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他回答的毫不遲疑,恬恬看著眼前的男人,突然領悟,這個人和艾瑪恐怕不只是普通朋友這麼簡單,他們或許是情侶。
那不是很難理解,他高大俊帥,艾瑪窈窕美麗,這兩人若站在一起,定是一幅很漂亮的畫面,但是——
「我沒聽說艾瑪有男友。」她狐疑的問。
他愣了一下,才道:「我和她不是那種關係,我們是一起長大的鄰居,就像姊弟一樣。」
「抱歉。」她對自己的猜測感到尷尬。
「沒關係,你會這麼想也是難免。」他看著她,扯了下嘴角說:「我父母過世後,我曾在她家寄住一陣子。艾瑪大我四歲,一直很照顧我,但對她來說,我年紀太小了,對當時的我來說,她年紀也太大了,我們兩個從來不在對方的狩獵範圍。」
雖然他試圖用微笑和幽默的語氣來帶過,她還是能看到他眼底那抹悲傷,這男人是真的為艾瑪的死感到難過。
她不應該和他討論案情的,艾瑪才剛死不久,屍骨未寒。
但艾瑪的死亡困擾著她,那個女人不像是會自殺的人。雖然她和艾瑪相處的時間不久,但是艾瑪所表現出來的活力和脾氣,都不像是會把壓力累積在心裡,然後曝發出來的人。更不像是會刻意設計旁人成為她自殺的觀眾。
艾瑪·湯森,聰明有自信,而且星光四射。她的嘴巴有點毒,個性太直,可她絕不是軟弱的人。她和艾瑪為了裝潢設計的事討論過太多次,遇到困難,艾瑪·湯森只會想辦法解決,不會逃避。
她不應該和旁人討論艾瑪的死亡,但如果他是對的呢?
警方已經擺明了他們的看法,如果艾瑪並非自殺,而是被謀殺,如此一來,那殺人兇手就要這樣逍遙法外了。
她將門關上,打開了門上的兩道門煉,然後才重新敞開家門,看著那個男人問:「你想知道什麼?」
「除了你在警局裡說的理由之外,你為什麼懷疑她不是自殺?」
這男人還真是懂得切入重點。
「那只是我的直覺。」她轉身回到客廳,來到把客廳和廚房隔開的小吧檯旁,問:「咖啡?」
「好。」他看著她拿出兩隻馬克杯,將吧檯上的咖啡機裡又黑又濃的咖啡倒進杯子裡。「直覺都是從觀察而來的。人們實際上看見的,總是比清楚記得的要多許多。」
「我對你的觀察就沒有那麼正確。」她將咖啡遞給他。
他再度揚起嘴角,「那是因為我出現的時機不對。你說得沒錯,我的確應該要等到第二天,但我怕第二天被當成記者的機車會更大,到時恐怕你連電話線都會拔掉。」
他說得沒錯,不用等到早上,她的確已經拔掉了電話線。
她捧著熱咖啡喝了一口,看著窗外城市的燈火,雖然已經很晚了,街上偶爾仍會有車開過,遠處市中心的大樓,也像過去的每一晚,依然燈火通明。
咖啡的熱氣緩緩上升著。
她記得,艾瑪去年那部得獎的電影,也曾有一幕,站在公寓裡看著窗外的燈火,臉上滿是淚水,那為失去的情人而無聲慟哭的女人,感動了所有的人。
那個女人本來可以繼續演出更多的片子,感動更多的人。
「她的門虛掩著。」
恬恬看著窗外的燈火,深吸了口氣道:「一開始,我只是覺得有些奇怪,以為她是在等我,所以先把門打開。那棟大廈的保全很好,門禁森嚴,樓下的管理員見過我,艾瑪下午曾打電話交代他,晚上我會過來,讓我直接上去。所以我直接上了樓,一出電梯,我就聽到『火焰玫瑰』的電影配樂,音樂聲撞擊著牆,震動著空氣,我推開沒關好的門走進去,空氣中有種奇怪的感覺,很悶。音樂很大聲,但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聲響,我沒看到傭人,試著喊了兩聲,可是沒人理我。」
話一出口,後面的字句就隨之流洩而出。
他沒有打擾她的敘述,也沒有催促停下來的她,那男人只是坐在吧檯椅上,安靜的等著。
想起稍早的遭遇,寒氣又起,她又喝了一小口熱咖啡,才沙啞的道:「我在客廳坐了一陣子,但始終沒人出來,艾瑪有時會在起居室裡講電話,我開始覺得不是很舒服,所以我站起來,朝起居室走去。她沒有在那裡,廚房裡也沒人,我只是想通知她,我來了。所以我在屋子裡晃了一圈,然後看見她的房門沒關,起初我只看到她的腳。」
「我以為她只是不小心睡著了。」她把視線從窗外拉回來,臉色蒼白的看著他道:「但就算是大明星,也不會在裸睡時,還不忘在身上灑滿玫瑰花瓣,對吧?」
他眉也沒挑,只是冷靜的看著她。
她看著手中的黑咖啡,彷彿回到了那個沉悶的房間,她吸了口氣,壓下心口的戰慄,「浴室裡的燈是關著的,但是有個烤爐,我可以看到煤炭的火光,因為浴室的燈沒開,所以抽風機也是關著的。我一發現她死了,就立刻退出房間,離開她的公寓,到走廊上用手機打電話報警。警方來了之後,才發現屋子裡充滿了一氧化碳。」
他看著她說:「警方說她吞了安眠藥,吸入過多一氧化碳,大約在晚上七點左右死亡。」
她抬起頭,看著他,「他們也是這樣和我說的。」
「但你覺得有問題?」
「嗯。」她揉著額角,歎了口氣道:「她前天打電話改約時,曾說她的安眠藥吃完了,她要去診所拿藥,但床頭櫃上的那排藥,只空了三顆的劑量,她是前天去拿藥的,如果她要自殺,不是應該要吃更多嗎?」她遲疑了一下,「還有……」
「還有什麼?」他喝著咖啡,口氣有些不經意。
「她化了妝,鮮紅的口紅、紫羅蘭眼影,就像那部電影一樣。」
「火焰玫瑰。」他知道這部電影。
「對。」
「有什麼不對嗎?」
「她曾經說過,她其實很不喜歡紫羅蘭色的眼影,那讓她看起來眼窩凹陷,就像只餓了好幾個月的熊貓。我知道這兩個都不是很好的理由,但如果我是她,如果我是聞名世界的超級巨星,絕對不會想在死去時,還讓自己看起來像餓了很久的熊貓。」
說完自己的懷疑,她放下咖啡杯,看著他說:「你呢?你為什麼認為她不是自殺的?」
「警方在偵訊時,讓我看了現場的照片,她的表情很安詳。」
她挑眉,「我以為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的人都是這樣?」
「那只是誤解。」他看著她道:「一氧化碳中毒,會使死亡的人體浮現粉紅色的色澤,但並不會讓人像是在睡夢中自然死亡。她的表情太安詳了,就好像睡著一樣。一氧化碳能和血紅蛋白緊密結合,使其失去氧氣交換的能力,最後身體會因為缺氧而痙攣。吸入過多的一氧化碳死亡,其實和窒息而死差不多,非常的痛苦,並不是人們以為那般平和的死法。」
痙攣?窒息而死?
她忍不住伸手環抱雙臂,臉色變得更加灰白,「但警方依然認為她是自殺的。」
他點頭,「他們說因為她吃了太多的安眠藥,警方認為她沒有每天按時吃,覺得她有計劃的在囤藥。就像你一樣,我沒有更多的證據可以說服他們,但事情不大對勁。所以當我聽到你的疑問時,才決定要來找你談談。」
她苦笑,「我知道的就這些了。」
他並未露出失望的表情,只是將她之前放在桌上的名片翻過來,寫下自己的手機電話。
「這是我的聯絡電話。」他把名片推到她面前,「如果你又想到什麼,再細微的事都可以,請和我聯絡。」
她接過名片,看見他露出微笑。
「抱歉這麼晚打擾你,謝謝你的幫忙。」
「不客氣。」她把名片隨手放到吧檯下的小抽屜裡,送他到門邊,在關上門之前,忍不住又停住,叫住那已要轉身離開的男人。
「曾先生。」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我很抱歉。」她握著門把,神色有些不自在的說:「我想我之前在停車場時,不太禮貌。」
他愣了一下,然後再次揚起嘴角。
「是我的錯,你別介意。」
他微笑時,嘴角旁浮現一個小小的笑窩,眉微微上挑,完全驅趕了臉上的嚴肅和正經。
這男人有著一雙桃花眼,會放電的桃花眼。
他的笑,很輕佻。
她猜想他不是故意的,人的容貌畢竟是天生。
但那抹笑,還是讓她莫名臉紅心跳。
沒等電梯門關上,她就將門先關了起來,隔絕那會電人的視線。
無論他有多迷人,她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有一雙會放電桃花眼的男人。
城裡現在還很安靜,但再過幾個小時,艾瑪自殺死亡的消息就會傳遍全國,身為目擊報案者,她會不得安寧好一陣子,也許她應該要離開這裡,去度個假。
不,不能去度假,警方會找她。
可惡。
她咬著嘴唇,想了一下。
話說回來,既然她是老闆,沒人規定她一定要去上班,雖然不能到外地,但是在家度假也是不錯。
主意一定,心情就放鬆了下來。
她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轉身走回房裡,準備上床睡覺,就在這個時候,卻聽到樓下傳來吵鬧的聲音。
她好奇的走到窗邊一看,不看還好,一看嚇了一跳。
那位剛剛才離開她家的曾先生,被幾名彪形大漢圍住,她探出頭時,已經有兩人倒在街邊,其中一名被踹了出去,他回身一記肘擊,砰的擊中了身後偷襲他的男人,再抓住那位重新衝上來的大漢揮出來的拳頭手腕,一閃一扭,竟然就繞到對方的身後,抓著那男人的手,將對方給壓跪在地上。
他的身手好到讓她傻眼,但最後一位身材沒那麼高大,看起來像個混混的傢伙,卻沒衝上前和同伴一起動手,只是掏出了槍,對準他喊道。
「不許動。」
他停住揮到半空中的拳頭,另一隻手卻仍抓著大漢的手。
「把手舉起來!」
他看著那個持槍的混混,考慮了一下,然後鬆開了手,把雙手舉起來。
那些挨了揍的彪形大漢,一個個爬了起來。
原本站上風的他,一下子變成了挨打的靶子,幾個男人對他又踢又踹。
她不應該多管閒事的,但在那短短幾秒,她真的沒辦法考慮太多,抓了抽屜裡的槍,就跑下樓去。
她衝出公寓的時候,他已經被打得滿臉是血,正被拖往停在路邊的汽車。
看著那全身癱軟無力、被兩個壯漢拖行的男人,她心裡一驚。
老天,他該不會死了吧?
「住手!」她把防身的槍握在手中,對準那持槍的男人,喊道:「放開他!」
那些男人全被突然冒出來的她嚇了一跳。
「我已經報警了!」恬恬緊張到手心直冒汗,卻仍冷聲道:「警方馬上就會趕到,你們最好快點離開!」
那矮小的男人瞪著她,冷笑了一聲。
差不多在這個時候,她才開始覺得自己正在做一件很蠢的事。
下一秒,她的後腦勺傳來一記劇痛,剎那間她的眼前一黑,所有的知覺瞬間消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好熱。
遠處,芭芭拉·史翠珊的歌聲,斷斷續續的唱著。
黑暗中,熱氣蒸騰,她又累又困,不覺皺著眉頭,不想睜眼,但腰間卻傳來刺痛的感覺。
她想伸手撥開,但不知為何完全無法動彈。
鬼壓床嗎?
歎了口氣,她不是很想反抗,通常這種半清醒卻醒不過來的狀態,都是因為太累,她應該乾脆放鬆下來,睡死算了,但腰間的刺痛卻不肯放過她。
突然間,輕微的刺痛轉變成疼痛。
她一下子清醒過來。
張開眼的瞬間,她還搞不太清楚狀況,下一秒卻驚慌了起來,因為那無法動彈的狀況,並非俗稱的鬼壓床。她的眼睛睜開了,卻什麼都看不到,她的手被反綁在後,有東西捂著她的嘴巴,而且她的頭痛得就像被火車輾過一樣。
非但如此,她還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狹窄的箱子裡,最讓她驚恐的,是她身前貼著一個人,一個男人,他的氣息噴在她臉上,而且他的手腳是自由的,他的手在她的腰上,剛剛腰間的疼痛,就是因為他在捏她。
她緊張的開始掙扎起來。
「噓,別緊張,是我。」
發現她醒過來,男人開了口。他說話的聲音很小聲,幾乎是貼在她耳邊說的。
她渾身一僵,雙眼瞪得老大,即使眼睛適應了黑暗,卻還是只能隱約看到男人在黑暗中模糊的臉。
「曾劍南,記得嗎?」
她一怔,所有的記憶瞬間回籠。
所以,原來他還沒死?但是,為什麼他的手腳是自由的?
「我們被綁架了,正在後車廂裡。」彷彿猜到她的疑問,他很小聲很小聲的告訴她現在的狀況。
後車廂?
她瞪著那模糊的臉孔,只覺得一陣驚慌。
車子仍在行進中,她可以感覺到汽車行駛在路上的震動。
「抱歉捏了你,我沒先解開你的繩子,怕你醒來後太驚慌,會吵到前面的人。我剛把自己的膠帶解開,現在要切開你手腕上的膠帶,你可以答應我繼續保持安靜嗎?」
她點頭,卻撞到他的鼻子。
他悶哼了一聲。
她想道歉,卻只能發出輕微的悶哼。
「沒關係,車裡空間不夠。」他邊說,邊警告她道:「我手中有一把小刀,你別亂動,我怕戳到你。」
這一次她沒點頭,只是保持不動。
她感覺到他的手,從她的腰間滑到她腰後,摸索著她被綁住的手。他的胸膛擠壓著她的胸部,大腿摩擦著她的,粗糙的臉也是。
她可以聞到他身上的汗臭,感覺到他的汗水,甚至嘗到他頸間的脈動。
因為他只能空出一隻手繞到她身後,所以切開膠帶這件事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容易。
兩人在狹小的空間不斷的擠壓摩擦著,有好幾次她感覺到他的唇壓在她臉上,甚至撫過她耳邊。
他們就像是被迫卷在一起的麻花卷,全身上下都糾纏在一起。
這整個情況真是教人尷尬。
車廂裡又悶又熱,她的心跳快如擂鼓。
她不由自主的喘著氣,但一呼吸就感覺到她的乳房頂在他堅硬的胸膛上,她不敢太用力呼吸,卻急需要氧氣,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昏倒時,他終於切開了綁住她的膠帶。
感覺到被鉗制的手腕一鬆,她也鬆了口氣,雖然她很想立刻把那些黏人的膠帶拔開,卻沒忘記他手中的刀還在附近。
一直等到他收回小刀,她才開始動作。
但拔開膠帶的過程,卻還是讓她不得不靠著他扭動,彷彿過了一輩子,她才完全扯掉手腕上的膠帶,再抬手撕掉嘴邊的。
車子卻在這時經過下坡路段,開始往前傾斜。
她身不由己的往他那邊壓去,驚慌之中,恬恬手腳並用的試圖撐住自己,卻在下一瞬,感覺到她的手在混亂間壓到他腿間的勃起。
「抱歉……」她慌張的開口。
他再次悶哼一聲,她則羞紅了臉,尷尬到無以復加,連忙把手抽回來,但如此一來,她卻又整個人往他身上壓去。他熱燙的男性抵著她的柔軟,即使隔著衣物,她仍清楚感覺到他的熱度和堅挺,瞬間羞得連耳根子都在發燙,慌亂之中,她還要再伸手推他,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算我求你,別再亂動了。」他好笑又無奈的在她耳邊啞聲警告,「你不想我發出尖叫,讓前面的凶神惡煞發現我們已經醒了吧?這是正常的生理反應,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我還沒有那麼低級。」
她滿臉通紅,完全啞口無言。
偏偏在這個時候,前面那開車的豬頭竟然踩了煞車。
她整個人往前衝去,大腿滑進了他的腿間,重重的撞擊著他的重要部位。
他抽了口涼氣,全身一僵,咬緊了牙關。
她會知道,是因為她的唇就壓在他嘴邊。
老天,她從來沒有這麼尷尬過。
「對不起,你還好吧?」她仰起頭問,開口時唇瓣卻還是磨著他的臉頰。
「不好。」他說,語音就像蛇一般嘶嘶作響。
她問了一句廢話,她知道,但對他現在的狀況,她真的無能為力。他的喘息噴在她臉上,她的大腿壓著他的堅硬,她也不想這樣壓著他,但當她試圖移動時,他卻咬著牙擠出三個字。
「別動了。」
所以她僵在原地,雙手貼在他胸膛上,不敢再動一下。
她的掌心下,他的肌肉緊繃著,心跳卜通作響,跳得像是正在跑百米。
對於男人的身體器官她不是那麼無知,但老實說也不是非常清楚。這幾年她忙著打拚,實在沒有興趣交男朋友,所以也沒有就近觀察的機會。但她聽說,那地方的確是男人的要害,被踢到時會痛不欲生。
她不知道他會痛多久,他有好幾秒都沒再說話,然後車子回到了平地。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將她的大腿推開。
「我不是故意的。」她忍不住輕聲開口。
「我知道。」他說。
他的語音中依然有著蛇一般的嘶嘶聲響,感覺還是很痛的樣子,她只好盡力轉移兩人的注意力。
「你知道那些人是誰嗎?」
「不是很清楚。」
「他們為什麼要抓你?」
「我不知道。」他頓了一下,才說:「在這之前,我完全沒看過他們。」
「你為什麼沒被綁起來?」
「我有,只是我藏了一把刀子,我剛剛說過了。」
沒錯,他剛說過了,她忘了這件事。
「你的刀呢?」
「我收起來了,在褲口袋裡。為什麼問?」
「我怕被割到。」她咕噥著,然後低聲道:「你想我們可以用那把小刀撬開鎖嗎?」
「不行。」他吐出了一口氣,輕輕移動了下身子。
對他的答案,她有些失望,卻聽到他接著說:「不過我們可以從另一邊出去。」
「另一邊?」她一愣。
「這車不是很新,座墊已經十分老舊了。」
她知道,她可以聞到一種陳舊的臭味,機油、污垢,和一些不知道什麼東西的怪味,一種老車才會有的味道。
「我不知道他們打算帶我們去哪裡,但我之前聽到他們聊到鹽湖城——」
「什麼?」她吃了一驚,「你一定是在開玩——」
「噓。」他伸手摀住了她的嘴,等了好一陣子,確定前面的綁匪沒有察覺她的聲音,才把手放下來。
「抱歉。」她悄聲但堅定的說:「那至少有一千公里這麼遠,你一定是聽錯了,我們不可能在車廂裡待這麼久,你一定是聽錯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他似乎歎了口氣,才繼續在她耳邊竊竊私語:「就算我聽錯,我也不想等到他們打開後車廂,宰了我們然後棄屍路邊。你想嗎?」
她僵住,好一會兒才不甘願的道:「不想。」
「總之,他們開車開了一陣子了,天已經亮了,他們不可能一直開下去,等一下一定會找地方加油或吃飯,等他們停車,我會把後排的座墊弄開——」
「用什麼?用你那把小刀嗎?」
她不是故意要用這麼諷刺的口吻,但她的頭痛得要死,車廂裡越來越熱,她全身汗流浹背,衣服又濕又黏,可怕的汗味、從前方傳來的煙味、不知名的腥味和車廂裡的油臭味混合在一起,車子的避震系統又爛,她被震到都快吐出來了,在這種可怕的狀況下,她實在無法再繼續維持良好的禮儀和脾氣。
「不。」他捺著性子道。「我會——」
他停住了低語,因為車子減速了。
老天,這些人要停車了!
恬恬知道他說得已經算客氣了,對那些殺人不眨眼的人來說,男人通常是被棄屍荒野,女人可就是會被先姦後殺。
一陣寒顫滑過脊椎,她忍不住顫抖起來,雙手不自覺緊抓著他胸前的衣衫。
感覺到她的驚恐和顫抖,他伸手觸摸她的臉。
他沒有開口,但他的觸碰很輕、很溫柔,他的拇指一次又一次撫過她的眉,抹去她臉上的汗。
他的呼吸沉穩而規律,心跳更是穩得像計時器,她不自覺閉上眼,跟著他一起吸氣、吐氣。
一靜下心來,周圍的聲音就清楚了起來。
車輪壓過石頭的聲音,風呼呼刮過車體的聲音,還有其他車輛經過的呼嘯聲。
前方,廣播的音樂依然迴盪在半空,中間夾著兩個男人的說話聲。
「這鬼地方,不知道有沒有牛排?」
「你想得美,有三明治就不錯了。」
「說不定就有牛排。」
「呿,有的話幫我點一客,我先去廁所撒個尿,拉個屎。媽的,尚和湯姆那兩個傢伙,一路上死趕活趕的,休息站都不停,憋得老子尿都快撒出來了。」
另一個男人聞言,咯咯笑了出來。
就在這時,車子停了下來。
「干,瞧尚沖多快,他尿袋一定也要爆了。」
「王八蛋,算了,我忍不住了,我到店後面撒尿,你把車停他們後面。」
「OK。」
車子因為有人下車而震動著,第一個關門聲出現,然後第二個關門聲也出現了。男人踩在石子地上,發出喳喳的聲音,一聲又一聲,漸漸遠離。
他說得沒錯,他們要去吃飯!
恬恬睜開眼,緊張的看著前方黑暗中模糊的臉,但他沒有動,只是維持著安靜的姿勢,就像一尊石像似的。
老天,他不是有計劃?現在是怎樣?
那兩個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遠,他卻還是沒有反應。
「你——」
她只吐出一個字,嘴巴就被他摀住。
就在這時,突然另一輛車靠近,不久後也停在旁邊,她可以聽到那輛車的關門聲,和男人的抱怨聲,然後那些聲音也漸漸遠離。
他又等了一陣子,然後低聲道:「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