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像大多數愛交際的演奏家,他也沒任何教學性質的工作,他一年總共才演出二十四場音樂會,全都交由旅行演出經理西蒙處理;另外他還有一名公關蘿拉在處理他日常應對公眾時必須做出的各種決定,一位經理羅茲則負責他的經濟事物,一位廚師陳成負責料理他的膳食。
而他的爺爺則是以上所有人的幕後主導人物。
而他則是得以替自己留下大量的閒暇時光,用來把握住他想把握的人事物,所以每天用過早點後,他會與他的爺爺出門散步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然後回家處理一些工作,再花點時間練琴。
午後,他偶爾帶著他的爺爺到健身房做做水療,偶爾和陳成學幾招中國武術,偶爾出門處理工作;至於晚上,則是完全用來練琴。
在他練完琴後,他習慣在月光下的花園裡走一走,用來思念那個被他鎖進心房裡的她。
而今晚卻意外的在角落的涼亭裡看到在夜深時尚未就寢的爺爺,心裡不禁有點擔憂,「爺爺,進屋裡去,別讓自己著涼了。」
爺爺已經九十歲,身體早已不夠健朗,所以他才會在離開她後,直接來到加拿大,想把握住他想把握的人,但是,秦天一卻拍拍身旁的石椅,微笑的示意,「朗日,到爺爺的身邊來。」
秦朗日不太贊同的搖頭,「爺爺,有話進屋裡再說。」說完便直接走過去準備攙扶起老人家。
「別。」秦天一卻阻止了他,「擇期不如撞日,就讓我們爺孫倆在這裡好好的聊一聊吧!」
這下子,秦朗日只得脫下身上的毛線外套,套穿在爺爺不再硬朗的身上,「爺爺想聊什麼?」
然後才在石椅上坐下,並抓過爺爺冰冷的手按捏著。
「呵……」秦天一笑得非常滿足。「你遇到搶動的那一年,大家想盡辦法瞞著我有關你不良於行的事實,可你去突然自己回到老宅,要求動手術取出子彈……那時候爺爺就知道有事情發生了!你愛上的那個女孩,這兩年都去了哪裡?」
秦朗日抬頭眺望著夜空,「我不知道。」
因為他從未刻意的去詢問過有關她的消息。
「爺爺見得了她一面嗎?」秦天一歎問,聲音已是帶著蒼老的沙嘎了。
「我不知道,爺爺。」秦朗日低頭看向那張滿是皺紋的臉龐,心中一慟,「抱歉,爺爺,一直讓你這麼擔心。」
「說什麼傻話呢!」秦天一眨動微微酸澀的老眼,「能夠有朗日這樣的孫子,爺爺一直覺得這直是太好了。」
「爺爺……」秦朗日斟酌著該不該提起一些往事。
秦天一卻是自己先說了,「那個被朗日愛上的嚴家女孩,其實就是李相思,朗日一直想告訴爺爺的就是這件事對嗎?」
因為捨不得孫子為難,所以乾脆由他自己先提起——誰教他從來都只獨寵朗,獨寵這個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孫子啊!
「爺爺果然知道了。」秦朗日釋懷的笑了,「似乎沒有一件事瞞得過爺爺!」
「爺爺老了,想知識的事也愈來愈少了。」秦天一感受著在孫子的揉捏下逐漸暖熱起來的雙手,心中幾近無所冀求,「你和那個孩子不是已經跑到歐洲去度過蜜月了嗎?為什麼突然就分道揚鑣了呢?該不會是……她其實很恨我們秦家吧?」
微瞇起眼,鎖住了所有的思念,「恨或許比較容易解決,偏偏她太笨,真的笨到底的把所有的過去都給遺忘掉,然後再一併將『人』給摒棄在心門之外的而不想看見……」他惡聲惡氣的抱怨著,心裡卻偷偷藏起了獨留給她的溫柔情意。
「既然如此,鑽牛角尖的那個人就應該不是她了。」秦天一拐著彎的取笑著把驕傲刻進骨血裡的孫子,「看來爺爺果真是幫不了啊!」
「哼!很高興孫兒的挫敗可以讓爺爺如此的滿意,所以現在應該可以回去睡覺了吧?」秦朗日撇開頭——不看見便不必承認。
「好,爺爺這就回去睡覺了。」秦天一拄著拐仗想站起來。
秦朗日已經蹲低在老人家的身前。「需要幫忙就直說,逞強什麼?」
擦擦老眼流下的淚,「這些話你應該對自己說吧?」秦天一倚靠在孫子寬厚的背上,「需要幫忙,還是趁早承認比較好。」
秦朗日不費吹灰之力的背起老人家,「我不需要幫忙。」她得自己明白——由他親手奉上的愛情是一種絕對獨佔的自私。
「哼!秦家的血統啊……」人生到此,直是太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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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旬的某一天,秦朗日正開始她二OOX至二OOX演出季的第十三場音樂會的準備工作。
這一天他沒碰鋼琴、不接電話,也不跟任何人談話,他慢慢的洗臉、修面、著裝,他正式演出的服裝是黑色褲子、雪白襯衫、灰色背心、蝴蝶領結和黑色的燕尾服。
當天的下午三點,多倫多的梅西音樂廳幾乎坐滿了前來聽音樂的人——為了這場獨奏會,他們之中有的人是專程從遠離此地的紐約、倫敦和義大利趕來了。
三點三十分,音樂廳裡有兩千七百六十幾個座位,外加一百五十張折疊椅全都坐滿了。
所以當秦朗日乘坐著一輛加長型的豪華加長型的豪華驕車來到演出場所時,音樂廳的經理荷西立刻走過去和他握手,並在不得罪觀眾的情況下替他開出一條路來。
此時劇場裡有的是一片的嗡嗡人聲,洋溢著歡樂的氣氛,其中更包含著緊張與期待。
四點,秦天一和秦東遊夫婦走進音樂廳,坐在預先保留的三個座位。
但是仍然還有一個空位——在六年來從未被人坐過,以至於讓許多樂迷都跟著猜測這麼多年。
直到今天,一名穿著立領黑色衫褲的東方女性突兀的走過等待的人群,姍姍來遲的坐上那個已被保留了六年之久的空位時……
頓時引爆了現場熱烈的討論——因為那個坐在特別席位的女性擁有介於成熟女人和天真女孩之間的特殊氣質,長相更是超越男女性別,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當那雙像貓般神秘的眼眸朝他看望過來時,秦天一忍不住說話了,「不懂禮數的女孩,是打哪裡來了?」
「夏頓普勒斯酒店。」
「你憑什麼坐在這個位子上?」
「憑秦朗日寄來的邀請函。」
「都已經寄了六年,你……還真敢說呢!」秦天一冷哼一聲,「你這兩年都跑哪去了?」
「在麻省理工學院拿了兩個博士學位。」
「聽起來好像過得挺不錯的樣子,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來?」
「是秦朗日的希望。」
「那你自己又是怎麼想的?」蒼老的眼,日光深沉的看著她。
充滿神秘氣息的貓眼直到這時才金光燦爛的閃動起來,「請爺爺幫我轉達秦朗日,我在夏頓普勒斯酒店等他可以嗎?」
「沒禮貌。」哼!「自己去說。」
燈光在這時突然暗下來,秦朗日身著精心剪裁的服裝,傲然的身影出現在舞台上;音樂廳立即像海浪般波濤翻滾起來——人們站起來向他歡呼,並以近乎虔敬的心情對著他鼓掌。
秦朗日面對著大家鞠躬,然後一眼看見了她!
他那雙墨黑的眼瞳立刻燃燒出烈焰,熾熱到幾乎要將整個演奏廳都給焚燬了似的,直到台下觀眾禁受不住的驚呼出聲,他才轉身坐上鋼琴凳,舉起雙手,彈奏起鋼琴。
三千多名聽眾完全的被他的琴藝給牽引住,深深的沉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