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重啊……
唐多兒已經被康凡帶走半個時辰了,連個信都沒有捎回來,留她一個人在這裡,無聊得要死。最為重要的是,唐多兒在臨走前,忘記了解開她的手銬腳鐐,害得她現在一身沉重不堪,連動都不想動一下。
都說一個人的時候容易胡思亂想,這話一點兒也不假。沒有唐多兒和她拌嘴,她就開始想起一個人來了。
冷傲凡問她相不相信他,如果真如他所說,只要相信他,花莫愁也不會死,那麼即使他說的是假話,她也願意相信,一千個相信,一萬個相信。
可是只要相信就可以了嗎?她明明是親眼看見花莫愁跳下去的呀……
她使勁地甩甩頭,甩去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想法。
「顧不了,你現在想的應該是怎麼對付喬延壽那個混蛋才對。」
正想著,門外傳來模模糊糊的聲音,她警惕地縮到床角,睜大眼睛看著房門。
門被緩緩地推開,果不其然,進來的是喬延壽那個混賬傢伙。
「顧不了,很久不見了。」喬延壽在康凡的攙扶下慢慢走近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有多久?不過近半個月的時間而已。」顧不了反唇相譏,渾身帶刺。一想起花莫愁,就恨不得將眼前的人扒皮抽筋。
「這證明我們很有緣,不是嗎?」喬延壽伸手想要摸她的臉,卻被她厭惡地避開。
「有緣你個大頭鬼!」誰和他有緣,別臭美了!
見她瞪著眼睛看他,喬延壽也不以為意,只是笑著聳聳肩,慢慢靠近她的臉龐。
「幹什麼你!」討厭死了他身上的味道,顧不了身子一鑽,整個人溜到床的另一頭。
「顧不了,我們也明人不說暗話了。」在床沿坐下,喬延壽捲起袖子,讓顧不了看他浮腫的手臂,皮膚透亮,上面還有為數不少的膿瘡在不斷地流著黃色的液體。
「我的病,你究竟是治還是不治?」這段日子以來,身子是越來越虛弱,身體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膿瘡,疼痛不已——他是等不下去了。
「不治、不治、不治!」他這種人,死有餘辜,治好了他,讓他再去糟蹋清白的姑娘家嗎?
喬延壽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慢慢地收回手臂,他一字一頓地對顧不了說:「顧不了,這可是你逼我的。」
意識到情況不對,顧不了想要跳下床逃跑,無奈過重的手銬腳鐐牽制了她的行動,剛一動作,整個人就重重地跌下了地。
「康凡,抓住她!」
康凡一把抓住顧不了的頭髮,一手將她的手反剪在背後,提起她的身子,扔到床上。
顧不了掙扎著要起來,坐在她背後的康凡狠狠地用力拽她。
「啊!」手像是快要被扭斷了似的,顧不了疼得叫出了聲。
眼看著喬延壽慢慢向她靠近,她伸出腳,正準備踢他,背後卻被康凡猛拍了一掌。
腳無力地垂下,顧不了軟綿綿地向後倒下。
可惡,點了她的穴道!
「你先下去吧。」喬延壽滿意地點點頭,對康凡命令道。
「是。」康凡步下床榻,順手拉下帳幔。不久,顧不了就聽見關了門的聲音。
「你現在想說的,是不是我養了一條忠實的狗?」看顧不了怒瞪著他,伸手撫過她的臉頰,喬延壽慢慢地說。
「你還有些自知之明。」忍住想要嘔吐的感覺,顧不了拉下了臉。
「很少有女人像你這麼鎮定的。顧不了,我是越來越喜歡你了。」喬延壽的手滑過她的下巴,在她的頸間流連著,「讓我想一想,那個花莫愁,是你的情郎吧?」
顧不了只是瞪著他,不發一言。
「可惜啊,他死得太早了。」手,慢慢地拉開她的衣襟,「只要你成了我的妻子,就必須要為我治病了……」
眼看著那只毛手就要下滑到她的胸口,顧不了閉上眼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喊道——
「花二哥!」
像是回應她的叫聲一樣,房頂上忽然傳來巨大的聲響,接著瓦片嘩啦啦掉下來,砸在地板上,轟然作響。
喬延壽嚇了一大跳,放開顧不了,剛掀開帷幔,就看見屋頂上破了一個大洞,房間正中,站了一個怒氣衝天的人。
只看了一眼,他就驚駭地睜大了眼睛,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他居然跳下了床,想要奪門而逃。
有人擋在他面前,那張他記憶深刻的臉,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的面前,讓他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叫——
「鬼啊!」
「大人,你怎麼了?」
先聽見劇烈的響聲,再聽到喬延壽的慘叫聲,本在門外守候的康凡帶人衝進來,看著喬延壽癱軟在一旁不斷地顫抖,面前還有一個背對著他們的人。
抽出刀,康凡厲聲喝道:「何人如此大膽?驚嚇喬大人?」
那人慢慢轉過身,藉著燭火,康凡看清楚了他的臉。
花莫愁!
不可能啊,花莫愁早就被他逼得在蒼梧縣投了水。他不會泅水,他親耳聽見,不會有錯,所以料想他是必死無疑,連屍首都不曾去搜尋過。
既是如此,那麼,面前的人究竟是誰?看他披頭散髮,臉色鐵青,莫非,真的是冤魂來索命嗎?
不想還好,一想,他執刀的手也不由得顫動起來。
瞪了他一眼,花莫愁沒有理會他。踢了一腳地上的喬延壽,跨過他,走到床前,撩起床幔,在看到顧不了衣衫不整的樣子的時候,本來發青的臉更變成了黑色。
「天殺的!」他嘴上罵著,手上行動著,伸手解了顧不了的穴道,拿起一旁的錦被一抖,牢牢地包住了她的身子。
「花——二哥?」太過震驚了,以至於顧不了的舌頭一時之間轉不過彎來。
「是我。」花莫愁衝她微微一笑,面皮上居然有灰塵掉下,落在她的臉上。
「可是,可是——」這是怎麼回事,他竟然沒有死?
「不了,你是不是在遺憾我沒有死掉?」花莫愁歎了一口氣,又有灰塵落下。
「天啊,你真的還活著?」顧不了驚喜地低呼著,想要伸手摟住他,卻因為身子被牢牢地裹在錦被中動彈不得。
「不了,我們非要在這裡討論這些問題嗎?」他現在滿面塵灰煙火色,很是狼狽;外面還有一群目瞪口呆的人在看熱鬧,尷尬得很。
「可是,可是為什麼——」
「好吧。」在磨人這方面,他永遠居於下風。將顧不了打橫抱起,嘴巴貼近她的耳朵,「我一生之中就這兩個小毛病,鍛煉了十二年,即使還是怕蟲子,但另一方面,總還是有點兒成就吧。」
「原來你——」聽了他的話,顧不了才要叫出聲,想起以前的教訓,連忙壓低了聲音,「學會了泅水?」
「談不上。」花莫愁苦笑了一下,「至少懂得怎麼在水中折騰,不至於淹死。」說出來是很丟臉。但是不得不承認。舉步剛要走,顧不了又開口問他:「為什麼你的全身上下都是灰塵?」不要怪她好奇,而是從花莫愁和她說話開始,他的臉上、身上就不斷地有灰塵落下。
花莫愁的面皮抖了抖,聲音有點兒陰狠,「不要讓我再看見冷傲凡那傢伙,否則我就劈了他!」
「你們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殺了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爬到門邊的喬延壽聽見了他們的對話,衝著一幫發呆的護衛猛叫。
「你這個傢伙!」花莫愁上前一步,嚇得周圍見識過他厲害的人紛紛後退,「我還沒有找你算賬,你倒叫囂起來。也好,今日新仇加舊恨,一起算算吧。」
聽他這樣一說,喬延壽嚇得一個趔趄,翻出了門檻。
「喬大人,何事行此大禮?」剛跌出門外,眼前出現一雙黑色的靴子,向上一看,是穆秋時在問他。
「小王爺!」喬延壽心中暗暗叫苦,想著為什麼所有的人都選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出現,「你不在別院休息,來這裡做什麼?」
「奇怪了,我記得喬大人說過,我是你的貴客,可以隨意參觀啊。」穆冬時看著喬延壽狼狽的樣子,很驚訝地說。
「是,我是說過,可……可是現在有刺客,小王爺在此很……很危險。還是先請小王爺回別院,下……下官明日一定設宴為小王爺壓驚。」結結巴巴地說著,喬延壽就想早些將穆冬時支開。
「是嗎?那我更要看看了,是不是,夕夕姑娘?」穆冬時轉過頭,對身後的唐多兒說。
「我也想看看。」唐多兒慢慢地點著頭。
「小王爺——」喬延壽想要阻止穆冬時,不料他卻繞過他,帶著唐多兒,直接走進房去。
「灰塵好大,你在搞什麼鬼?」有些抱怨地嘀咕著,唐多兒揮揮袖子,看了看花莫愁,再問他懷中的顧不了,「還有這個不人不鬼的傢伙是誰啊?」
「顧不了?」
顧不了剛想要回答唐多兒,卻被熟悉的聲音拉去了注意力。瞇起眼睛,透過滿屋子飛揚的灰塵,看到了站在唐多兒旁邊的頎長身影。
「穆冬時!」眼前一亮,她興奮地開口大叫,不顧自己被抱成粽子的形狀舉步維艱,想要掙扎著下地。
太好了,離開穆王府將近三個月,她真的好想醉雨,想要知道醉雨現在過得怎麼樣了。
不過她的神態和動作在花莫愁眼裡看來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穆秋時,穆冬時,穆王府的兩個小王爺,心中有些吃味,又想起冷傲凡說的話——
「誰知道她嫁了沒有,不過話說回來,穆王府還有一個小王爺……」
一想到這裡,腦海中便拉響了警報,自動將穆冬時歸為情敵一類,花莫愁將顧不了抱得緊緊的,死也不放手。
「花二哥?」感覺他忽然加重了手中的力道,顧不了不解地抬頭看向他。
「不許過去。」他眼底有著濃濃的霸佔欲。
「啊?」顧不了張大了嘴巴,她只不過是想要過去問問醉雨的近況呀,這也不准?
穆冬時向花莫愁拱拱手,「在下是南京穆王府穆冬時,還不知閣下是——」眼前男子眼中的警告意味很是明顯,擺明了他要是敢和顧不了搭腔,就一定會有很淒慘的下場。但是顧不了是他大嫂的表妹,連帶著也算是他的妹子,總不能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就把她交出去吧。
花莫愁一仰頭,又有大量的灰塵從他的頭上落下,嗆得顧不了不斷地咳嗽。
「我是你大哥的二舅子!」
口氣沖得不行,字面下的意思就是我比你大上兩個輩分,最好不要來和我搶。
穆冬時看向顧不了,後者點了點頭。
原來是大嫂的二哥,感覺很不一樣呀……
笑了笑,不再追問,穆冬時的目光移到坐在地上的喬延壽身上,禮貌地詢問:「喬大人可否解釋,為什麼我大嫂的表妹會出現在貴府中?而且——」看了看顧不了身上被包得嚴嚴實實的錦被,「還衣衫不整?」
「我……我是請顧姑娘來府上做客的。」喬延壽緊張地辯解著。
「有做客帶著手銬腳鐐的嗎?」唐多兒看著錦被中露出的腳鐐,慢吞吞地說。
「你……你們!」滿臉通紅,喬延壽指著唐多兒,「我明白了,你們是合起伙來整我的。」
「喬大人說笑了,若是沒做虧心事,還怕半夜鬼敲門嗎?」看喬延壽氣急敗壞的模樣,穆冬時冷冷地道,「今日的一切,還望喬大人日後給穆王府一個合理的解釋。」
說完,他向外走去,唐多兒跟在後面,花莫愁也抱著顧不了準備離開。
喬延壽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最後一咬牙,像是決定了什麼,大聲說道:「你們誰都不准走!」
「喬大人還有什麼指教?」轉身看向喬延壽,穆冬時問。
「我是豁出去了,若是今日讓你們離開,明日我就會沒命。」喬延壽的手將門框捏得緊緊的,看向一旁的護衛,「給我上,殺了他們,我重重有賞。」
周圍的人遲疑著,沒有人上前。
「助紂為虐,各位要想清楚了。」穆冬時緩緩地說道,環視了一圈,目光落到喬延壽身上,「喬大人,你還當真目無王法了嗎?」
「王法?」喬延壽猙獰地笑著,「天子腳下,百官惟我馬首是瞻,我就是王法。」
「喬大人,你說這話,可是藐視皇上,論罪當誅。」穆冬時沉下臉,冷冷地說道。
「我是說了,但是誰聽見了呢?殺了你們,就一了百了了。」喬延壽眼中的凶光乍現,「康凡,殺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