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時剛過,一抹黑影躡手躡腳地將一包東西放在桌上,正當黑影偷偷摸摸要離去時,桌上的燭火乍然亮起,瞬間屋內大放光明,讓人無所遁形,包括正在做壞事的……
「太祖奶奶,這麼晚了,您怎麼會在晚輩房內?」涼涼的沉嗓滿是困惑不解。
夜裡,任何一丁點聲音都格外清晰。
青絲身子一顫,尚不及探究桌上的蠟燭怎會突然點亮,此刻她最該應付的就是當前的麻煩人物——趙織玉。
「咦?這兒是哪啊?哎呀……」她緩緩轉過身,努力睜開那目不明的雙眸直視前方,雙手頻頻伸啊探啊地摸索。「年紀大了,果然不中用,居然連上個茅房回來也會走錯,唉唉,不打擾你了,我先回房。」
青絲自嘲一笑,隨即轉向朝門口走去,但她的手還來不及摸上門把,趙織玉已經擋在她身前。
「太祖奶奶,您行動不便,還是讓晚輩護送您回房吧。」
「呃……不、不必了,我自己可以走回去。」眼看趙織玉就要捉住她的手,青絲連忙後退迅速閃避。
不知怎地,即使趙織玉笑起來是那樣好看,她就是不想靠近他,總覺得靠得太近會有危險。
這男人給她的感覺十分可怕。
趙織玉勾唇一笑,好整以暇地盯著那張寫滿防備的臉龐,縱使外表披著老人的皮相,依然無法掩飾住那雙靈活的燦亮眸子。
「嘖嘖,沒想到太祖奶奶都快一百二十了,依然動作俐落,真讓晚輩佩服。」
青絲差點忘記自己現在仍維持太祖奶奶的模樣,也幸好她是以這模樣進來,如今不幸被抓個正著還能找藉口搪塞過去。
「呵呵,是啊,連我都佩服自己這行將就木的身軀依然健朗,都是那些孫子輩照顧得好。夜深了,我不打擾了。」
趙織玉輕聲道:「太祖奶奶,桌上那包東西應該是您的吧?剛剛我看見您放下了。」
青絲不著痕跡地橫了他一眼,轉身走過去拎起桌上那包東西,裡頭全是孫字輩們孝敬她的珠寶,原本是要用來嫁禍給趙織玉,隔天再來抓賊。
對付妖魔鬼怪,她會用妖魔鬼怪的方式趕,對付人,自然就要用人間的辦法,不過這次失敗了。
「對了,我記得莫生跟我說您重聽,怎麼我剛才聲音細如蚊蚋,您竟然還聽得見?看來晚輩這趟還真是來對了,明日莫生他們知道了,必定會替太祖奶奶感到歡喜。」
趙織玉的笑容不見一分真心,青絲看得清清楚楚,在他淡漠的神情上捕捉到一抹促狹。
好樣的!這個趙織玉徹頭徹尾根本就是在看她好戲。
既然被看穿,哪還需要演戲,那大家就來開門見山吧!
「趙織玉,你究竟想如何?」
「呵呵。」趙織玉慢條斯理地問:「小狐精,我才想問你是在玩什麼把戲?」
把戲?她哪有可能玩什麼把戲,她只是單純報恩罷了。
咦?他喊她小狐精,也就是說——
「你知道我的身份?」
趙織玉為自己斟了一杯茶,仰頭飲盡,「區區六百多年的道行而已,小狐精,你對自己的能力未免也太看得起了吧?」他只是憑借徐莫生身上的氣息便能看透這隻小狐精有多少本事,論能力,她還遠不久自己。
看來眼前的傢伙非常不好對付,青絲不作二想立刻想逃走。怎知她怎麼也走不了,她意志想走,她的身體卻受制一股無形的力量,動彈不得。
「想走?小狐精,你當我這裡能讓你來去自如嗎?」
兩人能力高低立見分明,既然走不成,青絲不悅地雙手扠腰,怒瞪他。
「喂!別開口閉口一直喊小狐精,我是有名字的。」外表是一百二十的老人家,內心依然是二十的小姑娘。
她討厭不懂禮貌的傢伙。
「喔,小狐精叫什麼名字?」
「青絲。」
「青絲……這名字很美,誰取的?」果然很襯她這隻小青狐。
青絲忍不住揚高下顎,得意起來了。
「當然是我自己取的……」等等,他們怎麼討論起無關緊要的問題。「廢話少說,趙織玉,既然你看穿我是狐精,應該是想抓我是吧?」
自古以來道士、術士這一類的人都以替天行道為己任,她也遇過不少個還不夠火候反被她修理得慘兮兮的傢伙。
「抓你?可有好處?」見她搖頭,趙織玉捏了捏她滿是皺紋的臉。「沒好處的事情,我可不做。」他只挑有趣好玩的事。
「那你來做什麼?」幸好不是來收她的,這下她可以不用逃了。
「看看你究竟想打什麼鬼主意罷了。」
青絲趕緊澄清。「我才沒打鬼主意……」他幹嘛一直捏她的臉?她立刻打掉他的手,「我是來報恩的,報——恩,不是報仇,聽懂了沒?」她可從沒傷害過任何一名凡人,被她修理過的倒是挺多的。
「徐府對你有恩?」會念舊情,真可愛的小狐精。
「我被妖物追殺之時,幸好遇上一名人類女子相救,因此我答應那名女子要好好照顧她的後代。」正因如此,她才會被綁在徐府將近百年。
「生生世世嗎?」他好心地替她斟了一杯茶,讓她潤喉。
青絲一口氣喝光了茶,吐了口氣道:「當然不是,她沒這麼要求,我也沒那麼好心……」怎問這麼多?她再瞄他一眼,質疑的問:「趙織玉,你真的不是來收我的吧?」
「放心,我不是來收你。」他再次強調,「若是的話,你現在還能跟我說話嗎?」以他的能力要除掉她,比捏死一隻螞蟻還簡單。
這會兒青絲總算徹底鬆口氣,逕自挑張椅子入座。
「那就好。既然不是來收我,那你可以走了吧?」既然不收她,還是快點離開免得她成天提心吊膽。
「我是來做客的。」意思是,他不走,她休想趕他走。
「這裡相當枯燥乏味。」
「我喜歡幽靜。」他已經找到樂子了。
「你不相信我是來報恩的對嗎?」她問。
「我信。」因此她是他的樂子。
「那你何必留下來?」
「我喜歡這裡。」
青絲一聽,臉色隨即沉下。
趙織玉好整以暇的迎上她懷有敵意的眸子。
他的能力比她強,既然趕不走他,只得一府容二虎。
「京城的媚妖是不是你收的?」
趙織玉淺淺含笑。「是。」
「媚妖十分厲害,修行了千年以上,看來你確實不簡單,差點小覷了你,不過……你怎麼沒打算收我、」自古以來不是正邪不兩立,這個趙織玉似乎不太盡責喔。
「你生性善良沒有害人的意思,我為何要收你?上天有好生之德。」
青絲小心試探地問:「這就表示我們能和平相處了是嗎?」
「沒錯,只要你不傷害徐府的人,我便不會對付你。」
「放心,我絕對沒有害人之心,我保證。」她雙眸澄澈,透著清晰的單純。
「印象中狐精都很美艷動人,你怎會成了這模樣?」如此可愛的小狐精本來的面目是長什麼樣呢?他十分感興趣。
「不妥嗎?活了快一百二十歲,差不多就這樣子吧?」她可是努力參考了許多老人的長相。
「並無不妥,只是……」有礙觀感罷了。「你原本長什麼樣子?」
青絲低頭看了看自己,一點也不覺得哪裡不好,自從成了徐府的人以後,她便捨棄了年輕的容貌,隨著年紀一點一點變老,入夜的時候或許能變回自己的真面目,可又擔心臨時出狀況,乾脆一直維持這模樣,時間一久,她幾乎想不起來自己的長相。
「我原本的樣子喔,很普通啊。」
「讓我瞧瞧。」
青絲一口允諾,只見她眼睛一閉,老嫗的形態立刻消逝無蹤,現出她最初的原形——一隻青狐,在地上跑來跑去。
趙織玉的眸光冷冷地跟隨那隻小青狐在屋子裡繞來繞去,神色凜然。
「我也好久沒變回原形了,真愉快。」
小青狐愉快地奔跑,將屋內的地面假想成遼闊的山林草原。
趙織玉伸手一抓,拎起了小狐狸。
「你還沒修煉成人形嗎?」他想看的不是這種,無趣。
「人形?當然有啊,我很早就能變成人了,可你不是想看我的真面目嗎?」
「不,我想看你變成人的樣子。」他對狐狸不感興趣。
「好。」
原本還在趙織玉手上胡亂甩著四肢的小青狐,下一瞬已經自他手上掙脫化成人形——
容貌嬌艷如花,眼神柔媚,微噘的絳唇透著幾許無辜,她神態慵懶,性感渾然天成,毫不造作;她一身白皙似雪的肌膚披著金黃透明薄紗,清晰可見薄紗底下的紅色肚兜,雙耳則戴著鮮紅如血的淚滴耳飾。
真是一名足以令凡間男人屏息的美人。
嘖嘖!真想不到這小狐精竟有如此姿色,若是將她送入皇宮裡,想必又是另一個妲己、褒姒了。
「真美。」他由衷讚美。即使艷麗的媚妖,也少了她那股清純。
「美?我?」青絲看看自己,轉了個圈,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哪兒美。「有嗎?」
「如果你以這副模樣現身,相信不只我一人讚美。青絲,你確實很美。」
她很美喔……青絲羞澀地笑著接受這個稱讚。
「謝謝。」今日托趙織玉之福,不僅現出原形,連許久未見的人形也能看見,真好。「我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變成這模樣了。」
「就寢之時也沒有?」
青絲搖頭。「照顧第一個孩子的時候還成,因為那時候便是這個面目,等到兒子長大,我年紀也大,慢慢就不成了。孫子出世後老愛黏著我,晚上也要跟我睡,我只好繼續維持這副老態的模樣,偶爾半夜他們會擔心我沒蓋好被子偷偷來我房裡,好幾次我都被嚇醒,驚慌地變樣子,後來我想就乾脆維持這模樣比較一勞永逸。」省得她連覺也睡不安穩。
真可惜了。
他還挺喜歡她這模樣,有著人形,卻又不減狐精的媚色,融合了單純以及天生的妖艷,真是絕麗之色。
「為了徐府賠了自己的一生,不覺得遺憾?」他伸手把玩她一小撮頭髮。
青絲雖詫異他的動作,不過她並不討厭。「這是我想做的事情怎會有遺憾,不過我還是很想離開。」
「那就離開啊。」
她神情一頓,欲言又止。
縱使嘴上經常嚷著想離開,她其實也非常不捨,畢竟離開之後又剩下她一個,又得再次習慣孤獨的滋味。
無奈,她終究不是人,總有一日還是得離開。
總有一日……
「唉,可惜我天生責任感重,既然受人之托理當忠人之事,這也沒有辦法。」
她攤攤手,無奈地笑。
「何必在意他們,認真算來,你欠的早已還清了不是嗎?」
早還清了嗎?她也不懂算不算還清,畢竟若當時沒有那名人類女子搭救的話,此刻也不會有她這個太祖奶奶了。
儘管嘴上老是說要走,內心卻萬分不捨,因為要是真的離開了,又變回孤獨的小狐精,記得了這些家人的笑聲之後,即便想忘也忘不了。
青絲勉為其難地道:「只是他們都那麼需要我,又沒出一個孽孫來氣死我,所以我只好繼續留下來了,反正他們也將我照顧得極好,我不愁吃穿,不住白不住,你說對吧?」唉,這種矛盾心態大概會一直跟著她。
「說得也沒錯。」呵,真是只心口不一的小狐精,愈來愈得他的緣了。
「趙織玉,你要睡了嗎?不睡的話陪我聊聊。」
「我們不是已經在聊了嗎?」他含笑回應。
對喔,他們已經說了不少閒話。
「我好久好久都沒正常說話了。」最常說的便是「很好很好」。「做人真的好難,要照顧小孩容易,要學老人家的樣子更是難啊……每到一個年紀我就得想想這副身體哪裡該殘、哪裡該廢,要不然大伙便會以異樣的眼光看我。真奇怪,活到一百二十依然健步如飛不好嗎?為何老人非要耳不聰、目不明,吃飯要吃最慢、走路得跌跌撞撞?」
「因為人的壽命很短,他們的身體並不如你強健,時間一久自然會有各種疾病纏身。」
她想起了比自己還早死去的兒孫們,略帶感傷道:「我不喜歡死亡。」
「生死輪替是天理,無人可逆天。」
「可是看著他們一個一個比我早死,我心裡真的很不好受。」青絲趴在桌上,眼睛輕輕閉上。「我仍記得當『兒子』死去的時候,因為心頭難受,不吃不喝好幾日,明明我們毫無關係,為什麼我依然會難過?他是生是死又與我何干?」她不明白那種感覺是什麼,總覺得怪怪的,但又說不上哪裡怪。「為什麼呢?這是為什麼呢……」
最後的疑問剛脫離她的舌尖,隨之取代了夜裡聲音的只剩下她淺淺的呼吸。
「為什麼呢?因為你有了不該有的感情了,小狐精。」
趙織玉望著熟睡的她,不確定她究竟是笨或是單純過頭。沒想到融入人間那麼久,她不僅沒染上凡人貪婪、好疑的習性,反而顯得更單純。
真是只好玩的小狐精,逗起來鐵定有趣。
趙織玉一面撫摸她烏亮的頭髮,一面想著怎麼跟她玩才不會無聊。
人心的七情六慾逃不過他的掌控之中,往往一個眼神他便能看透對方自以為複雜的思緒,因此人世間有趣的事情愈來愈少,難得有個樂子擺在眼前,他當然要好好珍惜。
他希望這小狐精能帶給他多一點的歡樂,要不然就枉費自己留她一命了。
翌日,青絲果真恢復耳力,讓家人又驚又喜,將趙織玉視為大恩人,對他的款待更為慇勤。
「洛兒,太祖奶奶已經可以聽得見了,有沒有替太祖奶奶感到高興呢?」
洛兒眨眨眼眼,望著青絲,輕輕地笑。
青絲撫摸她的頭,一臉感慨。「洛兒,太祖奶奶真想聽你說話,你的聲音一定非常好聽。」
洛兒是她最小的來孫,年方十歲,有一張天真無邪的臉蛋,明明就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娃,偏偏不會說話。為了她,徐府遍尋各地名醫依然診斷不出什麼病因,最後只得放棄,因此她格外疼愛她,洛兒也總是靜靜陪在她旁邊。
午後,她與洛兒窩在暖陽映照的後院欣賞水池內的水鳥,只見水鳥一會兒清理羽毛,一會兒又和同類交頸接耳,親密的樣子令青絲好生羨慕。
「洛兒,將來長大,你也會嫁人。」
洛兒一雙大眼望著青絲,小手抓著她,整個人撲進她懷裡猛搖頭。
「乖,洛兒,怎麼了?」
「她的意思是不想離開你。」趙織玉走過來,輕易解讀出洛兒的意思。
「洛兒,是這樣嗎?」
洛兒點點頭,看見站在眼前的趙織玉,一抹害怕閃過眼底,她連忙躲到青絲身後。她不曉得趙織玉是誰,但是這個陌生男人帶給她的感覺異常冰冷無情,她非常非常不喜歡。
「姑娘長大了當然就得成婚,放心,到時候太祖奶奶一定會幫你挑個好夫婿。」嗯,這樣看來她得繼續留下來,直到洛兒出嫁為止。
洛兒拚命搖頭,抓著青絲的手似是想將她拉起。
「洛兒,怎了?」她完全不懂洛兒的行為,只好望著趙織玉。
冷冽的眸光淡淡掃過那個小女娃,他揚笑,但笑意不達眼底,結凍在唇角——真是個礙眼的小女娃。
他的不悅沒有顯露出來,只是眸子迅疾閃過一道銀芒,洛兒的娘親立刻走過來帶走她。
「洛兒,乖,你該午睡了,別吵了太祖奶奶和趙公子,懂嗎?」
洛兒不想走,抓著青絲不放。
「乖,洛兒,先去午睡,晚一點再來陪太祖奶奶。」青絲摸摸她的頭,安撫道。
洛兒看看青絲,再看了看趙織玉,娘抓她的手好疼,她只好被迫離開。
終於,清靜了。
趙織玉坐在青絲身旁,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不懂水鳥有什麼好看。「那些水鳥並非珍禽異獸,有什麼好瞧?」
「它們十分恩愛……嗯,『恩愛』是什麼意思?」她會用這兩個字卻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恩愛』是指它們感情很好的意思。怎麼,你完全沒有嘗試過男女情愛的滋味嗎?」他向來不愛靠近那些妖魔鬼怪,厭惡沾染上他們低谷骯髒的氣息,不過說也奇怪,他一點也不討厭青絲的靠近,反而還挺喜歡主動接近她,因為她相當有趣,她的思想和行為充滿矛盾。
一百二十的外表卻僅有二十的單純,本該潛心修煉,但為了不影響徐府這些人的安危,他看得出她根本沒什麼修行,頂多是比凡人強了一些些罷了,這樣的她其實很危險,很容易成為其他妖魔的食物。
她的努力僅是為了償還一個恩情,這種事對他而言簡直是不可思議。
青絲搖了搖頭,她一心一意照顧徐府上上下下,壓根沒想過什麼男女情愛。
「那個……很有趣嗎?」
雖然有時候看見孫字輩們和另一半的相處會讓她有些羨慕,無奈她不可能喜歡上凡人,因為凡人的壽命太短也無法接受她狐精的身份,她有自知之明不會妄想。
趙織玉勾著一綹她染著銀白的發,置在唇邊,抬眼看著她,口吻輕佻地說:「當然有趣了。自古以來,利與情是最難看破的兩關;特別是情,而且還以男女之情更高深。如何將一個人把玩在掌心,讓他無法逃脫,利益的誘因往往不及感情這帖藥來得強,要不,怎會有帝王為了美人斷送江山?感情啊……乍看之下非常簡單明瞭,實際上卻是複雜難懂,若沒有親身經歷,怎能得知其中奧妙。如何,你可有興趣?」
想像她跟凡人一樣跌入他織好的美麗情網之中,肯定有意思,為愛發狂最後入了魔,成了狐妖,那樣她應該會更美艷才是。
他的興致愈來愈濃。
「你嘗試過嗎?」
「……沒有。」他只要懂得操弄人心即可。
「那你就無法告訴我喜歡上一個人究竟是什麼感覺?」
「這個啊,當然要你自己去體會了,旁人給你的意見你不一定能懂。」輕撫她的皺巴巴下垂的臉頰,他突然覺得好玩。
呃……這傢伙是在做什麼,她沒制止他便得寸進尺嗎?
「我可不可以問一下,你在做什麼?」
「你臉上的老皮挺有趣。」他摸摸扯扯。
有趣?有沒有搞錯啊?她的臉皮跟面皮還是有很大的差別。
「這些可是我的皮耶!」青絲打掉他自得其樂的手,退後三步。「以後沒我的允許少亂碰我,男女授受不親。」
「你算女的嗎?」他的目光上下打量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女性的青絲,口吻流露輕蔑。
「當然啊!」
趙織玉壓根不理會她的警告,逕自走近,青絲繼續往後退,直到背抵上樹幹,她才吞天口水,顫顫地問:「你、你想做什麼?」
「青絲,你真的很可愛,我很喜歡你。」
「謝謝。」明知他嘴上的喜歡只是看見某樣東西的喜歡,但她還是不希望他喜歡自己,他們是天敵,最好是有多遠離多遠,比較不會出事,因此也別靠她這麼近,她會害怕、會發抖。
她其實很怕死。
「你……」
「織玉!給我滾出來受死!」
尖銳的大喊破空而來,青絲立刻摀住耳朵,無奈她那破道行根本無法抵擋這恐怖的驚吼,只見趙織玉神情一凜,立刻將掌心貼於她的額際上助她抵壓。
「唔……糟了!他們……」痛苦之際,青絲還不忘擔心徐府眾人的安危。
趙織玉含笑道:「放心,凡人聽不見的。」
呼,那就好。青絲這才發現趙織玉的手心貼著她的額頭,她原本還在想自己真的死定了,沒想到居然沒死,應該是趙織玉幫了她一把。
一抹紅影穿雲而來,漂浮在半空中,面目猙獰,妖氣逼人。
趙織玉轉身,將青絲擋在身後,揚唇淺笑。「找我什麼事?」
「你殺了我女人,找死!」對方一說完,伸出利爪要取趙織玉的性命。
眼看銳利的爪子襲來,青絲嚇得連忙躲到樹後。她真的真的很怕死,既然對方是來找趙織玉,那就別連累她,她還想繼續長命百歲。
只見趙織玉如墨的眼眸轉為銀白,他右手負在身後,緩緩抬起左手,五指張開,輕而易舉便接下對方兇猛的攻勢。
「不自量力。」話聲方落,一股詭異的銀白之火便在瞬間吞噬了妖物。
霎時,徐府後院恢復一片平靜,完全看不出適才有妖物攻擊的跡象。
乾乾淨淨,不留半點痕跡。
「他已經死了,你可以出來了。」趙織玉轉身輕拍衣袖,神情愜意,彷彿剛才所發生的一切跟喝水一樣簡單。
那是妖物,可不是在地上爬行的螞蟻,她偷看得戰戰兢兢隨時準備逃為上策,趙織玉竟然輕輕鬆鬆便解決了對方,嚇得她差點忘了呼吸。
怎、怎可能?
趙織玉有這麼厲害嗎?
不過伸出一隻手便能殺了那只妖物?
那銀白色的火又是怎麼回事?凡人有這種能力嗎?
「趙織……」青絲抬頭對上他的眸子,這才終於意識到一件事——眼前的趙織玉絕對不是人。「你、你到底是什麼?」
凡人不會有那樣的眸色。
趙織玉含笑走近她,伸手扣住她的頸子,低沉溫和的嗓音卻宛若地府的奪魂鈴聲,聽得她幾乎要軟了腿。
「看來,你發現了我的秘密,我是不是該殺你滅口呢……小狐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