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過了一個月,六月來臨,盛夏已到,獨自住在空蕩蕩的房子裡,葛洛媞覺得好孤單。
她一直以為辛顯商給她的幸福是理所當然的,她受到丈夫呵護是天經地義的,不必想什麼愛不愛的,他們就會白頭偕老。
如今,丈夫離開了,對她而言宛如世界末日。
她不能沒有他……
她愛他!
在不知不覺中,她早已愛上他了。
偏偏,他們的婚姻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他不再給她機會了,是她的錯,她不應該讓沈其石乘虛而入……
從辛顯商搬出家裡的那一天起,她做什麼事都沒勁了,跟音樂教室請長假,每天都無精打采地待在家裡,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只有爸媽找她時,她會勉強自己強顏歡笑,不敢讓爸媽知道她的婚姻困境。每當爸媽疑惑怎麼沒見到顯商,她都推說他公司忙,常加班。
其間沈其石又打了幾通電話來,但她再也不接了。
她只想接丈夫的電話,但是,他從來沒打來。
她很想念他,卻連他的聲音都聽不到,只好傳簡訊給他--我們離婚的事情,請先不要讓我爸媽知道,我怕他們傷心。
他回應--好。對了,律師近期會跟你聯絡,你要多少贍養費,儘管開口,我不會虧待你。
離婚的事他已經交給律師處理,決定先談妥贍養費的問題,再簽離婚協議書。
辛顯商相信真愛是犧牲奉獻,他深愛著洛媞,願意給她所有她想要的一切,如果她還愛著沈其石,那他就成全她。
可是,有關贍養費的問題,她始終沒有給個答案。
因為,她什麼也不要,只要他。
但同時她也很清楚,他不會再回頭了。
珊珊等他們夫妻失和的機會等了很久,這時大概已經介入,順理成章地跟辛顯商在一起了。
他們兩人都錯了。
因為,他們身旁其實都沒有別的伴侶,夜晚躺在床上,想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另一半,他們默默在等待彼此……
某個星期一,辛顯商傳了一封簡訊給她--我會把名下的房子過戶給你,還有我所有的基金、股票,經過會計師認證,價值千萬,希望這筆贍養費對你來說是足夠的。請您準備好資料,我會請律師代為處理過戶。
葛洛媞看到這封簡訊,心裡一點高興的感覺都沒有。
她一直沒有回應律師,沒想到他擅自做主把事情都處理好了,像是巴不得趕快離婚。
淚已流乾,她得學著堅強面對這個事實。
七月。
辛顯商又傳了簡訊來--離婚協議書收到了吧!就等你簽字了。
她回應--我知道。今天是我媽的生日,你要不要一起來慶祝?媽媽說好久沒見到你了,我都說你工作忙,就不知道這事能瞞他們瞞多久。
辛顯商在公司看到她的簡訊,感觸良深,他曾經答應過岳父岳母要照顧洛媞一輩子,如今,他卻要食言了……
他心軟了,回了一封簡訊——好,我今天會回去,幾點見面帶你媽慶生?
看了他的簡訊,她喜上眉梢,立即回道——晚上八點,在我媽家門口見。
她好久沒見到他了,今晚是分居後第一次見面,她把協議書丟在一邊,急著進房打扮自己。
這段日子葛洛媞瘦了一大圈,看著鏡子前的自己一臉憔悴樣,這樣怎麼跟老公見面呢?她連忙敷臉保養,又打開衣櫃找衣服,無奈沒有一件讓她滿意,都怪她瘦得太厲害,很多衣服都不合身了,最後,她勉強挑了一件鮮艷的小洋裝,讓自己看起來氣色好一點。
同時,辛顯商子辦公室裡剛傳完簡訊,桌上的電話響起了內線聲音。
他接起。「什麼事?」
「老闆,查理先生外找。」是珊珊。
辛顯商眼裡綻出火光。
沈其石找他?
他竟然還敢出現在他面前?
「他有事先預約嗎?」
「沒有,他說他是臨時有事要找你,希望你可以抽空間他一面。」珊珊回答。
「叫他進來吧!」累積許久的憤怒在心中發酵,他決定把話說清楚。
「是。」
沒多久,沈其石進了辦公室,辛顯商坐在沙發上等他,也不打招呼了。
兩人坐在沙發上一語不發,珊珊端來了咖啡,注意到兩人神情凝重,放下咖啡隨即識相離開。
「顯商,我有話要告訴你。」好一會兒後,沈其石低聲開口。
話剛講完,辛顯商一拳狠狠往他下巴揮去,沈其石倒在地上痛得一時間爬不起來。
「這一拳是為洛媞打的,也是為我打的。當年,你拋棄她,現在,你刻意破壞我們的婚姻,這是你該得的教訓!」辛顯商啞聲道。
「我……」沈其石苦著臉,悔恨莫及。「對不起,我承認我回國是別有心機,想重新得回洛媞的心……」
「那一天你去音樂教授找她,在大馬路上拉拉扯扯的,我都看到了。洛媞還是愛著你,你成功破壞了我們的婚姻,現在離婚協議書就等著她簽字了,你開心了吧?」辛顯商雙拳緊握,咬牙切齒地說。
沈其石錯愕地喊:「不!你誤會了, 洛媞愛的是你啊!」
他捂著被打腫的下巴,掙扎著站起來。
「我原本的確是想她重修舊好,所以用各種方式約她出來,甚至要脅她我要取消給你公司的生意,她才勉強答應我跟我出去,但是她還是不接受我,她說她心裡只有你。」
辛顯商愣住了,他不知道沈其石這麼卑鄙,而洛媞竟然是因為他才受到威脅!
原來,洛媞沒有對不起他……
「我今天來,除了跟你道別外,也要祝福你們夫妻永遠幸福快樂。」沈其石真誠祝福,洛媞不接他的電話的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終於想通了,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挽回的,他的執著已經給別人帶來了困擾。
辛顯商不接。「什麼意思?道別?」
沈其石歎口氣說:「我要回美國了。」
辛顯商詫異。「你不是說這次回來要定居,甚至也買了房子?」
提到這事,沈其石一臉落寞,鬱鬱寡歡。「我可能是漂泊命吧!不適合留在台灣,洛媞不接受我,我留下來也沒有意義,分店的事已經交給助理處理,你的事務所做事我放心,這樣就夠了。」
他站起來。「我走了,洛媞不願意再見到我,麻煩你跟她說一下,謝謝。」
「你什麼時候的班機?」辛顯商問。
「後天。」
沈其石主動伸手跟辛顯商相握,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珊珊在門外偷聽,聽到了關鍵的消息。
辛顯商親口說他要離婚,離婚協議書就等著老婆簽字,至於沈其石說的話,她都沒聽在耳裡。直到客人要離開了,她趕緊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送走了沈其石,辛顯商回到辦公室裡陷入長長的沉思。
沒多久,珊珊敲門入內。
「什麼事?」辛顯商挑眉。
「老闆,你離婚後,願意跟我交往嗎?」珊珊迫不及待地問。
她不想再拖了,既然老闆知道她的愛意之後,又要離婚,當務之急,先問老闆的心意很重要。
辛顯商一愣,猜出她是躲在門外偷聽了,很不高興,看來該是把一切說清楚的時候了。
「珊珊,我認識不少會計公司的老闆,那些公司有很好的職缺,要不要我介紹,讓你去別的公司上班?」之前當珊珊向他告白的時候,他就想這麼做了,他只想快速斬斷她不正常的感情。
辛顯商的答案,讓珊珊有如當頭棒喝。
「老闆,你……要攆我走?」
「珊珊,我不可能接受你的感情。我們的主雇關係已經變質,這是我所不願的。」他平靜地說。「之前看你努力上進,我很願意提拔你,因為我當你是我的妹妹。」
珊珊幾乎崩潰,大受震驚地脫口而出:「我不相信你這麼無情,你是愛我的,我明明在你的咖啡裡下了符,你應該越來越喜歡我,越來越愛我……」
老天!珊珊竟然在咖啡裡下符?
「珊珊,愛不是用迷信或下符就可以得手的,我對你太失望了!」辛顯商起身怒罵。
他轉過頭,不肯看珊珊,斬釘截鐵地說:「你是要到其他公司或是主動離職都可以,我給你的遣散費不會少,這禮拜五作出最後決定,我不想再看到你。」
「老闆!」珊珊哭嚷。
「不用再說了,請離開。」辛顯商狠心下令。
珊珊奔向廁所痛哭。
她要報復,她一定要報復!
盛夏的夜晚,明月高掛,清幽的小巷內,辛顯商晚上八點準時出現在葛家樓下大門口。
葛洛媞已經到了,看到他走過來,關心地問:「你的車子呢?」
「車子停在旅館,我坐計程車來,怕這裡停車不方便。」
辛顯商身穿西裝,她穿著鮮艷的碎花小洋裝,長髮如瀑,笑顏迷人。
兩人一個多月不見,有如一世紀不見,才發現深深想念著彼此。
他們的目光緊緊鎖著對方的臉。
「你瘦了。」辛顯商不捨地看著她,好想伸手撫摸她的面頰。
「你也瘦了。」她擔心的問。「在外面吃得好嗎?」
「還可以,畢竟是住飯店嘛!」他扯謊,其實這段日子他吃得一點都不好,常常食慾不振吃不下東西,偶爾中午自己去外面隨便買便當果腹,晚上就應酬大吃大喝……
他很想念妻子親手烹煮的晚餐以及每天早上的營養早餐……就算是她親手端上的牛奶,都比外面賣的美味許多。
「上樓吧!」他說。
葛洛媞抓住他的手,再次拜託:「對了,爸媽不知道我們要離婚的事,拜託先不要讓他們知道。我知道你這樣會很尷尬,但是,讓我慢慢的找機會告訴我爸媽,好嗎?」
「我明白,放心吧!」他能體會她的處境,貼心地摸摸她的手。
葛洛媞打開樓下大門,辛顯商想起手上的禮物,問道:「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準備生日禮物,如果沒有,就說這是我們一起送的。」那是一條名牌披肩,他特別去百貨公司挑選的。
她感激他的用心。「謝謝,我只準備了紅包。」
葛家位於這棟大樓的八樓,上樓後,辛顯商一如往常地問候長輩,坐在沙發上和長輩聊天,葛洛媞則去廚房幫媽媽料理晚餐。
很快的,大家用完晚餐,氣氛很溫馨,辛顯商拿出蛋糕為丈母娘唱生日快樂歌,最後夫妻兩人一起送上禮物和紅包。他是個盡職的女婿,葛洛媞也隱藏得很好,葛家父母完全看不出任何異狀。
晚上九點多,他們才離開葛家。
「我送你回去。」辛顯商道。
葛洛媞沒有拒絕,她想多跟他相處一段時間。
坐計程車太快到家,她不想那麼快跟他分開,她提議道:「我們坐公車好嗎?」
「隨你。」他沒有意見。
等公車等了快二十分鐘,公車總算來了,他們上了車,一路上欣賞著台北的夜景,沉默的時候多於講話的時候。
到站後下車,他們漫步在回家的街道上。
就像過往一樣,他們有時會在吃完晚餐後出門散步,唯一只差在沒有牽手,但兩人的心情都很平靜。
「今晚謝謝你。」她道謝。
「別這麼說,這是我應該做的。」他看她一眼,小心翼翼地說:「沈其石今天來找過我。」
聽到這個名字,她臉一沉,口氣也變差了。「不要再談他了。」
「洛媞,我打了他一拳,為了你,也為了我。」他逕自說道:「他說他要回美國,以後不會再回台灣,是後天班機,如果你想跟他聯絡,就快一點。」
她停下腳步,冷冷地說:「他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