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它叫什麼名字?」
「白霧。」
「那你的馬呢?」
「墨夜。」
很顯然的,這兩匹一黑、一白的馬是一對兒。
雖然大鬍子只是因為他是馬販,所以才送一匹馬給老婆做禮物,然而若是有機會,夫妻倆能一道出門遨遊,騎的又是一對的馬,這不也是挺詩意的嗎?
想到這,樓沁悠唇畔的笑意不禁多了幾分期待。
而綠芙蓉,眼見樓沁悠都收下大鬍子的禮物了,彷彿這樁婚事已成定局,想不讓他們成親都不行了,她不禁開始慌張起來。
「等等,等等,你們……」
「娘,一切都按照您的條件,還要等什麼呢?」樓沁悠堅定的問道。
「呃……這……我……」綠芙蓉無措的「我」了半天,實在拉不下臉來當場反悔給大家看,只好拚命和樓月蘭交換眼色、細聲耳語。
找個理由讓他們留下來!
你說這什麼鬼話,難不成真要讓他們成親?
不然怎麼辦?總不能當著所有武林同道的面前反悔吧?
這……這……
娘啊!您瞧瞧,看這莽夫的樣子,相信三妹也不會一成親就跟他圓房,就算他們真圓了房,我想宇文大公子也不會在意的。
胡說!男人對這點最在意了,宇文大公子怎可能不在意!
放心吧!娘,對這一點,我敢拍胸脯保證,宇文大公子愛死三妹了,他絕不會在意那種事的。
可是……
如果您真在意的話,我們還是可以另外想辦法,譬如說,咱們可以下藥,讓那傢伙碰不得三妹。
嗯嗯,這倒是可以。
總之,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把三妹留下來再說,不然人一被帶走,就啥戲都甭唱了,再說,您也得給三妹一點時間……
什麼時間?
我想,三妹是太過於自信了,以為自己忍受得了一切,所以您要給她時間親身去體驗、去瞭解,然後她才會明白自己並不是那種能夠容忍一個無法與她相契合的丈夫,更不是那種過得了苦日子的人啊!
嗯嗯,說得也是。
所以,快想個理由留下他們吧!
什麼理由?
隨便掰啊!
……
「呃,我……我忘了還有一個條件……」掰就掰吧!
就知道娘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她。
樓沁悠並不感到意外。「什麼條件?」
「雖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也沒說要你招贅婿進門,可是呢……」綠芙蓉硬拉出一嘴無奈的笑,表示她也是不得已的。「畢竟我只有四個女兒,所以我認為我有權利提出要求,在你們成親之後,他不能立刻把你帶走,得暫住在綠映莊裡,綠映莊若是有麻煩,他得幫著點忙,盡盡他做女婿的義務……」
果然是另一個硬拗出來的理由,江湖人的麻煩,一個尋常馬販又能幫得上什麼忙呢?
可是這要求也不能算過分,畢竟,綠映莊是由女人當家的。
男人當家,兒子娶媳婦是要留人家閨女一輩子的;女人當家,女兒嫁人,留女婿住上一段時間,這也是說得過去的。
「暫住?」樓沁悠柳眉輕蹙。「多久?」
「這……」綠芙蓉遲疑一下。「就住到你姊姊和妹妹都嫁出去吧!我想,這種要求應該不過分吧?」
的確不能算過分──表面上,所以樓沁悠也無法開口反對。
可是她心裡明白得很,這項要求並非表面上那麼單純,倘若「順利」的話,大鬍子會因為反對這樁條件而被踢出局,就算大鬍子同意了,這種毫無期限的條件很可能會把他們綁在綠映莊好幾年,在這好幾年當中,任何事都可能發生。
譬如某人故意設計的「不幸」事件。
然後,不是她被休妻,就是夫婿被迫和她分開,最終她還是得按照綠芙蓉的安排,改嫁給宇文靖仁。
可是就算她心裡明白,又能如何?
不,她什麼也不能,只能歎著氣,無奈的目注大鬍子,心想他不是同意,就是反對……
「她?」再一次,大鬍子很無禮的用一根鄙夷的手指頭不屑的指住樓雪悠,語氣輕蔑。「像她這種任性霸道的刁丫頭,我看一輩子都嫁不出去,難不成要我們等上一輩子嗎?」
既不是同意也不是反對,而是抗議。
不過他抗議得也有理,就是有人一輩子都嫁不出去,難不成真要他等上一輩子嗎?
「你這個……」
樓雪悠美目怒瞪,正想飆他個天崩地裂,誰知才噴出三個字而已,嘴巴就被樓月蘭封住了,綠芙蓉還警告性的橫眼瞪過來,確定她已經被控制住了之後,方才施施然的轉回去面對大鬍子,臉上掛著胸有成竹的自信笑容,一派「你有理,我會比你更有理」的篤定。
「我想,既然雪悠是妹妹,晚兩年再嫁人也是很正常的不是嗎?」
所謂的「晚兩年」,這是一種很籠統的習慣性用詞,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晚幾年」,可能是一年、兩年,也可能是三年、四年,甚至是五年、六年,總之,這種詞是不能按照字面上去定義的。
然而,對某些人而言,用詞是沒有字面上或字面下的分別的。
「兩年?」大鬍子想了一下。「好,就兩年,兩年後,她妹妹再不嫁人,就不干我們的事了!」
咦?兩年?誰說兩年了。
她自己說的!
綠芙蓉呆了呆。「慢著,慢著,我不是說兩年,我是說……」
「還有她……」不給她糾正錯誤的機會,大鬍子手臂一轉,自顧自又指住了樓月霜。「據我所知,綠映莊長女不嫁人,她是要招贅的不是嗎?」
可惡,他又不是江湖中人,怎會知道?
「呃……對。」
「那我就算是等到死,也等不到她嫁出去吧?」
可惡,可惡!
「她不算在內,這總可以了吧?」綠芙蓉咬牙切齒的說。
「可以。」大鬍子收回手,再轉個方向,「至於她……」歪著腦袋,他認真打量樓月蘭。「唔嗯,長得還不賴,可惜自大又傲慢,目光更狡詐,十足令人厭惡,這種女人敢娶她的恐怕也沒有幾個……」
這實在太過分了!
「那你大可以拒絕這樁婚事啊!」綠芙蓉終於忍不住嗆回去了。
她本意是希望他能夠「知難而退」,偏偏他不上當,還理直氣壯的跟她辯,最可恨的是,他提出的辯詞,誰都不能說他錯,除非她想跟他耍無賴,可就算她真的想跟他耍無賴,也不能在此時此刻的這種場合耍給大家看。
迫不得已,她只好一再「忍讓」,但對方卻乘機一而再的「欺壓」過來,使她忍無可忍,決定不再忍了。
大不了再多耗點時間,等待下一個出現在那彎角的男人!
可沒料到,她生氣,大鬍子竟比她更生氣,一聽她說的,他馬上就開始吹鬍子瞪眼晴了。
「那怎麼可以,明明是你親口向我提親,而我同意了,瞧,連聘禮你都收下了不是……」他氣唬唬的用下巴指了指綠芙蓉捧在手上的木盒子──喏,證據就在那裡。「也就是說,婚事已定,既然婚事已定,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也難追,誰都不能反悔了!」
「可是我的條件,你不……」
「娘的,你這條件明明是在婚事已定之後才提出來的,怎麼著,想反悔了,故意找借口來想逼我先提出悔婚的不成?」
原來如此!
四周頓時投射過來無數恍然大悟的眼神,然後那些眼神又轉為嘲諷,綠芙蓉見情勢不對,慌忙否認。
「沒那種事,沒那種事,那你說吧!究竟想怎樣?」
「給我個期限。」
「……五年。」
「妹妹都嫁出去了,姊姊還要等個五年才有可能嫁出去嗎?那我看是嫁不出去囉,五年後她都是個老女人了,誰要啊?乾脆……」
「好好好,就跟雪悠一樣,兩年,行了吧?」
「嗯嗯,這還差不多。」
聽到這裡,始終默然無語的樓沁悠險些失聲笑出來。
原來她這位未來夫婿看似很好拐,其實一點也不,他可聰明得很呢!只不過性子比較憨直而已。
「我叫樓沁悠,敢問這位公子尊姓大名?」
「傅青陽,成親後,隨便你叫我什麼都可以,阿貓阿狗都行,」大鬍子爽直道。「可就是別學我大嫂叫我大哥:笑哥,我會吐血;也別學我二嫂叫我二哥:相公,我會昏倒;更別學我妹妹叫我妹夫:夫君,我會一命嗚呼哀哉,那你就得做寡婦囉!」
樓沁悠終於禁不住笑出聲來了。
「那麼,傅公子,在拜堂之前,可以先麻煩你一件事嗎?」
「啥事?」
「請你先去洗個澡,再換上新郎服,可以嗎?」
半個時辰後,趕在天黑前的最後一刻,樓沁悠和刷洗得乾乾淨淨的大鬍子傅青陽,拜了堂、成了親。
新娘子終於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