好不容易和好姐妹清妃一吐胸臆,大哭一場做發洩,沒想到罪魁禍首自己找上門來。

   而潘龍美顯得越謙和,她就越覺得她是來示威的,柳眉不由得挑得老高。

   清妃大她幾歲,在後面拉了拉她的衣角,賠笑道:「玉妃妹妹別見怪,童妃和我說起家鄉的事,一時心裡難受,所以哭了幾聲,是不是吵到萬歲休息了?」

   「沒有,他還睡著。」潘龍美今天來這裡就已經預料到不會有好臉等著自己,所以對童妃的憤怒和冷眼相待早已在預料之中。

   「萬歲還睡著,你就出來?這可不是伺候萬歲之道。」童妃忍不住又開口,然後轉對清妃道:「當初咱們伺候萬歲的時候,哪次不是等到萬歲親口允許離開時才敢走?哪能把萬歲一人丟下?」

   潘龍美笑笑,沒有辯駁。

   清妃歎口氣,「好了,妹妹,別逞口舌之快了,我們已經輸了萬歲,難道還要讓人看我們的笑話,連自己的面子都輸了嗎?」

   潘龍美一震,說不出這句話撞擊在她心口時是怎樣的感受,那似乎是酸甜苦辣皆有的滋味。

   童妃更怒了,「面子?我們還有面子嗎?自從她搬進萬歲的寢宮,我們就連『裡子』都沒有了!」

   潘龍美緩緩開口,「我今日來一是給兩位姐姐請安,二也是來告罪,自我入宮以來,一直沒有去拜見各宮的娘娘們,禮數不周之處,還請各位姐姐包涵。」

   見她說得如此謙恭客氣,清妃連忙接道:「哪裡的話,你是新貴人,萬歲恩寵你,你自然比較忙,沒空來我們這裡也是應該的,改日我們一起去看你。」

   「哼!」童妃哼了聲,「一張巧嘴,若是真有心拜見,哪可能這點工夫都沒有?難道萬歲會一時不離地抱著她,不讓她分身嗎?」

   這句話不僅說得讓潘龍美有點尷尬,連清妃都面有暈紅。

   「阿童,你別說得太露骨了。」她再度勸說。

   童妃邁上一步,趾高氣揚地問;「好,既然你受萬歲的恩寵,我且問你,你對萬歲是否盡心服侍過?你知道萬歲最喜歡吃什麼嗎?你知道萬歲最喜歡什麼顏色?你知道萬歲最喜歡什麼花?最愛聽哪種樂器?最愛讀誰的詩詞嗎?」

   潘龍美抿緊唇,一句未答。

   童妃見她被自己問住,不由得有些得意,「連這些都不知道,真不知你這些日子是怎麼伺候萬歲的,像你這樣對萬歲不盡心,我看你也未必能保得萬歲的恩寵多久。」

   「我本來就未曾『保』過萬歲的恩寵。」潘龍美忽然開口,但是語氣已沒有開始的平和,她的口吻平淡中有份堅定,質樸卻又深沉。

   「萬歲給與我的不是恩寵,而是情,不是一個皇上給妃子的肌膚歡好,而是男女之間最深的貼心之情。我不需要知道萬歲喜歡吃什麼、喜歡什麼顏色、愛看什麼花、愛聽什麼樂器,或是愛讀誰的詩詞,那些自有史官記錄,身為朝的妻子,我真正要關心的是他今日是否開心,若是有煩惱是為何而愁?為何而憂?我能替他做些什麼?能否為他分擔,出謀劃策?」

   清妃和童妃聞言神情大震,雖然背脊挺直,但肩膀已經開始抖動,顯然潘龍美的話真的刺到了她們的心裡去。

   「你們既然已經得到過他的人,不管那是恩寵還是情,都應該知道這個道理,不用我來告訴你們。你們的眼睛是否曾經掠過那些絲綢珠寶,看到過皇上心底的孤獨和憂鬱?你們的耳朵是否曾經避開絲竹管樂,聽到從宮外飄來的詭語怪談?你們是否曾經為東嶽操過一天的心?是否曾經主動為他分過一天的憂?」

   清妃忍不住辯駁,「先帝有令,後宮不得干政,我們怎能……」

   「沒人讓你去『干政』,你所要做的,只是聽、記下,然後在他需要你的時候為他做出一點點的謀劃。聽與不聽,在他,說與不說,在你,這樣才是身為人妻之道,但是,你們除了爭寵爭位之外,有誰做過這樣的事情?」

   兩位把子瞠目結舌、面面相覷,竟然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今日晚了,不該來打攪兩位姐姐休息,我先告辭了。」她退後一步,又說:「涼風有信,秋月無邊,兩位姐姐還是以保重身體為上吧。」

   潘龍美就這樣轉身而去,身後的童妃恨恨地罵了一句,「她狂什麼?」

   清妃歎口氣,「但你不得不承認,她說的確實是實情,在與皇上心心相知上,我們……不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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