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敷認為她的任務已完成,便想離開鳳闕殿,回歸原本她的行醫生活,因為手邊缺她慣用的藥囊,決定先回一趟百草畹。
幽玄樓未滅,大意不得。為華敷安全,鳳琅玡決定親自送她回百草畹。
途中,遇到一個改變華敷日後外貌的老婦,造成她與鳳闕殿斷了聯繫。
一名老婦在華敷身處不遠,狀似痛苦地蹲下。身為醫者,華敷連忙過去攙扶。「婆婆,您不要緊吧?」
蒼老氣虛,牙打顫,一臉難受,回道:「我……不要緊。」老婦的回答卻與身體反應相反,佈滿歲月痕跡的額頭冷汗直流。
華敷拿手絹為老人家拭汗,一手切她脈門。「婆婆,怎麼沒人陪您出門?」老人家的脈象透露古怪,臉上五官氣色土黃,身上還有一股藥草味。
終年服藥?除了藥草味,還有一股極淡的香味,一股不屬於七、八十歲老人家的香氣。
「我……沒兒、沒孫,凡事自個來……」喘息聲大,乞求著:「小姑娘……我嘴乾……想喝水……」
「我去取水。」鳳琅玡說道,旋身,到鄰近茶水攤子取水。
「謝謝……謝謝……」感激地頻頻道謝。
「姑娘,你的心上人跟你一樣好心。」
華敷隨口應:「他不是。」華敷專注的切脈。
「真可惜啊。」
不消片刻,鳳琅玡取來一碗涼水。
「謝謝爺,謝謝小姑娘。」捧著水,連連點頭,連連稱謝,表示她的感激,
華數跟一旁擺字畫的書生借來紙筆,寫上幾味藥材。
她是要為這位婆婆治病,不需要對方開口,她「望色」,無條件為人醫病,只因對方是尋常人。
他非醫者,照顧患者還是交給藥菩薩,他到附近醫館抓藥。
老婦精神好了些,恢復些許力氣,慈藹問道:「小姑娘,你剛剛在紙上寫什麼?」
「幾味藥材。婆婆,您先吃三帖。一帖藥,用三碗水煎成一碗服用,三天後,我再為您細診。」
「小姑娘,我又老又窮,沒半個子兒可給你,你就別費心。再說,我這副身體怎樣,我自個兒清楚得很,一腳已踏進棺材,說不準,今晚一睡,明兒個就起不來,永遠安眠。還是別躇蹋藥材。」
「婆婆,我收的診金不是銀子,您的身子康復,就是給我最好的診金。」
「小姑娘……你好心幫我看病,又不收診金……真是菩薩心腸。」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激動,顫抖,不置信驚喊:「莫非你就是傳聞中不醫富貴門,人間活菩薩,藥菩薩?」
兩隻枯瘦如雞爪的手,緊緊地、狠狠地,用力抓著華敷的手臂,抓的力量之大,雞爪指頭像是要嵌入她的皮膚,令她有些疼痛。暴喜傷陽,老人家的五臟六腑失調,情緒不宜波動太大,過於亢奮,對身體不好。
華敷試著緩和對方情緒。「婆婆,我只是名大夫罷了。」
老婦不相信。「你是不是住百草畹?」一副非弄個明白不可的頑固。
「是。」
「小姑娘,姓華,單名敷?」又問得仔細。
「是。」據實以答。
老婦高興。「你真的是藥菩薩。」熱情邀約:「既然你不收診金,隨我回家,今早我煮了一鍋甜湯,就用甜湯答謝你。」
「這……」患者的熱情,常常讓華敷手足無措。
「我煮的甜湯是有口皆碑,你就嘗嘗……我家就在前面巷子,轉個彎兒,一路到底,很近的。」
「但是……」
老婦不容華敷拒絕,拉著她疾步便走,沒有了方才喪失元氣的病態,步伐之輕快,不似七、八十歲的老婆婆。
「婆婆,先等等。」待會鳳殿主回頭,尋不著她們,怎拿藥?「我那位朋友……」
老婦依然不理,拉著華敷往人潮少的地方走去。
「婆婆……」
老婦終於停下腳步,奇怪問:「他又不是你的心上人,何必在意?」
「他幫您抓藥,咱們這麼離開,他不知情,又不知您府上在哪,怎送藥給您?」
「不論花多少時間,鳳闕殿大殿主都會找到的。」
咦!「婆婆,您怎知他是鳳殿主?」他們剛剛並沒有表明他鳳殿主的身份,眼前的婆婆她怎會知道?
老婦沒回覆,只是問道:「殷無跡身上的藥蠱是你解的?」
突來的一問,一時之間,令華敷怔愣。
「遠在江南的苗嫫所熟知的蠱毒,限於苗蠱,唯有專精醫藥的藥菩薩才得以識破,並有能力解開。」光是懂蠱毒,是無法解開藥蠱的。
老婦不再掩飾,直說:「而解開『百步絕命』,除了鳳闕殿的藥老頭於、四川唐門主、苗娛外,身為百草畹之主的你,也參與解毒。前面三人按其年齡輩分,都非藥引材料……」
「您是誰?為何如此清楚?」華敷心一驚,惶然問道。
老婦未回答華敷心中的疑問。
老婦眼神撩人,露出不該屬於七、八十歲年紀的媚態,直視著那雙清澈如水、卻牽動心魂的眸子——原本蒼老粗嘎的聲音,瞬間轉變為婉轉多情。「你這雙清澈漾然眼睛,還是這般令人著迷……」一瞬,失神呢喃。
這位婆婆是把她誤認為是誰?她的眼睛雖直視她,眼裡卻不是她。
「華姑娘——」
鳳琅玡到來,老婦一掃前一刻的失神,在華敷耳邊低語:「小姑娘,我就讓你明白,他是否對你有情,是不是你的心上人。」隨即掐住她的咽喉。
阻止道:「鳳殿主,止步。」
眼神撩媚,語調輕佻。這神情他見過,是幽玄樓的藥叉。他太大意,竟未察覺。「藥叉,幽玄樓與鳳闕殿之間的糾葛與華姑娘無關,請放開她。」
鳳闕殿裡的鳳琅玡向來舉止從容,意態嫻雅,末見過他像眼前這般,目光如箭,神情嚴肅。
掀了易容的面皮,風騷艷冶,眼神勾人,一襲補軒布衣,掩不住她的花容月貌。綻唇一笑,媚態橫生。「鳳殿主,你這麼說可見外了,她是二殿主夫人的師姐,又破解了我的得意之作『百步絕命』,怎會無關呢?」
「你有何目的?」
媚眼流轉。「唷!鳳殿主,我藥叉和其他幽玄樓的人是不一樣的。」
語調神態媚意說不盡的風情萬種,一般男子見如此嬌媚,誰能不拜倒裙下,成裙下之臣。
鳳琅玡繃著臉。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藥叉貼近華敷。「娃兒,我長得這般美麗,鳳殿主卻只瞧你。你知道吧?美麗的女人是善護的。不,應該說是,只要是女人,都會嫉妒,美麗的女人為最。」
他應該是看「她們」,不是只有她。她真的很美,不輸糸兒和義娘,冰骨玉膚,容貌艷麗,看不出她已名享江湖多年。
「娃兒,你說,我若毀了你這張年輕俏麗的臉蛋,鳳殿主會不會一夜滅了幽玄樓?」藥叉像是在逗弄一隻老鼠的貓,有意無意的撩撥著鳳琅玡。
藥叉似乎對她沒惡意,挾持她是為了和鳳殿主交換條件?
「由您將『百步絕命』倒入幽玄樓食物裡,一夜,全樓的人皆亡,更快。」有必要毀她的容貌來多此一舉嗎?
江湖人誰不聽了她的名號就嚇得雙腿虛軟,迅速逃離她的所在位置?
眼前的娃兒卻不然,被她挾持,還能從容不追反應,有意思……
「娃兒,我真的越來越喜歡你,喜歡到——不想放開你。」
「好哇,我跟你走。」
鳳琅玡大叫:「不可!」藥叉心思難測,性情反覆,又是幽玄樓之人,一旦華敷落入藥叉的手,很難全身而退。
呵呵,語意不善地笑。「鳳殿主,你這般情切,我老婆子不會不識相。」像是心情愉悅。「這般純然樸實、心存慈意的好娃兒,我倒要瞧瞧沾染情事的她,是否心性依舊。」
「千萬不可。」鳳琅玡憂心如焚。之前華敷在鳳闕殿受重傷,好不容易才恢復,這回若再承受藥叉襲擊,她的身子怎受得了……
「原來你是要我讓她立刻香消玉頊。」
「不是。」
「什麼時候鳳闕殿的鳳大殿主變得如此優柔寡斷?」
「鳳某不避不閃接您三掌。」
「鳳殿主,好大的口氣。」冷笑。「我老婆子功力雖不及你這娃兒,光是蠱與毒就足以令你當場斃命。」
「既是如此,鳳某願意。」無論如何,都得先保全她。
華叉咭咭怪笑著。「娃兒,他願意為你而死。」撫著華敷的臉龐,狀似不捨。
「他絕不會死,我會解開他身上的蠱與毒。」
「好氣魄。」讚賞。「你們兩個娃兒,真叫我這老婆子喜愛。」
笑開懷。「既是如此,我老婆子也不做刁難,就玉成你們的好事。」
輕拍華敷臉頰數下。
兩人對望一眼,心一凜。藥叉會對他們下什麼毒?
一陣香氣,飄入鼻間,華敷欲閉氣,已來不及。「這抹香氣的作用是什麼?」
「娃兒,看在我喜歡你的份上,我就告訴你,這叫『媚惑無垠香』,是男女的調情聖晶,而且呀……哈墮哈!」狂笑,壓低聲音,耳語:「你一身精湛的醫術是用無武之地了。能解開這奇香之毒的,唯有男子。再向你保證,只要鳳琅玡沾了你,他終身就離不開你。」順手取了華敷一小撮頭髮。
體內升起一股莫名的騷動,華敷已無心思去揣測對方的用意。
接著,猛然將華敷推向鳳琅玡。「你好生照顧她,哈哈哈……」在狂笑聲中離開。
臂伸長,攬她入懷,雙臂如銅牆鐵壁般守著。「你沒事吧?」他明白「媚惑無垠香」是藥叉獨門調配的媚藥。他不明白的是,藥叉不殺他,卻對華敷下媚藥。殺了他,不是對幽玄樓更有利嗎?難道真因為不甘「百步絕命」被解開,才對她下毒手?
男性氣息侵入鼻間,溫熱體溫熨燙著她的肌膚,一股熱氣直竄她的四肢百駭,令她好難受。
「我沒事……放開我……」清雅之音中多了一絲嬌媚。
下太相信藥叉對她下的是媚藥,三指搭上脈門,心一沉,揚手,銀針迅速插三個穴位上。
「鳳殿主,麻煩你幫我點昏穴,兩刻鐘內帶我回百草畹……」嬌喘,「快,不然遲了……」你也會遭殃。
她應該有法子解媚毒。不敢怠慢,鳳琅玡依言點了華敷昏穴,直奔百草畹。
***
面泛潮紅,體溫升高,面容多一分平日少見的嬌媚,是「媚惑無垠香」
所致,她真的有辦法解媚毒嗎?依她的性子,她所專研的醫術,該是以解決患者之苦這類病痛,媚藥這種害人之物,她應該不曾涉獵。
按藥叉的說法,只要行過周公之禮,她身上的媚毒就得以解。他該枉顧她的意願嗎?他私心想以自身來為她解媚毒,以求她一切安好。但,他能嗎?他可以不顧她的意願,徹徹底底將她納入他的羽翼下……
反覆思索,最後還是決定先將華敷先弄醒……
華敷慵懶地睜開眼,輕吐一口氣,熟悉事物映入眼簾,讓她安心不少。
身上散發著濃郁的奇香,提醒她,中的媚毒還未解。
吐氣如蘭。氣終於回來了。」體內的熱浪侵襲著,頭暈目眩。
「你真有辦法解『媚惑無垠香』?」焦急的詢問,滿臉擔心神色。她的體溫持續升高,詭異現象,令人擔憂。
「百草畹裡有的是奇花異草、靈藥,解媚毒不難。」但,她卻沒多大把握。從未碰過需解媚毒之類的病患,唯一知道的,是兩個月前聽糸兒說的鴛鴦散一類的春藥,臨時要解,希望她有足夠的好運。
奇香瀰漫整個室內,令人心猿意馬。見她難受,俯身而問:「有何藥物可先減輕你的痛楚?」他清楚明白,他也是她的解藥,非到不得已,他不願違背她的意願。
一股不知名的熱意竄人心窩,如炙火燒灼著她。「我……」媚毒的藥效在她體內發作,令她虛軟無力,一個顛躓,嬌軀偎入一具冰涼陽剛寬厚胸膛,身上的熱意霎時舒緩不少。
一陣奇香又快又急直竄鼻間,他的心浮動得厲害,也牽動丹田一股莫名氣流;懷中女於,面如桃花,朱唇艷艷,令他情潮難抑,體內莫名情潮奔騰,忍不住低首迎合。
身上的熱度與下適漸漸趨緩,這股舒暢,讓她猶如在海中抓住浮木,不敢輕放,下意識地不想放開,沉溺陌生情慾中……背後冰涼觸感,喚醒她迷茫的心志,她怎……一旦她從他身上索取解藥,那她……
羞澀。「鳳殿主……」雙手抵住他胸膛。他修長的手指溫柔的握著她的柔荑,輕輕地撫著,一隻手環抱著她,平日清澈的雙眸,此刻幽黑似深潭,眼中無法解讀的神情令華敷感到害怕,彷彿要將她吸入一般。是受她身上奇香影響嗎?「媚惑無垠香」也影響武功超凡的他嗎?
「失禮了。」指尖不客氣朝鳳琅玡背後穴位戳去,神思不清、意亂情迷霎時轉醒,眼神恢復清明。
「抱歉,在下失禮了。」清醒的鳳琅玡意識到自己逾禮的行為,連忙退一步。
再繼續下去,他們一定會做了不該做的事。離開那副舒服的胸膛,熱意與不適再次席捲而來。
「你離開吧。」
「等你完好如初,我便離開。」
「隨你……」氣血翻湧,胸臆氣息翻攪,十分難受,藥力的影響,她已顧不得其它,撐著最後一絲理智,走進炎冰池石室,扣下石門,區分里外。
兩人再次相遇已是一年多之後……
***
風和日麗,鳳闕殿的兩位殿主,與成親一年多的殷殿主夫人羅糸三人,在青鸞殿的回鳳閣閒談。
「江湖出現一個性子冰冷的白髮神醫,她的醫術和華姑娘相較不知誰勝?」
娘收了華姐為義女,成了她名副其實的姐姐。「廢話,當然是姐姐勝。」一年多,不知姐姐人現在在哪個鄉鎮行醫。
兩人鬥嘴斗慣了,任何足以爭論的話題,免不了一場激辯。為了維護認同醫術精湛醫者,白髮神醫與藥菩薩名號一爭長短。
「自家人維護自家人。」朱雀旃遙不以為然地輕哼。
「她白髮,不管怎樣年輕貌美的姐姐都勝一籌。」羅糸護姐不遺餘力。
「那可不。傳聞白髮神醫醫術高明,懸絲診脈,不收分文,對貧困者,還贈金救助,德高望重,這就勝過年輕卻古板、嚴守師訓的藥菩薩了。」
藥菩薩盛名時期,對貧困患者都免費醫治、贈藥。嘖嘖,現在的神醫都這般好心腸,為人醫病都不收診金。
羅糸只顧著跟他論辯,忘了她的義姐也是良善慈心的醫者。哼哼,他不會拿石頭自砸,好心告訴她。
「你的意思是,去年解開『百步絕命』的姐姐會輸給一個突然竄起神醫名號的醫者?」
哈,今天要洗刷前恥。兩年多前,三顧百草畹的慘痛教訓,連敗於眼前這美艷少婦,莫敢忘。「寒冰白髮醫者,是神字輩啊。」提出有利實證。
一旁優雅喝茶兼旁聽的殷無跡嘴角微勾,他很明白,這局論辯,他的好友,旃遙,敗。
「照你這麼說也有道理,」羅糸笑著同意,一副認同模樣,順勢而道:
「姐姐被譽為藥菩薩,菩薩在神之上,所以說嘛!還是姐姐強。」
被將一軍。
旃遙沒拱手認輸,反而連連搖頭歎息。「唉唉唉,奇怪。」
「又怎麼?」
朱雀旃遙俊眸狡黠一眨。「你嫁給無跡一年多,朝夕相處,相濡以沫,怎沒學會他的沉默寡言?」
「幸虧他生性寡言,定性足夠,不像你是只沒節操的蜂四處採蜜。」
一副懷疑,對丈夫提出質疑:「鳳凰非梧桐不棲,你和鳳琅玡很符合,阿遙卻不像鳳,他像足了昆蟲類,走到那,沾到那。」鳳凰、青鸞、朱雀皆為鳳鳥的代名詞。
傳說鳳凰只願在梧桐樹上棲息,足見鳳鳥高潔,非一般的凡鳥可比擬。
良禽折良木而棲。
沒節操的蜂?太難聽。他是眾佳人平等,對女性一視同仁,生性良善有錯嗎?旃遙欲辯駁,他的好兄弟已先開口。
「朱雀屬性為火,火為光明、熱情的代表,是鳳的精神性向沒錯。」
殷無跡笑笑地為旃遙美言。
旃遙感動的眼神望著好友,不愧是他的好兄弟,見識深廣。
「熱情性子使然,廣結善緣。」又加以註解。
旃遙頻頻點頭,他就是如此。
「喔喔,瞭解瞭解,反正他濫情是天性。」慧黠對丈夫眨眨眼。「即便是母豬,也可以看作是貂蟬。」
「喂喂!你們夫妻珠聯璧合,沒必要欺侮我這個孤家寡人,來顯示夫妻鸛鰈情深吧。」他錯把豺狼當良善。
他的小妻子口舌之快不遑多讓,兩人唇槍舌劍激烈得很。
日理萬機,永遠比他們忙碌的大殿主鳳琅玡出現;兩位殿主明白這開談暫歇,又有公務臨身。
「幽玄樓最近如何?」問著擅長部署的殷無跡。
「半年前,幽玄樓遭重創,七名大將只剩三名,其中最棘手的是藥叉;當時她不在幽玄樓,行蹤不明,已經一年沒出現江湖。」她的蠱與毒最是令人防不勝防。
旃遙接續道:「也沒聽聞過她回苗疆西域的消息,她若繼續隱匿下去,不出江湖也沒研製新的毒啊蠱啊最好。」去年因為她,鳳闕殿經營的茶樓、客棧嚴重受影響,冷清不少,損失不少白花花的銀兩入賬。江湖上沒有這些害人之物,就會平靜。
說到藥叉,羅糸又想起被娘親收為義女的華敷。「我那一年多不見的姐姐,不知她人在哪?」那時候起,華姐就沒有任何消息,她好想念姐姐。
華敷,糸兒的義姐兼師姐啊,她也消失太久了……
愛妻對華敷的思念,殷無跡眼神閃過一抹篤定。
華敷,藥菩薩,鳳琅玡心湖泛起一陣莫名的漣漪,他似乎遺忘了某個……他記性向來過人,應該不至於會忘記什麼事,但,他的心卻不踏實……
***
這天,鳳闕殿來了一名嬌客,嬌客帶來一件信物,投下一顆震撼彈。
幽玄樓前老樓主的外孫女華予芙,拿玉珮來依親,尋找她的未婚夫。
位於鳳闕殿三座殿宇居中會議廳,除了三位殿主,還有一位身形綽約窈窕、美目流轉、水樣柔婉的佳人,她自稱是幽玄樓前老樓主的外孫女華予芙,一封老樓主親筆函,一隻鳳形玉珮。
「小女子養父母臨終前,要小女子到幽玄樓尋找外祖父姜祁雄,幽玄樓卻遭變故,唯一親人外祖父也身亡,小女子無所依,憑著書函、玉珮前來鳳闕殿依親,盼三位殿主收留。」一雙美目蒙著水氣,惹人心憐,哀傷地直望著鳳琅玡。
玉珮,通常是訂婚約的交換信物。看來他們的大殿主自幼就被指腹為婚。眼前的女子看鳳琅玡的眼神是:女子看男子的癡迷目光,她對她的「未婚夫」很滿意。反觀鳳琅玡,卻沒有乍見未婚妻的喜悅,反而一臉深思。
「華姑娘風塵僕僕,舟車勞頓,先暫且住下。」鳳琅玡吩咐下屬安排她住在來儀閣;來儀閣是獨立三個主殿之外,專門招待賓客的閣樓。
鳳琅玡的另作安排,殷無跡與旃遙對視一眼,明白他們的大殿主將其未婚妻當作是一般賓客,不是身份特殊。
華予芙一離開,會議廳繼續討論嬌客。
「這該不會又是幽玄樓的詭計吧?找個女子推說是老樓主的外孫女,用婚約來矇混,是想化千戈為玉帛,還是另有目的?」很難得,性喜欣賞美女的朱雀旃遙,這回沒有一見到美人就神魂顛倒站在美佳人那一方。
「那塊玉珮真是鳳家的傳家玉珮嗎?」心思靈巧的殷無跡直接問定情信物之一。鳳琅玡一臉若有所思的神情,看來這門親事是會有變化的。
「是。」他是曾聽爹親提過,祖父生前與老樓主交好,曾為他與老樓主的外孫女訂下婚約;原以為在幽玄樓老樓主生前他的外孫女並沒出現,心想這段姻緣該會隨著兩位老人家身故而深埋地底,豈知老樓主身亡後七年,她竟然出現了。
殷無跡與旃遙默契相視,深知他們的鳳殿主不想多談,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人獨處、深思,兩人退出會議廳,留下鳳琅玡一人。
祖父的好意,他心領;他要的妻子,是一個能令他無時無刻縈懷於心的女於,即便分隔兩地,她的倩影依然清晰印於心版。一抹淡然清雅儷影躍上心頭……
***
一名青衣男子溫聲對白髮之人問候。
「華姑娘,久違了。」
白髮之人不語,繼續行走。
見狀,青衣男子一個旋步,擋在前頭,攔住白髮之人。「華姑娘,請留步。」
白髮之人退了兩步,拉開些許距離,隔著面紗,蒼老的聲音透著不可思議。「這位爺,老婆子已邁向古稀之年,不算是姑娘。」
青衣男子沒讓路,只道:「剛剛瞧您懸絲診脈,精湛的醫術,與在下所說的妙齡女子相當。」
「既是姑娘,她應該是一頭青絲,不會像老婆子一頭白髮呀,爺怎會誤認?」蒼老的聲音透露著訝異。
青衣男子並沒有認錯人的窘色,俊秀的臉依舊帶笑,只道:「內人對華姑娘甚為掛念,四海行醫的白髮神醫,不知你可見過她?」
不知是否身為醫者,耐心較一般人來得好,被誤認,糾纏半天,依舊好脾氣,不慍下火,回道:「沒有。」
青衣男子抱拳稱謝。「多謝。」
一陣掌風順勢掀掉老嫗的斗笠,紗帽下是一張年輕清秀的臉龐,不是佈滿歲月刻痕的老臉。
青衣男子,殷無跡。「終於可以跟糸兒交代了。」笑開懷。
白髮神醫正是一年多不見的藥菩薩,華敷。
華敷一臉無奈。「你能視若無睹,放我一馬嗎?」不抱任何希冀的請求。
「不能。」尤其她現在這模樣,不是易容術,卻是滿頭銀絲,怎能輕易放行。他無法向太座交代。這一年多來她發生了什麼事?
果然。華敷心底忍不住歎息。
「糸兒見我這樣,會難過的。你就當作沒找著、沒見過我。」只要他願意配合。
「不讓她知道,她會更難過。」好一陣子,他的妻子終日忙著挑布、裁衣、繡紋飾、制新衣。原以為妻子是為了打發閒暇時光,做做女紅。
一回聽她自言自語:姐姐不喜牽牽絆絆的緞帶,直接縫在袖口當裝飾,衣袍袖口改窄些。才知曉這些特製的衣裳全是為了她的義姐……
當下,立即與嬌妻溝通索取屬於夫君的福利,每縫三件華敷的衣裳,就得縫製一件他的。妻子的交換條件是:找到華敷,立即動工。
「等我髮色恢復後再與她見面好了。」
「你何時髮色變銀白?」殷無跡問。
「前年冬天。」
「是中毒麼?」性子閒淡,良善乎和,不太可能像伍子胥一般因氣憤或承受重大煎熬而白了發。「是何人所下?」
「藥叉。」
二年多了,你仍未解開。」表示此毒頑劣、難解。「你還是先見糸兒一面。」回到鳳闕殿,可請江湖上擅長解毒好手共同解開她身上的奇毒。
藥叉會對她下毒,定是與鳳闕殿有關。
「這……」狀似思索。
殷無跡一臉無害笑容,好心提醒道:「華姑娘,千萬別對在下放迷藥、施迷術。如果你下小心放倒殷某,你後方六尺處的冰燕只好抬你回鳳闕殿。」今天無論如何都要讓她回鳳闕殿。
被識破,華敷雙手放棄地垂放身子兩側,沒好氣道:「使事無跡,擅謀略的青鸞殿主邀小女子,有必要如此勞師動眾嗎?」
「聞名天下的白髮神醫、藥菩薩,醫術卓絕,施迷藥、迷術更不容小覦,沒擺儀仗隊護送已是失禮。」
儀仗隊?她是否該慶幸,找到她的不是糸兒。鳳闕殿也沒有儀仗隊!
「走,去見糸兒。」唉,她一年多的平靜日子別了。
鳳闕殿,一個既陌生又麻煩、災難的代表之地,她有預感,沾上鳳闕殿,那些麻煩與災難又將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