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馬上改。」羞愧地接回襄理擲回的案件,馬上敲著電腦更正。
自從那晚古又賢說喜歡她後,她就一直將這件事掛在心上,明明知道這應該只是他的玩笑話,可她卻始終放不下。
最近幾天和古又賢講電話或晚上過去他那裡時,他和以往的語氣沒什麼兩樣,讓她更加確定他真的只是在開玩笑而已。下午四點半,銀行外勤同事將最後一批外匯文件傳送台南分行後,林青舞開始整理賬務,卻發現幾件沒有先傳真給她的文件。
她快速操作電腦核對今天的賬務,「呀……還是做今天的賬,搞什麼,怎麼沒有先傳真來做。」看著這一堆會出的文件上這陌生的印章,刻印著一種不易辨認的字體,她馬上拿起電話撥給那位快要離開的銀行同事:「喂,我是台南分行,請問今天外匯匯出是誰處理的?」她不客氣的說。
「下午是我代理外匯,有什麼事嗎?」電話裡傳來相當有禮貌的溫文男聲。
這似曾相識的男聲讓林青舞遲疑了一下,接著說:「你的文件怎麼沒有先傳真給我做,都快五點了,你是想要我們外匯部八點才能下班嗎?」
「做好了還要先傳真給你們?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中午淑燕姐要走的時候沒有跟我交代。」
這聲音真的有一點熟!林青舞接著說:「那怎麼辦,你的帳要不要改明天做?」
「恐怕沒辦法,那幾筆甚至要求發兩通電文,說今天一定得讓對方收到錢,真的很抱歉。」
「厚,你是新來的嗎?真是受不了耶!」林青舞苦惱的抱怨道。
「抱歉,敝姓應,剛從台北調來,不知道這裡的規矩,真不好意思。」
「應……」這個聲音配上特殊的姓氏,讓林青舞差點尖叫,「應嘉文?」
「咦?你怎麼知道?」
「啊……真的是你,嘉文學長,是我……林青舞,諾亞大學的學妹。」林青舞開心得幾乎歡呼起來。
「青舞學妹?」應嘉文難以置信的說著。
「嘉文學長,剛剛真是不好意思,沒嚇到你吧?」剛從還凶巴巴的林青舞瞬間轉了性,恢復平常甜美的聲音。
「青舞學妹,真的是你,我好意外,想不到我們竟然在同一間公司上班。〞應嘉文開心的說著,今天是他轉調至這間分行第三天的日子,人生地不熟的,竟然會遇上熟人,讓他很開心。
「恩啊!學長,我先去處理你那些案件,晚一點再找你。〞和應嘉文交換手機後隨即掛斷電話。
林青舞開心得連腳步都輕盈許多,飛快處理好賬務和電文,馬上再拿起電話打給應嘉文,「喂,嘉文學長。〞
「青舞學妹,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沒關係啦!嘉文學長,你之前都在台北哪個分行呀?我兩年多前也在台北地區分行呢!〞林青舞喜孜孜的,恨不得立刻就能看到學長。
「我是在總行的信託部,這幾天剛調來成功分行。〞應嘉文對這位學妹有著滿特別的回憶,特別是他調來台南地區後,常會想起林青舞,想不到這麼恰巧的遇上了。
「嘉文學長,你晚上有空嗎?讓我盡一點地主之誼,請你吃頓飯吧!」十年不見,應嘉文究竟變成什麼模樣呢?
「當然好,我也正想跟你好好敘敘舊呢!〞
和應嘉文約好見面的地點,林青舞開開心心的掛斷電話,期待著晚上的約會。
忽然,她想起剛剛古又賢還吵著說晚上要帶她去吃什麼燒的,便拿起手機撥打他的電話。
「小舞,怎麼了,開始在想我了嗎?〞迅速接起電話,林青舞都還沒開口,古又賢就開始說些噁心的話。
已經習慣古又賢愛說笑的個性後,她就不怎麼在意,笑著回答,「我今天會晚一點過去你那裡,所以不能陪你去吃晚餐。〞
「咦!你今天不是不用參加尾牙嗎?我還在想說要帶你去吃一家新開幕的大阪燒耶!〞把林青舞每天的行程打探得一清二楚的古又賢抱怨著。
「我晚上要跟一位重要的同事去吃飯。〞林青舞別有用意的說著同事二字。
電話那頭沉默了下後,吐出一句,「男的還是女的?〞
「古又賢你管那麼多幹嘛?〞
「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
「真受不了你耶!是男的啦!他剛從台北調到台南,我約他出去敘舊一下。〞
「……「古又賢心裡警鈴大作,平常都是他費心的約林青舞一起吃飯,今天她竟然主動約男同事外出用餐,這對古又賢來說可是非同小可。
想了又想,他終於吞吞吐吐的說一句,「……我……也要去。「
「你有病呀!我和同事去吃飯你跟什麼?」林青舞斷然拒絕,另一方面更不想讓古又賢知道那位男同事是誰,「就這樣,拜拜。」
不理會古又賢大聲的抗議,她按掉通話鍵,保持愉快的心情等著晚上的約會。
***
林青舞駕著心愛黃色金龜車,遠遠就看到站在角落的男子,停好車迅速按下右側的車窗,對著那張熟悉的面孔笑著說:「嘉文學長,我來了。」
一臉笑意的應嘉文很快的上了車,「青舞學妹,你變得好漂亮,跟大學時的你完全不一樣了,要不是你先叫我,我還認不出你呢!」
「有差這麼多嗎?」
「有——」應嘉文看見林青舞拋來埋怨的眼光,笑著說;「那時的你是可愛,現在的呢則是美麗,小女孩長大了。」他伸出大大的手在她頭上摸呀摸。
側頭看了一眼應嘉文,他對自己這種寵溺的小動作過了十年還是沒有變,不禁對他露出依賴的笑容。
到達目的地,帶著應嘉文走進「花田」,點了一堆料理後,兩個十年不見的學長學妹愉快的交談著。
十年間彼此偶爾會想聯絡對方,但畢竟心裡還是有些尷尬,所以都只是想一想而已,現在真的見了面,心裡反而舒坦了,一點也不覺得尷尬。
林青舞認真的看著應嘉文,身形沒有多大改變的他,戴著一副無框眼鏡,看起來十足專業人士的模樣,只是他那張斯文的臉上多了些滄桑,也帶了抹憂鬱,連劉海都隱約顯露著白絲。
看來這些年他過得很操勞。
「嘉文學長,你畢業後就進銀行了嗎?〞
「我在期貨公司當了兩年多的交易員,後來看到台華銀行招考金融同業的從業人員,我就跳過來了,然後就一直待在信託部,專做投資商品的研究和管理,三天前才被調來台南,正在想說要跟又賢聯絡,想不到就先遇到你了。〞
應嘉文簡短的說著自己的經歷,他看著於與印象中已大大不同的學妹,「我剛畢業的前幾年還有跟一些學會的學弟學妹開過台北的同鄉會,聽他們說你當上學生會學長,還給你取了鐵血會長的諾亞女王的封號。〞
「厚,學長,多年不見了,你說沒兩句就開始虧我!我那種丟臉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明明就很安分守己,明明一直都很溫柔,也從來沒有對任何人大聲過,就不懂為什麼大家都很怕我,在我手上各個都乖得像小羊似的,不過,也因為這樣,學生會務很好推動,校園裡一點紛爭也沒有,而我也輕鬆的當個閒人會長。〞
應嘉文笑了笑,這一點他倒是深知其中原因。
她和古學長起衝突過後,在場的學生會幹部都說好要保密,雖然如此,但是各自回去自己的系所後,都偷偷的提醒跟自己親近的學弟妹,絕對不要惹到林青舞,千萬不要跟她作對,導致林青舞三年級出馬選學生會長時,原該是競爭相當激烈的會長選舉,竟然只有她一個候選人,根本沒有人敢出來跟她搶。
後來在她「執政〞的時期,創下學校史上最團結的一年,讓諾亞大學在全國大學的各種競賽中出盡風頭,而她也成為跟古又賢齊名的兩大傳奇會長之一。
兩人有說有笑的開始享用一道道送上的美味料理,應嘉文淺笑問道:「那你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我畢業後就進銀行了,在台北的分行待了四、五年,後來我爸爸過世後,我就請調回台南了。」她淡淡的說著。
「哦!你父親出車禍不幸過世的消息我有看到新聞,真的非常遺憾。」應嘉文停下筷子,一臉肅穆的看著林青舞。
「啊,學長,我沒事啦!今天是要幫你洗塵耶!別說這些了。」林青舞輕快的揮揮手,露出俏皮的笑臉。
「我以為你會代父出征,出來選議員或立委呢!畢竟你真的很有這方面的能力,後來怎麼沒出來呢?「
林青舞開心的表情黯淡了不少,「我爸的幕僚們也一直要我出來選,可是從政畢竟不是我的興趣,所以就平凡過日羅!」
「真可惜,那時你父親剛卸下財務部長的職務,攜帶著極高的民意調查滿意度回來選台南市長,只可惜……我就在想你那時如果披起父親的戰袍出馬,要當選市議員肯定沒問題,搞不好連立委也選得上。」一臉遺憾的應嘉文不知為何十分在意這一點,沒有發現林青舞對這個話題興趣缺缺。
「或許真的會像學長你說的這樣,但人各有志,我並不會感到遺憾。」林青舞臉上泛起一絲苦笑,希望學長別一直繞著這個話題打轉。
「打擾了。烤雞腿,請慢用。」日本風格打扮的小伙子精神奕奕的喊道。
「學長,這間店的燒烤非常好吃喔!」林青舞適時的轉開話題,繼續問著應嘉文畢業之後的事。
等林青舞將應嘉文送回租屋處後,隨即轉往「天籟」的招待所。
天籟這案場共有三十戶,十戶是面三十米寬大馬路的,另二十戶則位於後方有著獨立出入口,加上十分精緻的中庭花園的小型社區,據古又賢透露,目前中庭的二十戶已售出十五戶,而店面的十戶幾乎已經銷售完畢,但他們還是跟不急著入住的買主繼續借用一樓。
當她駛近案場時,遠遠就看到古又賢站在門口踱來踱去。
「太晚了!〞一見到林青舞將車停好,緩緩向自己走來,古又賢立刻上前大聲抱怨著。
「……」看著古又賢臉上的焦慮,她心裡覺得有些好笑,「古又賢,你是吃飽沒事做嗎?站在門口乾嘛?」
兩人並肩走進招待所,裡面已空無一人,林青舞好奇的問道:「怎麼今天這麼早就下班了,平常我晚一點來時也都還有人的。」
「我今天心情不好,七早八早就把人全部趕回去了。〞古又賢嘟著嘴說。
「你真誇張耶!明明都三十二歲了,還憑著自己的心情好壞做事,這麼公私不分的,太幼稚了。〞林青舞想起剛剛一起吃飯的應嘉文,再對照現在正發著小孩子脾氣的古又賢,不禁搖起頭來,這兩個人真的沒得比,心智年齡天差地遠。
」我幼稚?你不也丟下已經跟你約好的我,自己跑去跟男同事吃飯,還吃到七晚八晚的。〞他不滿的說。
「……」她有些驚訝的看著正在發脾氣的古又賢。這個人是在吃醋嗎?真可愛,可她又不是他女朋友,吃什麼醋,真的跟小朋友沒兩樣。
她淺淺一笑,看見氣鼓鼓的古又賢,心一軟,「對不起嘛!又賢,那不然下次換我請你吃飯羅!」
第一次聽她用這麼甜的嗓音喊自己的名字,他好想好想將她擁進懷裡,狠狠的抱緊她!
古又賢壓抑著激動的心緒,露出像小狗般的渴盼眼神說:「小舞,你說到要做到,不能食言而肥!」伸手拉起林青舞白皙的手,雙手像捧著奇珍異寶似的地小心翼翼的輕揉著。
安靜的招待所裡有種異樣的氣氛緩緩流動,抬頭看著古又賢那雙眸子正認真的凝視著自己,沒來由的讓她心裡湧起躁動,一顆心怦怦、怦怦的加速跳動,忘了要抽回被古又賢大膽拉住的手,她怔怔的看著古又賢,一股難以言喻的奇妙感覺逐漸升起……耳邊忽然響起古又賢對她說的「我喜歡你「,這句話直在她耳邊迴盪。
「小舞。」看著古又賢性感的唇瓣溫柔的叫喚著自己的名,她心裡悸動不已,「嗯?」她輕輕的回應著。
「你真的不能食言而肥,真的,你已經夠肥了!」
不敢相信自己究竟聽到什麼,她愣了愣,立刻抽回已經被古又賢揉到發燙的手,原本的柔情瞬間轉換成戾氣,像被喚醒深眠已久的暴力因子,她毫不猶豫的握緊拳頭使出吃奶的力氣給了古又賢肚子一拳。
「啊……「古又賢痛得不支倒地,哀號不已。
看著地上蜷縮成一球的古又賢,她氣得理智全失,「我哪裡肥?你說我哪裡肥?古又賢,我真的很想扁死你。你是不是太久沒被我扁了,想再被我摔一次看看?」她話一出口就發現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改口,「我明明就在標準體重內,你這傢伙為什麼要說我肥,你不知道說女生肥是禁忌嗎?「
痛得覦淚的古又賢心裡苦悶著,他忍著痛有些顫抖的回了句:「摔什麼呀?「
「沒什麼,你快點起來把印章蓋一蓋給我,我要走了!「
被林青舞脅迫著把文件蓋好章,看著她頭也不回的走出招待所,他這才緩緩的開口,「我是要說你肥得讓我很喜歡……嗚!我的肚子……「
開車回到家,林青舞將車停進一樓的車庫後,便直接走上二樓,白皙的臉頰還氣鼓鼓的。黃美華馬上發現女兒的怒顏,「怎麼啦?我的小寶貝怎麼氣到臉都紅了呢?來,媽媽抱抱。「
她撲進母親懷裡,緩緩情緒說:「媽,他竟然說我肥。「
「哦……你說那個最近常約你去吃飯的學長呀?「見林青舞點點頭,黃美華笑著說:「傻女兒,他一定很喜歡你,才會故意這麼說。」
「他才沒有喜歡,要是真的喜歡怎麼會捏著我的手然後說我肥。〞林青舞嘟著嘴說。
黃美華把女兒扶起,讓她坐在身旁,撥了撥她的鬢髮笑著說:「從小到大追求你、稱讚你外表多美多漂亮的人不計其數,有哪個會讓你記住的,而他一說你肥,你馬上就全心全意只想著他了!」想一想,他還真聰明。
「他笨死了,要是聰明怎麼會把大學時將他過肩摔的女生忘掉。」
「你以前將他……」黃美華驚愕的問。
「他那時惹毛了我,所以我就當著大家的面修理他一頓。後來我們再遇到,他反而不記得我了。」
「哎呀!男人都是愛面子的耶!要是他哪天想起你,恐怕就不敢喜歡你了,你這個女孩子怎麼這麼粗魯!」黃美華眉頭深鎖,對於女兒最近頻頻和大學時期的學長一起吃晚餐的事情感到很高興,但現在又開始覺得事情恐怕有變故,不禁開始擔心起來。
「我最討厭他了,我才不稀罕他……」林青舞越說越小聲,一句「不稀罕他喜歡我」竟說不出口,「我先去洗澡了。」說完便往三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