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是四年前。」屈指一算,她已來到海極快四年了。
「海極的星降大典將見天象奇異,同時聚集無數巫師的意念,威力強大,雪維可借由星降之力,送你回去。」
「若我不想走呢?」
「當然也可以留在此處,若是這樣我將替你燃起長明燈,護佑你的安全。」
「還有十天是嗎?」
「是,而且你只有一次機會,若錯過這次時機天象改變,將無法再回去你的世界。」
「謝謝你,若有需要我會回來找你。」
內心掙扎的凌依莎離開後,漫無目的地走在沁陽上城。
想到此時正在忙碌的宇文浩騰,心中的天秤便朝留下傾斜,因為這裡有他!
她的愛因他而存在,她可以把這裡當成家,做一位海極女子,為愛放棄過去。想起他,她混亂的心情逐漸平靜篤定,紅唇勾起一個笑弧。她要留下來!
驀地,一個焦急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快點快點,轎夫再快點!」
「小姐,已經夠快了,甭著急。」
「我要去看皇榜,你們快點,要是因此選不上太子妃,你們擔待得起嗎?」蠻橫的女人在快速行進的轎子裡大發脾氣。
「對呀,你們都快點。」轎外疾走的丫鬟也叫著。
選太子妃?凌依莎微愣。但她沒遲疑多久,便心急的追上那頂小轎,往人群眾集處走去。
只見皇榜前,滿是身穿綾羅綢緞、頭戴金簪玉釵的千金小姐,似乎所有沁陽上城未出閣的女子都聚集於此了。
「太子殿下總算又要選妃了。」
「你別擠我,誰擠我啊?」
來看皇榜的女子們嘰嘰喳喳地吵鬧著,面無表惰的凌依莎自人群的縫隙間擠到皇榜前,一個一個字地將皇榜反覆看了數遍。
她只覺得突地天旋地轉,雙眼失神的死死盯著皇榜,沒有任何反應。
「凌依莎!」
她突然在嘈雜的聲音中聽見有人叫她,她回身看向那人。
「於……」眼下不能叫他丞相了,何侍郎案後,於堪被革去官職,貶為庶民,背起失查的黑鍋,成了一隻替罪羔羊。
凌依莎從瘋狂的女人堆中脫身,來到他的面前。
「你都看到了,太子即將選妃。」於堪枯黃臉容堆滿幸災樂禍的笑。
「看到了。」她應道,轉身欲離去,此時此刻,她不想跟他說太多。
「選妃是太子自己的意思,你不要誤以為是皇上逼他的。」
她的腿瞬時變得沉重,胸口好似裂開一般的疼。
「你不信嗎?選妃奏折是之前太子要我遞給皇上的。」於堪冷冷道:「我今日就要離開沁陽,也沒什麼好騙你的。我告訴你,想做太子妃、進宮爭得一席之位?作夢!我與太子相識十七年,他是何等精明的一個人,他的鴻圖大志豈會因你而放棄!他是什麼樣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他為你意亂情迷,也許真的愛你,但是這跟送你入宮,成為他的妃子是兩回事。
「不過你能做個隨時滿足他的女人,也應該覺得榮幸了,在海極皇朝中,有點勢力的男人誰沒有這樣的相好?你不是青樓出身嗎,這樣的男人你應該見得不少。」
「沒想到失去丞相之位,你就跟村婦一般愛嚼舌根。」凌依莎冷漠的反擊,說完便驕傲地走出於堪的視線,不理會他的叫嚷攻擊。
當她回到下城時,再也無法繼續偽裝,她一直試圖忘記江騰那時的警告和於堪的話,相信浩騰一定不會辜負她的感情。
可事實卻難以讓她說服自己。
皇榜上寫明了,只有精通六藝的上城貴族女子,才能納入選妃之列。
每一條都將她打入十八層地獄。
為什麼會這樣?他的表白言猶在耳,如今他要將她置於何地?
『如果能令你這隻鳳凰停留一世,我願為一棵樹,受盡風吹雨打,在塵世站立一百年,等候一百年,再飲一百年的露水,一百年的風沙,日日翹首以待,身終不移半分。』
她不曾忘記他說出此話時的樣子,也從未懷疑他說這話時的真心,可為什麼會造成如今這樣的局面?
她恍恍惚惚地回到回春樓。
「莎小姐,你回來了,快來快來,太子殿下送來好多好吃的東西。」小桔和棠英一見她就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把許多零嘴放到她手上。
「太子殿下前幾日命人送來好多上等的花蜜、糕點和吃食,都香甜可口,我從小到大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之前芸媽媽都偷偷藏起來,一個人享用,是今天被我發現,挖出來大家同享的。」瑩霜告著狀。
「哼。」芸媽媽緊捧著一個錦盒,瞪著瑩霜。
一聽是宇文浩騰送來的,凌依莎心情更加矛盾混亂。
「好香哦!」香甜的味道飄散出來,眾女忙著分食,沒人看出她的異樣。
「娘!」凌依莎猛地發現不對,「大夫說你脾胃失和,你還……」
「好了好了,娘真的沒事,這些個東西我已經吃過不少了,還不是沒事。」芸媽媽將她額前掉落的髮絲挽到耳後道:「娘沒事的,娘還等著看太子爺娶你進門呢!」
眼淚就快要湧出,凌依莎強忍著即將崩潰的情緒,假裝轉身躲開芸媽媽的眼睛。有些事,她說不出口。
「莎小姐?你不舒服嗎?」心細如髮的棠英看出她的沉默。
「沒事!」正說話間,她聽見身後傳來爭執。
「不要跟我搶,這個很好吃。」芸媽媽推開伸手過來搶的瑩霜,緊緊抱著錦盒,把裡面軟軟糯糯的點心全塞到嘴裡。
「媽媽,難怪你越來越胖。」瑩霜撇嘴不滿地道。
「哎。」凌依莎輕歎,真是人越老越像小孩。
芸媽媽吃完點心又困了,打了個哈欠,在竹椅上閉目淺眠。
一頓飯的工夫後,睡著的芸媽媽突然摀住肚子,臉上一片黑氣。「啊,肚子好痛!好痛!」
「媽媽怎麼了?」瑩霜驚慌地瞪大眼睛叫道。
「快,去請大夫。」凌依莎努力維持冷靜,緊緊抱住痛得在地上翻滾的芸媽媽。
經驗老道的大夫在仔細地查看芸媽媽的症狀後,指示先讓芸媽媽服下麻沸散睡去,再開出藥方。
「我娘她怎麼了?是不是很嚴重?」握緊手中的方子,凌依莎問道。
「姑娘,雖然這是青樓,可是那種藥不能亂用啊!」
「藥?我娘脾胃失和,只喝了大夫你之前開的那些強健脾胃的藥啊。」
大夫連聲歎氣,將她拖到角落裡壓低聲音道:「不可能,芸媽媽的症狀絕對是因為食用過量的絕後散所致。老夫行醫這麼多年,看過很多相同的病人。」
「絕後散?」
「芸媽媽年紀不小了,用這個絕後散是多此一舉。」
她知道服食絕後散會讓女子從此再不能生育,像忽地想起什麼,凌依莎顫抖地從地上撿起一個精細的錦盒遞給大夫道:「大夫,這可是絕後散?」
大夫接過錦盒,用手指沾沾盒壁內的白色粉末拿到鼻間嗅聞,淺嘗一口後道:「沒錯,這正是絕後散。」
劇烈的疼痛凌遲她的心,她的身子縮成一團,慢慢蹲在欄杆邊。她不敢相信,浩騰給她的禮物中竟然摻有絕後散?!
「莎小姐,你沒事吧?」
「莎小姐?棠英快過來扶住小姐。」
「小姐你醒醒啊。」
回春樓裡再度亂成一團,看來風雨似乎尚未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