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今年的車賽旗開得勝!」
「耶~~」
眾人杯子相碰,豪邁地一仰而進。
真是瘋狂!
和雷昀希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充滿了歡笑與驚奇,貝君頤從來不知道自己能笑得這麼沒形象,更沒想過自己會和一群初見的人一起慶祝他們的成功。
幾杯香檳下肚,貝君頤的身子暖了起來。
「工作站隨時有這麼多香檳嗎啊?」她訝異的發現,只要香檳一喝完就有人去冰箱取,彷彿無限量供應。
「是啊,都是廠商贊助的,不用錢。法拉利從來不乏贊助者。」雷昀希笑,「這些傢伙都是酒鬼,今天他們大概會把庫存都幹掉,我們最好別待下來,否則會被灌醉。
「我也該去找飯店了。」貝君頤這才發現天色已晚。
「這裡離箱根溫泉與蘆之湖只有二十分鐘的車程,有很多溫泉旅館可以住,我開車送你去。」
片刻後,一輛火紅色法拉利從車庫駛出,在貝君頤身旁停下,副駕駛座的門從裡面開放,她看見雷昀希頑童般的笑臉。
「天啊!不要告訴我,你買了法拉利!」
雷昀希笑了,「幹嘛買?這部是公司提供的公務車。」
氤氳飄渺的蘆之湖,地熱如峰巒般蜿蜒起伏。
雷昀希的車在「夕霧館」前停下。
夕霧館是蘆之湖畔歷史最悠久的溫泉旅館,至今已有超過百年歷史,整幢建築全為木造,高二層,是傳統的日式建築。
「歡迎光臨!」夕霧館的女侍迎上前,眉目儘是笑意。
一進門,便換上了拖鞋。
「想要一間住房。」雷昀希說道。
貝君頤笑看雷昀希以流利的日語訂房。原來,他回答語言還真不少。
「你想要哪間住房?」
貝君頤這才注意到,這裡的房間,全以花命名:木槿、夕顏,紫陽,芙蓉……
「你幫我選。」她故意說道,有絲考驗他的意味。
雷昀希笑了笑,接下來這考驗。
他轉向櫃檯的女子,不假思索道:「牡丹。」
「好的。」女子含笑取下身後「牡丹」的木牌,並從櫃子中取出鑰匙。
女侍引著他們到書有「牡丹」名牌的房間,解說了房內設施後退了出去。
房間為二十四疊,全鋪上榻榻米,設有矮几,坐墊,幾上早已準備好精緻的迎賓茶貼,一壺茶正散發著熱氣。靠窗的木質地板上,放著西式的一桌二椅,拉開房間的窗簾,可看見不遠處的富士山。屋內有洗手間,但沒有浴室。遵循傳統的日式溫泉旅館,洗澡都是在大眾浴場,分為男湯與女湯,也有獨立的家族風格,但須另外收費。
「為什麼選牡丹?」
「天香夜染衣,國色朝酣酒。」他停頓了下,又引了劉禹錫的詩:「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接著是白居易,「花開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最後是皮日休,「竟誇天下無雙艷,獨佔人間第一香。」
這全是吟誦牡丹國色天香的名句,也是恭維她的美。
「所有花中,我覺得你最像牡丹。」他深深注視她低語。
一抹緋色飛上貝君頤的雙頰。
牡丹——那就是她在他眼中的形象?她驀地想到,今年的生日,他也是選了牡丹送她。
從小到大,她所聽過的讚美不知凡幾,但他吟的那些句子,卻是最別緻的恭維。
這時,門上響起輕敲,拉門開啟,女侍送來了晚餐。
「我想你應該餓了,先吃飯吧!」
晚餐是「部屋食」,意即在房間內用餐。
女侍熟練地擺放餐具,將精緻的料理布了滿桌,食器全用黑陶,樸拙無華,陶器旁都飾以一片白蘿蔔雕成的雪花。
女侍又一一解說了餐點名稱與食用方式,才退出房間。
聞到食物的香氣,貝君頤才驚覺自己有多餓。
飯是蘑菇飯,配菜的傳統漬物清爽開胃,伊勢龍蝦滋味清甜,綿密入口即化的海膽,還有香氣誘人的蔬菜唐揚,佐以鮮美魚湯,皆意外的可口。
「你很懂吃。」貝君頤笑道。
幾次與雷昀希吃飯,次次都有不同的驚喜。
「吃是民生大事,也是賞心樂事,為何不講究一些?」雷昀希到了杯溫熱的清酒給她,「一天之中,平均三分之一的時間在工作,三分之一的時間在睡覺,留給自己的,就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時間,因為所剩時間不多了,所以我更不想在將就中蹉跎掉。」
這時,貝君頤想起了雷明彥——他總是在固定的餐廳用餐,點一樣的餐點,只因為他不想在吃飯上浪費時間。
他們雖為兄弟,卻是如此不同。
緩慢地用完了晚餐,女侍撤下了餐具,換上餐後甜點。
是葛粉紅豆羹,盛在琉璃碗中,附上冰瓷調羹,詩意般的美。
用完甜點後女侍又送上浴衣,貝君頤注意到,浴衣只有一件,是女性的花色,鋪的床,也是一份。
雷昀希並未打算在這裡過夜。
他對她從未存有輕慢之心,這令她覺得備受呵護。
正如同下機的那個擁抱——那並不是朋友間的擁抱,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自製下的洶湧情潮,那澎潮洶湧的激狂,幾乎令她渾身震顫,她可以感覺到他想要不顧一切地抱她吻她,但他最後仍是堅守著分際退開。
有時候,愛並不是做了什麼,而是選擇不做什麼。
他對她的尊重與珍惜,更令她明白他的情意。
用過晚餐後,他們絮絮聊了一會兒,談的都是他在日本的工作的情況。
十點鐘,雷昀希準備離開。
「這是我在日本用的行動電話,還有工作站的電話,」他取來桌上的紙筆,寫下所有可以聯絡到他的方式,「不管有什麼事,不管多晚都可以打給我。」
貝君頤接下那張紙條,望著他溫柔地笑。
「明天我再來看你,睡醒後打給我,想帶你去幾個地方走一走。」
「好。」
她送他到門口,雷昀希垂眸望著她,眼中滿是留戀。
「好好休息,我走了。」
「嗯。」她倚著拉門,含笑以對。
說完後,他沒動,她也沒動。
在四目交纏的瞬間,世界彷彿被遺忘。
不知經過多久,雷昀希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忽然醒來一般。
「我走了,晚安。」
「晚安。」
這次他終於移動腳步,離開房間。
睡前泡了溫泉,鬆弛身心,在日本的第一夜,貝君頤睡得格外香甜。
起床後,她先打了電話給雷昀希,然後預估了從賽車場到此處的車程,才通知旅館人員三十分鐘後再送早餐。
雷昀希到時,女侍才剛布好滿桌的早餐。
「早。」貝君頤笑著對雷昀希打招呼。
「早,昨晚睡得好嗎?」
「睡得很好。」
進了房間,雷昀希才發現貝君頤穿著浴衣,長髮披肩,還帶著剛起床的嬌懶風韻,令他幾乎想將她拖進懷中,恣意吻她。
「早餐剛送來,快來陪我吃早點。」她發現雷昀希只是站在門口,「怎麼了?」
他重重咳了一聲,「沒看見過你穿浴衣的樣子。」
此處的溫泉是美顏的碳酸泉,泉裡的礦物質經過皮膚吸收,襯著粉色浴衣,竟使她的皮膚有若初雪。
「好看嗎?」她像模特兒般轉了一圈。
發如流泉,衣似蝴蝶,肩若削成,腰如約素。
「怎樣?」她對著他笑,故意擺出風情萬種的模樣。
雷昀希摸著下巴,沉吟良久。
「到底怎樣?」貝君頤沉不住氣的再問。
「我正在想古代都怎麼形容妲己……」
「什麼?妲己!」她柳眉倒豎,給他一記粉拳。
雷昀希可惡地哈哈大笑,拉著她到矮几前坐下。
「你今天不用待在工作站嗎?」
一面問,貝君頤一面從隨身化妝包中取了髮束。
為了便於用餐,她隨意地將長髮綰起,當她抬手,寬袖後攏,露出一段晶瑩雪白的皓臂,而失卻了長髮遮掩的浴衣襟口,則格外強調出她修長纖細的頸部線條,優美迷人。
「什麼?」雷昀希忽然覺得難以呼吸,無法思考。
「我說,你今天不用留在工作站沒關係嗎?」
「噢……」他困難地將視線調開,集中在面前的一盤烤魚上,無意識的用筷子戳著,「昨天的測試取得了大量數據,這一兩天會在電腦中進行分析,所以工作站只要有人留守就好,分析完之後,技術工程小組會根據數據調整賽車的設定,然後再進行第二次的路跑測試。」
講完後,雷昀希有些懊惱。
老天!他在幹嘛?他覺得自己很蠢,在她面前竟像個無措的十七歲少年郎。
他看了貝君頤一眼,發現她竟聽得很認真,沒有半分不耐。
「你今天有什麼計劃嗎?」她問道。
和我待在旅館裡,終日酣戰。
他清了清喉嚨道:「天氣很晴朗,我們去坐空中纜車。」
「空中纜車?」她頗覺有趣。
「世界第二長的高空纜車,俯瞰整個蘆之湖。」
貝君頤聽了,眼眸閃閃發亮,已迫不及待要去親自體驗。
「那還等什麼?快吃早餐,吃完我們馬上就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