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書評已經可以坐起身,只要小心不要碰到背部傷口就不至於疼痛,只是在梳洗上還是很不方便,不過母親會幫忙她,又或者同在冷家工作的阿姨也會協助她打理生活。
雖然母親在第一時間知道她因為歹徒入侵而受傷時,緊張地要把她帶回家照顧,但冷牒阻止了陳柔香,並且明確告知書評是因公受傷,該由冷家負責照料到痊癒為止,他更是直接決定要書評在冷家客房住下來,早晚都有醫生會來探望治療,也因為細心照顧,所以楊書評的傷勢好得很快。
楊書評住在冷家接受照料,至於冷牒則忙著調查那名潛進冷家的搶畫人的身份以及目的。
每次提到歹徒,冷牒的臉色就變得異常陰森,楊書評知道他仍在氣惱那個壞人挾持她,尤其不能原諒他出手傷她。
冷牒這樣的憤慨反應讓楊書評的心窩甜蜜蜜的,就和親吻時的美妙滋味一模一樣。
她在冷家進出多年,卻從來不曾像現在一樣覺得跟冷牒在一起是很棒、很美好的事。或許她還應該感謝壞人的出現,刺激了她的心,讓壓抑的情緒破繭而出,明白到自己也是喜歡冷牒的。
陳柔香一進門,就見女兒坐在沙發上,眼睛雖然看著電視,但明顯在神遊,而且唇角還揚起笑容來,可是電視上明明正在播放慘絕人寰的兇殺案新聞啊!
陳柔香的心驀地一沉。
本來以為冷牒少爺只是因為讓書評受傷而不好意思,所以強行留她在冷家治療,而女兒也只是不好意思拒絕才留下,但,她愈看愈覺得不對勁。書評這些天來怪怪的,總會莫名地露出傻笑或是嬌柔的女兒態,做母親的感覺得到女兒的心在飛揚,並且散發出來的氣味太像是在戀愛了。
天哪,她不會想跟冷牒交往吧?
有可能,書評太不對勁了,她的反應異於以往對冷牒的保持距離,而是變得樂意接近他。
糟糕,懷疑不要成了真才好。
「書評,你是在想像跟冷牒少爺談戀愛的畫面嗎?」陳柔香旋即決定搞清楚狀況,她不能容許事態愈演愈烈。
「啥?什、什麼畫面?」被母親的詢問驚醒的楊書評一臉尷尬。
「你喜歡冷牒少爺?」陳柔香定到她面前,聲音是緊繃的。她瞭解女兒的坦率個性,再加上相由心生,她「戀愛了」的神情愈來愈明顯。
楊書評呆了呆,幾已痊癒的傷口突然間又痛了起來。「媽,您……您怎麼會這麼想?您怎麼會覺得我喜歡……喜歡冷牒?」
「你是不是對冷牒少爺動了心?」
「媽……」
「你開始有著麻雀變鳳凰的期待了,是不是?」陳柔香的口氣愈來愈緊張,急著要確定答案。
麻雀變鳳凰的期待?
母親的形容詞劈進楊書評的耳膜,她就像被雷劈中一般,整個人僵住,無法動彈。
「如果你真這麼想就慘了。」陳柔香看到女兒彆扭地答不出話來,直覺自己猜中了答案,旋即煩惱地揉起額角來。
「媽……」楊書評雖然沒回答,但發白的臉色明顯就是承認。是啊,她的心是承認了喜歡冷牒,只是講不出口。
「一旦喜歡冷牒少爺,接下來你要怎麼面對冷夫人和冷老爺,你想過嗎?」陳柔香是柔、是認命,但並不蠢,她很清楚冷夫人跟冷老爺絕對不會同意小女傭攀上大少爺的,而且為了阻止「高攀」的事件發生,冷家什麼事都敢做的。
冷夫人這名號一抬出,楊書評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陳柔香一針見血地說道:「我才不相信你鬥得過冷夫人和冷老爺。」所以要立刻打碎女兒的不當幻想,以免惹禍上身。
楊書評背脊發涼,母親是提醒她忘了的事,而且是最重要的事!
這些天來她深陷在被冷牒照顧的愉悅情境之下,完全忘記自己只是麻雀身份,更是笨乎乎地忘了冷夫人的門戶之見。冷家長輩宛若堅硬壁牆,是她衝不破的藩籬呀!
楊書評的心擰了起來,她本想老實告訴母親她喜歡冷牒,但現在想到冷家長輩的可怕,再看到母親緊張惶恐的樣子,她怎能承認呢?「我……我對冷牒是……
是……」
「你不可以喜歡冷牒少爺的。」陳柔香直截了當地對女兒作決定,一點轉園空間都不給她。「只要想到冷夫人的性格,就夠你打退堂鼓了。」
沒錯,冷夫人一抬出來,是能教她打退堂鼓。楊書評承認自己非常忌憚冷夫人,冷氏夫妻可不是她這種小女傭得罪得起的對象,萬一冷夫人發現她對她兒子存著妄想,會對付她是必然的。
門戶之見是個死結,她若沒能力打開這個結,可預見恐怖的麻煩就會降臨到她或她家人身上,而她有自信可以對抗冷氏夫妻嗎?不,她承認她沒這自信,冷氏夫妻的能耐她招惹不起。
「媽,您太緊張了,我……我其實並沒有……並沒有喜歡冷牒,您怎麼會以為我喜歡冷牒呢?您弄錯了啦!」否認吧,只要想到冷氏夫妻的排斥,就夠她收斂起愛他的情緒。即便她喜歡冷牒,可她不能下顧及現實面,而現實就是要她從迷醉的幻夢裡抽身出來。
「你真的沒有喜歡他?」陳柔香擰起眉心再問道。女兒明明就顯露出對冷牒有情啊!
她搖首,回道:「我會守本分……我會守分際……我知道喜歡冷牒的後果,所以我不會去嘗試……不會的,您放心吧。」好吧,就收起幻想吧,什麼鍋配什麼蓋,王子就該配公主,她這小女傭該乖乖退到一旁去,別因為貪得一時的甜蜜感,就誤以為可以攀上富家子,然後惹禍上身。
況且冷牒最近待她好,並不代表他是愛上她的,他也有可能只是因為壞人對她的傷害而產生歉意,只因不好意思的歉疚,她就當作是愛情,忘了他並沒有親口說他愛她,更忘了他說過他只當她是女傭。
陳柔香見女兒強力聲明且否認,心是安了些,不要愈陷愈深就好。「你知道守分際最好了,你以前對冷牒少爺沒有感覺,現在也不許對他有興趣,跟他保持距離就沒事了……」
「會的。」她低著頭,再度聲明著。
陳柔香一聽,鬆了一口氣。「幸好來得及收手……」
「什麼事情來得及收手?阿姨?」門口突然傳來一道磁嗓。
「是少爺。」陳柔香轉身。「你回來了?」
冷牒走進,看了看楊書評,她的神情怪怪的。「你怎麼了?」
「沒什麼。」楊書評扯笑。
冷牒轉而對著陳柔香,說道:「阿姨,書評的傷口幾乎都痊癒了,您不用再擔心她的身體。」
「我知道她一切都很好,我也沒有太擔心,所以少爺也不用再對書評感到抱歉或內疚,等一下我就帶書評回家去,她不必繼續留住這裡麻煩醫生以及少爺的特別照顧了。」陳柔香決定把女兒帶回家,也好徹底斬斷不該出現的情緒滋生下去。
「阿姨現在就要帶書評回去?」冷牒敏銳地察覺到怪異。
「對,立刻,她該回家了。」
「書評不能走,我還有事情要跟她商量。」冷牒卻否決,他還有搶畫傷她的歹徒的問題得要處理,他已經派人追到阿根廷去,冒著自己買家的身份曝光的可能,先找上賣家,嘗試弄清楚搶畫事件的原由。
「可是……可是我想回去……我還有事要做……對了,學校,我還有學校的功課得要處理,我該回家去了。」楊書評暗吸口氣後,也決定配合母親,離開冷家。
冷牒層心蹙起,書評不對勁,杏眸低垂,寂然落寞,氣勢全無,明顯在退縮,完全失去先前下顧一切的豪氣,雖然個性直爽的她似乎很努力要藏住低落的情緒,只是天生的性格讓她藏得很彆扭,也讓他一眼就看出她有問題。
「你到底怎麼回事?」冷牒再度問她。
「沒有啊,沒事。」她道,幸好來得及收拾與封閉情緒,以免愈陷愈深。
「我現在就帶書評回家。」陳柔香很怕夜長夢多,急著要把女兒帶走。
「好,我去整理衣服,我們立刻回家。」楊書評也附和著,住在冷家多日,一些換洗衣物都帶來冷家,現在都得帶回去。
「這麼急著走?」冷牒的口氣開始變冷,對楊書評的轉變感到疑惑又生氣。
「對。」她心意已決。把喜歡的感覺埋藏起來、再度封鎖,就回到先前,不要再表露對他的喜愛了,以免製造問題。
「但有些事情我們還沒處理。」冷牒暗示歹徒的狀況還得處理。
「我下次再陪……喔,不行,我不能再陪你處理了,我得忙自己的功課,所以沒處理的問題就請你自己解決吧。」她硬是要與他劃清界線,也不想再觸及他的事,否則她一定會忍不住想跟在他身邊。
「你的轉變真大。」深邃的眸光緊緊睇住她,她不是不排斥他才會接受他的吻嗎?他以為她也是喜歡他的,可現在她的態度卻整個翻轉,她在跟他劃清界線。
「我哪有變……」她心一緊,裝傻地回道:「我沒有變啦,既然我的傷勢已好轉,也該回家去了,而且我還有書要念,有自己的功課該做,我很忙,我得忙自己的事。」以後別再踏進冷家比較好。
他看著楊書評,她明明在跟做他切割。
「你們都在。」悄然無息地,冷夫人突然間也冒了出來。
嚇!「夫夫夫、夫人……」楊書評瞠圓杏眸,冷夫人怎麼就這麼冒了出來?
這下熱鬧了,眾人最忌憚的大魔王現身了。不過冷夫人的出現更可以制止她的情感蔓延,更能逼她把對冷牒的好感完全埋進心裡。
「夫人好。」陳柔香跟楊書評立刻向冷夫人請安。
冷夫人走進客房,直接看著楊書評。「你傷勢好了沒有?」
「傷都好了。」楊書評答道,卻是心驚膽顫的。冷夫人一回家就問她傷勢,可見得她對冷家發生的事情一清二楚,那會不會連她喜歡冷牒,冷牒也對她很友善並且百般照顧的事也都知道了?「謝謝夫人關心,呃……夫人對家裡的事情都很清楚喔?」她試探地一問。
「出了大事,管家敢不跟我報告嗎?」冷夫人掃了她一眼,又看向冷牒。管家一直以來都會把家裡的事情鉅細靡遺地向她報告,另外她也會不定時地去電詢問其他傭人家中的狀況,就是下允許有人以為主人常在國外,就瞞著她台灣的狀況。
所以家裡遭到歹徒入侵,冷夫人第一時間就已經掌握到狀況,在確定兩個兒子都沒事後,夫妻倆也就安心了,決定還是先處理公事,十天後冷夫人才抽空趕回來。
冷夫人定到冷牒面前,質問道:「你跟維維都平安無事,那為什麼你一直不接我的電話?」她在國外曾試圖聯絡過大兒子。
「既然您知道家裡沒事,那就沒什麼好談的。」冷牒淡漠地回著。
陳柔香見少爺還是漠然地對待母親,立即盡責地打圓場,不讓母子倆針鋒相對下去。「夫人是關心冷牒少爺和冷維少爺的安全,所以想親耳聽到您說沒事才能安心,少爺您應該跟夫人及老爺聯絡才對。」
「是嗎?」冷牒回道,還扯出一抹冷笑。
「我找你,你不接也不回電給我,你父親非常的不開心。」連印度的事至今都沒搞定,冷夫人對於自己掌握不了兒子一事愈想愈生氣。
「我有事得忙,沒空接電話。」冷牒沒有改變態度的意思。
「忙什麼?」
「照顧書評。」冷牒冒出這一句。
「呃?」陳柔香跟楊書評同時倒抽口涼氣。這是什麼回話?既誇張又曖昧,而且會引起軒然大波的,多疑的冷夫人豈會不追究?
冷夫人凌厲的眼神果然掃向楊書評。「你忙著照顧書評?為什麼?你是少爺身份,為什麼要照顧女傭?」
「我必須負責讓她完全沒事。」冷牒回道。
冷夫人頓了下,眼眸一瞇,再道:「聽管家說,你就讓書評一直住在家裡?」
「是。」
「我不懂,書評憑什麼讓你照顧?就算她受了傷,你只要差遣別的傭人照顧她就可以,哪有讓你親自照料的道理?還有,柔姨是書評的母親,有她在更用不著你出手,你會不會太多此一舉了?」冷夫人在還沒回到台灣前,就從管家以及其他傭人的說法中知道遭歹徒刺傷的書評被兒子留置在冷家,還悉心照料著,她隱約覺得不對勁。一直以來性格淡冷的他了不起就是找醫生替她治療,不可能把女傭留在家裡還親自照料,但他卻做了,這麼怪異的瞹昧舉動讓她開始懷疑這中間有問題,此次回台灣也是為了要親自觀察狀況。
冷牒看著楊書評,回答母親,道:「我就是想照顧她,而且想要親自照顧才能安心,媽對這答案滿意了吧?」
「楊書評只是女傭。」滿意什麼?冷夫人表情一沉,怕他忘記似的,再度強調著。
「女傭更值得我疼惜,她是那麼盡責地照顧我與保護我,甚至因此受傷,我自然要好好地回報她,而親自照顧也只是第一步。」冷牒明顯展現自己是喜歡楊書評的態度,不管是否嚇壞了身邊目瞪口呆的楊家母女。
「第一步?怎麼,難道還有第二步?」冷夫人的口氣凝肅。
「夫人,少爺是心地善良,才會特別照顧書評,他沒別的意思,就純粹想照顧書評的傷勢而已,您別誤會。」陳柔香臉色泛白地立刻解釋著,怕極了冷夫人以為少爺愛上女傭。
「對啊,少爺是因為我受傷才會感到不安,他只是良心不安才會照顧我,他沒別的意思……」楊書評的臉皮都僵硬了,而且感受到冷牒想要掀起波濤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