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依舊低著頭,沒敢回應。
元非傲哼道:「我知道你們是奉命行事,也不為難你們,但是你們記得帶話回去給秦王,對我元非傲不滿,就明著來,馬上馬下,我元非傲都奉陪到底。若是來陰的,我這十幾年的戎馬生涯也不是白練的,管他是不是皇親國戚,我元非傲絕對雙倍奉還!放他們走。」
肖典看了眼元非傲。「將軍,放他們走,只怕是縱虎歸山。」
「虎?他們還不配,最多就是秦王養的一群狗而已。」他鄙夷地再也不看那群人一眼,轉身走回內院。
雙兒卻靠過來,對肖典說:「放他們走可以,但是總得留點記號吧?」
肖典眼睛一亮,「什麼記號?」
她詭笑著,「不妨在他們臉上都刺上『我是秦王的刺客』,再讓他們回秦王那裡去,也算是完璧歸趙,日後他們主子就不怕弄丟他們了。」
肖典聽了哈哈笑道:「好主意,就這麼辦!」
「將軍,你們朝中人,一天到晚都會勾心鬥角嗎?」晚上雙兒好奇地問。
「也不盡然,只是朝中同僚難免會有意見相左的時候。」元非傲看她一眼,「你們古家做生意的時候,不是也會有商場敵手嗎?」
雙兒撇撇嘴,「這些年已經沒有敵手了,古大少威風八面,還有誰敢和古家相抗衡?」
元非傲淡淡回答,「朝中也沒有人敢輕易向我挑釁。」
「那秦王是怎麼回事?」
「他是陛下的兄弟,和我為難是假,和陛下為難是真。他家在前幾代一直手握軍權,只是到了陛下這一代,擔心他家造反,才削了他的大權,委我重任,他自然氣不過,幾次想扳倒我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雙兒又追問道:「陛下就不怕你手握兵權之後造反嗎?」
元非傲猛然抬頭,眸中深邃的光芒映得雙兒心頭怦怦直跳。「這種侮辱我的話,你以後休提!」
雙兒立刻肅然起敬,垂下頭說:「是,我知道了。」
他翻了翻面前的一本書,問:「會寫字嗎?」
「會。」雙兒趴過來,「要我幫你寫什麼?」
「不用幫我,你總該給古家寫封信,說明你的去向吧?」
雙兒一扭頭,「我才不,古家才不會有人在乎我的死活。」
「就是家裡的一條狗,也不能平白無故地丟了,更何況你在古連城面前也是有名有姓的人。你若是不寫,那我就寫封信給他。」說著,元非傲已經伸手磨墨。
雙兒急忙攔住他,「你又不認識他,平白無故給他些什麼信?你就當做不知道我是古家人不就行了?」
「我元非傲做人素來坦蕩,雖然古連城與我並無交情,只怕日後難脫牽扯。」
雙兒的眼神微變。「為什麼要和他扯上關係?你在官場,他在商場,難道將軍日後也想行商?」
「難道你沒聽說?」元非傲笑道:「古連城要把他妹子塞給我。對了,你們古家的小姐是個怎樣的人?很難相處嗎?」
「脾氣……是不大好。」雙兒斟酌著小心措辭,「不過是個好人,要是娶過門,應該會是個好妻子……」
「脾氣不好,還能做個好妻子?」元非傲蔑笑,「算了,反正是陛下要我娶的,大不了娶來做個擺設。一個女人還能爬到我頭上去不成?」
「陛下為什麼同意古連城的要求,讓你娶她妹妹?」
「好像是陛下缺錢,古家有錢,陛下只好拿我做和親的工具吧。」元非傲說得淡然,但是口氣中明顯有股怨氣。
雙兒笑道:「將軍就這麼乖乖地聽從安排?」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反正也不是天塌地陷的大事,陛下誠懇求我,我不好拒絕。」
「娶老婆你就這麼不當回事?那你以前娶過女人沒有?」
「娶老婆當然不能不當一回事,但這一次是形勢逼人,我也沒有辦法。女人,以前沒娶過,只能說有過。」
「怎麼叫有?」雙兒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滿是好奇地盯著他問這麼一個尷尬的問題,倒讓元非傲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只好咳一聲,「你沒見過你們古大少和女人在一起嗎?」
「他?」雙兒扯動嘴角,「他有潔癖,女人近不了他的身,我懷疑他壓根兒就喜歡男人。」
元非傲笑道:「那大概是他隱藏得太好,我就不信他沒有過女人。」
她想了想,「他應該真的是沒有女人。我經常聽古老爺求他趕快成親,別讓古家絕後,但他總是說不急。」
「那倒是奇怪了,古家這麼大的家業如今都在他一人手上吧?他若是有個三長兩短……」
雙兒眼珠轉了轉,笑道:「若是有朝一日你真的做了古家女婿,那古家日後的財產豈不是有你一份?」
「我可不需要他們的錢,我現在不是也過得挺好的?」元非傲說話間已在動筆給古連城寫信了。
她急得一把搶過他的筆。「好吧好吧,我來寫。」
「現在就寫。」元非傲盯著她,絲毫不給她耍賴的機會。
雙兒很是無奈,只好用沒有受傷的手隨便寫下一行字——我在元非傲將軍身邊,一切安好,勿念。
「這信要我寄給誰?古家的管家?還是古連城?」元非傲幫著她把信封口。
「隨便。」雙兒無奈地說,「只要你不怕惹上麻煩。」
「你果然是個麻煩。」他取笑,「你給我惹的麻煩已經不少了,古連城難道還能為了你上門來要人不成?」
「他啊,樂得甩掉我這個包袱呢。」一提起古連城,雙兒就是滿口的不耐煩。
「看來被你煩的不止我一個。」元非傲笑道,「過來,你該換藥了。」
「我自己來。」雙兒不好意思的說。
「你扮男人時有這麼多規矩嗎?我只把你當做戰場的兄弟,不會多看你一眼,你放心。」
元非傲的坦蕩,讓雙兒沒辦法再拒絕。
褪去外面的衣衫,露出了緊紮著各種白布的身體,肩膀上的白布已經沒有血往外滲,但是依然每天都要換一次藥。起初是那位老大夫來做,做了幾天之後,元非傲便一切親力親為。
有一次,老大夫在門口笑瞇瞇地對他說:「這姑娘長得不錯,大人若是還沒有娶妻的話,娶了她也不失為一段佳話。」
一句話讓向來大方的元非傲倒有些忸怩了。當時因為雙兒重傷,情急之下,他才衝口說了句大不了娶她的話,結果倒讓老大夫留了心。
在他心中,一個女孩子的清白當然很重要,只是雙兒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個謎,一會兒是他的敵人,一會兒是他的兄弟,讓他有時候真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誰知明天之後她又會變成什麼身份來嚇他?
雙兒自然是不知道這些事的,雖然女孩子的嬌羞讓他不敢在上藥時直接面對元非傲,但她卻依然還是全心信賴著他。
元非傲輕輕地將藥上在她的傷口,盡量不讓自己的動作碰疼了她。雙兒是個很堅強的人,醒過來之後,就不曾在他面前喊疼。
「將軍,你希望娶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呢?」今天,她破例在上藥的時候多說了幾句話。
「只要是不太煩人就好。」他信口說笑。
她卻沉下臉,「……那我大概不合適。」
他的手抖了一下,繼續戲謔道:「怎麼?你想嫁我?嫁我有什麼好的?我是要娶古家大小姐的,難道你願意嫁給我做妾?」
「做丫鬟都願意,更何況是做妾。」她嘀咕著。
「算了吧,你這如花的年紀,配我豈不是糟蹋了。」他打著哈哈,卻不解自己說完這句話之後心中為什麼會覺得彆扭。
「將軍不在乎我以後嫁給別人?」她大膽地又逼問一句。
這一回元非傲沉默好久,才艱澀地說:「只要……你過得好。」
她倏然回頭,一把扯下人皮面具的臉龐在燈光下霎時顯得格外明艷,她的眼中盈盈閃爍的像是淚光,又像是激動的火焰。「我,我這麼辛苦地來找你,來見你,認識你這個人……不是想聽你告訴我這些話的!」
他怔愣,因為沒想到她會忽然爆出這些話。他不是傻子,自然聽得懂這些話代表著什麼意思,但是他心中的那些謎團還在,這些話只是讓那些謎團更加難解而已。
但不可諱言,像雙兒這樣明艷又熱情的女孩子,是他從未見過的,就算是有千萬種方法對敵,此刻的他也不禁手足無措。
「你……到底想怎樣?」他歎著氣,不想她著涼,順手將自己的一件外衫披在她肩膀上。
她一下握住他的手腕,纖細雪白的手指與他粗壯黝黑的手腕成了鮮明的對比,而從那裡傳來的熱度,讓他頭一次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心旌動搖。
「我只想跟著你,喜歡你,哪怕……你說我錯了。」她低著頭,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微微泛紅的小鼻子。
他托起她的臉,對上那正在滾落的淚珠,無奈地長長一歎,將她圈抱在懷裡,然後俯身覆上那兩片微微輕顫的紅唇。
不該說是她錯了,也許錯的是他。是天意吧?他沒想到自己會為了一個小女子動了心,真的動心了。
因為動心,所以剛才說了違心的話。他其實壓根兒不希望她嫁給別人,只想把她留下,一生一世留在自己身邊,哪怕她給他惹再多的麻煩、帶來更多的謎團。
多可笑,三十好幾的大男人,居然會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只因為看到她的眼淚就心慌意亂,再難維持理智的假象。倘若她真的是心懷敵意,有備而來的話,就在這一刻把刀子插在他的胸膛裡吧!
哪怕會痛到了極點,也比不上這一刻濃烈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