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段皓宇站在總統套房的客廳中,對著一名坐在沙發上、長相威儀的老人道:「既然你也到了美國,為什麼不先去和大哥見一面,反而一下飛機就來找我?」
段父神情嚴厲,臉上儘是歷經風霜的冷硬線條,雖然年近七十,但是雙眼像是能洞悉人心似的,依然炯炯有神。
只是現在,在家事、公事雙重的煩擾下,他臉上冷硬的痕跡似乎讓疲憊取代,整個人看起來已不再像以前那般不可親近。
「我來此的目的,當然是想看看正宇,但我知道這幾天你一定和正宇談了不少事,我想先聽聽你的看法,也許能知道一些他不敢告訴我的內幕。你說吧。」
「是。」段皓宇將這幾天來和大哥的談話內容大致說了一遍,但為了顧及大哥及大媽的顏面,他話中仍多所保留。「事情大概就是這樣。」
聽完之後,段父沉默了好一會兒,直到四周的空氣彷彿凝滯,他才深深歎了一口氣。「玩火自焚,一切都是正宇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爸,大哥也是求好心切,為了想向你證明自己確實有能力接掌亞聯,也為了擴展亞聯的版圖,才會鋌而走險,希望藉著政府高層的關係來達到目的。」段皓宇心中也有無限感慨,「只是,欲速則不達,這場賭注看來我們亞聯是輸了。」
「這幾年,我雖然已經不再管事,但在我察覺情況不太對勁的時候,曾經提醒過他,政治是兩面刀,運用得好,自然可以助我們一臂之力,但一旦有事,就會將亞聯推入萬劫不復之地。」
段父的臉上看不出是失望還是痛心,只是沉聲繼續說著。
「沒想到,他不顧我的勸告,欺上瞞下,把我的話當耳邊風,知法玩法、太過自負的結果,才會落入這樣不可收拾的地步。」
「爸,這幾天我和大哥談了很多,不僅消彌了不少我們兄弟多年來的誤會,大哥也向我表示他對此十分後悔,相信若再從頭來一次,大哥必定會作出完全不同的決定。」
「你們兄弟若能因此和睦相處,自然是不幸中的大幸,」段父緊抿起唇,「但我還是希望他如果真的知道錯了,就得像個男子漢,選擇回國面對司法,而不是藏頭縮尾的躲在這裡,當一輩子的通緝犯。」
「大哥有妻有子,再加上回國後變數太大,可能會牽扯出政商高層更複雜的事情,他也有他的考量。」
「應該是怕把你大媽牽扯進去吧。」段父一針見血的說出原因。
「爸,你都知道了?」段皓宇謹慎的道。
「惡妻孽子,無法可管!」段父的神情突然變得極為沉痛,「別以為你不說真話就可以瞞得了我,這事會搞到如此無法收拾,多半是你大媽在背後慫恿、撐腰,所以,事情發生後,她才會盡全力阻止正宇回國,以免也把她拖下水。」
「爸,我想大媽不讓大哥回去,應該不是只為自己著想才對。」段皓宇仍替她說話。
「不是才怪!她個性自私,向來見不得人好,正宇從小到大,她幾乎事事要幫正宇出頭,替正宇善後,要不是她,正宇又怎麼會搞成今天這個樣子!」
「天下父母心,大哥是大媽唯一的希望,我寧願相信她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大哥著想。」段皓宇搖搖頭,「而且,我想大哥會變成這樣,我也要負一部分責任。」
「怎麼說?」
段皓宇把周家築曾經告訴他的話說了一遍。
「爸,連家裡的下人感受都如此強烈,相信外人給大哥的壓力一定更大。」
段父沉默了半晌,才道:「也許你說得對,但誰沒有壓力?你身無分文的走出段家,靠著一己之力打拚江山,壓力難道會比他小?你都能把事業經營得有聲有色,為什麼他就非得短視近利的抄捷徑,以致落得如此下場?」
「爸……」父親的話讓段皓宇有些驚訝。
這麼多年來,他在外努力奮鬥,為的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得到父親的認同,如今,父親不但稱讚他的成就,還站在他的立場替他說話,這不免讓他有些受寵若驚。
「怎麼,我說這些話你感到很意外?」
段父站起身來,走到落地窗前。午後的陽光從窗外斜斜照射進來,使得他的背影看來更加孤寂。
「告訴我,這幾年,你一個人在外頭過得如何?」
段皓宇看著父親的背影,不知為何,心中有一抹從未有過的激動。
他深吸口氣,「出門在外自然有諸多不便,但是,在當時的氣氛下,我不得不作出這樣的選擇,否則,再那樣下去,只會造成兄弟閱牆的局面,徒讓外人看笑話。」
「你就是為了顧全大局,所以選擇離家出走?」段父目光幽遠,「我問你,你離家八年,我明知你創業唯艱,不但沒有資助你一分一毫,反而一心栽培正宇,讓他接下總經理的位子,你是否曾經埋怨過我的不公平?」
「我既然離開亞聯,就是自動放棄繼承權,大哥他接下總經理的位子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段皓宇聳肩道:「至於我,你雖然沒有給過我一毛錢,但憑著段家二少這個身份,我已經佔盡不少便宜,自然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好,好極了。你的想法一向比正宇成熟,我栽培了正宇這麼多年,就是希望他不但擁有段家人的衝勁,還能擁有你的智慧和內斂,但我還是失敗了。」段父歎了口氣,「他終究不如你的一半。」
父親這段話再次讓段皓宇感到驚訝。到底為什麼?昔日一向嚴肅又少話的父親,今日在言語之間居然一直不吝惜的表達對他的肯定?
他輕抿起唇,道:「爸,記得小時候大家都說,大哥的個性像你,而我,只是個意見多的麻煩人物,所以,當你花上一倍以上的時間和大哥討論公事時,我以為他才是你心中最為器重的兒子。」
「誰是我最倚重的兒子,我心中一直有數。」段父長歎了口氣,繼續道:「沒錯,從小,正宇就懂得迎合我的心意,但是,身為一個企業領導人,不能這麼沒有主見。你個性獨立,思想成熟,是個天生的經營者,雖然我從來沒有向誰說過,但我知道,只要假以時日,你必定是個能夠獨當一面的將才。」
「爸!」段皓宇忍不住上前一步,「如果你真的這麼器重我,為什麼任由我離家八年,對我不聞不問?」
「因為,你的存在會讓正宇無法發揮潛力。」段父抿起唇,「我知道這麼說對你並不公平,但是,只要你在亞聯,你的光芒就會蓋過正宇。正宇也是我的兒子,我終究希望你們兩個都能成才,擁有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
四周的空氣再度變得沉寂。
好半晌,段皓宇才終於開口:「正因為我的能力強,所以,你選擇放棄我?」
「不,我從來沒有放棄過你,相反的,我一直對你寄予最大的期望。」
「期望?」
「沒錯。」段父轉過身來,看著他,眼中有著藏不住的驕傲。「我之所以不資助你,是想看看你赤手空拳到底能夠打下什麼樣的江山,結果讓我很滿意,你今天擁有這樣的成績,讓我感到十分欣慰,你沒有讓我失望,你果然是我的兒子,唯一讓我感到驕傲的兒子。」
「你為我感到驕傲?」段皓宇屏息。
「當然。」段父走上前,「看著你的成就一天高過一天,我就知道當初的決定沒有錯。因為,只要你闖出一片天,我就能讓你大媽及一些守舊派心服口服,順利將亞聯交到你手中,並且讓正宇輔佐你一起經營亞聯。」
原來,把亞聯的棒子交給段皓宇是段父長久以來的打算,但因為這麼做阻力太大,為免提早點燃接班的戰火,他一直沒有將心中的想法對誰表態。
所以,當段皓宇離家時,他知道這反而是一個轉機,他很清楚,只要段皓宇衣錦榮歸,就能壓下家族裡所有人的猜忌,讓段皓宇正式接掌亞聯。
父親的話讓段皓宇的心情莫名激盪起來。父親最器重的人是他,也想把亞聯交給他,這都是他想都沒有想過的事。
想到這幾十年來,他難免埋怨過父親的不公平,心裡就有一絲愧疚。
「爸,對不起,我一直以為你讓我回來接掌亞聯是迫不得已的決定,沒想到你對我如此用心良苦,早知如此,就算是要我屈居第二來輔佐大哥,我也不會離開亞聯。」
段父搖搖頭,「這不能怪你,要不是我為顧全大局,想得太多,今天咱們父子倆也不會走這麼多的冤枉路。現在,你即將接掌我的位子,和你大哥之間也已經盡釋前嫌,咱們段家也算因禍得福,從今後,一切的不愉快就讓它隨風而逝吧。」
「爸……」
父親的話更加深了段皓宇的內疚。
這麼多年來,沒想到一直飽受煎熬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年邁的父親,為人子女者,非但沒有承歡膝下,還讓父親承受這麼大的精神折磨,他心中感到懊惱不已。
他太衝動了!若非當年他太急於向父親證明自己的能耐,他也不會選擇這條傷害自己且傷害父親的路。
「爸,家築說得沒錯,都是我太固執了,才會讓咱們父子的關係愈來愈僵,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確實要負最大的責任。」
「不,不是你的錯,怪只怪你我父子的個性都太過倔強,誰都不肯先向對方低頭,才會造成今天這個後果。」段父十分感歎,繼續道:「這三十多年來,咱們父子從來沒有像這樣開誠佈公的聊過心裡話,老實說,若不是正宇這件事讓我身心俱疲,感歎時日無多,我可能也不會向你說這些,不過,現在說出來後,我心裡倒也平靜許多。」
段皓宇的心情則不斷起伏。
這麼近的距離,他可以看見父親臉上那歷經生活磨練的皺紋,每一條都加深他心中的愧疚。
想他自詡聰明,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他都能應付自如,沒想到卻看不出父親對他的感情,體會不出父親的心意,他實在感到慚愧。
幸好如今還不算太遲,他還有機會彌補這幾十年來的遺憾。
「爸,我明白了。從今爾後,我會努力做出一番成績來,不會讓你失望的。」
「很好!」段父將右掌拍在他肩上,「我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很多事也使不上力,有你做我的接班人,咱們段家也算是後繼有人,相信你不但可以讓亞聯起死回生,更可以開拓出另一番新局,我等著看你的表現。」
段皓宇緊緊抓住父親拍在他肩上的手。曾幾何時,這雙小時候對他而言是溫暖而堅定的大掌,如今已經變得這般蒼老。
他喉頭湧上一絲苦澀,「爸,你放心,我會想辦法扳回頹勢,讓大家看看,咱們段家的實力還是不容小覷的。」
「皓宇,我對你有信心,你一定做得到。」段父伸出左掌,將他的手覆住。
父子倆四目相交,兩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這一刻,兩人間多年的心牆終於倒塌,留下的,是難以抹滅的父子親情。
「好了,我現在得去看看正宇和你大媽,如果你大媽願意,晚上咱們一家人一塊吃頓飯吧。」
「是。」
送走父親後,段皓宇走到沙發上坐了下來。
沒想到他這次的美國行收穫居然這麼大,不但和大哥誤會冰釋,連父子兩人多年的心結也得以解開,有了家人的支持,相信接下來事情一定會更加順利才是。
而這樣的好消息,他好想立即跟一個人分享,那就是周家築。
這些天來,他無時無刻不想到她。
為了一解相思之苦,他從來不透過Rick轉接,而是直接打電話給她,只要聽到她柔軟的聲音,一天的疲憊彷彿立即消失殆盡,苦悶的心情也能因此獲得些許慰藉。
他是這麼的思念她,如果可以,他好想立刻飛回台灣,將她緊緊的摟在懷中,再不放手。
這小妮子,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在不知不覺間佔滿了他的心。她到底有什麼樣奇特的魔力,讓他只要想起她的一顰一笑,整個人就失魂落魄似的,坐立難安。
她可知道,她的純真、善良,已經緊緊抓住他飄泊多年的心嗎?
她不可能知道的,因為,就連他自己也不相信,他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對一個女人付出這麼多的感情。
此時,Rick敲門而入。
「總裁,你要的資料都準備齊全了。」他將一疊資料送到段皓宇面前。
「辛苦你了。」段皓宇收拾心神,拿起資料邊翻閱邊道:「對了,我今晚可能要和爸爸及大哥吃飯,之後還不知道會有什麼事需要討論,回國的時間可能要往後延幾天,機票的事你就先處理一下,等我確定了回國的時間再說。」
「是。」Rick點頭後便準備轉身離去。
「等等。」段皓宇一面專注的看著資料內容,一面道:「我的手機正在充電,你現在先幫我撥個電話給家築,接通了之後再交給我,我要親自告訴她可能會晚幾天回去的事。」
「總裁指的是周小姐?」Rick愣了一下。這種電話交代他打自然很平常,但老闆為什麼要親自跟一個女傭說明自己的行程?這實在不合常理。
「沒錯。」段皓宇看了他一眼,道:「怎麼,有問題?」
「不。」Rick搖搖頭,隨口說著,「我只是突然想起那天見到她時,她臉上受傷的事。」
「受傷?」段皓宇微皺著眉頭,點頭道:「我這幾天打電話給她的時候,也挺關心這件事的,但她跟我說只是稍微撞到了臉,沒什麼大礙。」他停下手邊的事,看了Rick一眼,問道:「有什麼不對勁嗎?」
段皓宇話中的關心及在乎,讓Rick冷汗直流。
跟在段皓宇身邊多年,他知道這代表著周家築不僅是一般的女傭,還可能和段皓宇過從甚密,關係匪淺。
他在心中暗暗責備自己太過大意,居然連這點都沒有看出來。
「對不起,總裁,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沒錯,周小姐是受了傷,但依我那天瞧見的傷勢看來,似乎不像是撞到的,而是被抓傷的。」
「抓傷的?」段皓宇心中一驚,倏地站起身,眉頭緊鎖,「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清楚一點。」
「是。」段皓宇的反應更加證實了Rick心中的猜測,他暗暗吸了口氣,道:「這也許沒什麼關聯,但那天我上樓時,警衛曾經告訴過我,呂倪才剛離開沒多久,而且,看周小姐的樣子,上衣似乎有被拉扯的痕跡,所以我猜想,會不會是呂倪動的手。」
他話才說完,段皓宇立即詛咒出聲,「該死!這件事你為什麼不早說?」
「對不起,總裁,我以為……」對Rick而言,周家築不過是個女傭,他又怎會想到必須把她的事向老闆報告呢?
「好了!別說了。」段皓宇握起拳頭。
想到呂倪那天不知對周家築說了多少難聽的話,還有,她的傷勢也不知道有多嚴重,他的心就緊緊揪成一團。
他太大意了!若不是手邊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他不會疏忽了關心她的狀況,更不會讓她平白受這樣的委屈。
「我會盡快把事情處理一下,你去替我訂最近的機票回台灣。」
「糟糕,都快一個星期了,傷痕怎麼還這麼明顯呢?」
周家築坐在梳妝台前,皺著眉頭,對著鏡子檢視傷口,喃喃自語。
「皓宇預計明天就會回來,看來在這之前應該是無法痊癒了,萬一他看到這樣的傷口,一定不會相信我的解釋。」
歎著氣,她在傷口抹上藥膏,再小心的貼上紗布後才站起身。
「沒關係,只要我一直貼著紗布掩飾,應該就不會有問題了才對,」
之後,她拿起皮包出門,搭上計程車,準備去東區某間百貨公司的超市購買食材。
下了計程車,周家築正準備走進百貨公司,一部黑色轎車突然在她身邊停下來。
周家築狐疑的看了一眼,正在猜想是誰的座車時,車窗緩緩下降,段皓宇的俊臉赫然出現在她眼前。
她的心跳頓時漏了一拍,不禁露出欣喜的神色,走近車窗問道:「皓……二少爺,你怎麼提早回來了?」
「事情辦完就提早回來了。我剛下飛機,正想回去,沒想到在這裡碰到你,你打算去哪?」段皓宇刻意往她的臉頰看,眉頭糾結成一團。她到現在還用紗布遮掩傷口,傷勢到底有多嚴重?
「我正準備去超市買點東西……」周家築刻意側過瞼,不讓他直視她的傷處。
「等一下再去買吧,先上來再說。」
「可是……」周家築看了一眼開車的Rick,遲疑的道:「還是不要了,我……」
「上來吧。」段皓宇不讓她拒絕,直接推開車門要她上車。
周家築咬著下唇,只好坐進後座。
車子往前駛去,坐在段皓宇身邊,周家築明顯感覺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受傷的臉頰上,她下意識的摸了摸紗布,不想讓他多問,於是她主動找話題。
「二少爺,我還以為你明天才會回來呢。」
「是嗎?」段皓宇深蹙的眉頭一直沒有解開過。
「是啊,所以我才想趁著今天有空,準備買點你喜歡吃的菜和水果。聽說百貨公司的超市進了一批北海道的雪場蟹,也有溫室種植甜度頗高的哈密瓜,我想你一定會喜歡。」周家築故作輕鬆,嘴裡不斷說著話,想轉移他的注意力,「對了,聽謝叔說老爺也到了美國,你們是不是見過面了?」
「沒錯。此次出國,我的收穫還不少,不但和大哥談了許多事,也解開了和爸爸多年來的心結。」
「真的?」周家築忍不住欣喜的轉過頭面向他,「你跟大少爺和老爺都誤會冰釋了?那真是太好了。我早就說過,大少爺不是壞人,老爺也不可能偏心,如果大家都能藉著這次的事件團結一心,一家和樂融融,未嘗不是件好事……」
她話還沒說完,段皓宇已伸出手小心地扯開她臉上的紗布。
在她白皙的肌膚上,幾道長長的抓痕頓時映入眼簾,其中有兩道已幾乎痊癒,但是,中間那道腫淤的傷痕仍顯而易見。
親眼見到她的傷勢,段皓宇心中一陣陣揪疼。Rick說得沒錯,這怎麼可能是撞傷的?
「這就是你所謂的小傷?」
「這……」周家築急急轉開頭,把紗布重新貼上,不安的咬了咬唇道:「這真的沒有什麼,我已經看過醫生,只要好好擦藥,過幾天就會沒事了。」
「我現在看到的就這麼嚴重了,六天前豈不更讓人沭目驚心?」段皓宇深深吐了口氣,「你老實說,是誰幹的?」
「二少爺!沒有別人……這傷口是我自己造成的,不是別人抓傷的……」周家築還想粉飾太平。
「家築,你連Rick都瞞不住了,更何況是我。」段皓宇將轎車後座與前座間的隔板升起,阻擋了Rick的視線。
兩人獨處在這個狹小的空間,氣氛頓時變得十分親暱。
周家築絞著小手,囁嚅著出聲,「二少爺……啊!」
段皓宇突兀的吻住了她。幾近一個星期沒見,他的吻充滿了濃濃的思念,以及強烈的佔有慾。
相濡以沫的感覺逐漸升溫,段皓宇狂肆的將她的唇舌吮入自己口裡,以牙齒輕輕磨弄著她,再以舌頭撫慰的挑逗著,這激烈的吻不知持續了多久,直到周家築終於受不住的嚶嚀出聲。
「我已經說過了,叫我的名字。」段皓宇將她整個人往腿上抱,舌留戀的在她柔嫩的唇瓣上下住探索,沙啞的道:「再讓我聽見你喊我少爺,我保證,給你的懲罰絕對會教你刻骨銘心,永難忘懷。」
「皓宇……」周家築氣喘吁吁的推開他,嬌羞的將臉埋進他厚實的胸膛裡。聞著他熟悉的氣息,她的心中激盪莫名。
「再叫一次。」
「皓宇……」
「很好,別忘了,只要你我兩人獨處,你就不是女傭,而是我段皓宇的女人。」他的大掌溫柔的撫上她柔軟的胸脯,隔著衣衫摩挲著,「聽到了沒有?你是我的女人,誰要是敢傷害你,我都不會輕饒過她。」
「皓宇……」為什麼他會突然說這些話?難道,他已經知道呂倪的事了?不,他怎麼可能知道呢?一定是她太多心了。
只是不管他是否知情,他一心維護她、替她打抱不平的話聽在耳裡,仍然讓周家築十分窩心。
「皓宇,你放心吧,沒有人傷害過我,真的。」
「真的沒人傷害你?」段皓宇掀起她的衣衫,將大掌探入。
「沒有……真的沒有。」周家築被他的大掌揉得渾身一陣悸顫。
「說謊的小騙於。」他溫柔的含住她的耳垂,「呂倪來找過你,是不是?她不但在言語上給你難堪,還動手打了你,對不對?」
「你……你怎麼知道?」
「Rick告訴我的。」
「他怎麼知道的?我沒有告訴他呀!」
「傻瓜,你真以為這種事能瞞過所有人嗎?」段皓宇抿著唇,另一隻大掌來到她纖細的背。
「我……」他言語之間的疼惜讓周家築十分感動,將雙臂環上他的頸子,閉上眼道:「其實那天都怪我不好,你也別太生氣了。」
「把那天的經過全都告訴我。」
她只好緩緩將事情說出,而後,她以指尖輕劃著他的喉結,道:「反正都已經過去了,也沒什麼好計較的。」
「她用話語羞辱你,對你動手,威脅你不許和我在一起,你居然還要我別和她計較?」雖然段皓宇的脾氣一向不錯,但呂倪囂張的行徑仍然惹怒了他。
他知道,他不會就這麼輕饒過那個惡毒的女人。
「你也別這麼生氣,她是男人們捧在手心的第一名模,自視甚高,也一直對你很有心,以為我破壞了你和她的事,她會有這種反應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別再替她說話了。」段皓宇將周家築摟緊,心疼的道:「這個公道,我遲早會幫你討回來。」
「討回來?你打算怎麼做?該不會也要找人打她吧?」周家築抬起臉來,不贊同的頻頻搖頭,「不行!依她的個性,說不定會鬧得滿城風雨,我們就算有正當理由也會落人話柄,亞聯最近出了這麼多事,不能再有負面新聞了。」
「打她?這個主意聽起來也不錯。」段皓宇似乎認真考慮著。
「皓宇——」
「呵,瞧你緊張得。」他輕笑出聲,點了一下她的鼻頭才道:「放心吧,要讓一個人受到教訓,可不是只能靠暴力,我有分寸的。」
「那就好。」周家築鬆了一口氣,又柔柔的偎進他的懷裡,「我只想讓你知道,不管呂倪對我怎麼樣,她根本傷害不了我,因為我不在乎她,我只在乎你……」
「真的?」
「嗯。」她主動輕吻他的頸子,吐氣如蘭的柔聲道:「我想過了,不管我們還能這樣下去多久,只要此刻你是真心待我好就夠了,其他的事我都不會去想,也不在乎。」
「小傻瓜。」段皓宇抬起她的臉,在她唇上印下深情的一吻,「怎麼說這種話?咱們兩人當然能夠恩恩愛愛的持續下去,而且,你是我的女人,我不待你好,待誰好呢?」
「皓宇……」周家築感動萬分,緊緊環著他的背,喃喃地道:「我知道你疼我,因為你向來保護屬於自己的東西……」
但是,當哪一天她不再是他的女人了呢?到時候,她會被他放到什麼位置上?她又該如何自處?
閉上眼,周家築逼自己不許再想下去。
她不能讓未來的現實破壞了現在的快樂,她只能一再提醒自己,曾經擁有他已經是她這一生最大的幸福了,她不能、也不該再奢求什麼天長地久的愛情。
不知何時,段皓宇已經褪下她的牛仔褲,讓她纖細的雙腿環在他臀側。
他聲音沙啞而顯得難以自持,「家築,你可知道這一個星期來,我每晚想你想到渾身發燙,不知有多少次想直接放下手邊的事,立刻飛回台灣和你相聚?」
「我也是,我也好想你。」周家築紅著臉道:「但是……我們現在是在車子裡,萬一讓Rick聽到了……」
「不會,這隔音設備做得還算好。」段皓宇咬著她的耳垂,低聲誘哄道:「除非你太激動,否則Rick根本不會察覺,來吧。」
漫天的狂潮逐漸席捲而來,在他時深時淺的衝刺下,她嚶嚀連連,悸顫不已,當激情到達最高點,兩人的身子緊緊結合在一起,任由如浪潮般的愉悅穿透全身。
許久後,一切才終於從絢爛歸於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