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色蒼白,激動地望著他,卻不知該說什麼。
唐則安的臉色比她還要蒼白,他的眼睛充滿血絲,下巴的胡碴沒刮,整個人像是從地獄走出來般憔悴狼狽。
三天,整整七十二個小時,他幾乎沒吃沒睡,瘋了似的到處找她。
最後,他僱用三家徵信社,布下天羅地網,終於查出她人在這裡,在她父母親的長眠之地。
當年,童定興夫婦的骨灰,就是撒在這座山頭,而這裡離迎曦村還有一段路,童煦和似乎是從台北包了一輛計程車來到這裡。
單程,計程車早巳下山,她卻留在這個寒冷凍人的地方,似乎沒有離開的打算……
「為什麼要走?為什麼不問我?」他一步步走向她,在離她兩步的距離站定,眼睛直盯著她淒惶的小臉和哭得紅腫的雙眼,胸口漲滿了酸楚和心疼。
這三天,她是怎麼撐過來的?她都在想些什麼?她打算做些什麼?
「我……要怎麼問?」她顫聲道。為什麼要問?不問,就已猜到了答案;不問,就已經夠哭碎肝腸。
「直接問,不需要躲,不需要逃,你想知道的,我全部都會告訴你。」他緊聲道。他不逃,卻換成她想逃了。
人真的太脆弱了,面對痛苦時,寧可選擇逃避……
「可是我並不想知道,一點都不想知道……」她退後一步。
「猜疑比醜陋的真相更容易傷人,你難道要一直活在不清不楚的猜疑中?」
「這是我的自由……」
「煦和,聽我說……」他不能讓她閃躲,否則她會和他一樣,永遠陷在痛苦裡,跟著傷口一起潰瀾。
「不!我不聽!」她瞪大眼睛,驚喊。
「正如你看到的,你聽到的,以及你猜想到的,是我,造成十年前那場車禍的人就是我。」他打斷她,直接坦承。
「不要說!我不想聽!不想聽!」她摀住耳朵哭喊。
「你必須聽,因為你是童家唯一活下來的人,你得知道是誰害你失去一切,是誰……把你變成今天這樣……」他上前扳開她的手,沉痛地低吼。
「別碰我!你這個兇手!」她甩開他,氣恨地嚷著。
他如同被打了一巴掌,僵立當場。
從她口中說出「兇手」二字,比利刃刺心還疼痛。
「為什麼是你……為什麼……你要做這種事……」她看他一臉受傷,心一窒,愛恨交織,淚流滿面。
「對不起……」他垂下頭,深懷歉疚。
「現在才說對不起,有什麼用?一切……都已造成……」她哭道。
「我們先下山吧!下山再說,這裡太冷了,你會受不了的……」他不想和她在這裡談,他怕,如果她情緒一失控,隨時會往下跳……
「我不走。」她來這裡……是向父母懺悔的,懺悔她愛上了殺他們的兇手。
懺悔她……即使在知道了這個可怕真相之後,依然深愛著他……
「煦和,別這樣……」
「我還有話……要對我爸媽說……跟他們說……我找到害死他們的人了……但……也愛上了這個人……愛他愛得不知道該怎麼恨他……」她說著說著又哽咽啜泣。
他深受震撼,心,痛得喘不過氣來。
「他們一定會很生氣吧……一定會對我很失望……嗚……我好差勁……好沒用……」她哭得搖搖欲墜,最後跪倒在地。
「煦和!」他想過去扶她,卻被她暍止。
「別過來!你離我遠一點……」她瞪著淚眼。
他止步,疼惜地看著她。「他們不會怪你的,做錯事的是我,是我偏偏去找你,是我自作主張領養你,如果我不帶你下山,如果我們沒有生活在一起,就不會……」
「是啊……都是你……你為什麼要來迎曦村?為什麼要來找我?為什麼不把這件事淡忘?那麼,你還是你,我還是我,這事件……就永遠只是個意外……」她仰著淚臉,喃喃地道。
有時,人們要的並不是真相,他們要的,只是個能讓自己接受的說法,這樣就夠了。
「如果,那天沒有在樹林裡遇見你,我就不會去調查你的事了,不會知道你的身份,不會覺得內疚而想照顧你……」也許這一切都是冥冥中的注定。
那天在樹林裡的邂逅,如今回想,只覺得奇妙。
如果不是上帝的安排,為什麼他們會在那裡相遇?
「你和我在一起,只是同情我?只是想贖罪嗎?」她突然問。
「一開始,是的,我是為了減輕罪惡感才領養你,照顧你,可是後來……後來卻情不自禁愛上了你……愛到連自己都無法克制,明知道不可以,卻停不下來,明知道這樣只會讓我們兩人更痛苦,但是……再苦,都想愛你……」他傾訴著內心的糾葛,不再隱藏任何感情了。
再苦,他都想愛她……
聽著他深情的言語,她的淚水整個決了堤。
他是真的愛她!真的很愛她……
她又何嘗不是呢?
然而,他們愈是相愛,她就愈恨自己,恨自己無法恨他,恨自己無法不愛他,這樣下去,她一定會瘋掉的……
「不要說了,再多的愛,都減輕不了我們的罪……」她啜泣著。
「你沒有罪,煦和。有罪的人是我,你要我怎麼做,你說,也許追訴期已過,但如果你要我去自首……」他寧可她把一切歸咎到他身上,也不要她自責。
「自首?你現在去自首有什麼用?我爸媽就能活過來嗎?」她怒嚷。
「那麼,我該怎麼做?你告訴我。」他擰著心,等著她發落。
「你什麼都不用做,你走吧!」她拭去淚水,心灰意冷地道。
「你要我走?那你呢?你打算在這裡做什麼?」他凜然盯住她。
「我要在這裡……靜一靜……想一想……」她轉過頭,不看他。
「要想跟我一起下山再想,在這個溫度不到三度的山頭,你會凍死的!」他低暍。
「凍死……也不錯,聽說不會覺得痛,像睡著了一樣……」她說得有如夢囈。
他臉色大變,衝過去,踉住她的手拉起。
「你在想什麼?我不准你胡來,跟我回去。」他強拖著她往他的車子走去。
「不要!你放開我!我下要走!」她尖叫掙扎。
他鐵青著臉,索性將她扛起,丟進車內,再迅速上了駕駛座,把車門鎖上。
「唐則安!我要下車!放我下去!」她發狂地拚命捶打他。
他緊扣住她的手腕,不讓她亂動。
她一氣之下,狠狠咬向他的手掌。
他靜靜不動,任她咬個夠。
幾秒後,她抬起頭,看著他掌上泛著血的兩排齒痕,終於崩潰。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她大聲痛哭狂喊。
「恨吧!用力恨我吧!」他伸手將她緊緊抱住,眼眶也紅了。
她在他懷裡哭得不停顫抖,哭得好絕望。
怎麼恨哪?她是如此地愛著他,就算知道他是兇手,就算知道他隱瞞她實情,也減損不了一丁點她對他的感情。
所以,真正不該被原諒的人,是她,她對不起爸媽,她,才是該被制裁的人……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淚停了,他才發動車子,往山下行駛。
路上,兩人沉默著,空氣冰冷。
「下山後,你還是放我走吧,我們……不該在一起……」她望著前方,木然地道。
「離開我……你會比較快樂嗎?」他問。
「不會快樂,也許會更痛苦……」
「既然這樣,那就讓我一直陪著你。」
「你要陪著我?真的嗎?無論我去哪裡?」她轉頭看他,眼裡閃過一絲怪異的光芒。
「是。」
「如果我想去死呢?」她一瞬不瞬地盯住他。
他瞥她一眼,突然笑了,笑得毫無牽掛。
「那就一起死吧!」說著,他猛踩油門,雙手離開了方向盤。
她驚駭動容,沒想到他真的想陪她一起死!
他……也和她一樣,痛苦到想解脫嗎?
或者,從頭到尾,唐則安才是最可憐的人……
前方是個左彎道,車子卻筆直往前衝去,眼看著就要衝進山谷,唐則安還是鐵了心不動,她突然害怕了,拉回了理智,驚恐嘶喊:「不——」
伸手扭住方向盤,急切往左轉,卻因為太過使力,車子整個撞向左方山壁,猛烈的撞擊讓兩人都劇烈搖晃,安全氣囊爆出,車子甚至還摩擦山壁一段才停下來。
她一陣暈眩,頭似乎撞上什麼而疼痛不已,心有餘悸地抬起頭,正想問問唐則安有沒有受傷,就赫然發現他已昏倒在駕駛座上。
「則安!」她驚叫一聲,急忙解開安全帶,探身看他。
他的左側頭部被破碎的玻璃刺傷,血正不斷地流出,佈滿了他的左臉。
「不……不……則安,你醒醒,則安……」她嚇白了小臉,捧住他的頭,不停地顫抖。
山風冷冽,卻比不上她此刻血液的凍結。
同一個情景,同一種方式,她在十年前失去雙親,現在,又要失去此生的最愛嗎?
到頭來,她又變成了孤孤單單一個人……
「不……不……不要……不要死!啊——」
她悔恨自責地哭號吶喊,那淒厲悲切的聲音,在野靜的山林裡流竄,聽來竟有如鬼魂的哀鳴。
唐則安的傷縫了三十針,幸好沒有傷及大腦和神經,不過還是住院做進一步的檢查,以確定是否有腦震盪的跡象。
在他的家人前來醫院的這段時間,童煦和一直守在他身邊,看著他睏倦蒼白的臉龐,她心疼又懊悔,根本不願再去回想出事的那一剎那,自己心裡真正的想法。
也不敢去揣測唐則安當時的瘋狂念頭。
他們兩人,都已承受太多痛苦了,不需要再由旁人去苛責,也不需要別人去定罪。
他們,早就自己在懲罰自己,只是沒有人知道。
所以,夠了,就到此為止吧!
十年前的種種,就讓它隨著時間流逝,化為煙塵……
輕撫著他的臉,她希望他能安穩地沉睡,什麼都不要去想,讓所有的對錯都過去吧!
「我們,就好好活著,認真的,為自己活,即使不能在一起,也可以相愛。」
她握住他的手,把臉偎在他的掌心,珍愛地說著。
她想通了,或者,爸媽會諒解她的,諒解她對唐則安的愛,因為他們會明白,他對她的真心,已足以抵過他犯的錯。
「也許哪一天,橫在我們之間的枷鎖都卸除了,或是我們都釋然了,到那時,如果我們的愛還在,上天就會安排我們再相見的……」她繼續說著。
唐則安的手微微動了一下,但他的眼睛仍然緊閉。
「我愛你,所以必須離開你,我不要成為你的罪惡感,否則,我們在一起只有一起痛苦,無法一起幸福,這點你一定瞭解的,對吧?」說著,她的眼又蓄滿了淚光。
病房外已傳來鬧哄哄的吵雜聲,她知道她該走了。
「再見了,則安。我知道你能找得到我,但是不要來找我,我會過得很好的,也會照顧自己,不用為我擔心……」她哽著聲音說完,站起身,看了他一眼,最後,不捨地彎下身,在他的唇上深深印上一吻,然後俏然離去。
之後,當唐則安的父母親趕到醫院時,一堆媒體記者也趕來湊熱鬧,場面又陷入小小的混亂,所有人都忙著問唐則安出事的原因,問他現在的情況,卻沒有人發現,他的眼角,慢慢地流下了兩行淚。
童煦和在這天之後就再也沒出現,她走了,從此消失在唐則安的生命裡。
五年後
唐則安每天都很忙,從早到晚不停地工作;由於回到集團重掌總經理一職,再加上迎曦村盛唐溫泉會館落成營運,要處理的事就更多更雜,因此連假日也不得休息。
他新聘的秘書盧利常常勸他要為屬下著想,因為他一個人帶頭沖,後面的人跟得比他還辛苦,再這樣天天加班下去,已婚的鬧離婚,未婚的永遠娶不到老婆了。
「我看你是自己想休假吧?」唐則安瞪了這位年輕男秘書一眼,冷哼。
原來的江秘書後來轉任其他工作,雖然他知道江秘書之前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他好,但裂痕已在,他不想再見到他,於是藉機將他調升,重新聘來一位秘書。
只是,這個盧利似乎比江秘書還要囉唆。
「我是為你著想啊,總經理。你再這樣把心思全放在工作,怎麼談戀愛啊?」盧利搖頭歎道。總經理都三十三歲了,卻連個對象也沒有,可憐。
「誰說我沒有在談戀愛?」他眉一挑。
「你有嗎?」盧利驚道。
「有啊。」
「誰啊?在哪裡?我怎麼沒見過?」盧利可好奇了。
「在這裡。」他指指胸口。
盧利愣了一下,才低啐道:「總經理,女人應該摟在懷裡,而不是放在心裡。」
他淡淡一笑,懶得解釋。
基於前車之監,他不再讓秘書涉入他的生活,尤其是感情生活,所以盧利並不知道童煦和的事。
有關她的一切,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打開電腦,裡頭有徵信社傳來她最新的照片和生活情形,這份報告資料,已持續了五年。
他可以不去找她,卻不能不知道她在哪裡,他要確認她活得好好的,安穩地過著她的日子。
現在的她,二十三歲了,去年從大學畢業後,就在南部鄉下一所小學教書。
五年來,她變得更成熟,更美了,似乎已走出了過去的陰影,臉上的笑容溫煦而恬靜。
他看著她照片上的笑顏,忍不住伸手輕觸著螢幕,想像著指尖撫過她臉頰的感覺。
她想他嗎?
還要多久,他才能去找她?
而他這顆快被思念壓垮的心,又還能撐到什麼時候?
他想告訴她,她已不再是他的罪惡感了,只是,她呢?她是否也已放下她心裡的那個枷鎖?
煦和……
在心裡喚著這個最心愛的名字,彷彿就又有力量與漫長的時間搏鬥。
沒關係,再久他都可以等,等到她願意接受他,等到她可以原諒自己,等到她的心再也沒有陰影和痛苦的那個時候。
也許,上帝終會成全他的愛情,給他一個圓滿的結局吧?
也許……
「總經理,該出發前往機場了,最近安檢嚴格,最好提早一點到。」盧利敲門提醒他。
「好,叫司機備車,走吧。」他又看了眼才關上筆記型電腦,起身穿上大衣,離開辦公室。
今年的冬天特別冷,一月的台北,像座冰窖,寒風刺骨,令人打心底發顫。
他望著街道灰濛濛的景色,總覺得在這樣的季節,就更藏不住思念。
可能是雙臂空虛太久了,很想將某人深擁入懷,來溫暖自己,所以心思才特別浮動吧!
歎口氣,他疲憊地靠向椅背,想睡,卻無法閉上眼睛。
這五年來,他與失眠成了好友,即使再累,也不能安穩入睡。
因為一躺在床上,一合上眼,他的腦中就會不停出現童煦和的模樣,然後那半年他們相處的種種,就會一幕幕回到他眼前。
她的聲音,她的眼神,她的微笑,她的淚水,她在他懷裡的呻吟……就會不斷扯動著他的心弦,陪他睜著眼到天亮。
你有病!病得很重!李瑞芸這麼說。
對,他是病了,而這病的名稱,就叫相思。
愛有多濃,相思就有多重,所以,他每每發病,就特別刻骨銘心。
車子一路順暢地駛著,沒多久就抵達機場。他與盧利下了車,走進機場大廳,接下來的出境手續就交給盧利去辦理,他則前往貴賓休息室休憩。
大概是接近春節,大廳裡往來的人潮相當多,他快步走著,正穿過一群旅行團,突然前方出現十來個前來參觀的國小學童,擋住了他的去路。
他閃到一旁,想繞過他們,突然一個纖細的身影牢牢地攫住他的視線,他腳下一頓,如同被點了穴似的,再也無法動彈。
「老師,有人要上廁所!」學童們大喊。
「好,我們靠邊走,到那邊集合,再分批去上廁所。」女老師細柔的嗓音很動聽。
學童們都乖乖地聽著女老師的指揮,往旁邊靠,正好朝他擠來。
他沒有讓路,釘在原地,讓孩子們一一從他身邊經過,然後等著走在最後面的女老師一步步向他靠近。
「對不起,借過……很抱歉……借過……」女老師低著頭,有禮地為自己的橫行向旁人道歉。
他靜靜地站著,屏息地等待著。眼光發熱,心,滾燙悸動。
女老師終於來到他面前,一樣低著頭要橫越,見他不動,抬起頭微笑道:「真對不起……」
秀雅的笑容在看見他的剎那凝固了。
輕細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四目交接,五年的時光,恍若隔世……
「好久不見,煦和。」他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壓下胸口的波瀾,讓自己能冷靜地向她問候。
童煦和的神情有驚訝,有錯愕,有激動,最後,化為一抹逞強的平靜。
「好久不見了,則安。」她嘴唇卻輕顫著。
「你……好嗎?」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輕聲問。
「還好,你呢?」她也看著他,目光流連在他略顯倦容的臉上。
「不太好……」他像在開玩笑,但眼中已寫滿了眷戀。
她倉皇地避開他的凝視,隨口又問:「你要出國嗎?」
「是的,去香港。」他失望了,她,還是無法面對他嗎?
「哦,我帶學生來參觀機場……」她彷彿找不到話題般解釋。
「我知道。」他苦笑。
擁擠的機場,似乎不是聊天的好地點,而時間,也不對。
「老師!」學生們在叫她了。
「哦,你們等一下……」她向學生們輕喊,才轉頭看他,帶點歉意。「我得去看一下我的學生……」
「去吧,去忙吧。」他點點頭,體諒地道。
她朝他淺淺一笑,隨即走向那些孩子,可是在轉身的瞬間,眼角已閃著淚光。
他默默望著她柔弱的背影漸行漸遠,一公尺、兩公尺、三公尺,不斷拉開與他的距離,感覺好像又要走出他的生命,霎時,他胸口一緊,衝上前一步,大喊:「我可以愛你了嗎?」
童煦和倏地站定,沒有回頭。
反而是週遭的人都回頭了,大家都驚愕地看著他。
「可以了嗎?」他的聲音低啞淒切。
童煦和依然沒動,只是肩開始抽搐抖動。
「五年,還不夠嗎?如果你覺得還不夠……就別回頭,我會安靜地走開。」他酸澀地道。
童煦和背對著他,摀住嘴,不敢讓自己哭出聲。
他靜靜地等待,等著她給他一個答案。
所有圍觀的人也都緊張地望著他們,等著看結局。
一分鐘過去了,她依然動也不動,而機場已傳來登機的廣播,催促著旅客登機,也催促著別離。
他失落地垂下肩,心裡明白,她還沒準備好,他們的時間,還未到。
於是,他不再強求,退一步,懷著傷感和心酸,緩緩走開……
圍觀的人都心疼地憋住氣,不知該說什麼,連那些小學生也都不敢吵鬧。
就在這時,童煦和轉過身,帶著滿臉的淚痕,對著唐則安喊道:「你還願意愛我嗎?」
唐則安愣住了,轉頭看著她,心臟,停了;呼吸,停了。
上帝啊……
「還要我嗎?」她哽咽地問。
熱氣衝上他的眼眶,他奔向她,一把將她擁入懷裡,緊緊的,緊緊的抱住。
「是的,我愛你,從五年前開始,就無法停止愛你。」他激動狂喜得聲音發顫,熱淚盈眶。
她閉上淚眼,反抱住這個自己五年來朝思暮想的男子,心裡最後一道關卡,過了。
給自己五年,如果他還愛她……
給自己五年,如果他們兩人又能意外相逢……
那麼,就是父母已經應許了這份感情。
那麼,她就可以坦然地和他在一起。
如今,他真的來到她面前,帶著他的心,他的愛,來接她了……
所以,她不再逃避,不再畏縮,她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愛他了!
「那麼,就把我帶走吧!」她靠在他胸前,喜悅地啜泣著。
他悸動地吸口氣,俯身把頭埋在她的肩上,低聲道:「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了。」
這美好動人的收場,讓圍觀的人感動不已,有人偷偷拭淚,有人微笑歎氣,只有孩子們人小鬼大地竊笑著。
「等一下老師和這個人一定會親親。」
「為什麼?」
「因為電影的結局都是這樣的啊……」
唐則安笑了,像是故意順應這些童言童語,低頭吻了童煦和一下。
童煦和一怔,臉紅地捶他一記。
望著她羞紅臉的模樣,他再也顧不得四周人潮,忍不住捧起她的臉,再一次深情真摯地吻她。
哄亂吵雜聲都已遠去,此時此刻,全世界只剩下他們彼此,再也沒有什麼能將他們分開,再也沒有人能阻止他們相愛。
走過黑暗幽谷,黎明的陽光就在眼前,幸福,將不再遙遠……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