謙,風哥哥和雋哥哥也離開了,那明年你離開後,我呢?
傻瓜,你當然跟我一起走!
我們走去哪裡?
明年父皇會賜我府第,我們就一起搬過去。等你長大,我就正式娶你當我的妻子!
我可以當你的妻子嗎?
小樂,只有夫妻才會睡在一起,你早就是我的妻子了。
咦……可是我以前也跟風哥哥睡在一起,那怎麼辦?
那天是我生病了跟你分房睡,你為了找我爬錯了床,而且那時你還小,不算數!還有小樂,你以後別在我面前提起羅風那傢伙!
謙,你又和風哥哥吵架了嗎?
小孩子別管這種事!
謙,你剛剛才說我是你的妻子……
你當然是我的妻子!
「小樂,你醒醒……」
那一年,她十一歲,高高興興聽著他的話,笑得好不開心。
她總是滿臉笑容,用甜膩軟柔的聲音呼喚他。
但是相隔不到半年,有一天她突然不笑了。
她摸著他的臉,鬱鬱寡歡,沉默不語,神情一天比一天落寞。
直到他一再追問,她才終於開了口——
謙,我想回家了。
不是說好了,等我離宮以後,會先帶你回家一道,再等半年好嗎?
不……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了!
你要回家了?小樂,這是什麼意思?你回家以後呢,就不回宮了嗎?
謙,我本來就不是宮裡的人,我不該住在宮廷——
胡扯!你是我的人,你要離宮也是跟我一起走!小樂,你為什麼突然說這種話,是有誰欺負你了嗎?
沒有!謙,我想家,我想爹娘,我想哥哥們,我想回家。謙,你讓我回去好不好?
回去多久?
謙,那裡才是我的家,是我該回去的地方。
胡扯!我在的地方才是你的家。小樂,你沒有我,你吃得下、睡得著嗎?
……我可以。
你——好!從今天開始我睡書房,你睡不著也不許來找我!
此後半年,他們常吵架,小樂看著他,眼裡總是膽怯,他慢慢發覺他竟從她的眼中看見自慚形穢的眼神,她……看著他的臉龐,竟開始產生自卑!
在他的眼裡,她一直都跟正常人沒有兩樣,他也不許任何人在她面前提到她的異常,更不容許任何人用異樣眼光來看她!所以年紀還小,什麼也不懂的小樂兒,一直都活得很快樂。曾幾何時,她開始察覺到自己的不同了?她竟在意了?
當他發覺,才警覺事態嚴重!
等他搬回房去,她已經不願意和他同床,連手都不肯讓他碰。
她一直央求他,讓她回去,放她回去!但是他知道,她回去之後,他就永遠失去她了,他無論如何不能放手!
他們是夫妻,他們是相愛的,只要廝守在一起,總有一天她會明白真愛的道理。
……但是她始終不懂。
她選擇了一條讓他一輩子都痛恨她的路—一條絕路!
「小樂,叫你醒過來,你敢不聽本王的話嗎?」羅謙深邃眼底承載著濃烈的愛與恨,至今仍然矛盾,無法抉擇究竟要愛她,還是繼續恨她。
嗚嗚……望月,鞦韆壞了……謙踢壞了。
沒關係、沒關係,姑娘別哭,望月幫你修好。
可以修得好嗎?
可以的、可以的。
不要幫她修!她竟然跟羅風一起坐!
謙……那是你送給我的第一份禮物啊……
哼……望月,去修!
望月……對了,望月是宮裡的太監,本來是服侍張娘娘的,不小心打翻了一碗熱騰騰的雞湯,燙傷了娘娘的手,因此被打得體無完膚,剝光了衣服丟在冰天雪地裡受凍。
她從宮女那裡聽說此事,趕緊去把人救了回來,她卻因此得罪張娘娘,被打了幾個耳光,薄皮馬上就破了,滿臉是血。羅謙趕來救她時,臉色鐵青,差點失去理智。
後來望月轉為東羅宮裡的太監,跟在羅謙的身邊。
他本來不叫望月,因名字不好聽,羅謙問他誰取的,結果一聽是張娘娘,立刻就拉下臉來。
她在一旁,趕緊幫忙想了一個名字,就是現在的望月。
那個時候,雋哥哥才教過她,「望月」即是滿月的意思,圓圓滿滿的月亮,她認為是事事圓滿的好兆頭,希望望月以後都事事圓滿。
那幾年,是她最幸福快樂的時光,有望月幫忙推鞦韆,她和謙坐在一塊兒,三個人好開心……
她以為她一輩子都會跟謙在一起。
但是漸漸長大,十一歲那年,她才認清到羅謙姓羅,他是皇族一員,他貴為皇子,她高攀不上。
她的異常貌色,更為兩人的將來提早寫下結局。
她和謙說了,她要離宮回家,但他不肯放手。
她故意任性,和他吵架,他也不為所動。
謙以為,她為自己的容貌生卑。正在成長的他,一日比一日俊美挺拔,他白皙光滑無瑕的肌膚連女子都稱羨,兩人的差距愈拉愈大,外表的距離愈來愈遠,這卻不是他所能控制……
難道,要我把自己毀容嗎?
有一天,他突然大吼,甚至真的想這麼做,卻把她嚇哭了,嚇得全身顫抖,他才住了手。
她有口難言,雖然並不為兩人的外表差距自卑,但她確實為兩人因此不能在一起感到悲哀。
如果他的誤解,最終會是因她的不快樂,只好無奈放手,那麼這個誤會不必解釋。
但是,她錯了……
他滿十四歲,即將離宮那一天。
她,十二歲,小小的身影,漆黑慘澹的面孔,生得異常,他卻把她當寶,還說永遠、永遠……只有她一妻!
那天清晨,他穿著大紅袍,來敲她的門,慎重的對她許下諾言——
小樂,我羅謙發誓,此生只披一次紅袍,這件紅服為你而穿,等你親手為我寬衣,從此我不再披紅。
小樂,我們今日就成親,我要正式迎你過門成為我唯一的妻子。
那天,寒冬接近尾聲,冰雪漸融,東羅宮有一座湖,湖面只剩下一層薄冰。
她站在門口,感動淚流,卻受不起他如此情深意重的專寵。
那個人……說得沒有錯,多年來她得皇子厚愛,享盡榮華富貴,一生至此該滿足了,她是不該再與謙糾纏,負累他一輩子。她……既然無法離開,只有一死——
她和羅謙吵了架,她把羅謙氣瘋了,她一個人走在湖邊,望著湖面結冰,眼淚不停滾落,她一步一步走在薄冰之上,慢慢走向湖心。
等到羅謙出來找她,看見這一幕,心臟差點凍結,卻不敢上前一步,深怕薄薄的冰面承載不了兩人的重量,反而將她迅速推向死亡!
他求她,慢慢走回來。
她望著他,哭著對他搖頭,凝望著他,張開了嘴,說了一句話,卻只有口形,沒有聲音,距離太遙遠,她顫抖的雙唇,他看不懂。
你說什麼?小樂,你到底在幹什麼?你快點過來……
小樂——
他臉色大變,看見她腳底下的薄冰碎裂,她小小的身子往下墜,而她絲毫沒有求救的表情和聲音。
天地間再也沒有了分界和色彩,他瘋狂的奔向她,看見她的身子消失在湖面,隨著她一同墜入冷冰冰的湖水中。
那一瞬間,心臟緊縮像是麻痺了,徹底的感受到死亡的威脅,他卻只害怕失去她,拚命的泅水接近她,拉住她的手,抱住她的身子,費盡了力氣把她自深冷湖中拉出來,拖上了岸!
她已經奄奄一息,抖著冰冷青紫的唇,在昏迷之前吐出話語:「謙……放我……回家……」
他當場啞聲呆了,如被雷狠狠劈死!
他的心碎成片片,再也拼湊不起……
當她醒來,已經不記得他,忘了和他生活的種種過去,終於徹底把他破裂的心踩得粉碎!
他,如她所願,放她回家了。
那天,他看見那帖藥已經開始在她身上發揮效果,一些負面作用也都不見了,她只要持續服藥,身子就不會有問題了,才叫她收拾包袱回家,他還派了副總管親自送她回常家。
羅謙出府後不久,常樂也收好包袱準備回家了。
那日常樂回家的路上,有一間大廟大拜拜,那時鞭炮齊放,鑼鼓喧天,整條路擠滿了人,熱鬧非凡。
常樂和陳副總管在一條拱橋上被擠了開來,突然有幾個小孩為了到更前頭看熱鬧,硬是推擠衝撞,一個不小心就把她從橋上推落橋下,掉入河中!
那條河深,那天水流湍急,幸好人多,搶救得宜……
「小樂,你要睡到什麼時候?」羅謙撫摸著她的臉,聲音低啞。
她被救起後昏迷在床,太醫說她呼吸平穩,沒有危險,只待醒來。
但是一個月過去,她沒有醒來的跡象,連太醫都開始緊張了。
「小樂……」他只要她活著,活在他看得到的地方,繼續維持她的笑容,忍受他的欺負。為何連如此簡單的事,她都不能好好做到?
「爺,常歡又來了。」望月把藥端上來,順便通報。他眼看姑娘昏迷未醒,主子日漸消沉,他也心情沉重。
常樂掉河被救起,送惠親王府之事,在城內傳開來。常家父母有空就過來探望,常歡因執意要把妹妹帶回家中照顧,一再被趕出府去。
「讓他上來。」羅謙坐在床沿,抱起常樂的上半身,才伸手接過望月端過來的藥。
「是。」望月轉身下樓。
羅謙瞇眼凝視著她的臉,不知是否因為她陷入昏睡,不曾醒來耗用精神、體力的關係,這帖藥在她體內作用得更迅速,她的皮膚修補得特別快,血色也幾乎恢復正常了。
他將她抱在懷裡,先含了一小口的藥,才慢慢地餵入她嘴裡。
她昏迷這些日子來,他每天都花上很長時間,不曾間斷地餵她喝藥。
他凝視著她臉上的表情。苦藥入喉,苦味直衝腦門,若不能把她苦醒,也要她受點折磨,稍稍體會他的感受……
但她的表情毫無變化,似乎感受不到藥的苦,不曾折磨到她,反而是他為了含藥餵她,滿嘴苦味維持了一整天不散。
他卻不肯死心,執意強餵她——
「你、你在做什麼?」常歡被望月帶上樓,卻見到羅謙摟抱著他妹妹,親密地低頭吻她,他大吼一聲,立刻衝過去。
「常歡,你別激動!爺在喂姑娘喝藥!」望月怕打翻了主於手上的藥碗,急忙拉住他。
「喝藥……」常歡面紅耳赤瞪著眼,看見羅謙手裡一碗藥,他無視於他的存在,從碗裡含了一口藥,又低頭餵給他妹妹……當真是在餵藥。他愣了一下,警覺下對,馬上吼道:「就、就算是餵她喝藥,這種事……這種事輪不到你!」
羅謙看著藥汁滾入她喉嚨裡,才回頭瞅他一眼,並不介意地說:「你要喂?」
「樂兒是我妹妹,當然是我來喂!」常歡推開望月。
羅謙點點頭,交出那碗藥,把常樂放回床上,讓出位置來。
常歡狠狠瞪他一眼,這色親王居然膽敢佔他妹妹便宜,等常喜回來,看他兩兄弟如何整他!
他瞪著羅謙,以防他要詐,先含了一口藥,準備——
噗!
藥是苦藥,當然不會是甜液,但是他沒有料想到當苦味在嘴內四散開來,那股苦氣是他此生未曾嘗過的!立刻就苦得他眼眶煞紅,逼出了眼淚來,更在轉瞬間,那股苦味衝到了腦門,嗆得他手一滑,一碗藥沒拿穩,「砰」地一聲,從他手裡落了地,潑得地板全是藥,而他從床沿跳了起來!
床上的人兒眼皮震動了一下,沒人發覺……
望月被他嚇了一跳,渾然不知他這是怎麼回事,藥燙嗎?應該還好吧,爺剛剛還拿在手裡,不疾不徐地喂姑娘喝啊!
謙……
「這——這是毒藥吧?」常歡舌頭發麻,猛吞口水,仍難以去除那僅含一口的苦味。若非方才親眼看見羅謙確實從碗裡含了一口藥餵他妹妹,而他是從羅謙手裡接過這碗藥,他會認為這分明是羅謙故意要計謀設計於他。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羅謙,忽然不懂他這個人——他到底是對他妹妹抱持何種感情?竟能為樂兒吃這種苦……
「常歡,你連餵藥如此簡單的工作都搞砸,還想把小樂帶回家照顧,你根本是不希望小樂醒來吧?口口聲聲疼愛妹妹,表面工夫可做得真徹底。」羅謙一臉冰冷,嘲諷常歡的同時,掃了一眼望月。
謙……
望月立刻點頭,趕緊下去熬藥。
「羅謙!」他果然不該對他另眼相看,他是另有企圖,不安好心。「你雖為親王,但強擄民女,你別以為會沒事,這回我一定要上衙門去告你!」
「謙……」
「你要去便去,沒人攔著你,可記得把本王的名字報清楚些,本王——」羅謙忽然忘了言語,往常歡身後看去……
「謙……」床裡的人兒爬了起來,坐在床上,望來望去,看見兩人在吵架,她把目光鎖住了那一身紅袍的身影……
「羅謙!你有膽子直接跟我上衙門!」常歡氣得衝上前揪住他的衣襟。
羅謙張著口,一臉恍惚,望著床裡的人兒走下床,走了過來。聽見她嘴裡喊的名字,他瞬間腦袋化為一片空白,全身如同麻痺了無法動彈。
「謙……謙……」她口口聲聲,癡望著他,光著腳丫子走向他。
常歡終於聽到身後的聲音,甜美輕柔的聲音是他可愛的妹妹獨有,但那種親暱的呼喚方式卻不可能出自他妹妹口中,他不自覺地鬆開了羅謙的衣服,狐疑地回過頭——
飄逸淺淡髮色的長髮,是他妹妹沒錯……他一愕,望著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蛋——那張小臉蛋,尖下巴,細長鳳眼,秀挺鼻子,的的確確是他們家的樂兒,但是她的膚色,她的膚質,她的血色……
他呆呆地愣在那兒,瞠圓了眼看著她穿著薄透的白色寢衣,臉上白裡透紅的肌膚彷彿幼兒般的柔嫩細緻,一張小嘴呈現嫣紅顏色,宛如經過一場大蛻變,變成了一個小美人兒……
「謙——」
他看著小美人兒投入羅謙的懷抱裡,緊抱羅謙的脖子,舉高的兩隻手衣袖下滑,露出白皙偏紅的膚色,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羅謙低頭看著她,喉嚨滾燙無法出聲,胸口一陣陣驚滔駭浪打過來。他以為這是夢,一場他自以為的夢,只是他幻想出來的假象……
她喚他的名,這絕對是夢。
他的胸口抵著另一串火熱的跳動聲,那是另一顆心臟跳動的聲音……
他低頭狐疑地凝視著她,張開口,「小樂」兩字含在嘴裡,深怕喊出口,夢就醒來……
「謙……我愛你。」她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嘴,兩手緊緊摟抱他,眼淚自眼角滑落。掉入湖裡之前,她含在嘴裡出不了聲音的就是這句話。
他瞇起了眼,動彈不得。她的吻真實得讓他的心跳加快,她的唇如此溫熱,貼在他身上的身子亦如此……
「小樂……」他終於出了聲音,吐在她的嘴裡。
她緩緩放開他,從他的身上滑了下來,兩手貼在他的胸膛上,摸著光滑的衣料,摸著他狂跳的心臟,滿眼是紅……是他一身的紅,一陣陣刺痛她的眼睛和心臟。
她從那片紅中,緩緩仰起臉兒來,淚眼凝望著他,「謙……對不起……對不起……」
「……你全想起來了?」他聲音沙啞。
「嗯……」
他看著她緩緩點頭,心臟忽然停止了跳動,面色一變,一把推開了她!
「謙……」望著他忽然變得冰冷的臉龐,她並不意外,但仍然止不住內心的疼痛。
「樂兒……樂兒,真是你嗎?你的臉、你的手……」常歡回過神來,上前拉過了她,不停的看,滿臉驚喜無法置信,他還拚命擦著眼睛,一看再看。
「二哥……」她望著他臉上的喜悅,回頭望了羅謙一眼,來回之間,她想起來她掉入河中,二哥應是因此出現在這兒。
她掉入河後,冰冷的水流刺骨疼痛,心臟幾乎麻痺,同樣的感覺她曾經經歷過,一下子腦海、眼前一幕幕全是過去在宮裡和羅謙生活的畫面,耳邊一聲聲傳來的儘是他對她的呼喚。
過去的記憶回來,這些年來的記憶並未消失。
那一年,那一天,她拒絕他的求親,把他的手推開了,投入冰湖中,是他追來將她拉起,讓她重生。
她以死相逼,讓他終於放手,她如願回家……將自己記憶封鎖,完全遺忘了他。
這些年來,他的一件紅服不曾脫下,一把扇子始終遮在臉上,她過得快樂,笑得開懷時,卻苦苦折磨了他……
她,當年是不得已,真的是不得已——皇命難違!
但……苦了他,是事實。
謙……還會原諒她嗎?
「樂兒!」常歡捧住她的臉,強迫她把目光從羅謙身上轉開。「樂兒,你的皮膚……你的膚質血色……好了?」
她望著二哥臉上狂喜,兩眼生光,盯著她猛看。她一臉茫然,滿心仍是羅謙,羅謙……
常歡急忙拉起她的手,「你看!你的手,你的皮膚,這麼白,這麼好看,都正常了!」
正常……她的目光自二哥臉上栘開,順著他的視線移到自己兩隻手上,滿心仍是謙……
這是誰的手?
思緒忽然中斷,她一怔,看著兩隻手——
「誰的手?」
「樂兒,你的手啊!」常歡抓著她的手猛搖晃,欣喜若狂。
羅謙心臟猛一刺痛,忍住上前阻止的衝動。她的皮膚還未長全,這常歡竟緊抓著猛搖,萬一傷了——
他眉頭緊皺,冷冷別開了眼。
常樂怔忡半晌,盯著一雙陌生的手看,鮮紅的血色穿透新生長出來的皮膚,讓薄嫩白皙的肌膚稍稍的偏紅,雖然皮膚看起來仍比正常人脆弱,但膚色已經完全正常……心臟忽然「卜通、卜通」跳得好厲害。
「我的手?這是我的手?」她的皮膚……正常了?
「是你的,是你的手!」常歡相當激動,一下子又捧住她的臉蛋,「樂兒,你的臉也好了!都好了!」
好什麼,根本還沒好完全!常歡眼睛脫窗了?羅謙冷眼一掃,見他十根指頭壓在常樂臉上,猛然一驚,深怕他指上的粗繭磨破了她剛生長出來的皮肉,甚至未修剪好的指甲一不小心將她的臉皮勾出血痕來,他終於吞忍不下,舉步——
「樂兒!你好漂亮,本來就很標緻,現在更美,更迷人了!真便宜了柳南城那小子!」
柳南城?羅謙彷彿被狠狠甩了一巴掌,如夢初醒……他忘了,常家和柳家訂下雙喜臨門,常樂雖和柳南城講好將來成親的只有常歡和柳南兒這一對,但是現在的常樂再也不是人見人怕的常樂,只怕柳南城見了她,不等妹妹先拜堂,就急著將她娶入門——
「休想!本王將她醫治好,豈是為了讓她下嫁姓柳的!」羅謙一陣切齒暴怒,拉開了常歡的手,將常樂拉到身後。「常歡,你瞎眼了嗎?沒看清小樂早就是我的女人了!」
常樂訝然望著他,眼淚又滑了下來,內心一片溫暖,嘴角勾起……
「羅謙,你……你跟樂兒……你們相愛?」他當然沒有瞎,只是一時高興忘了。他妹妹醒來的第一眼看見的不是他這個兄長,而是羅謙,還口口聲聲親暱地呼喚羅謙,甚至主動吻他!而這個傲慢的六王爺,居然也肯為了他妹妹嘗苦藥,如此——
「哼,本王是何等身份,她配嗎?小樂只是我暖床的女人,以前是,以後也是,她……連做我的妾都不配!」
她仰頭望著他紅紅的背影,不曾見他回過頭看她一眼,冰冷尖酸的話像她刻紙的刻刀,每一字句,每一聲都劃破她的心臟,她像看見鮮紅的血液噴出來,噴出了滿眼紅……
「羅謙!你——」
「二哥,他說得沒錯……謙說得沒錯……我愛他,我心甘情願做他的暖床工具,我願意……一輩子無名無分在他的身邊伺候他。」輕柔的聲音清晰如響雷,擲地有聲,堅定不悔。
羅謙卻反而像被狠狠砍了一刀,痛到全身都麻了。僵硬的脖子,始終回不了頭,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