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呢?
這些人到底在說什麼?
阿勁不在我身邊,我不知道該問誰,我覺得自己病得好重、好重,好像無藥可救了。
我不敢問富美,我怕她擔心,但我更怕自己會聽到不好的消息,可是現在我真的覺得好痛苦。
我到底怎麼了?
誰能告訴我答案?
不對,就算有人能告訴我,我聽得懂嗎……
章勁又離開了,這趟赴美出差,時間雖然比他當兵以及出國留學還要短,但是卻更為忙碌,他幾乎沒有撥電話來聯絡她,或許是因為他心裡想,她很好,住在章家,章勁親自吩咐過所有傭人定要妥善照顧她,他以為范貞綾應該不會有問題。
可是范貞綾卻在這段時間,出現身體上的重大變化!
這個單純的女人一開始以為是自己太思念章勁所致,沒去注意到問題的嚴重性。
在章家,除了僕人外,沒有太多人願意給范貞綾好臉色看,特別是章父的大小老婆,對於這樣一個沒多好家世的女人,一下就成為章勁的元配,章家的少夫人,她們可說是又嫉妒又憤恨。
但是在僕人眼中就不同了,范貞綾是個沒有架子的女主人,臉上總是掛著溫柔和藹的微笑,雖然……真的有點遲鈍,說話很溫吞,很慢,可是大家都很喜歡她。
對於章父的妻妾總是冷言冷語對待范貞綾,甚至以辱罵的方式傷害她的自尊心,導致范貞綾變得不太敢出房門,總是躲在房內,幾個老僕人都很心疼。
他們都會送飯菜給范貞綾,但還是鼓勵她多出來走動。
那一天,范貞綾終於鼓足勇氣走出房間了,走過二樓走廊,準備走向一樓時,樓梯口有個負責打掃的中年婦女,她站在范貞綾身後喊道——
「夫人,你終於出來走走了,多透透氣是件好事嘛!」
范貞綾回頭,看向說話的人,臉上露出一絲不可思議的表情,彷彿受到嚴重的驚嚇。
「夫人,您怎麼了?」
范貞綾表情僵硬,幾乎不敢置信,整個人無意識的應了一聲,「嗯……」臉上勉強擠出笑容,深怕自己的異樣傷害對方的好意。
「夫人沒事吧?」
「嗯……」不敢多做回應,范貞綾往樓梯走下去,她肩膀微微顫抖,甚至不敢回頭,看向剛才那個說話的人。
一路上,許多傭人都對著她問好,聲音充滿喜悅,可見范貞綾的人緣還不錯。
「夫人,肚子餓不餓?」
「夫人走好。」
「夫人要不要喝水?」
「夫人,少爺交代一定不能讓您餓著、渴著,要不要吃點什麼?」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每個人殷切的看著范貞綾,老實說,這些有點上了年紀的僕人,說不定都把范貞綾當成一個可愛的孫女看待。
范貞綾看著眼前眾人嘴巴不停開闔,聲音嘈嘈雜雜,那個畫面很有趣,很令人發噱,但是范貞綾卻笑不出來。
她的額頭上,甚至滑落一滴冷汗……
「幹什麼?幹什麼?這麼急著獻慇勤?」滿載嘲諷語氣的話語出自從大廳走來的一名中年婦女,她身著華麗,連在家中都上了濃妝。此人是章父的元配夫人,也就是章勁的大媽,未育有任何一名子女。
眾人瞬間噤聲,章父的元配瞪著眾人,「真是一群愛拍馬屁的下人,小心馬屁拍錯拍到馬腿了。」
一名廚師說:「大夫人,是少爺出國前交代我們要好好照顧少夫人的!我們只是關心少夫人想不想吃東西而已。」
「少來!」章父的小老婆在一旁出聲,「鬼才相信你們的話。」
看著范貞綾,這個女人也看著自己,眼神淨是一臉無辜,那種單純的模樣,更是讓人生氣。
「我好歹是你的長輩,看到人不用叫的嗎?」
范貞綾聽見這女人拉高八度的尖銳聲音,很刺耳,可是她沒有太多反應,只是站在現場,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多情緒,沒有鄙視,沒有驕傲對抗的神情,頂多可說充滿疑惑。
這種毫無反應的態度讓人產生誤會,「你不要太過分了,以為章勁娶了你,就可以目中無人。」
小老婆在一旁扇風點火,「大姊,我看今天非得跟這個女人說一說,不然她會愈來愈瞧不起大姊。」
像是被說中心中最痛的地方,章父的元配接受建議,她向范貞綾比出這個「跟我來」的手勢。
范貞綾看見這個手勢,弄懂她的意思,趕緊跟上前去。
三個女人坐在客廳裡,僕人趕緊送上茶水,這時章父的元配夫人摒退四周所有人,偌大的客廳只剩下她們三個女人。
話說得露骨,開門見山、不繞彎路,「我告訴你吧!其實你一點都配不上章勁,就不知道章勁在堅持什麼,這麼多名門淑女、世家小姐排隊等著他挑,非挑中你……」
「……」
「所以你應該感恩,不要拿喬,當自己是當夫人的料嗎?也不看看自己根本站不上檯面的樣子。」
「大姊說得是,這個女人簡直就像自閉一樣,擺不上檯面,帶出去能看嗎?說話、反應都遲鈍,我懷疑她根本有問題。」
「……」
「你怎麼都不說話?」
這更惡毒,「這該不會是啞巴吧!」
「這怎麼得了,章勁怎麼可以娶啞巴,我們章家的夫人怎麼可以不會說話,這晚會、宴會、各種社交會議這麼多,娶個不會說話的女人,要是傳出去,被媒體報導,那我們章家還要不要這個臉?」
「……」
「說話啊!」
「我想她真是啞巴!」
「不可能,」元配夫人不相信,「我聽過她講話,雖然很小聲,但是我確定那是她在說話。」
范貞綾一副聽不懂的茫然態度,被認定是在裝傻,這讓章父的元配夫人更是憤怒,她用力一拍桌子。「范貞綾,你不要太目中無人了,怎麼可以我說了一堆,你一句話都不回我,你不要太過分了。」
聽見眼前兩人的聲音拉高、語調放尖,顯見湧現怒火,范貞綾很害怕,但是她還是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
「大姊,她根本瞧不起我們。」
站起身,「范貞綾,你的態度我很不滿意,你怎麼可以這麼目無尊長,我好歹是長輩,你……」
范貞綾也站起身,用力點著頭,她的直覺判斷眼前的人在生氣,因此她只能這樣反應。
這時章父進了門,「怎麼這麼吵?」
「老爺……」元配像是換了個人一樣,奔向章父,「你的媳婦瞧不起人,我在教她該怎麼做章家的媳婦,她竟然裝作聽不懂,一句話也不理我,你說過不過分……」
章父若有所思的眼睛看向范貞綾,那個女孩……聽說是個很天真單純的女孩,章勁那孩子也是因為這樣愛上她,所以他相信她不是一個會冒犯長輩的人,可是她最近的狀況真的讓他很懷疑。
章父揮了揮手,做出要范貞綾先離開的手勢,嘴裡說道:「貞綾,我想你先去休息好了。」
范貞綾看懂那個手勢,無奈只得離開。
在她離去前,她的腦海裡不斷盤旋著一個問題,這個疑惑不斷擴大,幾乎要壓垮了她自己。
剛剛她們到底在說什麼……
章勁不在的這六個月,范貞綾處於愈來愈消沉的狀態,她不知道此時的自己,一種很恐怖的疾病正悄悄爬上了她的身體,以一種前所未見的速度攫住她整個人、整顆心、整個腦。
范貞綾知道自己有問題,可是她不知該跟誰傾訴,現在的她狀況真的很糟,她嘗試開口,卻只能發出無意義的聲音;她用力聆聽別人的說話,卻只能聽見有頻率的聲音,此外一無所悉。
不能說,也聽不懂,這樣的窘境讓她乾脆將自己關入一個牢籠中,不允許自己出來,以免造成別人的誤會。
這段時間她更加自閉了,連李富美要找她都不一定找得到。
她將自己完全關在畫室內,用一張又一張美麗的畫作來宣洩此刻心中的恐懼與哀傷,思念以及甚至是絕望。
漫長的六個月對范貞綾來說,她正陷入人生的谷底。
終於章勁回來,美國分公司整並的工作順利完成,他再度為自己的功績表添上一筆佳績,公司董事會也發給他數百萬的獎金作為獎賞。
接下來他打算先休息一段時間,過後再帶著小貞出國好好玩一玩,以彌補這一年多來他們幾乎沒有相處的遺憾。
章勁回國那天,先進公司處理了許多事情,到了快要晚上七點多,他才離開公司,驅車返家。
一路上,他的心情非常輕鬆,馬上就可以見到小貞了。
老天,六個月啊!
這半年來,他忙得天昏地暗,每天被各種會議、視察、協調工作忙得頭昏腦脹,常常想起要打電話時,發現台灣早已是深夜,只能撥給傭人問小貞的狀況,得到的答案都是還好。
沒有親眼見到,根本安不了心,媽的,原諒他要說出這好久沒說的口頭禪,思念真會殺了一個人。
回到睽違半年的章家,時間已經是九點半,僕人詢問他用過餐沒,章勁沒時間吃飯,很想立刻見到范貞綾,不然她大概要上床睡覺了。
「少爺,老爺交代,你一回來就請你去書房找他。」
皺眉,「現在?老頭還沒睡嗎?」
「還沒。」
看向二樓,「可是我……不能明天嗎?」
「老爺交代,他希望你一回來就跟你談一談。」
歎氣,「你可以當作沒看到我回來嗎?」
老僕人笑了笑,「少爺,別為難我了。」
苦笑,章勁決定再把兩人相逢之期再延後幾分鐘,先去應付那個老頭,順便教訓教訓他再說。
誰教他要阻止自己兒子跟媳婦恩愛。
進了章父的書房,昏暗的燈光中,章父就坐在書桌後面看書,章勁關上身後的房門,室內頓時只剩下父子倆。
章勁將自己的西裝外套丟在房內沙發上,自己在大刺刺往沙發一坐,徹底紓解自己全身的疲累。
「老頭,找我什麼事?」
「美國那邊處理得怎麼樣?」
翻白眼,「都弄好了,連最麻煩的遊說美國國會修法都很順利推動,整體工作可以說是全部完成。」
「那就好。」
章勁坐正身子,「老頭,直說吧!你不可能叫我進來只是要問我公事。到底有什麼事情?」
雖然目前章勁還只是章氏集團的總經理,但身為總裁的章父已經漸漸不管事,公司事務幾乎都交給章勁負責,二十六歲的章勁儼然已成為章家新一代領導人。
他非常相信自己兒子的能力,不然當初不會讓剛退伍的章勁隻身一人前往美國一邊攻讀碩士、一邊整頓美國分公司。
他不過問兒子的一切做法,只要求兒子要達到董事會設定的獲利目標,而這一點兒子得心應手。
現在他突然開口問起公司經營的問題,顯然只是個借口,背後還有他更想知道的東西。
章父對於自己被看穿,一點都不意外,事實上公司的問題問一下當作慰勞兒子的辛勞,也作為接下來問題的開場。「我從來沒有問過你,貞綾到底是哪一點吸引你?」
摸摸下巴,要談到他最親愛的老婆小貞,那可是說個三天三夜都說不完,可以寫成一本百科全書。
「章勁,請長話短說。」
瞪了章父一眼,章勁這才開口,「她很單純、很天真,笑容很可愛、很溫暖,心地也很善良,最重要的是,她的笑容與哭泣對我影響太大,我幾乎可以為了要讓她笑、為了讓她不哭泣,而做出所有事情。」
他很愛她,這麼多年的情感說不清,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子?好像他們就是注定要在一起。
他永遠記得她站在他身邊時,拉著他的衣袖,輕聲緩緩一字一字喊著「阿勁」,那一聲聲輕輕的呼喚,幾乎可以酥軟他的意志、化解他的決心,讓他甘願就此臣服。
這是說不清楚的,怕也是弄不清楚的。
突然間,章勁從深切的柔情中清醒過來,看著父親,「為什麼突然要這麼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章父沒有回復他,卻給了他一個更令人震撼的答案。「如果我說,我覺得她並不適合你呢?」
「那我會說,老頭,你在放屁!」恕他如此不禮貌,只是這老頭說這話簡直欠揍,不以此回敬,他找不到可接的話。
喜歡就是喜歡,只要有愛就是適合,有人會說這樣太天真,但章勁會說,如果連一點天真都沒有的人,實在太可憐了。
章父歎氣,他無意去挑剔那個女孩,事實上一個安安靜靜、不吵不鬧,懂得體貼的女人,確實很適合他們章家忙於事業的男人。
可是……「你有沒有調查過她?」
聳肩,「有什麼好調查,小貞是孤兒,無父無母,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有一、兩個好朋友……」
「不是、不是……我是說,調查她過去的一些身體狀況。」
章勁臉色緊繃,「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章父忍不住,也不知道該怎麼拐個彎說,決定直接說出來,「我覺得她可能有自閉症。」
「胡說!」
「我也不知道這樣說對不對,但是這六個月,貞綾很少離開房間,幾乎都是僕人送飯菜給她,她不愛出門,碰到人問好也不回應,甚至你大媽她們跟她說話,她都沒有反應。」
「那是因為大媽講話都在損人,小貞只是不想回應。」
章父搖頭,「不是這樣,一開始我也是這樣想,但你只要親眼見過她的那個表情,她的表情不是不屑,而是不懂。」
「……」章勁迷惘了,真的是這樣嗎?
「過去她會這樣嗎?」
「小貞以前不愛講話,她確實很沉默,不善於言詞,可是她不可能聽到別人跟她說話而沒有回應。」
「章勁,我是說真的,不管她的狀況如何,你未來是章氏集團的總裁,你的妻子是章夫人,你們一同出席社交場合的機會很多,一個這樣的女人怎麼能夠……」
章勁站起身,表情嚴肅,一副不由分說的樣子,「如果你要講什麼小貞配不上我,我勸你最好不要多費唇舌,這種話,一字一句我都不會接受。」
「阿勁,我是為你著想。」
章勁起身離去,手裡抓著西裝外套,「大可不必。」走出書房,他覺得很累,心裡的疑惑與擔憂不斷升高。
他往二樓走去,準備去看看范貞綾的狀況。
他不相信小貞真如他們所說有任何問題,他不相信……就算有,那也不影響他的心。
他的心縱有擔憂,也是為了她。
范貞綾早已躺上了床,卻輾轉翻動身軀,難以入眠。幾次起身看了看床頭時鐘,十點,十點半,十一點……中間得知章勁已回家,卻等不到他進房間。
范貞綾起身、躺下,反覆的動作中充滿期盼與無奈,現在的她,彷彿關進牢籠中、關進高塔裡,與外界完全阻隔。
她反覆的問著自己,怎麼會這樣子,她做錯了什麼?自己怎麼會病成這個樣子?
為什麼所有人說的話,她不是聽不到,而是聽不懂?
為什麼自己想說的話,腦袋裡都已經想好了,卻總是說不出來?
為什麼呢?
她安慰自己:我太思念阿勁了,所以才會這樣,這應該是一種相思病,只要阿勁回來就好了,只要阿勁出現在她面前就好了……
阿勁說的話,她一定聽得懂;阿勁跟她聊天時,她一定說得出話來,一定的,只要阿勁在……
阿勁……
等到章勁進房間時,范貞綾已在矇矓間睡去,睡意不深不淺,剛好錯過了章勁蹲在她床前凝視著她,錯過章勁換裝沐浴製造出的聲響。
一直到章勁躺上了床,范貞綾這才醒了過來,可是她沒有張開眼睛,因此章勁一直以為她早已睡去。
事實上,范貞綾有點情怯,既激動又害怕,感受到章勁回到她身邊,當然值得喜悅,可是她竟然害怕讓他知道她的狀況。
章勁凝視著她的小臉,發現她的清瘦,隱約感覺到她這陣子一定是吃不好也睡不好,他可以自大的想,她一定是在思念他。
可是章勁心疼得不得了,寧可她這半年一點都不想他,也不要她這樣子不成人形。「小貞,我回來了。」臉上既是欣慰也是苦笑,「可是我被老頭拖住了,才會這麼晚回房。」
睡在床右側的范貞綾向右邊側躺,章勁也乾脆坐在床的右邊地上,就在他動作時,范貞綾卻明顯全身一抖。
章勁坐定,「你瘦好多……怎麼不好好照顧你自己呢?還是那些僕人都沒有照顧你?哼!明天我一定會處罰他們。」
范貞綾依舊緊閉著眼睛,沒有張開,只有從那略顯急促的呼吸,得知范貞綾其實醒著。
「這六個月,我真的好想你,每天忙啊忙的!其實我有打電話給你,可是我太笨了,竟然忘記美國與台灣有時差,打來的時候你早就睡著了。」章勁伸出手,握著范貞綾垂在床側的小手,輕輕撫摸,感受她的纖細,「這一次我帶著你送給我的畫去美國,每天晚上都在看,看到我都快要發瘋……
「不過不是因為看煩了,而是因為比起看你的畫,我比較想看到你本人……小貞,你知道嗎?」
范貞綾依舊沒有醒過來,章勁以為她睡得很熱,彷彿很累的樣子。
六個月來反覆計劃的久別重逢恩愛計劃統統無法實行,只能摸摸鼻子乖乖的爬上床睡覺,不敢造次了。
章勁站起身,躺上床鋪左側,卻向右側躺,從背面緊緊抱著范貞綾,將她拉進自己懷裡,雙手就這麼將她圈抱住。
終於……他們又在一起了……
章勁滿足的親了親范貞綾的頸項,吻吻她的髮絲,聞到她身上美好的淡雅香氣,彷彿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讓他忘卻六個月來分離思念的痛苦。
「小貞……你知道老頭剛剛跟我說什麼嗎?」
她當然沒有回答,而章勁也不期望她回答,事實上,方才章父告訴他的話語,也只有在他確認范貞綾已經熟睡時,他才敢說出來。
「他說你有自閉症……聽他在放屁,他不知道你在畫畫時有多活潑開朗,還說你有自閉症,真是不懂愛裝內行。」
章勁自己笑出聲,「聽說大媽在修理你時,你裝作一副聽不懂的樣子,真是夠帥,小貞,你做得很好,那幾個女人總愛在家裡狐假虎威,裝作很了不起的樣子,下次碰到她們,這樣子應付就好,不用理會她們,諒她們也不敢真的動你。不過如果她們敢動手欺負你,你一定要立刻告訴我,我幫你報仇,知道嗎?」
范貞綾當然無言,這時候章勁也累得打了個呵欠。
「小貞,差點忘記告訴你,我已經安排好了,下個月我們一起去歐洲玩,這一年多來我忙於工作,冷落了你,我真的感到很抱歉,不過沒關係,接下來我們去旅遊,我只陪你……」
靠在她的肩膀上,正如學生時代兩人之間熟悉的親密舉動,一股溫馨的感覺流竄在彼此間,此時不用言語多做形容,事實上,章勁也已累到極點,此刻的他只想享受這樣的溫馨感覺,一種毋須說明只能意會的溫馨感覺。
「小貞,我愛你……」
這句愛語輕聲說著,此後只傳來一陣沉穩的呼吸聲音,再也聽不到章勁那低沉富有磁性嗓音的絮絮叨叨,再也聽不到他那獨特的笑語,再也聽不到他開口說愛……
背對著他,被他抱在懷裡安眠的范貞綾,這時突然睜開眼睛,立刻看見這個男人的一雙大手佔有似的橫在她胸前,既霸道又溫柔。
他的頭靠在她肩上,令人好熟悉的動作啊!他胸膛的熱度,不斷傳入她身體裡,傳入她心裡。
可是就像是斷線一樣,這樣的親匿動作竟無法挽回她自眼內崩潰出的淚珠,不停掉落,一滴一滴,滑落在她的被子上。
范貞綾張開嘴,用盡力氣,想把腦海裡的呼喊說出來,想把腦裡不斷出現的愛語說出來,想把他的名字說出來,可是她的嘴巴就像是受到控制一樣,完全失去自主。
她說不出來,只換成一聲意義的喉音,「啊……」
她不停哭泣,內心恐慌不已,現在的她彷彿熄滅的蠟燭,進入一片黑暗世界,看不見,什麼都看不見。
阿勁……剛剛說了什麼?
她聽見他的聲音,知道那是他的聲音,可是她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一字一句,統統聽不懂。
怎麼會這樣……她到底怎麼了?怎麼會變成這樣?
連阿勁說的話她都聽不懂了?
誰能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