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升、玉兔落,涼風不至,玄鳥歸來,黃菊遍野,水泉流動,載浮人間幾度愁,宛轉流入千年歲月。
九霄雲外碧雲天,自在天裡多自在,無慾無求無煩惱,天無涯,地無邊,天地相去二十萬六千七百八十一里,天包地,地依天,輪迴不空。
在這虛無飄渺的空間中,雲深霧濃處劃開一片淨土,幽深靜謐的竹林邊揚起裊裊輕煙,淡淡的檀香味滿佈鼻翼,那是凡人所到不了的南海仙鄉。
照理說,這裡應該是寧靜祥和,仙樂飄飄不絕於耳,但是……
「不行,不行,大士前往瑤池為王母祝壽,你們不能枉顧修行也想跟去蟠桃盛會。」
一名雙頰紅咚咚、紮著髮髻的稚嫩小童伸直手臂,阻止四名年紀看來和他一般大的小女童,一臉不贊同。
「哎呀!人家只是去瞧一瞧嘛!你幹麼老氣橫秋地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又不會去鬧場。」真是的,老是欺負她。氣呼呼的小女童瞪大一雙杏眼,小嘴微噘的抱怨。
「不會嗎?」身著青色羅裙的小女娃斜眸一睨,態度沉穩得不像十歲孩童。
「青蓮,你怎麼跟他一樣老愛扯我後腿,人家……人家已經很久不惹麻煩了。」討厭啦!她只是好動了些,並非故意惹是生非嘛!
「才三天而已好不好?你的迷糊個性就是最大的麻煩。」紫竹童子很無奈地東擋西擋,偏偏擋不住觀音大士座前的四大仙婢。
淨水、綠柳、青蓮、瓶兒本是觀世音菩薩手中的柳枝、玉瓶和聖水,以及座下蓮花,在千百年的佛謁洗禮下,漸脫原身幻化成人形,雖尚未名列仙班卻已有仙籍,跟隨觀音大士修行,是仙界小婢之間最令眾神頭疼的幾個小娃兒。
不過她們只是看起來稚嫩些,其實個個「高齡」不下百歲,以人間的歲數來看早化成一堆白骨,與塵土同朽了,哪來如此稚氣長相。
而紫竹童子則是由紫竹林中的千年紫竹而生,青綠的竹枝是他的棲身之所,以看守紫竹林為己任,不時施肥、澆水,使其枝葉茂盛。
「哪有,我一直都很乖,你少來污蔑我。」淨水心虛地直嚷嚷。
「事實勝於雄辯,我用不著污蔑你。」她是那種不生是非,是非也會找上她的小女婢。
「紫竹,你很過份。」臭童子。
紫竹童子不為所動的搔搔耳朵。「拜託你們安份幾天成不成?等大士回來再說。」
一旁天真的瓶兒接著開口,「大士一回來,我們還玩什麼?人家也想吃仙桃啦!」
「你……」貪吃鬼。
「好啦!紫竹,我們去看一眼馬上回來,絕對不會耽擱太久。」軟語如絲的綠柳央求道。
「不行就是不行,你們一個也不准離開紫竹林,這是大士的吩咐。」他堅持著。
不知為何,大士走前特別叮囑他要看好四個婢女,一再重複什麼「時候未到,不該亂了天綱」,讓他聽了心下不安,感覺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
可是他有心要遵從大士的旨意,她們卻不一定肯配合,一個個吃定他似的,根本不把他的勸阻當一回事,執意要去一窺王母娘娘壽宴。
「我不管,反正大士又不知道我們偷溜出去……」應該不曉得吧?淨水衷心希冀。
淨水的性子活潑外向,有點小任性,她一聽紫竹童子拿主子壓她們,馬上耍起小脾氣硬要他放行,不肯退讓。
也許她嚷得大聲了些,向來恬靜的紫竹童子也火大了,拉著她的手不讓她離開,存心跟她耗。
這一拉一扯間,他們都沒發現放在竹桌上的黑檀木盒已搖搖欲墜,這時傻氣的瓶兒上前想把兩人拉開,怕他們一鬧下去沒完沒了,她會吃不到仙桃。
她不介入還好,一靠近,三條身影頓時失控,你拉我扯的撞上一旁冷眼旁觀的青蓮,讓她一個沒站穩,倒向來不及退開的綠柳。
慌亂中,緣柳反射性地要捉住某物以防跌倒,揮舞的左手不慎打落桌邊的盒子,五道銀白色的光線由盒內透出,瑩瑩發亮。
雖然十隻小手連忙撲向前要去接,但是五顆珍珠白的珠子已經滾出木盒,滑過大張的指縫,如頑皮的風不停往前滾動,最後掉進一條小縫隙中。
「呃,那……那條縫隙不是補好了嗎?」
大家的視線轉向一臉侷促的淨水,她乾笑地直絞細白纖指。「我……我忘了。」
「什麼,你忘了」
那是南極仙翁送給大士的寶珠呀!她居然忘了補好通往人界的小縫,這……
你看我,我看你,眼中多了一抹說不出的無可奈何,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找回它們。
「喂!你們不要亂來,人間不比仙界,你們……哇!你們要幹什麼?別拉我,不干我的事……啊——」
被丟下雲層的紫竹童子只聽見風在耳邊呼嘯而過的聲音,以及那句「一人負責找回一顆寶珠,十五天後見」。