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將屋裡最後的隱密空間全逛遍後,蘇普正式成了接掌這屋子的第二主人。
「當傭兵的收入和販毒有得拼。」蘇普看完他的一切裝備後得出這感想。
「小櫻桃,差得多了。」范子駿笑。「我有額外收入。」
「開計程車?」她挑眉。
「我有不少專利。」他笑。「機械是我的專長。」
「我還以為你的專長是挖子彈。」
「你在提醒我把你的手臂弄得多難看。」
「沒有,我不覺得難看。」她圈住他的脖子,吻了他一下。
他摟住她。「我不在時,有問題可以打給尼克。」
「他瘸了一隻腳。」
范子駿哈哈大笑。「你可以當面告訴他,他在復健。」
「等他復健好再說吧。」蘇普聳聳肩。
「相信他吧,他那雙手比兩條腿厲害多了,他是槍械專家。」他吻吻她。「自己小心。」
「嗯。」她乖順地窩在他懷中。
「有問題要問嗎?」他笑。
「沒有。」她搖頭。
即便他完全沒交代要去哪,或去多久。
「小——」
話,被她貼上的唇輕輕壓住。
「我知道。」她輕喃。「我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她不想嚇壞他。
范子駿心中一陣複雜。
「若不是那傢伙,我沒打算走,至少不是現在。」他道。偏偏他也知道,若走了,他不一定會想回來。
「不用跟我解釋。」蘇普搖搖頭,阻止他。「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而且我免費賺到一棟房子、一台車,和一堆可以炸掉半個台北的火力,怎麼看都很划算,對吧?」
他笑了笑。「聽這說法,我應該每個月再匯給你一筆贍養費。」
「現金就不必了,我戶頭很多。」她輕笑。
他深深地吻住她。「小櫻桃……」
濕氣環繞,身處在黑暗中的范子駿腦中突然閃進的景象令他分了神。
他想起那個已經半個月不見的女人。
很快地將雜念拋到腦後,他瞧了眼表上時間,繃緊每一根神經,待時間一到,立即行動。
腦中已演練過無數次,他循著深刻在記憶中的路線迅速前進,閃過所有監視器及警衛,摸到已買通解了鎖的一扇門前,安靜無聲地閃身入內。
「誰?」床上的人被厚重門板的移動聲驚醒。
「阿甘。」他念出對方的名字。
「你是誰?」床上的人警戒地站起身,從床旁摸出一雙磨尖的筷子防衛。
可電光石火間,他手中的筷子便連同他的一雙手,被瞬間欺身而上的男人給制住。
「想出去嗎?」范子駿換說英文。
「你是莫佬派來的?」阿甘的眼神在黑暗中顯得害怕。他看不見這男人被遮掩住的臉孔,只看得見對方在黑暗中映出詭異波光的眼睛。
「他很生氣。」他道,接著緩緩放開了他。
阿甘顫抖地退後幾步。
「告訴莫佬,不是我……不是我……一定有人搞鬼……台灣那有人搞鬼……」
「見到他,你自己跟他說吧。」男人冷冷地說,從身上拿出一片薄刀片。「會用嗎?」
「你不帶我走?」阿甘看到一雙筷子般寬的細長刀片,上前去接,慌亂的腦中已開始盤算該從哪個地方下手,大概得花多久才出得去。
「不。」
「好……我自己想辦法……我出去後會告訴他,一定是台灣那——」
才接過刀片,阿甘雙手即被強勢的力道緊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狠狠地往他胸口刺入。
他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悶哼,接著寫滿不可思議的眼緩緩垂下,看到自己手上的竹筷和刀片,齊沒入自己的左胸。
壓在他手上的大掌再度拖力。
體內空氣瞬間被抽光似的,他呼吸困難。
覆著黑色手套的手這才緩緩鬆開。阿甘往後退了幾步,跌坐在地。
「台灣……」他溢血的唇顫抖地一開一闔。
「不。」黑暗中的男人朝他靠近,蹲在他身前。「曼達卡要兇手,兇手就是你,畏罪自殺。」
「曼……」
「對。老兄,我這是在幫你。」黑暗中僅能見到的雙眼持續閃著異樣的光采。「你不會想被他抓到的,到時你會後悔萬分,生不如死,最後還是會死掉。我幫你省掉中間步驟。」
「你……」瞪著他,阿甘意識逐漸渙散。
「感謝我吧。」男人道。
繼續在原地待了會,確認對方斷氣後,黑衣男子如來時般靜悄悄地再度離去。
***
「小普、小普……」
聽見叫喚,蘇普疑惑地抬起頭。
「你的愛慕者來了。」
幾經面試後,蘇普成了一間裝潢夢幻甜美、以女性為主要客群的咖啡廳兼職員工。
而這家咖啡廳——也就是「朵拉盒子」的店長,美美,正以螃蟹般的姿態,從櫃檯緩緩側移到吧檯區,朝蹲在地上擦拭蛋糕櫃的她偷偷打Pass。
透過蛋糕櫃的玻璃,蘇普看到店面外頭有台貨車停下。
那是朵拉盒子叫貨的食品公司,負責送貨的陳姓業務見過她兩次面後,就開始向店內其他員工打探她的資料。
沒想到除了正常人的生活和工作,她還有了正常的追求者,當蘇普得知這件事時的第一個反應,除了驚訝,有更多的好笑與荒謬。
據那男人的說法是她看起來柔柔弱弱,讓人很想保護她。
真不曉得若他知道,她有辦法徒手將他打到趴在地上起不來時,還會不會覺得她很柔弱。
「嗯。」她輕應了聲。
「今天你是吧檯,要和我換嗎?」向來是吧檯人員做進貨確認,美美知道她有個同居男友後,便時常自告奮勇幫她擋蒼蠅。
「我來就好。」蘇普微笑感謝她的好意。
陳姓業務搬著朵拉叫的貨進來後,蘇普跟著他,來到後方的廚房確認貨品。
她禮貌又客氣地與他核對完所有貨品,並在單子上簽名。
將單子交還後,她開始將東西分類,一一歸位,該冰的冰,該放櫃子的放櫃子,日期較早的,需要先用的,就擺靠外面一些。
「那個……小普。」
「嗯?」
「需要我幫忙嗎?」她動作太俐落,站在一旁的大男人實在找不到空隙插手。
「不用,謝謝。」她沒回頭,繼續整理,拒絕的嗓音輕輕淡淡,不至於太冷瘼,聽在愛慕者的耳裡,甚至覺得像公主般優雅。
「那個……」杵在後方的巨型障礙物鍥而不捨地再次嘗試溝通。「聽說你有男朋友了?」
「嗯。」
「是這樣呀……呃……你們交往很久了嗎?」
「還可以。」
啊?還可以是怎樣?「是……是這樣呀……呃……你們一定很相愛呴……」
「還可以。」
又是還可以?「哦……是、是這樣呀……」經過一個月的心理建設才鼓超勇氣開口,沒想到出師未捷就先詞窮了。
蘇普往他這邊拋來一眼。
老實,是她對這業務的第一印象。他條件看來不差,老實又穩定,正常情況下,或許這種男人才是好對象。
第一次遇上正常的異性追求,她感到新鮮,也滿好玩的,但她可沒打算戲弄人家,還是早點讓他清醒,別耽誤對方時間比較好。
「謝謝你的關心,我自己收拾就可以了。」她禮貌地抬起頭,給了等同拒絕的回應。「請回去工作吧,再見。」
「哦……再、再見。」老實的男人一臉落寞、在佳人不予理會的情況下默默退場。
待他離去後,蘇普重重吁了口氣。
原來,拒絕一個正常的好男人,壓力那麼大。
「對了——」就在蘇普鬆口氣時,男人突然又彎進來,將一個小紙盒塞進她手中。「這送你!」語畢,他匆匆跑掉。
蘇普愣了下,急忙追出去。「等——」
她來不及叫住他,反倒是在他之後推門而入的身影使她瞬間僵住。
心臟猛然一抽,她全身如冰塊般地僵硬。
那全身黑的男人進到這與他格格不入的夢幻空間,墨鏡後的眼眸掃過櫃檯,來到她身上。「小普,過來。」
蘇普臉色刷白。
***
藍天,人海,沙灘。
溫暖的日陽高掛天空,頭枕著手臂,仰躺在濕涼的沙堆上,望著海,望著天,本該是人間樂土的享受,但對一個心不在焉的男人而言,只像躺在鹽堆中醃漬的魚乾。
他快乾枯了。
躺下沒兩分鐘,范子駿就決定閉上眼,讓南加州春天溫暖的太陽烤乾他全身。
他忘記他躺了多久,原本溫暖的太陽成了炙熱的火球,帶著涼意的沙灘也變得火熱乾燥,空蕩的海景如今多了許多比基尼辣妹。
或許,他從春天躺到夏天了吧。
「今晚過去墨西哥?」有人來到他身邊坐下。
「明天。」
「需要幫你辦送行舞會?」
「省省吧。」閉著眼,他唇角揚起。
身邊的人捶了下他的肩。「我以為你一去不回了,誰知道你一回來就專挑大票的幹。」
「這不正合你的意?」他將掛在頭上的墨鏡勾回原位。「說吧,還有什麼?趁我還沒跑前,有什麼案子快講,老白。」
「我不確定你需要。」老白坐在他身邊,和他一起遠眺海洋。「傷好了嗎?」
「我們都像蟑螂一樣。」
「你這蟑螂也該回蟑螂窩了。范,你的女人在台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